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錄：秦嶺墜龍完整後續

他跑到宮殿門口，咬了咬宮殿外牆角，激動地大喊：

「真金！商專員，這是真的黃金！」

這裡金礦純度如此之高麼……未經冶煉就和純金無異。

我趕了過來，提醒道：「趙叔，這些是國家所有，你可別想著侵吞國有資產啊。」

「明白明白，要上交國家。」趙叔悻悻然，感嘆道：「這麼豪，得是什麼朝代的啊！」

我和虞墨沒再多說，往宮殿走去。

宮殿廊道兩側，有許多生靈的塑像，有長著翅膀的大魚、小山般的肉團、滿身厚毛的蠕蟲……以及人們熟悉的女媧伏羲等等。

塑像共計七十二尊，其中有七十一尊，都是青銅打造，與黃金宮殿顯得格格不入。

唯一不是青銅的，是一尊盤旋飛升的龍。

威嚴而猙獰，帶著上位者的睥睨。

我不由自語：「龍宮？」

快要走到廊道盡頭的時候，耳邊似有若有若無的呼喊。

「有人嗎？有人嗎……」

我們循聲而去，在一處方形深坑中，發現了幾名穿著地質隊服的身影。

赫然是失蹤的地質隊員！

「稍等，我救你們上來！」我放下背包，準備扔出繩索。

「小心！」

有人大聲提醒。

深坑四壁布滿密密麻麻的小方蓋，突然一個方蓋顫動，有條雪白大蟒從蓋子後鑽了出來。

我手腕發力，及時將繩索扯了回來。

隨著白蟒探出半截身子，深坑底部開始劇烈晃動。

「每個方蓋後都有白蟒，別刺激它們。」有地質隊員忙道：「它們在裡面保持平衡。」

「一旦白蟒出來過多，下面就會塌陷！」

我逐漸冷靜下來，「需要怎麼做？」

「先別管我們，快去放下鍘刀！」那地質隊員神情急切，指著遠處的高台，「斬了那條惡蛟！」

13

「吼——！」

尖銳的嘶吼，從前面的黃金台上傳來。

我們走近了才看到，高台上困著條龐然大物，通體鱗片雪白，腰身往後，鱗片皆是逆著生長。

似龍似蛇的頭顱上，長著兩個袖珍骨角。

其上方，架著個充滿歲月感的鍘刀，刀刃上還沾染著乾枯的血跡。

察覺到我們的目光，它眼球轉動，恨不得將我們生吞活剝。

眼前的傢伙，就是蜃龍！

地質隊員再次發聲，距離遠導致聲音微弱，但勉強能聽清：

「它渡劫失敗，現在趁它虛弱斬了它，一旦讓他逃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蜃龍的四肢被鎖住了，如今鮮血淋漓，似乎很快就要掙脫。

