就在我了無頭緒之際,突然有人戲謔發問:
「你就這麼確定,五歲那年,你真的被救上來了?」
11
悚人涼意,席捲全身!
那恐怖的灰色物質,就在我身後不到十米,聲音正是它發出的!
我忙不迭擺腿,繼續向前逃。
可剛邁出一步,時間又進行了回溯,眼前的畫面,都是我曾經經歷過的。
我心中焦急萬分。
這種回溯,更多的是看見,但其實「現在」的我,還停留著原地,那怪東西很快就要追上來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不斷在碎片化的經歷中穿梭。
有些是未來事,有些是過去的經歷,一遍又一遍循環往復,如同切身體會了一遍又一遍。
我大概理解了王博文的死因,他必然是循環經歷了某件恐怖的事,無數次驚嚇,將他活活嚇死了。
有些恐懼,是無法因時間而減弱的,更不會免疫。
既然逃不出去,我心一橫,在這些碎片化經歷中,尋找五歲那年的遭遇。
剛才灰色物質戲謔,是在暗示我五歲那年,沒有被救上來,已經淹死在了井裡?
很快,我找到了!
在這瞬間,絕望的窒息感撲面而來,冰冷的井水不斷湧入口鼻,幼小的我胡亂揮動四肢,拚命掙扎著。
高高的井口,好似天上的月亮,觸不可及。
我身子漸漸麻木,開始不斷下沉。
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就在這時,我感覺有許多細密的東西,從下面攀上我的身子,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艱難扭頭。
差一點,就要看到了……
咔嚓!
所有畫面破碎,我回到了「現在」,那個和我面容一樣的傢伙,正在我面前:
「快追上來了,趕緊跟上!」
我瞥了眼身後,剛才雖然經歷很多,但現實時間並未過去多久。
灰色物質距我還有七八米。
現今別無選擇,我咬牙跟了上去。
它速度很快,我拼盡全力,才能勉強看到背影,漸漸地,周圍變得寬闊起來,出現了大片的殘破遺蹟。
類似古老宮殿的建築,滿目破敗。
原來,古井是通向這裡的入口……
「跟著我,別碰這些建築,在這裡陷入過去與未來,我救不了你。」
我抬頭,看著那張和我一樣的臉提醒我,這種感覺很怪,但我還是止住了去勘察的想法。
沒過多久,它停了下來。
宮殿斷壁殘垣中,坐著一個我怎麼也想不到的身影。
12
簡直太割裂了!
一個穿著軍綠色大衣,翹著二郎腿抽煙的老人,輕輕彈掉煙灰,「終於來了。」
這特麼在水裡,他還能抽煙?!
不對,這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是這個老人我見過,來長白山第一天,我還朝他問過路。
那個臉和我長得一樣的傢伙,溫順地來到大爺身邊,乖巧地像個小貓。
愣了兩秒,嘗試取掉呼吸器,剛一張嘴,水頓時灌了進去。
「別試了,你不行。」大爺吐出一口煙,「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可以離開了。」
我戴上呼吸器,用手比劃。
大爺似明白了我的想法,但沒有過多解釋:「沒你事了,趕緊走。」
說著,他望向旁邊的傢伙,「你們一起離開。」
驟然間,水流劇烈震盪!
我猛地回頭,身後的灰色物質,已然來臨,無形的殺機籠罩著在場所有生靈。
臉長得和我一樣的傢伙說:「走。」
還沒等我反應,它突然裹住我,朝著另一個地方逃去。
「等……等!」我拿掉呼吸器,帶著滿腹疑問大喊:「你到底是誰……」
大爺回頭望了我一眼,咧嘴笑道:
「煙不錯。」
看著他那張臉,莫名感覺笑容十分熟悉。
他扔掉煙頭,碾滅,隨後朝著灰色物質沖了過去。
在靠近的過程中,大爺的身子漸漸變成黑色,化為無數細小的顆粒。
若是細看,會發現這些「顆粒」,是數不清的蟲子!
