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錄：北海遺蹟完整後續

「嗚嗚嗚……」

兀地，空腔深處傳來泣語。

我這才發現，老刀在前方探路，已不見人影。見狀，我和張教授連忙追了上去，卻發現老刀僵立在前方，一向沉穩的他，瞳孔竟在震顫。

張教授發出駭人慘叫，滿臉驚恐地望著前方。

我跟著望了過去，難以置信的畫面撞入眼帘，一股冰冷涼意直衝天靈蓋！

「這……這是……」

7

不遠處的水中，有一紅白身影。

紅白不是本身的顏色，而是模糊的血肉，這根本就不是所謂的人魚，而是人！

人的皮被剝了下來，腳上因有鞋子，欣長的皮耷拉在身上。

在水中，遠看便像是游曳的魚尾！

細看的話，會發現水中的人，就是下水的兩名專員之一。

「熱！好熱！」

剩下的那名專員不著寸縷，趴在冰塊上，通體赤紅一片。

見到我們，他如遇救星，淒聲喊道：

「殺了我！快！」

我和張教授對視一眼，很顯然，這和王韜的症狀十分相似。

還沒等我們反應，那專員渾身發抖，頭髮上都結了霜，哇的一聲墜進了冰水中。

剎那，皮肉分離！

「咳咳……」我忍不住咳嗽，咬牙道：「之前看到的那些『人魚』，應該就是失蹤的科考隊員。」

「剛才的慘狀，應是身體內外溫差過大造成。」張教授眉頭緊鎖：「只是，是什麼原因呢？」

這時，老刀眼神示意，「水裡有東西。」

只見水中屍體上，爬出了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蟲子，通體呈艷麗的絳紅色。

我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將張教授拉退數步。

等那蟲子走後，張教授不禁疑惑，「剛才這種蟲子，我竟然從來都沒見過。」

「小商，你認識？」

我這才解釋道：「以前在古籍上見過，這種蟲子叫抱陰蝽，渾身如赤焰，但卻生活在極寒之地。」

「它能分泌出一種毒液，讓人血肉焚燒，而膚如冰皮，最後痛苦死去。」

「之前以為是杜撰，沒想到是真的。」

張教授聞言，感慨道：「說起來我還是研究生物的，沒想到還沒你懂得多。」

「我只是看書比較雜。」我略顯侷促，「您也知道，我祖上出過史官，傳下來的書不少。」

張教授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隨後，我們三人繼續前行。

前路上，陸陸續續出現了不少潛水設備，都是失蹤科考隊員留下的。

其中，有個皮包是我哥的。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將其打開，裡面除了基礎裝備外，還有個可攜式攝影機。

裡面，有三個視頻。

8

這三個視頻，全是我哥當時的經歷，看完後，我們久久無法平復。

第一個視頻，是在某處冰層上。

人聲嘈雜，所有科考隊成員，齊齊望著天空。

前一秒天氣晴朗，碧空如洗。

下一秒宛若極夜，轉瞬間的功夫，天完全黑了下來。

還能看見雲，但能明顯分辨出雲層之上，有巨大的東西遮擋了一切。

幾分鐘過去，遮天蔽日的東西肉眼可見地下沉，哪怕在螢幕中，我們也能感受到，那種如天塌般的壓迫感。

這個過程持續了幾分鐘。

忽然，天亮了。

冰面開始劇烈震動，同時傳出神人擂鼓般的轟鳴。

鏡頭調轉，海面上湧起了駭人的巨浪，撲面而來！

一眼望不到頭！

……

第二個視頻，記錄了科考隊進入冰洞的畫面。

視頻中，我哥獨自潛入水中，指著冰壁上破開的洞口，興奮道：

「時隔三天，這個洞再次出現了！」

言畢，他鑽進了洞穴。

之後的所見所聞，都和我們差不多。

不知是不是設備損壞的緣故，視頻中段有部分內容缺失，黑屏了。

黑屏長達半個小時。

之後，我哥出現在了晃動的畫面中，他十分狼狽，臉色複雜：

「他們不該擅自下來的，我本來讓他們在營地等我，可他們擅自下來了。」

「他們驚動了抱陰蝽，等我找到他們的時候……」

說到這，我哥眼中滿是血絲，捂住了鏡頭。

……

第三個視頻，最簡短但也最震撼人心。

冰穴倒映出赤紅的火光，仿佛置身熔岩世界。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我哥的畫外音傳出。

