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名單出來時,我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最後一行。
我難以置信。
⽓得我當場撕了那張紙,直接衝進了周馳的辦公室。
「你什麼意思?!」
「你和芊芊必須辭⼀個,你稍微體諒……」
「我體諒她,誰體諒我?做不到⼜為什麼給我保證!」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我已經託人給你在別的公司安排了一份新工作,待遇更好。」
他拉了拉我的⼿,以示安慰,卻被我狠狠甩開。
「不⽤了,你就和你的⼩青梅好好過吧,我們分⼿!」
他不知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留下來與出國留學之間抉擇。
現在,我終於能安下⼼來準備出國了。
01
「吳悠,別鬧了,你不是⼀直覺得這工作太累嗎?我都給你安排了新工作,待遇更好,還很輕鬆,你還要怎樣?」
他笑容苦澀,覺得我只是跟他鬧脾氣。
以為隨便哄哄,我就會妥協。
他到現在還在⾃以為是,根本不了解我生氣不只是為了工作。
⽽是被欺騙。
他壓根就沒有把欺騙我這件事當回事兒。
「我說了,分⼿!」
「你家人都在國外,分⼿了,你去哪?」
我往後⼀靠,神情舒展。
「當初你死活不肯跟著父母出國,說適應不了,現在在國內,離了我,你無處可去。」
他眉眼輕挑,把那些話說得極其自然。
篤定我不會離開他,也離不開他。
我恍惚了⼀瞬。
當年我不肯出國,究竟是為了什麼。
還用我⼀字一句告訴他嗎?
那一刻,我看著他,像吃了蒼蠅一般,⽆語至極。
「周總,虞芊芊不⼩心燙傷了胳膊,哭得好可憐,她……」
推開門,看見我在場,那人閉了嘴。
周馳越過我,腳步飛快,走了出去。
我站在二樓的長廊上。
看著虞芊芊窩在一樓待客區的沙發里,早已哭紅了雙眼。
「小馳哥,好痛……我會不會死?
「吳悠被裁了,我想給她沖杯咖啡安慰一下她,可我好笨啊,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嗚嗚 X﹏X。」
她顯然看到了我,卻還是頂了頭往周馳懷裡鑽。
周馳抱上她就要去醫院,她卻又裝模作樣地拒絕起來。
手攬著他的胳膊,欲拒還迎。
「小馳哥,吳悠她……」
她的視線飄向我,連帶著一群看熱鬧的人,都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一副吃瓜的表情,等著周馳下決定。
周馳與我對視,皺了皺眉頭。
我們僵持了好幾秒。
最後他還是選擇抱著虞芊芊出了公司。
我看見虞芊芊把頭埋在他脖頸里,嘴角上揚的弧度隱匿在他衣領的縫隙里。
大家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
我頓覺無趣極了。
回工位,收拾東西,回家。
02
我和周馳在一起後,依舊各自住自己的房子。
有時他會來我這兒住一段時間,或者我去他那兒。
我們習慣這樣的相處方式。
相互依靠,又給彼此留足了獨立空間。
到家後,我找了個廢棄紙箱,把周馳的所有東西全扔了進去。
客廳、臥室、洗手間,能看到的,一個不剩。
最後一個抽屜抽開,一個紅盒子,上面落滿了灰塵。
我將它拿起,打開,兩條手鍊,靜靜地躺在裡面,上面久戴磨損的痕跡猶然清晰。
那是高中時,我與周馳在寺廟裡求來的同心珠,後又找了專門的珠寶公司配了裝飾。
首尾兩顆白檀珠,極其珍貴。
意為同心,白首不分離。
戴了好多好多年,後來不知哪天,他的那串被他扔在了床頭邊,便再未觸碰過。
我也就將自己的那串,一起摘下放進了盒子裡。
好幾年過去,連我都忘了,它們的存在。
我伸手碰了碰,曾在我和周馳手腕上溫熱的它們,如今刺骨冰涼。
一如我與周馳的今日。
我把蓋子合上,直接連盒帶串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難過?