幾乎同時,裹住的傢伙,它那如黑布般的身軀顫動,密密麻麻的小蟲抬頭,望向「大爺」。
如注目告別……
在我模糊的視線中,黑色與灰色發生碰撞,排山倒海般的衝擊波席捲!
在這一刻,我終於知道它們……是什麼了。
哦不,是祂們。
13
在我祖傳的《山海錄》上,有相關記載。
依稀記得,那一卷開篇只有九個字,但對祂們的表述,分量極重:
【歲蛄,光陰之蟲,古神也。】
意思就是說,有種名叫歲蛄的蟲類,可以溯流時間,窺見過去與未來一角,是古時的神靈。
銀縷銅衣做祭器,祭祀的就是歲蛄。
歲蛄「萬身一體」,雖然有很多個小個體,但其實是由一個意志控制所有個體。
祂們這個族群,實際一代也就一個。
眼前的歲蛄在帶我逃離,身後不斷傳來轟鳴,恐怖的衝擊讓我頭腦發脹,如被巨錘撞擊!
意識昏沉之際,眼前的景象驀然倒溯。
如同電影快退般,不斷掠去。
這個過程很快,我看到了武王伐紂、玄鳥生商、禹鑄九鼎……甚至是傳說中的虞舜時期!
倒溯在此處停止了。
周圍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天空中飄蕩著一大團灰色物質,仿佛在吞噬這個世界。
大地之上,歲蛄站在恢弘宮殿頂端,一言不發。
片刻,大戰開始了。
這一戰很慘烈,強光熾盛,我看不真切,只知道最後雙方都不見了蹤影。
宮殿破碎成無數碎片,融於虛無。
這些碎片蘊含著歲蛄的力量,若是常人接觸到,就會受其影響。
小時候村民如此,王博文、王教授也是如此。
緊接著,畫面又是一轉。
來到了我五歲那年,爸爸帶我來長白山那天。
到山裡後,爸爸把我放在村長家,自己去了古井,他對古井說:
「我想好了,我們合作。」
井裡傳來回應:「好,二十年後你救你兒子一次,我也救我的孩子一次。」
「要怎麼做?」我爸問。
「你提供意識,我給你提供身體。」井中回答:「那場大戰後,我意識撐到現在,早已油盡燈枯了。」
「熬不到二十年後了。」
我爸咳嗽了兩聲,擦去嘴角血液,「剛好,我這幅身體也熬不到那會兒。」
而後,他跳進了井裡。
密密麻麻的「黑粒」,從井裡出來,變成了我爸的模樣。
原來二十年前,他們就預見了今天。
我如遭雷擊,思緒如海潮翻湧。
這一切竟早就安排好了!
14
隨著畫面消散,我緩緩睜開眼睛。
歲蛄帶著我,已經從井口爬了出來,現在祂不止臉,身子也和我完全一樣了。
我遲疑了一下,道:「怎麼稱呼?」
「顧白。」祂說。
我沉默片刻,說出了心中疑問:「那個大爺,他是我爸,對嗎?」
「意識是你爸,身體是我父親的。」顧白回道:「二十年前他們融合了,為的就是今天。」
「在這個節點,徹底消滅那團灰色物質。」
果然,和我看到的一樣麼。
我心臟絞痛,沒想到和我爸會以這種方式見面,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告別……
我深呼吸一口,儘量讓自己平靜,「灰色物質是什麼?虞朝的入侵者?」
在回溯畫面中,發生大戰的時間就是虞朝。
「是那些東西,導致了虞朝的覆滅。」顧白神情痛苦:「當年在大舜的帶領下,面對這群難以言說的外敵,我們奮起反擊。」
「我父親所在的戰場,祂以重傷的代價,與外敵近乎同歸於盡。」
近乎,用得很巧。
我默然點頭,以現在的眼光看,二者當時都還殘存。
「過去可回溯,未來不可追。」顧白嘆息道:「我父親花大代價窺見一角未來,終於確定對方沒死。」
「當時節點的二十年後,也就是現在,灰色物質會出現,我和你都因此而死。」
「這才有了後來,我父親和你爸的合作。」
我理清了前因後果,「所以為了不過分干擾時間線,擾亂因果,他們一直在等。」
