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狼狽不堪的把剛提的車骨折價格賣掉,又把之前帶貨賺的錢全貼進去還借了不少網貸才勉強沒坐牢。
我冷眼看著他像跳樑小丑一般,折騰了這麼久一夜回到解放前。
令我沒想到的是,我的帳號粉絲暴漲,短短一周就多了十幾萬。
由於我當初直播自證時是在店裡,背景都是我平時精心打理的新鮮水果。
很多人在我評論區留言。
【我不止想吃瓜,還想吃博主身後的西瓜、木瓜、哈密瓜……】
【這車厘子品質不錯,能上連結嗎。】
我笨拙的開始學習怎麼掛小黃車,篩選供貨商以及聯繫運輸公司。
訂單像雪花般紛至沓來,老公幹脆辭了職給我做專職客服。
他脾氣好,又有耐心,店鋪的網上評分不斷上漲,月底一盤算,竟然比以前一年賺的都多。
而隨著弟弟的塌房,媽媽的治療卻再次被迫中斷了。
他被人追債到家裡,為了唬人,他讓媽媽拖著病體守著家,自己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媽媽原本經過兩期的化療,身體狀況已經每況愈下了,再被追債的光膀子大漢一頓嚇唬,又驚又懼,當晚便發起了高燒,被 120 拉走了。
醫院聯繫不到家屬,通過居委會給我打了電話。
我拎著幾個被退貨的橘子到醫院的時候,媽媽躺在病床上,面色如紙。
見到是我,媽媽痛哭出聲。
「瑩瑩,現在媽媽只有你了。
「你爸天天光知道喝酒,光耀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你弟媳更是抱著孩子回了娘家,只有你願意來管我。」
我坐在床尾的凳子上,垂眸剝著手裡的橘子。
「我店裡忙,實在沒時間跟你在這裡演母女情深,咱們之間早就沒有這個戲份了。
「你如果想繼續看病,倒也不是沒轍。」
11
媽媽眼裡重新燃起了希望。
「瑩瑩,媽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當初你姥姥去世的時候,數你哭的最凶。
「你對隔輩的姥姥都這樣,怎麼可能看著媽媽在這裡遭罪呢。」
我緩緩搖頭,打破了媽媽的猜想:「靠人不如靠自己,你手裡並不是沒錢啊。」
媽媽疑惑:「我連銀行卡都沒有,家裡以前收麥子跟玉米賣的錢都被你爸拿著呢,你是知道的啊。」
我搖頭:「你沒有錢,但是有值錢的東西啊。
「弟弟現在住的房子,我記得是寫的你的名字。」
當初買房的時候,湊不夠全款,只能首付後辦貸款。
可弟弟的徵信一塌糊塗,銀行根本不放款。
弟弟不放心爸爸,怕他喝醉酒賭錢的時候紅了眼,把房子給輸了。
媽媽則不放心弟媳,怕自己的好大兒被騙。
兩人一商量,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媽媽的名字辦理了貸款,房子在還清貸款解押前,不能更名。
媽媽一下睜大了眼睛:「那怎麼行,你弟弟沒房子,家會散的。」
我將熟透的橘子塞進嘴裡,挺甜的。
「我知道在你的心裡的天平上,我是比不過弟弟的。
「可我現在很想知道,你自己能不能比得過?
「他只不過是沒了房子,你可是快丟了命啊,難道你真的甘心就這麼放棄治療嗎?腫瘤全身擴散有多疼,你是親眼見過的。」
媽媽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猶豫了許久,才點頭。
她拜託我幫她瞞著所有人悄悄賣房子,速度要快。
12
當初買房的時候,媽媽想著孫子要上學,特意買了學區房。
現在雖然行情不好,但價值八十萬的房子我掛六十萬,很快便有人搶著要。
我篩選了幾個買家,選中了一個紋著花臂的大哥。
手續辦完,錢打到了我帳上。
媽媽硬是在高燒 38 度的情況下,拿著身份證去辦了她第一張銀行卡,要求我轉給她。
看來,哪怕如今只有我願意來見她,她仍然在提防我。
我也不怕攤牌。
「你放心,我只拿回屬於我的這部分。不是我的錢,燙手。」
我把三十五萬轉到了媽媽卡里。
離開時,我仍然有些不死心。
「你要清楚,這些是你的救命錢,有了這些錢,你才有活命的機會。
「如果你願意把錢交給我保管,我承諾會負責你全部的治療。」
我知道自己不該沾手這個爛攤子,可看到媽媽蠟黃消瘦的臉龐,我還是心軟了。
可媽媽緊緊攥住手裡的卡,一臉防備。
也許是有錢在手,她底氣足了,開始罵我。
「不用你假好心,你個白眼狼,生下來就是討債的。
「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就不能忍忍讓讓,真是一點委屈都受不得。要是你願意吃些虧,讓光耀占點便宜,咱家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副樣子。」
我心裡的泛起的那點酸楚,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將護工的名片放到桌子上。