他不配。
收拾完,我拍了個照片發給周馳。
【你的東西,自己過來取。】
對面立刻顯示正在輸入中。
但卻久久沒有消息傳來。
我去沖了杯咖啡,剛到客廳,手機響了起來。
周馳打來的視頻,我按下了接聽鍵。
「吳悠,好了,對不起,這次是我錯了好不好,咱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這麼點小事,真的至於鬧到分手嗎?」
我還沒開口,對面又傳來虞芊芊的一聲嬌語。
「痛死了,護士,您能不能輕一點……
「小馳哥,你能不能來幫我上藥啊,真的好痛。」
畫面一轉,虞芊芊坐在病床上,哭得梨花帶雨。
那名小護士戴著口罩,眼神不耐。
我讀出了她心中的潛台詞。
【strong 貨!就這點傷,藥再晚抹一會兒,都癒合了,叫什麼?!】
小護士走過來把藥塞進周馳懷裡,徑直走了出去。
「那就這樣,過幾天帶你去那家你喜歡的餐廳吃飯,先掛了。」
全程我一句話沒說,看了一齣好戲。
03
這邊剛掛了視頻,爸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寶貝女兒,考慮好了嗎?」
「他過去可是從不收國外的研究生的,今年頭一遭,我和你爸託人遞了你的簡歷,他很滿意,你也來陪媽媽三年嘛,總是在國內。」
爸媽輪番上陣。
我仔細看了爸媽寄來的資料。
那個教授是我曾經大學時特別崇拜的學術偶像,在我就讀的商科領域是神級的存在。
現在,那麼好的機會放在眼前。
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只是我之前還猶豫著與周馳的感情,異地三年,或許會滄海桑田。
只不想,如今就已千瘡百孔。
我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了。
可真的要考那教授的研究生,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畢業三年,好多東西都淡忘了。
要是當年我沒有拒絕保研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
或許現在我可以直接申請讀他的博士。
只因畢業那年,周馳的爺爺去世。
周馳從小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和他們感情極深。
至親的逝世,曾讓他一蹶不振。
為了陪他熬過那段日子,我謝絕了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保研名額。
毅然留下。
學校的劉院長私下多次找我。
「小吳啊,前途是自己的,這可不是玩笑,這名額有多珍貴,還用我來說嗎?多少人上趕著都去不了,你真的決定就這樣放棄?」
他苦口婆心,還是沒能勸動我。
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周家,陪著周奶奶,天天守著周馳。
他問:「你不去讀研了?」
我答:「不去了,我去國外溜達了一圈,發現也沒啥意思,還是工作吧,讀書都讀膩了。」
那天,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笑,不能再給周馳壓力。
可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發現就算我極力微笑,眉眼中的悲傷依舊難以遮掩。
可周馳,他把我安慰他的話當真了,以為我真的只是因為不喜歡才不去的。
可……
若是真的不喜歡。
那麼多個日夜的埋頭苦學,又意欲何為呢。
只怪我做錯了決定,看錯了人。
「爸媽,我去!你們等著我來找你們吧。」
04
整整三天,我在家窩著查各種資料。
沒有再去公司,也無所謂什麼離職手續。
公司既然可以狡兔死,走狗烹,我還何必再留體面。
小陳的消息發來,說要給我踐行。
小陳還有幾個小姑娘,這兩年一直跟著我。
曾經一起熬過無數個日夜。
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我答應了。
「悠姐,在這兒。」
餐廳包房門口,她向我招手,大家都在。
「今天怎麼樣?我走了,公司沒為難你們吧?」
我一問,她們全都低下了頭。
「那個……悠姐,我們都離職了。」
小陳撓撓頭,想盡力表現得輕鬆。
「什麼?誰下的決定?!」
我一拍桌子站起來。
「不是不是,悠姐你別生氣,我們自己提的離職,周總……批了。」
「這個項目那麼重要!眼瞅著就成了,他把你們都裁了?!」
我難以置信。
小劉苦笑。
「是我們太天真了,虞芊芊在公司哭訴,說都怪她害得悠姐你離職,她很羞愧,理應負起這個責任,要主動要來接手這個項目,可就她那能力……
「我們不同意,聯名用辭職抗爭,周總什麼都沒說,批了我們的離職申請。」
小劉盡力說得洒脫,但還是沒忍住眼角泛紅。
近一年來的熬夜拼搏,
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就這麼拱手讓人,誰能甘心。
「大家都在啊,吳悠……」
虞芊芊推門進來時,還挽著周馳的胳膊,笑得極其甜美。
一見我,忙把手抽了出來,小跑兩步過來拽著我的胳膊兩眼淚汪汪。
「吳悠,原來是你讓她們離職的啊,這可是你親手做的項目,你怎麼忍心?」
她一番激情發言,讓我大跌眼鏡。
我看著她,一時想不出到底用哪句髒話才更適合罵她。
「你胡說什麼!是我們自己要走的,不關悠姐的事!」
小劉站出來維護我。
「可你們還是辭職了,吳悠,你作為她們的領導,該勸勸她們的,不能那麼衝動!
「公司要裁員,小馳哥也沒辦法啊,你可是她的女朋友啊,總得替他想想,況且公司培養你這麼多年,你也得想著報恩是不是?」
她一句一句,像是算好了我會來,提前打了腹稿,故意要激我。
好,那我就遂了她的願。
我將她抓著我的胳膊一甩,她作勢倒在地上,未語先紅了眼眶。
我端起一杯紅酒直接澆在了她頭上。
全程,周馳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是誰死皮賴臉頂了我的名額?是誰又裝模作樣在事後要頂占我的位置?是誰說是要來鍛鍊,卻總是動不動就哭,一會兒這個好難,一會兒那個好難地求人?又是誰像只蛆一樣四肢退化了只會往別人的男朋友身上靠?!!
「讓我感恩公司?我他媽給公司賺了多少錢?!你又乾了什麼?用你來教我?你也配!」
我把高腳杯往地上一摔。
碎玻璃迸濺,發出一聲巨響。
我一秒也待不下去,直衝向包廂門,卻被周馳拉住了胳膊。
「氣消了?就這麼點小事,何必動這麼大的氣。」
他把我攬進懷裡。
「放心吧,小劉他們都會留下的,芊芊我會另讓她去負責其他的項目,好了好了,乖。」
這些年,我只要一發火,他就像這樣,用身體將我一整個包裹住。
等我慢慢平靜。
可這一次,不會了。
這種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的日子,我過夠了。
我推開他,衝出門去。
05
車裡,我把飯錢轉給了小劉,讓她們好好工作,不要被我的事影響。
我已經打算出國,沒辦法給她們安排去處。
人不能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要走可以,做足準備,找好下家再走。
夜色深重,我想透透氣,打開車窗,沿著路邊慢慢開。
車後不遠處,一輛黑色大眾一直緊追不捨,跟了我好幾個路口。
後視鏡的光影里,我看見虞芊芊在駕駛座上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臉。
一步步朝我緊逼。
她別了我一下。
我驚呼,這女人真是瘋了!
我直接加速,想甩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