「等灰色物質出現,不僅要將其解決,還要救下我們。」
顧白點頭稱是。
說起來,我想起了一些遺忘的事,我和顧白卻是很早就認識了,在五歲那年井底認識的。
當時如果不是祂,我可能就已經淹死了。
可也正因為是這樣,無意中許多「黑粒」鑽進了我的體內,導致那段時間我很奇怪。
那會顧白還是幼年,對自身掌控不熟練。
所以我體內,時不時就有黑蟲子爬出來,把村民們嚇到了。
口口相傳,越傳越離譜。
再後來,等我體內黑蟲都離開了,為了讓顧白與我少沾因果,免得影響未來變化,我爸就帶我離開了長白山。
至於顧白為什麼會長得像我,是因為歲蛄幼年,是十分弱小的,為了保護自身,擁有完美的擬態能力。
機緣巧合下,我成了被顧白模擬的對象。
但由於在人類中,我也算幼體,出於原始本能,顧白極有可能忍不住吞噬我,從而進行深度擬合。
簡而言之,就是將我取代。
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我爸就讓我成年前,不得靠近古井的原因。
成年後不具備成長性,對歲蛄吸引力會大大降低。
……
等我恢復地差不多了,顧白扔給我一張白色熊皮:
「雪怪的事,你拿這個可以交差吧?」
雪怪是祂,銀縷銅衣里的也是祂。
我心中瞭然,這是得了白化病的熊瞎子皮,思索片刻後,道:「沒問題。」
說完,轉身下山。
15(後記)
雪怪的事,歸結到了古墓和白化病的熊瞎子。
「古墓」飄出特殊孢子,該物種具有擬態能力,寄生到白化病的熊瞎子身上後,導致面部擬態為人臉。
為什麼是我的臉?
我以前在長白山住過, 袍子看到過我小時候照片, 也能解釋吧?
報告上交後,雖然離譜,但有關部門沒有多說。
因為他們也清楚,這世界有太多無法解釋的事與物,有時候不合理的往往才合理。
可能會懷疑, 但難以找到證據。
關於古井下的「墓」,由有關部門接管研究挖掘。
顧白留在了長白山,他們想發現什麼,恐怕也發現不了。
更何況,山里到處散落的宮殿碎片,碰上的運氣好,也就像吳教授一樣精神受點刺激。
運氣不好, 王博文就是下場。
在恐怖經歷中快速衰老,直至死去。
關於這點,我也已經上報上去了, 至於有關部門怎麼做, 就不關我事了。
……
車窗外, 景色變換。
這次經歷, 算是我第二次, 對於生命有了新的體悟。
第一次是數月前, 在北極探險, 我吃下鯤鵬肉胾, 破解了家族數千年來, 族人活不過 25 歲的詛咒。
而這次, 我爸和老歲蛄跨越時間布局, 救下了原本時間線上, 本應死去的我和顧白。
所有的所有, 都讓我明白生命的可貴,得抓緊時間做想做的事。
坐在趕往新疆的火車上,我把玩著手裡的青銅鏤空球。
這是顧白給我的, 是祂父親遺留。
準確地說, 是當初虞朝舜皇留下的信物, 由祂父親暫時保管,時機成熟交給後世有緣人。
這樣的青銅球, 共計七十二個,對應七十二處秘地。
據說集齊七十二個青銅球, 就能得知虞朝覆滅的真相, 甚至洞悉不可名狀的外敵。
我先祖就曾帶領山海司,前往過這七十二處秘地。
但不知他看到了什麼,亦或了解到什麼。
自那之後不久, 他將《山海錄》上, 關於記載他們探索秘地的內容,全部燒毀。
而後, 自殺身亡。
我們這些後人, 一直在追尋當年真相。
虞朝, 神話時代最後的輝煌,大地之下還埋藏著太多,我們這些後人不了解的秘密。
截止目前, 我們已經找到了七個青銅球。
只是不知道我的夥計們,在新疆大漠,有沒有新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