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女孩補充道:「我只聽說過考研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的,還沒聽過考個大學就不要親媽的,這狗還不嫌家貧呢,你算哪塊的畜生?」
「就是說啊,踩在媽媽肩膀上讀書,卻反過來嫌棄家裡,這書就是讓她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還連累咱們學校的風評受損!」
我茫然看著他們,我不清楚我怎麼就和我媽斷絕了關係。
我媽抹了一把眼淚,「美玲啊,媽總算是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你電話打不通的這幾天,媽心裡有多著急。」
我想起來了!
這個月月初我沒錢交話費,想著在宿舍可以用 Wi-Fi,我就一直沒交話費。
沒想到我媽竟然會給我打電話,還會因為打不通電話大老遠地來學校找我。
我連忙開口解釋:「媽,我沒錢交話費,所以……」
話沒說完,我就被我媽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得閉了嘴。
「你是在指責我嗎?」我媽氣得捂著胸口給自己順氣:「我供你讀書花了多少錢,現在生活費沒達到你的要求,你就甩臉子不交話費,不跟我聯繫?」
說著,她哭了出來:「你知道我在工地幹活,心裡想得都是為什麼你聯繫不上嗎?我差點走神工作出事!」
四周指責聲更大了,我百口莫辯,急得眼前一暈平地摔倒。
就在這時,舍友出現了。
秋芸雙手叉腰:「你們別聽風就是雨的,我們美玲可不是忘恩負義的拜金女。」
「她一天要打好幾份工,每天累得爬梯子上鋪睡覺都在腿打擺子。」
「即便這樣,她還跟我們說是在減肥,隻字不提家裡一個不字。」
木子和唐棠一左一右把我攙扶起來:「對,我們都可以做證!」
秋芸直勾勾看著我媽:「原本為照顧美玲的自尊,我們不敢捅破這層窗戶紙,但現在我想問問阿姨,您一個月給美玲多少生活費,至於她這麼拚命兼職還吃不飽飯?」
眾多學生的目光來回掃視著我和媽媽,媽媽被看得支支吾吾。
「我,我憑什麼跟你個丫頭片子說啊!」
「瞧瞧這就是這學校教出來的好學生,只會跟大人頂嘴,真是目中無人!」
「你個小兔崽子,就這樣縱著你舍友說你親媽是不是?還真是翅膀硬了,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家人!」
我媽說到最後,又將矛頭指向我:「死丫頭,你要是還想認我這個媽,還想回這個家,那就趁早退學回來,不然我全當沒生過你!」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一時間,人群稀稀疏疏散去,我卻呆愣在原地。
直到導員拍了拍我的肩膀,才喚回我的神智。
「林美玲,你別太擔心,老師會幫你申請助學金。」
因為我成績很好,所以導員說的這個助學獎金並非無的放矢。
舍友們也異口同聲道:「放心,以後我們三個養你!」
我知道他們是害怕我真的放棄學業,但我現在真的心中很亂。
「放心吧,我會堅持讀完大學的,就算是打工,我也決不放棄學業。」
我假意看了看手機,扯了個謊「哎呀,我兼職快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只留給他們一個狼狽逃竄的背影。
我怕再晚一秒鐘,就要哭出來了。
現在我滿腦子都是那個群里的消息。
殺招。
所以媽媽也是按照群主的說法,想了一個拿捏我的殺招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竟然在兼職的商場裡,看到了弟弟!
5
他怎麼會在這裡?
手裡還拎著大包小包的名牌貨。
媽不是說弟弟去了臨城打工嗎?
一瞬間,我腦海之中有如電光火石般閃過各種念頭。
「光耀,你說說你都多久沒和兄弟們聚聚了?」
我弟林光耀擺了擺手,「不行啊,家裡超市生意太火了,我媽還等著我出去進貨呢。」
「這次回來,我也就為了跟咱哥幾個聚聚,明天就得出車去拉貨。」
說著,他指著前面一個均價不菲的餐廳,「這樣,今天這頓我請了,就當是賠罪,行不?」
幾個小伙子拍手叫好:「好,今晚由林公子買單!」
「林哥大氣!」
我呆愣在廣告牌下,看著弟弟和那幾人勾肩搭背走進餐廳。
所以家裡破產,只是個幌子嗎?
我頓時又哭又笑,只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傻瓜。
虧我還為媽媽最近的做法找了百種藉口。
我不相信媽媽不愛我,我告訴自己,媽媽是太累了。
如今家裡超市生意黃了,媽媽每天掙錢已經很辛苦了,所以很容易被群主那種有心人利用。
我努力說服自己體諒媽媽,甚至就連她今天鬧上學校,我也當作媽媽是負擔不起我的學費了,才來得這麼一齣兒。
可現在,弟弟腳底那雙五千塊的鞋子在嘲笑著我的愚蠢。
透過餐廳玻璃窗,我看著弟弟手裡舉著最新款的水果手機,面前餐桌上是我許久許久都不曾吃到的大龍蝦。
我終於反應了過來,原來家裡從來就沒有破產。
這一切只是媽媽為了拿捏我而撒下的謊言!