虞墨手持骨槍，仔細打量。

我目有疑惑，如果蜃龍被困住，那我們之前見到的是什麼？

趙叔壯起膽子跟了過來，驚道：「不對啊，剛才有地質隊員說蜃龍尾巴斷了，這怎麼還在……」

話音剛落，一段雪白長尾自黑暗中，橫掃而過！

原本鎖住的蜃龍，尾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傷口……是幻化的！

虞墨一把將我推開，直面那條蜃龍尾。

雙方糾纏起來。

趙叔連忙跑下高台，躲在角落喊道：

「商專員，地質隊的人讓我告訴你，鍘刀只能用一次，一定要從七寸處切斷！」

我應了聲，跑向鍘刀的操作台，開始調整方向。

蜃龍劇烈掙扎，前爪已經脫困，好在我在它身後，暫時還是安全的。

抓緊時間對準後，在我即將放下鍘刀的剎那，突然通訊器響了，是老刀的聲音：

「組長，組長？」

「是我，有事說事！」我催促道。

老刀到底是老手，徑直開口：「趙叔的守山犬上回受了刺激，現在躲在窩裡不出來。」

「什麼方法都試了，就是不配合，請不過來。」

一瞬間，我如遭雷擊，僵硬地扭頭。

高台下的趙叔神情急切，激動地呼喊著：

「商專員，快放鍘刀！快！」

14

空氣仿佛靜止。

我就這樣死死盯著「趙叔」。

「趙叔」臉上，流露出失望與無奈之色：「怎麼又差最後一點，上次地質隊的人，也是在最後看穿了。」

他的身子開始劇烈膨脹，一顆似龍似蛇的頭顱撐開皮囊，鑽了出來！

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變化。

黃金宮殿消失，變成了遍地的黃金殘塊，在手電照射下，依舊熠熠生輝。

不遠處，出現了一扇巨大的黑色大門，莊嚴而原始的氣息撲面而來。

高台還存在，但上面困住的蜃龍沒有了，而與虞墨纏鬥的尾巴，則變成了沒有頭顱的蜃龍身！

在礦里遇見的「趙叔」，從始至終，都是蜃龍頭顱所化！

我心頭後怕，下意識拉開距離，「眼周抹血，竟然也沒看穿絲毫破綻……」

蜃龍頭顱和身子合二為一，口吐人言：

「現在放下鍘刀，赦免你們死罪。」

我置若罔聞，看了看身後的黑門，雖然門緊閉著，但依舊能聽到似有似無的嘶鳴。

「放下鍘刀，斬的是門後的東西吧？」

蜃龍巨大的瞳眸中，掠過幾縷詫異，但很快恢復如常。

「裡面關著的是龍？」我趁熱打鐵道：「你好像受傷了，真如傳聞一樣，渡劫失敗？」

「還是說，失敗的原因，與門後的傢伙有關？」

蜃龍沒回話，可眼中幾乎凝為實質的殺機，已經掩蓋不住了，血盆大口橫推過來！

「看來猜對了。」

我一邊觀察，一邊閃躲。

虞墨欺身擋在我面前，骨槍橫掃在蜃龍頭部，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我擋住他，你去開門！」

我回過神來，立馬往黑門跑去，腦海中浮現余磊說過的話，他曾說救什麼。

當時我們以為是救地質隊員，但隨著幻境消散，在我們來時的路上，零零散散躺著幾具屍體。

地質隊員們早就死了，成了蜃龍騙我們的誘餌。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要救的不是地質隊員，而是門後的……「龍」！

只有真龍，才能鎮壓蜃龍。

趁著虞墨牽制蜃龍的功夫，我已趕到黑門前，可周圍沒有任何設施、機關。

一時間無從下手，急道：

「虞墨，你多撐一會兒，我找找有沒有暗藏的機關！」

虞墨沒有回覆，而是看向黑門，喉結滾動發出晦澀的音節，類似某種低沉嘶鳴。

轟隆——！

片刻後，黑門劇烈震動起來，似是黑門後的存在予以回復，門撐開了一米左右的門縫！

巨大無比的爪子穿過縫隙，將門死死抵住，延緩其重新關閉。

蜃龍目中，第一次露出驚駭的情緒：

「你會古龍語，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虞墨面無表情，攻擊越發凌厲。

自從黑門出現縫隙後，蜃龍肉眼可見地萎靡，全身不斷炸開血霧，往門內涌去！

我呆立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門內。

兩枚碩大的威嚴雙瞳，正注視著我，我能感受到祂很虛弱，很虛弱。

在這關頭，蜃龍竟擺脫了虞墨，突然朝我衝來。

它渾身浴血，體表鼓起一個個西瓜大小的膿包，猙獰可怖：「想要我死，你們也得陪我一起！」

只是瞬間，我便動彈不得。

周圍景象千變萬化，許多熟悉的人影，不斷浮現，我感覺自己的魂靈都要被抽離。

噗嗤——！

一柄蒼白長槍划過，我雙目刺痛，眼前猩紅一片，身子遭受重擊倒飛出去。

那股虛幻漂浮感，消失了。

在最後的視線中，我看見虞墨拖著蜃龍，衝進了門內的世界……

15

「虞墨你瘋了？快回來！」

我雙腿一蹬，險些失去平衡。

這才察覺不對，茫然地看向周圍，是熟悉的礦洞，虞墨正背著我往回走。

「醒了，就自己下來走。」

聽到虞墨一貫冷淡平靜的語氣，我鬆了口氣。

連忙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問道：「你不是進去了，怎麼出來的？」

「救了真龍，就出來了。」

虞墨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有些忐忑，低聲問：「那東西到手了嗎？」

虞墨拿出一枚青銅鏤空球，晃了晃。

「可以啊你，算上這個，我們已經有六個了。」我眼中一喜，拍了拍他的肩膀，「距離集齊七十二個，越來越近了。」

是的，我們來這裡，是有私心的。

不僅是為了完成有關部門委託，其實更重要的，是找到這個青銅鏤空球。

我的先祖商無名是山海司會首，當年為始皇陛下尋幽探秘，發現了隱藏在歷史中的恐怖真相。

事後，他燒毀了《山海錄》前五卷，遂而自殺。

經過我們這些後人考尋，發現《山海錄》損毀的內容，記錄的是當年山海司勘探過的七十二處秘地。

這些秘地牽扯極為久遠，存在著八千年前的虞朝遺蹟。

當年先祖因何而死，到底了解到了什麼？

是我商氏後人，做夢都想弄清的東西。

到我這一代，我機緣巧合下認識了虞墨，他和虞朝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當初虞朝鼎盛繁榮，卻遭到難以想像的外敵入侵，幾乎在頃刻間崩塌。