鏡頭對準的，是一扇巨大的青銅門，宛如神靈之門，神聖而又神秘。

只是看一眼，便給人一種自身為螻蟻的觀感。

隨著

隨著青銅門緩緩打開，從我哥激動的畫外音，都能猜到裡面的東西多麼令人震撼。

隨著鏡頭靠近，門後陰影中的東西，即將顯露！

然而，進度條到了盡頭。

9

「第一個視頻，像不像巨鵬入水化為鯤？」

看完三個視頻後，張教授連忙讓我翻回第一個。

我從令人抓心撓肝的視頻中，回過神來，一改之前口風，「看來真的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雖然沒有看到全貌，但從視頻來說，確實像天上有巨大的東西，落入了北冰洋。

看得出來，張教授對鯤鵬有很大的執念。

張教授肉眼可見地激動，剛才還因跋涉而有的頹勢，一掃而空。

而我，則重點關注第三個視頻。

青銅門，青銅城。

岩漿里長出青銅城……

我有種預感，距離那個東西，已經很近了。

視頻中的發現，就像給我們打了雞血，愈發堅定了前進的道路。

冰穴空腔內部，比我想像中要大，除了遇到面破碎的冰壁，我們清理攔路冰塊，花了點時間。

其他的，一切都很順利。

可就在我們心頭暗喜時，現實澆了盆冷水。

前方，出現了兩條岔路。

左右兩條通道，張教授猝不及防地沖了左側道路！

「不好！」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驟變，「老刀，攔住他！」

老刀雖第一時間反應，奈何背著裝備，還是慢了一步。

轟——！

沉悶的爆破聲傳來，左邊通道頂部破碎，瞬間塌陷下來，將道路阻斷。

我臉色難看，「教授你幹什麼？」

「右邊是死路，你們趕緊回去吧。」張教授的聲音，隔著冰塊傳了出來，「後面的路太過危險，我不想你們死在這。」

「老頭子我活不了多久了，要親自去看一看鯤鵬。」

空氣中細微的火藥味飄蕩。

我沉聲道：「教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等了半晌，教授沒回話。

顯然已經離開。

老刀試探了幾下，搖頭道：「冰太厚了，挖不開，如果爆破的話，很容易引起二次坍塌。」

「那就只剩這條路了。」我望向右邊的通道，吐出一口濁氣，「死路，我也要去闖一闖！」

老刀一如既往走在前面：

「老闆，你我間隔五米開外，萬一有危險，你多一分機會離開。」

我咬了咬牙，「老刀！」

「大老闆還沒找到，老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老刀面無表情，語氣堅決。

我終是點了點頭。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們走進了右側通道，一路竟然出奇順利。

只是快到道路盡頭時，聽到了一聲慘叫。

張教授的慘叫。

10

眼前，出現了懸崖。

我們從通道中走出，已經在懸崖對面，而張教授，還在懸崖另一邊。

只見張教授掛在懸崖邊上，左肩頭衣服上猩紅一片，還在不斷滴血。

見到我們，他神色一怔，旋即露出苦笑：

「沒想到你們那條路，才是對的……」

老刀望向我一眼，我微微點頭。

他立馬用釘槍，將繩索射到了對面的冰壁上，順著繩子爬了過去。

張教授又是一聲慘叫，左手脫手，險些墜落！

只有一隻手死死抓著崖邊。

「教授撐住！馬上來救你！」我大喊。

「既然你們都走到這了，看來是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

張教授艱難地用左手，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這個給你們，我走不動了……」

說完，他將手裡的東西扔向老刀。

「堅持住教授，老刀快到了！」

我意識到不妙。

咔嚓！

崖邊開裂，張教授整個人掉進了深淵。

只剩他的聲音久久迴蕩：

「如果見到那種奇異的生物，記得在我墳前講講……」

我板著臉，沉默不語。

老刀原路返回，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我，「是一張地圖。」

「牛皮材質，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我查看後發現，冰穴中我們走過的路線，上面竟然都有記載！

