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錄：蓬萊太歲完整後續

虞墨這傢伙聲東擊西！

我後背都濕透了，這才發現，肩頭有不少透明黏液。

「張有富。」虞墨言簡意賅道：「它在車上。」

我心咯噔一下，連忙將車內燈光全部打開，簡單組織了語言：

「長什麼樣？」

虞墨目光巡曳車內，解釋說：「一灘膠液狀的白肉，長著人臉。」

想像出那畫面，我又惡又驚。

哐當……

幾塊小碎石落在車頂。

我突然想到什麼，暗道不妙，一腳油門踩了下去，「抓穩了！」

山體滑坡的轟隆聲，在身後響徹。

大霧越來越濃，來到安全地帶後，我準備點剎降速，靠邊停車。

誰知，我踩到的竟是一團軟趴趴的東西！

剎車被張有富包住了！

「看路，別走神。」

虞墨速度很快，將變成歲奴的張有富，猛地從剎車上扯了下來。

得以踩到剎車，我悄然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心又驟然提了上來，前路有東西橫衝直撞，朝我們碾了過來！

我下意識打方向盤，走上了另一條岔道。

「商裴！」

虞墨低喝傳入耳膜，我驚出一身冷汗。

一切都變了！

瀝青路變成了爛泥地，前面是懸崖，我踩的不是剎車，而是油門。

眼看就要衝下去了，虞墨說出了預料之外的想法：

「加速！快！」

危急關頭，我來不及過多思考，將油門踩到了底！

車輛如利箭，衝破濃霧。

前方的景象，讓我緩緩睜大了眼睛。

原本白茫茫的海上，浮現巨大陰影，難以言說的壓迫感，如山嶽般襲來！

意識漸漸模糊了。

最後的視線中，雨霧交織。

我看到了一座島……

7

「呼……」

我驀然睜開雙眼，大口喘息。

「醒啦？」有個略帶面熟的中年婦人，端著碗走了過來，「小兄弟，來喝點薑湯祛寒。」

我接過薑湯，回憶先前的遭遇。

當時在雨霧中，虞墨叫我加速，車一股腦衝出了懸崖。

原本空蕩蕩的海上，出現了一座島。

車輛在飛馳中，掉進了島嶼近海處，巨大的衝擊力，讓我幾近昏死。

迷迷糊糊中，是眼前的大姐救了我。

「雨中才能看清路麼，前往這座島的路……」

在雨中，島就像突然出現的。

對了，那虞墨呢？

我環顧四周，沒見他人影，連忙問道：

「大姐，除了我之外，你還看見其他人了嗎？」

「沒看見。」婦人搖頭，好奇道：「你莫不是在貨輪上開車，衝進了海里？」

「不是，是從岸上。」

薑湯入腹，我身子暖和不少。

倒也不怕湯里有毒，畢竟對方都救了我，不至於多此一舉。

聞言，女人神情古怪，「岸上？哪個岸上？距離這最近的島，可都有幾百海里。」

「幾百海里？」

我蹭地一下起身，跑出門外。

眼前的景象，讓我腦子嗡嗡作響。

四面皆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根本看不到陸地，甚至就連島嶼影子，都沒見一個。

哪怕車速再快，也不可能飛幾百……上千海里吧？

我快步回到屋內，心有猜測，急問道：「這是哪兒？」

「蓬萊島，我們村叫蓬萊村。」

婦人邊回話，邊背上了背簍，看樣子準備出門。

果然……

我將薑湯一口飲盡。

看著婦人的身形，那股熟悉感越發強烈，但我始終想不起，到底在哪兒見過呢？