傳說，在虞朝留下的七十二處秘地中，存放著虞皇大舜留下的信物青銅球，集齊七十二個，便能洞悉當年真相。

虞墨一直在尋找青銅球，試圖弄清虞朝滅亡的原因。

就這樣，我們因目的相近，成為了同伴。

這裡的黃金宮殿，正是其中一個秘地，供奉著虞朝信仰的祭神之一——真龍。

我繼續問道：「真龍有告知有用線索嗎？」

「祂和入侵者戰鬥過，敗了，對方留下鍘刀但卻沒殺祂，只是將祂困在了門後。」虞墨搖頭：「關於入侵者的信息，祂沒有絲毫印象。」

「相關記憶，似乎被抹除了。」

我震驚於未知敵人的強大，皺眉道：「對方這麼厲害，你把真龍說放就放了？」

「門後空間處於微妙平衡，我和蜃龍進去後，蜃龍直接爆開了，空間平衡打破，就脫睏了。」虞墨說。

簡單理解，就是內部脫困很難，但有外部力量相對容易。

虞墨用古龍語溝通，表達了善意，真龍這才竭力撐開一道縫隙，利用龍威壓制蜃龍。

不知不覺，前方漸漸亮了起來，細碎的陽光灑落在路上。

礦洞口，到了。

16

事後我將蜃龍的事，上報給了有關部門。

當然，關於虞朝和真龍的內容，被我有意「忽略」，隱瞞了下來。

關於蜃龍的來歷，虞墨從真龍那裡了解過，其原本就是條白蟒，運氣好吞食龍血，一直躲在秦嶺發育。

2001 年隧道白蟒事件，就是它不希望被打擾，召喚白蟒作亂。

後來消化完龍血，覺得可行了，便試圖渡劫化龍。

可它當時不知道，真龍不死，它永遠無法化龍。

渡劫失敗後墜落山嶺，它才明悟，看到地質隊來人考察, 它決定利用地質隊的人, 去啟動斬龍鍘刀。

它作為龍裔, 無法靠近, 只能利用外人。

可惜不僅最後關頭被識破，還被余磊騙了蛟血, 讓他逃了出去。

余磊身體恢復，就是蛟血的恢復效用。

後來黑門打開，蜃龍被龍威壓制, 自知斬龍無望, 就想引爆體內製幻因子, 拉著我們同歸於盡。

要不是當時虞墨弄傷我的眼睛, 及時干擾視線。

等制幻因子爆開，我可能會一直困在幻境中，永遠出不來，直到死亡。

好在我以前在北極探險, 食用過特殊物質, 身體恢復很快。

眼傷在我昏迷中就已經痊癒。

……

交完報告, 我們小組的任務，就已經結束了。

後續相關部門, 會派遣其他人員收尾。

當時上面讓我組建特殊小組, 包括老刀和小蘇，都是我經營的古董鋪的夥計。

畢竟多一個人多份酬金，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開車回去的路上，我好奇道：「虞墨，你把真龍放了，那祂去哪兒了？」

這時, 車載廣播播報聲傳出：

「據最新報道, 大量海洋生物發生集體性遷徙, 目前已往渤海方向匯聚，具體原因不明，相關專家正在進一步調查。」

秦嶺龍脈的龍頭，大致就在渤海沿岸。

虞墨抬頭望向遠方, 目光似穿過千山萬壑：

「真龍，入海。」

17（後記）

距離「秦嶺事件」,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有關部門再次聯繫上我, 但這次卻不是有新的委託, 而是帶著問責意味：

「商裴, 在長白山扮演雪怪好玩嗎？」

「扮演雪怪？」我一臉懵, 辯解道：「領導, 長白山那地方，自我五歲那年去過一次後，再也沒去過了。」

「離開秦嶺後，我一直待在鋪子裡的，你可以去查。」

片刻後, 對方發來一張照片，並附言：

「這是有登山者遭遇襲擊，拍攝的照片，你怎麼解釋？」

我點開照片，當即愣住了。

白皚皚的雪地樹林中, 有個長滿白毛的人形身影，拍攝照片時，他正好面對鏡頭。

那張臉我再熟悉不過。

是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