圖上岔路位置，右邊通道畫了個骷髏，左邊的則什麼都沒有。

「老闆，能信嗎？」老刀沉聲道：「張松濤就是被誤導，喪了命。」

按圖上記載，我們已經走了四分之三。

終點位置，是一個紅點標記。

如果張教授還活著，或許還能問出些信息，現在看來是做不到了。

「咳咳……」

喉間湧出股腥氣，我連忙捂住了嘴。

拿開手時，掌心有絲絲縷縷血跡。

「老闆！」

老刀表情關切。

「時間不多了。」我擦去血跡，看了眼地圖，又看向前方，「反正也就眼前一條路。」

老刀瞭然，無需多言。

事實證明，堅持是對的。

一個多小時後，老刀低沉的嗓音中，帶著幾分激動：「老闆，快來！」

我快步走了上去，晶瑩的冰塊中，倒映出一種瑰麗的艷紅。

岩漿般的紅。

11

走到路的盡頭，我一時恍了神。

熱浪撲面。

眼前就像用冰製做的巨碗，盛放著海量岩漿，而在這岩漿中央，有座青銅城池，靜靜屹立。

「冰竟然沒化！」

老刀驚詫不已。

「奇怪。」我眉頭也皺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老刀在不遠處，發現一個銅綠色深井，走近查看才弄清，竟是一個地下通道。

準確地說，是穿越岩漿的通道。

通過大致方向判斷，通道連接著青銅城。

老刀率先跳了下去。

咚——！

在接觸通道地面的瞬間，驀然發出刺耳的雜音。

腳下的冰面忽地震動起來，我猛地看向岩漿，瞳孔劇顫，它們在蠕動！

這不是岩漿……而是數不清的抱陰蝽！

「快走！」

我連忙跳下通道，「是抱陰蝽群！」

老刀立馬抽出武器，「老闆，我殿後！」

密密麻麻的抱陰蝽，就這麼爬進了通道，我在前面竭力奔跑，雖然老刀在後面拖延，但抱陰蝽越來越多，距離在拉近！

眼看抱陰蝽群就要撲向老刀了，我迅速從包里掏出微型炸藥，扔了出去：

「老刀，速退！」

轟隆！

通道瞬間坍塌了，冰渣四濺。

幸好青銅通道之外，還裹著一層厚重的冰，塌陷的殘渣將抱陰蝽群牢牢堵住了。

老刀站起身，抖去身上冰渣。

正準備繼續上前探路，身後突然傳來窸窣異響，堵住通道的大冰塊，在震動！

大有被沖開的趨勢！

老刀連忙上去頂住，這才稍稍穩定。

「老闆，你先走，我頂住這裡！」

「你頂不了多久的。」我做出決定，「一起走！」

越來越多抱陰蝽湧入通道，那股合力是難以想像的。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老刀大聲吼道：「你爸沒做到的事，現在有可能在你們兄弟手上完成，希望就在眼前！」

「你身上扛著商氏家族的責任！」

「不要猶豫，快走——！」

聲音如洪鐘大呂，直入腦海，我一咬牙，轉身離去。

風被我甩在了身後。

我一直往前跑。

沒有回頭，不敢回頭。

12

青銅城的大門，是開著的。

我沒有絲毫猶豫，邁了進去，長長的青銅步道，連接著盡頭的內殿。

兩側，擺放著各式的塑像。

這些塑像栩栩如生，都是神話傳說中的生物。

有人首蛇身的女媧，有豹尾虎齒的西王母，也有人身牛首的神農……亦有鯤鵬、蛟龍之屬。

我知道，我來的地方沒錯。

之前和張教授說，我祖上出過史官，但沒告訴他，先祖商無名曾是秦始皇時期，太史令管轄的山海司會首。

太史令主要負責編寫史書和天文曆法。

同時應始皇要求，勘探江河山川。

山海司，即負責勘探地理的隱秘機構。

當年先祖帶隊，在華夏各地探尋，發現不少隱事秘聞，皆記錄於《山海錄》之上。

後來，先祖奉始皇之命，前往極北之地，也就是如今的北極。

在這裡，他們遭遇不測。

最終只有先祖一個人回去，不久後他焚毀了《山海錄》前五卷，於家中自焚。

只留下最後的訓言：

【極北之海，有一青銅之城。吾入其中，幸窺天地之真相，懼，遂逃之。然，雖僥倖脫逃，卻負極惡之咒，唯以死終結。】

大致意思就是，先祖進入青銅城後，看見了世界的真相，極度驚恐，所以逃了出來。

可是，雖然成功離開，但他中了某種詛咒。

為解除詛咒，他以自己的死，來了結。

可他不知道的是，所謂的詛咒，並沒有終結，而是一直在其子孫後代間遺傳。

從那以後，我們這一脈後人，從未活過 25 歲。

哪怕身體健康，也會在 25 歲暴斃而亡。

我們每一代人的使命，便是前往北極，找到所謂的青銅城，尋得破除詛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