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個小結巴。
我是個小話癆。
老師將我安排到墨北書身邊,開導他。
可他好像不喜歡我。
我給少年講笑話,他說吵。
我考試沒考好,他罵蠢。
有時候,多說了兩句,墨北書更會直接喊我滾。
本以為他生性如此。
直到轉校生出現那天,我看見了彈幕。
【女鵝出場,甜甜的戀愛劇情終於要開始了!】
【笑死,女配不會真覺得自己是小太陽吧,其實吵死人了。】
【是啊,等她看見男主因為女主一次性說了好多話,要嫉妒瘋吧。】
我恍然。
原來,墨北書並非習慣沉默,只是不願與我多說。
1
看著彈幕愣神之際。
課桌被人敲了敲。
抬眸,面前站著個高馬尾、眉眼彎彎的女孩。
是新來的轉校生。
林晚晚。
她勢在必得地看了我一眼,俏皮道:「同學,借你桌子一用~」
話音落下,也不管我答不答應,輕輕一躍便坐在了我的課桌上。
她撐著下巴,俯身,饒有興趣地看向我旁邊的位置。
「墨北書,聽說你不愛說話。」
「陪我玩兒個遊戲怎麼樣?」
墨北書聞聲看去。
少年向來寡淡清冷的眸子裡,難得泛起一絲漣漪。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靜靜望著林晚晚。
女孩清了清嗓子,笑著開口:「來,你跟我一起念。」
「粉紅牆上畫鳳凰,鳳凰畫在粉紅牆,紅鳳凰,粉鳳凰,紅粉鳳凰花鳳凰。」
我下意識偏頭。
去看墨北書的反應。
他很少說話。
不願意時,甚至連老師的提問都不會回答。
更何況。
這段繞口令對口吃的人來說並不簡單。
可墨北書只沉默幾秒。
便開始笨拙地重複繞口令。
「粉紅牆、上、畫鳳凰,鳳凰、畫......」
整個過程磕磕絆絆。
足足用了一分多鐘。
到最後,他急得面紅耳赤,卻仍是堅持把這段話說完。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墨北書說這麼多話。
林晚晚笑得樂不可支:「墨北書,你也太可愛了,以後要多講話哦~」
我看見少年耳尖泛紅,然後很輕地「嗯」了一聲。
收回視線,鼻尖莫名有點發酸。
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就像個小丑。
彈幕也在肆無忌憚地嘲諷我:
【笑死我了,快看女配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活該!凡事也得看自己配不配。】
【就是啊,真以為自己能跟女鵝一個待遇啊。】
【男主是我們女鵝的,當然只對她一個人特殊啦,跟女配當同桌以來估計煩死了吧。】
它們說得也沒錯。
墨北書的確很煩我。
跟我對話,他永遠只有冷冰冰的一個字。
剛做同桌時,我會在課下興致勃勃地給他講笑話。
「墨北書,貓會喵喵叫,狗會汪汪叫,你猜雞會什麼?」
「雞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你知道恐怖片詭異的房子裡,為什麼總會有鋼琴嗎?」
「因為……鋼琴住了幾個妖。」
墨北書很少回答我。
永遠是我一個人自言自語。
有時候煩了。
少年還會冷冷盯著我,眉頭緊蹙,吐出一個「吵」字。
漸漸地,在墨北書面前,我愈發小心翼翼。
怕被他厭惡。
每說一句話都要反覆斟酌。
可直到今天,我才恍然明白。
墨北書不是討厭聲音。
他只是不喜歡我。
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我低垂著頭,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上課鈴響了。
林晚晚仍然坐在我的課桌上,滿面笑容,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好心提醒:「上課了。」
我也要繼續複習了。
下一瞬,她卻對我翻了個白眼,意有所指地開口。
「墨北書,你的同桌很討厭我哎,那我先走了。」
說罷,她拍了拍手,瀟洒離開。
2