「一天三百,不滿意的話自己找。」
13
買房的花臂大哥給我發來了收房視頻。
他告訴我,從工地上招了幾個民工兄弟,在弟弟家住下了。
他們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打牌,整個屋子裡瀰漫著二手煙霧。
弟媳無奈,只能叫回了劉光耀。
他這才知道,自己的房子被賣了,而唯一有這個能力的,只有當初和他一起合謀,他以為最不會背叛他的人。
弟弟衝到醫院質問媽媽的時候,正碰到先他一步搶到銀行卡的爸爸。
父子倆當著媽媽的面廝打到了一起。
媽媽勸不住,只得給我打了電話。
我當即報了警,和警察一起趕到醫院的時候,弟弟正壓著倒在地上爸爸,一拳一拳的朝他臉上揮。
爸爸這麼多年早就被酒精掏空了身子,根本不是弟弟的對手,只能蜷著身子護著頭求饒。
警察把他們兩個分開的時候,弟弟還掙扎著對著爸爸罵。
「你們既然把我生下來了,就該給我買房子娶媳婦,這都是你們欠我的。
「我現在妻離子散,你還要把剩下的錢再拿去賭,你活著有什麼用,還不如死了算了!」
爸爸氣的面色漲紅,指著弟弟的手顫個不停:「老子當初就該把你射到牆上,不孝子,敢打老子……」
他話沒說完,突然一陣痙攣,直直的倒在地上。
醫生趕忙上前,判斷是腦出血,當即送往了手術室。
媽媽縮著肩膀只知道哭。。
我將來龍去脈向警察解釋清楚。
警察勸媽媽:「你們一家子,只有你女兒是個靠譜的,你咋這麼糊塗,非要拉著女兒去填補兒子的窟窿,他都三十了還遊手好閒,根本就是個無底洞,你還能指望他給你養老嗎?」
醫生催繳爸爸的手術費。
我將地上的銀行卡拾起:「媽,現在你的治療費又要被占一部分了。」
媽媽呆滯的眼神忽然變了,她猛地從我手中奪回卡,對醫生說:
「你能保證治好我家老頭子嗎?」
醫生將手術的風險如實告知:「患者年齡偏大,剛才的 CT 顯示腦幹部出血量較多,就算做手術也很有可能出現偏癱。」
媽媽連連搖頭:「醫生,我自己還不知道能活到哪天呢,家裡一共這麼多錢,老頭子花完我咋辦?
「我們不治了,這就找車給拉走。」
爸爸被拉回家後,沒幾天便斷了氣。
雖然是家務事,但涉及了人命,警察還是以故意傷人的罪名將弟弟移送到了檢察院。
弟弟被判處了八年的有期徒刑。
媽媽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醫院進行第四次化療。
14
這次她的副作用很重,幾乎水米不進。
我將宣判結果轉述給她, 她像是沒聽到, 閉著眼一動不動。
「對了, 媽,醫生剛才告訴我, 由於你當初沒能及時治療,導致現在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腦子了,化療的效果不會太理想,沒必要在這裡繼續耗著了。建議回家多吃點好的, 保守治療。」
「你的治療費還剩二十萬, 我全都交到了養老院, 下午我就把你送過去。」
媽媽閉著的眼慢慢睜開, 眼淚滑下。
「瑩瑩,媽求你了,別不管媽。
「媽真的知道錯了, 我現在全身都疼, 疼得要命, 不能去養老院啊, 媽想在醫院住著, 你去求求醫生再想想辦法。」
我為她掖了掖被角, 笑著問:「真的這麼疼嗎?
「當初姥姥也是疼得求你, 可你怎麼說,你說人得了該死的病就得認命,不要想著拖累子女。
「你甚至連止疼藥都不捨得給姥姥打,就讓她生生疼死了。」
後來我才知道,媽媽當時手裡並不是沒錢,姥姥曾把三萬的存款給了她作為醫療費, 只不過那時候弟弟中考成績太差, 要交三萬的擇校費才能讀高中。
她沒有半點猶豫, 斷了姥姥的治療費,給了弟弟。
在她的兒子面前, 母親和女兒都可以獻祭。
我曾經真的以為, 媽媽只有一份愛, 只夠給弟弟,所以我們其他人都要為弟弟讓步。
可現在她自己站在了天平的另一端,母愛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
她怨恨弟弟耽誤了自己的治療,連諒解書都不肯出具,弟弟想靠諒解書緩刑兩年的希望破滅了。
「媽,我沒你心狠,這些錢足夠你打很多止疼藥的。」
媽媽沒能撐過半年。
最後的日子, 我去看她時, 她拉著我的手念叨對不起。
「瑩瑩, 人心都是偏的, 媽不是不疼你。
「你省心又懂事, 媽才總是忘記你也是個孩子。
「如果還有機會, 媽媽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我對著已在彌留的媽媽, 回道。
「不必了, 我已經學會了如何愛自己,我已經不需要你貧瘠的愛了。」
經歷了這一切,我才學會救自己於這世間水火中。
「媽媽, 希望你來世不要再做母親了。」
媽媽緊閉的眼角緩緩滑出一顆眼淚。
我將她的骨灰葬在離爸爸很遠的墓地,算是對她最後一次心軟。
餘生還很長,全都是不用再當血包的精彩生活。
我很期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