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嬌嬌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眼眸中滿是驚恐之色,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一雙眼眸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不安的光芒。
但是很快她便反應過來,側過身,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孟椿,是你對不對?」
「我們是競爭關係,是你要害我對不對?」
「你故意誘導我說那些話,再惡意剪輯,想要從我手裡爭奪參賽資格對不對?」
我對著她攤開手,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我不像你,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更何況,這段錄音是廣播站發出來的,我剛才一直在後台,根本沒有離開,哪來的機會陷害你。」
陸嬌嬌還想說些什麼,我的舞蹈老師已經開口打斷了她:
「我可以為孟椿作證,她一直在準備比賽,沒空做這些事。」
為了控制事態,校領導以最快的速度調取了廣播站的監控,沒想到往陸嬌嬌背後捅刀子的人竟是她曾經的閨蜜沐曉萱。
陸嬌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沐曉萱:
「怎麼會是你,你為什麼要害我?」
沐曉萱只是冷冷地看了陸嬌嬌一眼:
「以前我以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最近我突然明白,你不過是把我當成一個蠢貨。」
「當初你讓我幫你收拾孟椿,出了事你卻絲毫不願意為我出頭。」
「說到底,你就是在利用我,再讓我幫你背黑鍋。」
「陸嬌嬌,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你今天會落到我手裡,都是你咎由自取!」
因為這件事,陸嬌嬌自然失去了參賽資格。
哪怕她是贊助商的女兒,可為了學校的名聲,校領導也只能將她踢出局。
最終我拿到了全國芭蕾舞比賽的參賽名額。
當我滿心歡喜捧著獲獎證書準備回家時,卻在學校門口遇到了親生父親陸博文。
他單手插兜,倚靠著那輛邁巴赫,見我出來,立馬站直了身子。
10
「孟椿,沒想到,原來你跳舞這麼厲害。」
「今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陸博文是一隻久經商場的老狐狸。
他拉了拉身上考究的西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對我的善意,唯有那雙狡黠的眼睛,盛滿了算計。
上一世,陸博文也總是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仿若我是被他捧在手心的,用心教導寵愛的孩子。
就是因為我過分信任他,最後才會被他們一家人算計,在捐獻腎臟的同意書上籤了字。
念及此,我後退了兩步,與他保持著距離:
「有事嗎?」
「如果沒事,那我先走了。」
陸博文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只能尷尬地笑笑: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見你贏了比賽,想著讓你周末到陸家來一趟,和家裡人吃頓飯。」
我微微側頭,將「家裡人」這三個字咬得極重。
「陸先生怕不是忘了,不久之前我拿了你兩千萬。」
「從那以後,我們就沒有關係了。」
「陸家,我是不會回去的。」
陸博文也不惱,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塞進我手裡:
「你先別急著拒絕,畢竟你身上流的可是陸家的血。」
「陸家的產業分布很廣,在舞蹈領域也是有涉獵的。」
「你不是喜歡跳舞嗎?往後要是在舞蹈方面遇到什麼難題,都可以來找我。」
陸博文是個商人,唯利是圖。
上一世陸嬌嬌代表南城舞蹈學院參加全國賽,並且拿到了名次,陸博文利用這一點在網上做起了直播帶貨,賺得盆滿缽滿。
如今他不過是將這個心思,轉移到我身上。
我將那張卡塞回陸博文手裡,對著他挑了挑眉:
「陸先生,你這樣明目張胆拿錢給我,就不怕傷了你那個寶貝養女的心?」
陸博文對我笑笑:
「嬌嬌不懂事,她被我們慣壞了,回去我會教訓她的……」
話音未落,他身後傳來一陣保溫杯落地的聲音。
陸嬌嬌站在遠處,氣憤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跑掉了。
11
因為要代表南城參加全國賽,舞蹈老師對我進行單獨訓練。
就在我忙到焦頭爛額的時候,網上突然爆出了我是陸家真千金的消息。
不知名的網友將我和陸嬌嬌抱錯的事抖落出來,並在網上貼出了我和陸博文的親子鑑定報告。
緊接著,陸嬌嬌獨自一人蹲在牆角哭泣的照片便被網友瘋傳開來。
下面有人帶節奏,言語之間暗示著我這個回歸豪門的真千金逼迫陸嬌嬌這個假千金離開陸家。
不知情的憤青在底下罵了我九十九樓。
老師擔憂這件事會影響到我的狀態,拿著手機問我要不要出面澄清一下。
我搖了搖頭:
「這些人,不配我花那麼多心思。」
我不想理會無關緊要的人,可這些人卻不想放過我。