等回過神來，人已經走遠了。

思來想去，我決定四處看看，在房子裡走了一圈後，熟悉感幾乎到達頂端。

可仍沒有頭緒。

回到剛才待的房間後，書桌上一個倒扣的相框，引起了我的注意。

翻過相框，看到照片的瞬間，我終於找到了一切熟悉的源頭！

這裡，竟和張翠蘭家一模一樣！

8

照片上，有四個人。

其中年紀最小的，是個小女孩，眉眼和張翠蘭很像。

再就是一對年輕男女，應該是夫妻。

我看過檔案，這兩人是張翠蘭已故的父母無疑。

至於最後一個，則是一位四五十歲的女人，容貌和救我的婦人，相差無幾。

唯一的差別，便在視覺年齡上。

救我的婦人，年齡最多也不過四十歲，皮膚狀態比照片上好很多。

到這裡，她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張翠蘭的奶奶。

我記得不錯的話，她叫吳國秀。

【2024 年 8 月 25 日，奶奶出現蛻皮現象，肉質緊緻細膩，證實了返老還童的猜測。】

張翠蘭遺留的筆記，不由自主在我腦海浮現。

據目前所見，吳國秀的情況，雖說不上返老還童，但也算逆齡了幾十歲。

「難道這也是歲奴的能力？」

我後悔沒多問虞墨幾句，這傢伙整天神神秘秘的，有些異聞，知道得比我還多。

咚！咚咚！

突然，隱約的撞擊聲傳來。

我循著聲音，在床底下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地板因撞擊，微微顫動著。

這是隱藏的地窖。

我隨手拿起板凳防身，另一隻手將地窖蓋板掀開，裡面的東西終於露出真容。

「張翠蘭？！」

眼前的女人很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她的眼神很驚恐，嘴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通過五官辨別，是「年輕版」張翠蘭無疑！

我將塞在她嘴裡的布團，扯了下來。

張翠蘭臉色慘白，瘋了般大叫：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什麼意思？」我抓住張翠蘭肩膀，「你怎麼被關在這了？」

「我……」

張翠蘭渾渾噩噩中，出現片刻清醒。

可清醒轉瞬即逝，她瘋瘋癲癲大叫著那句話：「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說完，一頭撞在土牆上，沒了動靜。

我剛準備試她脈搏，伸出的手，卻僵在了半空中。

張翠蘭眼睛又睜開了，目光幽幽：

「我發現了這裡的秘密。」

9

張翠蘭眼中渾噩，不復存在。

我警惕地望著她，打算隨機應變。

「你是外來人。」張翠蘭吸了吸鼻子，語氣篤定：「你的味道和它們不一樣。」

我眉頭微皺，等她後話。

「村民們是不是發現了我的皮，以為我死了？他們報警了？」張翠蘭試探道：「你是警察？」

我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那就是了。」張翠蘭如遇救星，「趕緊走吧，在這座島上待久了，就永遠回不去了。」