這時手機傳來震動,我打開一看,原來是兼職工資到帳的提示。
我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閒逛著,我不敢回寢室,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直以來都看破不說破、小心翼翼維護著我的自尊的舍友。
我更不知道,我要如何面對抽屜里的日記本。
我在上面鄭重其事地寫下,我一定要努力學習,畢業以後找一份好工作,讓媽媽不再勞累吃苦。
可現在,我心中升起一個巨大的問號。
值得嗎?
6
可我還是回了寢室。
我不敢賭,如果被宿管阿姨發現,那我會沒有地方住的。
回到寢室後,我看著群里最後的那條「殺招」消息,心中久久不曾平靜。
最終,我一狠心一咬牙,從兼職工資中掏出了九十八元,轉給了群主。
【前段時間我出差了,現在剛出差回來,才有時間看群消息,原來群主你又建了新群啊?我剛把群費轉給你了,快拉我進去吧。】
【對了,這幾天都發生什麼事兒了,能不能把新群的聊條記錄打包給我看看呀?】
群主收款很快,隨後緊跟著一個大大的笑臉。
【你這姑娘真是能幹,好有出息喲,還能被公司派去出差,肯定是公司骨幹吧?】
【不像我家那個蠢丫頭,自己沒本事讀書讀傻了不說,還是個白眼狼!】
聽得她的恭維,我的注意力卻全在她那個笑臉表情上。
這個表情,也是我媽愛發的。
不過下一刻,我的注意力就被群消息吸引了過去。
群主:【友友們,今天我可是把殺招祭出去了,現在就等著這個小娘皮跪在地上跟我認錯了!】
下發一連串兒的都是在問的,
【什麼殺招啊?】
【這麼靈,真的假的?】
群主:【這還能有假聽我跟你們說啊……】
群主仔細描繪著她的大殺招,這不就是今天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兒嗎?
【不過目前唯一和我計劃有偏差的,就是沒想到這小蹄子竟然還有人護著。但這樣也好,我直接見招拆招,順勢把事情鬧大,剛好可以一分錢都不花。】
【我看這小蹄子沒了生活費,還怎麼再讀大學,最後還不是得乖乖過來找我磕頭認錯。】
群里又是一片誇讚不斷。
【群主,可真有你的。】
【就是說啊,論損這一塊,我對群主可是頂禮膜拜。】
……
我問出心中疑問:【可你女兒不能打工嗎?現在有很多工作都很樂意讓大學生去兼職呀。】
群主又發了那個熟悉的微笑表情,而後說道:
【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考慮到了。】
【所以這兩個月的時間,我已經打聽到了她做兼職的地方。】
【等我在她的公司里說,她私生活不檢點,得了髒病,那你們那些企業誰還敢用她?】
【到那時,這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開來,她想找個正經工作怕是都找不到了。】、
【她要是想獨立掙錢,那就真的得出去找那些不乾不淨的工作咯,這也不算我說謊哈,頂多算我未卜先知。】
群主看起來得意極了,【你們也別說我心狠,我這也是為了更好地拿捏這個翅膀硬了的東西。】
【她是從我肚皮里托生出來的,本就應該聽我的話。但現在她非說什麼不結婚啊,一輩子單著什麼的,那我給她投資了這麼多錢,什麼時候才能回本?】
【靠著她畢業以後工作的那點錢?我都擔心她養不養得活自己,還怎麼幫襯家裡?】
【好了,先不說這些了,大家還是持續關注後續進展吧。】
7
我怔怔望著群消息出神,這些言論真的和我媽媽說得如出一轍。
還有那個表情……
所以,媽媽已經被這個群主影響至此了嗎?
幾乎同一時間,我找的那幾家兼職飯店就給我發來消息。
【林美玲,要不你還是別在我們這兒乾了,你媽媽找上門來,說店裡有個叫林美玲的服務員,她有髒病。】
【她還跑去跟我們店裡的女客人說,讓她們注意看好自己的老公,別被她女兒這個小騷浪蹄子給勾走了魂兒。】
【當然,我們知道這事兒可能有誤會,但確實影響太大了,我們真沒辦法再繼續僱傭你了。】
看著幾家兼職店發來類似的消息,我頓時趴在桌子上號啕大哭起來。
怎麼會這樣呢?
天底下沒有這麼巧合的事兒,怎麼群主剛說完要祭出大殺招,我媽就找去了我兼職的飯店?
她是什麼時候打聽到我在哪裡上班的?
若是看完群消息再準備這一切,那根本就來不及!
還有那熟悉的口吻、一模一樣的表情包,還有今天穿著一身名牌闊氣出手的弟弟,這一切串聯在一起,讓我確信了一個殘忍的真相——那群主就是我媽!
我哭得不能自已,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這樣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