陸硯川怒氣沖沖將我從練習室拽出來,冷聲質問:
「孟椿,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信用?」
「你明明拿了爸爸兩千萬,保證自己永遠不會將嬌嬌的身世說出去,沒想到你拿了錢就變卦。」
「太陰險了吧!」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沒心思和他爭辯這些:
「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不該來找我。」
陸硯川明顯不信: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你這個騙子,都是你言而無信,才會害嬌嬌得抑鬱症。」
「她現在正在醫院接受治療,你現在就和我過去,向嬌嬌道歉!」
我覺得陸硯川腦子有坑,正想轉身離開,卻被陸硯川喊來的彪形大漢捆了起來,塞進了車后座。
陸硯川將我帶進病房的時候,陸嬌嬌正窩在姜佩柔懷裡吃蘋果。
見我出現,她情緒激動,掀翻了果盤,整個人躲在角落裡,看上去有些神經兮兮的:
「讓她走,我不要見到她。」
「她會逼死我的,她就是來逼死我的。」
姜佩柔看著陸嬌嬌瘋瘋癲癲的模樣,心疼至極,二話不說朝我走來,揚起手給了我一巴掌:
「孟椿,現在你滿意了?」
「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
她抓起陸嬌嬌床頭的藥丸,丟到我懷裡:
「要不是你將嬌嬌的身世爆到網上,嬌嬌也不會得抑鬱症。」
「她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藥丸,你把她害成這樣,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我告訴你,你將嬌嬌害成這樣,我是絕對不會認你的!」
「你休想!」
我將那些藥丸拿起來敲了敲,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說她得了抑鬱症?」
「醫生就給她開這些藥?」
姜佩柔狠狠瞪了我一眼:
「這難道還不夠嗎?」
我沒理會姜佩柔,自顧自拿起一顆藥丸放進嘴裡,慢慢咀嚼,帶著橙香的酸澀在口中蔓延開來。
上一世,我吃了大把大把的抗抑鬱藥物,對那些藥物可謂了如指掌。
陸嬌嬌吃的哪裡是什麼抗抑鬱藥,不過是被掉了包的維生素含片罷了。
「她的抑鬱症是裝的,真正得抑鬱症的人,不是這樣的。」
我直接將陸嬌嬌的主治醫生喊來了。
一開始主治醫生還一口咬定陸嬌嬌確實得了抑鬱症,直到我拿起手機,佯裝要報警:
「反正現在她吃的藥在我手上,你要是不說實話,那我可就要請你去警察局一趟了。」
「到時候你的醫師執照還能不能保得住,就得看你的命了!」
主治醫生為了保住自己的醫師執照,只能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
原來陸嬌嬌為了得到陸家人的關心,給了主治醫生一筆錢,讓他幫自己出具一份抑鬱症證明。
事情水落石出,陸硯川質問陸嬌嬌為什麼這麼做。
陸嬌嬌躲在角落裡淚眼婆娑:
「哥哥,我只是……我只是害怕你們被孟椿搶走了。」
「孟椿明明說自己不想回來,可是還偷偷見爸爸,爸爸居然還拿錢給她。」
「你們……你們就是想要把她認回來。」
「哥哥,嬌嬌害怕……」
我忍不住輕嗤道:
「放心,你引以為傲的家人,在我眼裡可不是什麼寶貝。」
「一個不信任對我毫無信任的母親和哥哥,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12
我離開醫院時,陸硯川追了出來:
「就算嬌嬌的抑鬱症是她自導自演的,可是也不能證明網絡上的事就與你無關。」
「我告訴你,你要是做出傷害嬌嬌的事,我不會放過你。」
我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
「陸大少爺,你既然那麼有時間在這裡威脅我,不如花時間去查一查,那些帶節奏的水軍是誰弄出來的。」
「陸家家大業大,這麼點小問題,應該難不倒你吧?」
一個星期之後,陸硯川給我打來電話,言語之間有些支支吾吾:
「之前的事,算是……算是我錯怪你了。」
我沒空理會他: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掛了吧。」
陸硯川不死心地嚷嚷著:
「別啊……」
「我們好歹還有血緣關係,再怎麼樣,你也算是我妹妹……」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冷嘲:
「陸大少爺,你臉不疼嗎?」
其實我知道,網上發生的那些事,不過是陸嬌嬌自導自演的把戲。
那些資料本就隱蔽,不是什麼人能夠輕易拿到的。
一開始我以為是養母做的,可是一番調查下,才知道這些原來都出自陸嬌嬌的手筆。
我讓人悄悄將消息透露出去。
陸硯川會給我打來電話,大抵也是順藤摸瓜,知道結果了。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陸家人再沒來找過我的麻煩。
我專心訓練,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因為足夠努力,三個月後,我在全國大賽中奪冠,將代表祖國參加 AGP 亞洲國際芭蕾大賽。
這個消息剛傳回南城,養母便想方設法聯繫到我:
「孟椿,你現在出息了,也該回報我了。」