「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我看著她的年輕外貌，面無表情道：「你是歲奴吧？」

「不，我不是！」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張翠蘭有些不知所措，「我……」

我向前邁出一步，冷喝道：

「說！如實交代！」

張翠蘭嚇得癱倒在地，連忙說出了實情。

八年前奶奶吳國秀出海，是為了前往蓬萊，尋找自己的兒子媳婦。

張翠蘭是知道原委的。

奶奶失敗後，張翠蘭承繼遺願，著手調查這件事，完成學業後，進入了相關機構。

直到八年後，她做好充足準備，回到了蓬漁村。

多次出海探尋，終於在一個暴雨天，她找到了傳說中的蓬萊仙島。

只是，她沒有登島。

當時，張翠蘭見到了變成歲奴的吳國秀，發現對方異常後，取下其部分肉質，也就是案件中的白肉團，逃走了。

經過研究，他發現肉團可以通過蛻皮，逆齡生長。

所以，才有了那條筆記內容。

但讓張翠蘭想不到的是，自己已經被「太歲」盯上了。

無奈之下，她吞下了那團白肉，讓她具有「歲奴」特徵，這才躲過一劫。

「我現在算是半個歲奴。」張翠蘭神情苦澀：「之前歲奴那部分掌控身體，讓我來到了這裡。」

我心頭瞭然。

同時，她還交代了所謂的「秘密」。

太歲就在蓬萊深處，暗中掌控所有歲奴。

外來者如果在島上停留超過 24 小時，就會迷失在島上，永遠無法離開。

沉吟片刻，我望向島嶼深處，「我想去見一見太歲。」

我有預感，此行追尋的那個答案，已經很近了。

「你瘋了？！」張翠蘭面色大變。

「不見到太歲，這一趟我就白來了。」我做出了決定，「只看一眼，絕不會超過時間限制。」

張翠蘭沉默了。

許是感受到我的決心，她無奈妥協。

「好，我帶你去找祂。」

10

蓬萊島的草木，異常規整。

遠遠望去，似乎都相差無幾，綠油油一片。

要不是張翠蘭帶路，我恐怕走不了多久，便會迷失在叢林中。

隨著不斷深入，張翠蘭腳步慢了下來。

我走在光禿的土地上，隨口問道：「村子裡的人都是歲奴？」

聽到我在問話，張翠蘭應了一聲。

「目前，我見過的『人』都是。」

聞言，我心中有了底。

剛才潛伏出村時，我觀察到蓬萊村的布局，幾乎和蓬漁村完全一樣。

據村中的晾曬衣物推測，每戶「人」口都在正常範圍，也就是說歲奴數量，應該在兩百到三百間浮動。

不遠處，傳來嘩啦捲動的樹葉聲，嘰嘰喳喳的飛鳥，從林中躍過樹梢。

我連忙佝僂身子，眯眼道：

「正常情況下，歲奴多久會被太歲召回？」

「時間不定，但一般都是晚上。」張翠蘭見我神情嚴肅，多說了兩句：「只有要蛻皮的歲奴，才會被召見。」

「現在我們是安全的，可以放心。」

我微微頷首，「也就是說，平時這裡不會有人？」

「對，歲奴蛻皮周期是很長的，幾年到幾十年不等，村裡大概也就兩百來個歲奴。」

聽到這話，我舒了一口氣。

隨後，又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張翠蘭停下腳步，「到了。」

「你確定？」

我打量了一下周圍，有些疑惑。

「你的終點，確實到了。」張翠蘭緩緩扭過頭，「引你到這裡，你想跑都跑不掉。」

話音剛落，密林中眾多歲奴，鑽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我後知後覺，大驚道：「張翠蘭早就死了，你是徹徹底底的歲奴？！」

「倒也不全對，我也才將她吞食不久。」

張翠蘭笑容玩味，「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麼輕鬆。」

我腦子嗡的一下，如被巨錘撞擊，艱難道：

「之前瘋癲的『張翠蘭』，才是真正的張翠蘭！」

眼前這個歲奴張翠蘭，不再回話。

有男性歲奴衝鋒，與我纏鬥起來，其他歲奴沒有插手，就像在觀看斗獸場單挑。

我勉強解決第一個歲奴，第二個歲奴就沖了上來。

很快，我便敗下陣來。

強壯的歲奴擒住我脖子，我動彈不得。

張翠蘭的臉色，卻有些難看，「看來你的同伴，早就棄你而去了。」

「你們想利用我引出虞墨？！」我露出恍然的神情，「原來從我醒來，就中了你們的圈套。」

「在我昏睡時，你們早就和虞墨遭遇了，但沒討到好處，所以想用我引出他。」

張翠蘭寒聲道：「砸爛他的嘴。」

強壯歲奴聞言，撿起石頭，就準備砸下來。

「其實你做到了！」我連忙開口：「你沒發現，你們人少了許多嗎？」

張翠蘭驀然變色，環顧四野，驚道：「還有一半的同伴呢？」

「不……不在了。」

片刻後，有歲奴慌張回答。

張翠蘭憤怒尖叫：「先把這個人殺了！另一個就在附近！」

得令後，強壯歲奴殘忍一笑，手還沒抬起來，頭顱便被洞穿了。

一個氣質如刀的男人，走了出來。

「你們在找我？」

11

一顆球狀物體，骨碌碌滾到張翠蘭腳下。

只剩腦袋的吳國秀，滿臉驚恐：「他……他就是個怪物！」

張翠蘭臉色蒼白，難以置信地看向我，「你早就發現了？！」

「這條土路上，按你的說法，可能幾個月都不會有歲奴走一次。

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但這光禿的路面，顯然是經常被踩踏導致的。」

「你之前就在試探我！」

張翠蘭緩過神來。

我攤了攤手，笑而不語。

其實僅憑這點，我還無法判斷張翠蘭的成分，直到那陣嘰喳鳥鳴，才讓心中大石落地。

鳥鳴，是虞墨發出的暗語。

翻譯過來，就是：【林中有敵，我逐一擊破，你待機而動。】

這就很明確了。

如果抓我和張翠蘭，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只能另有所圖。

「東南方向，一千兩百米。」虞墨拿著村裡順來的宰魚刀，擋在我前面，「你先走。」

他說的，是真正的太歲所在。

我看了一圈，大概還有二三十個歲奴，猶豫道：「問題大不大？」

「有些麻煩。」虞墨沉吟片刻，「殺到追不上來的程度，需要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