「聽說現在找你做代言的商家很多,你拍一條廣告就能賺好幾萬。」
「我辛辛苦苦養了你十八年,現在我老了,你也該贍養我了。」
「你哥剛出獄,也是時候娶媳婦了,房子車子還沒著落,你幫他想想辦法。」
13
我拒絕了養母。
第二天養母便將和我通話的音頻發到了網上。
一夜之間,我過河拆橋,不孝不悌的消息成為了網絡頭條。
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很大。
AGP 大賽除了評估選手們的變奏水平,還綜合計算選手們課堂基訓的考核情況,兩者綜合排列前列才能晉級。
但是在比賽之前若是傳出什麼不利於舞者的消息,多少也會影響評委的判斷。
當天下午,舞蹈老師找到我,語重心長道:
「孟椿,這件事,你最好還是要澄清一下……」
我知道那些曾經留在我身上的,赤裸裸的傷疤,終究是要被扒出來了。
經過一夜的掙扎,我在第二天上午登錄了自己的私人帳號,將我很早之前便保存下來的,關於養母和孟子程家暴我證據全都發布到網上。
同時我還請求南城相熟的朋友為我作證,向大家揭發養母的真面目。
澄清說明一經發布,立刻引來網友的圍觀。
曾經以為憑藉一條音頻就能將我打倒的養母,此時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與養母劃清關係,我心情大好,超常發揮。
我在 AGP 大賽中奪得金牌,並被亞洲芭蕾舞團的台柱子看中,成了她的關門弟子。
回到南城,我的親生父母主動約我見面。
姜佩柔一見到我,便小聲啜泣起來:
「孟椿,對不起,網上的消息我都看到了。」
「我不知道,原來你以前過的是那種日子。」
「你的養母對你那麼不好,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我冷眼看著她哭泣,沒有絲毫動容:
「沒什麼可說的,你們要是沒什麼事,不要總是來打擾我。」
陸博文嘆了口氣,努力緩和我們之間的氣氛:
「都是一家人,別說這麼見外的話。」
「孟椿,以後陸家就是你的家,你什麼時候想回來,我們都歡迎你。」
「你養母那邊我也已經幫你出氣了,他們母女倆在南城大約是混不下去了。」
我沒有領他們的情。
他們對我越好,只會讓我覺得越諷刺。
「回陸家就不必了,那不是我的家。」
我轉身離開,眼角餘光瞥見陸嬌嬌站在餐廳門外,眼眶微紅。
14
當晚,陸家便出事了。
陸氏集團的機密文件被人盜取,陸家名下所有產業遭到業內人士的聯手攻擊。
南城數一數二的豪門一夜之間隕落。
後來我從別人口中了解到,陸嬌嬌看到養父母對我十示好,以為陸家人不要她了,為了報復,她暗自倒賣陸家機密文件。
這才使得陸家名下所有產業遭受對手的攻擊。
因為這次變故,陸氏資金鍊斷裂。
陸博文也因為自己經營的一部分灰色產業吃上官司,被抓進監獄。
陸硯川臨危受命,出任陸氏總裁,卻因為能力不濟, 短短半年便敗光了一切, 甚至背起了巨額債務。
姜佩柔急火攻心, 直接病倒了。
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半年後被醫院查出雙腎衰竭,要想活命, 必須做腎臟移植手術。
陸嬌嬌與姜佩柔匹配成功,但不管陸硯川如何祈求, 陸嬌嬌還是拒絕提供腎源:
「這麼傷身體的事, 我是不會同意的。」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因為這件事, 陸硯川直接將陸嬌嬌趕出了家門。
找不到合適的腎源,姜佩柔只能等死。
臨死之前,她突然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虛弱的聲音發著顫:
「孟椿,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硯川壓斷了你一條腿, 還無視你的抑鬱症,甚至讓你給陸嬌嬌捐腎臟……」
「我想, 陸家會落到如今的下場,大概都是報應吧。」
我沉默了半晌, 輕笑著回答:
「那不是夢, 那都是曾經真實發生的。」
「陸家會變成這樣, 確實是報應。」
姜佩柔在電話那頭不停說著對不起,我深呼出一口濁氣, 掛斷了電話。
當晚, 姜佩柔便去世了。
姜佩柔出殯那日, 陸硯川的債主找上了門。
陸硯川為了躲避那些人, 急匆匆出逃,不料在路口撞上了大貨車,一條腿被碾壓泥。
從那以後,他只能坐在輪椅上,靠著低保度日了。
陸嬌嬌知道陸家倒了,便想要回到親生母親身邊。
養母和孟子程遭受陸家的打壓,搬到了另一座城市,陸嬌嬌便也覥著臉搬了過去。
可惜她過慣了大小姐生活, 根本適應不了百貨店繁重的工作。
不過三個月,她便和經常出入百貨店的小黃毛私奔了。
15
再次見到陸嬌嬌,是在五年後。
我帶著自己十幾個小徒弟回南城,打算創辦自己的舞蹈學校。
在政府辦事大廳提交資料時, 我恰好看到陸嬌嬌帶著三個孩子,正在隔壁窗口和她的混混老公辦理離婚證。
我的舞蹈老師就在我身旁,如今她是我即將創辦的舞蹈學校的合作人。
她看著遠處早已被時光磨成黃臉婆的陸嬌嬌, 忍不住搖了搖頭:
「當年她一手好牌,卻被自己打得稀巴爛。」
我身子一頓,輕笑道:
「誰的人生沒爛過呢?」
「關鍵是要怎麼站起來。」
曾經, 我無比期待得到別人的認可,想要為自己找一處安身立命之所。
到了後來,我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 與他人毫無關係。
水到絕境是瀑布,人到絕境是重生。
上帝予你荒野,是想讓你成為高飛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