彈幕也開始惡意揣測我:
【女配心機也太深了吧,肯定是嫉妒女鵝剛見面,就得到了男主的青睞。】
【就是就是,壞女人,不許欺負我們女鵝。】
【笑發財我了,她不會覺得趕走女主,男主就願意跟她說話了吧?想 peach 呢!】
我明明沒有這樣想。
想反駁這些彈幕。
可它們根本聽不到我說的。
耳邊傳來墨北書嚴肅且不悅的聲音。
「安知願。」
「別、別欺負......晚晚。」
心臟是說不出的難受。
墨北書頭一次叫我的名字,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我咬了咬唇,面無表情地反駁。
「我沒有欺負林晚晚。」
「是她擅自坐在我的課桌上,我要學習了,她本就應該讓我。」
少年定定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卻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厭惡。
心跳凝滯。
胸口像是被針扎般,泛起尖銳的刺痛。
沒再搭理墨北書。
我拿出昨天測試的試卷,開始分析錯題。
過了會兒。
少年突然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你很……討厭。」
我抿了抿唇。
「啪嗒」一聲。
眼淚不受控制地掉在試卷上,暈開了墨漬。
大約是聽到了動靜。
墨北書偏頭看過來,下頜繃緊,定定瞧著我。
片刻後,他把自己的試卷扔了過來。
如同過去很多次那樣,淡淡點評:「蠢。」
他以為我是因為沒做對題才哭的。
可不是這樣。
看著面前的滿分試卷。
不知怎地,我突然覺得好委屈。
墨北書明明可以好好說話。
每一次,卻總是選擇最傷人的那種方式。
我好累呀……
突然就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於是,在墨北書詫異的視線下,我抓起桌上的卷子,朝他狠狠扔了回去。
「用不著!」
嗓音隱隱帶著哭腔。
少年負氣別過頭,煩躁地開口:「隨你。」
說罷,他不再理我。
【女配發什麼瘋啊?男主好心幫她,她什麼態度啊?】
【男主寶寶還是太善良了。】
【我賭十塊錢,女配這種人,估計連大專都考不上。】
【真的活該,難怪做這麼久同桌了,男主還是很討厭她呢。】
我深呼吸了幾次,心情才勉強平復下來。
沒有管這些三觀不正的彈幕。
只是,下課後,直接衝進了辦公室。
我紅著眼眶,對班主任說:「我不想跟墨北書做同桌了。」
我是班裡的開心果。
跟每個同學關係都不錯。
半年前,老師找到我。
說墨北書沒有朋友,還因為家庭原因患上口吃,讓我做他的同桌,幫助他融入班級。
我心疼他的遭遇。
便答應了下來。
可墨北書就像一塊捂不化的冰塊兒。
無論我多熱忱、付出多少努力,他永遠都對我不假辭色。
再多的熱情都被消耗乾淨。
直到今天,林晚晚的出現。
讓我徹底意識到,自己就是個笑話。
3
班主任幽幽嘆了口氣,安撫道:
「現在距離高考沒幾天了,也沒有空餘的位置可以調換,再堅持幾天好不好?」
我表情懨懨地從辦公室出來。
回到教室時,林晚晚正霸占著我的位置。
少女用手撐著下巴,正笑吟吟地看墨北書給她講題。
「這題……超、超綱了,要用洛必達法、法則……」
墨北書斷斷續續,講得很是認真。
等他強撐著終於講完。
林晚晚卻聳了聳肩,戲謔道:「大學霸,我沒聽懂,再給我講一遍唄。」
後者輕輕嘆了口氣。
耐心十足地又解釋了一遍。
甚至更加細緻。
彈幕紛紛誇獎:
【哇,女鵝好聰明,竟然想到了這種辦法讓男主多說話。】
【是啊是啊,比女配那個話癆好多了。】
【男女主在一起真養眼,女配能不能去死啊?總是擋在男女主中間。】
【哈哈哈,她正站在門口看著呢,估計要氣死了吧。】
我愣愣看著,一時間出了神。
墨北書很聰明。
是我們學校的清北苗子。
剛開始,我有不明白的知識點,也會問他。
可少年始終冷漠。
他低著頭,在稿紙上演算著我看不懂的內容,不曾遞過來一個眼神。
只輕飄飄開口。
「你蠢。」
「聽、聽不懂。」
「浪費……時間。」
原來,林晚晚才是他的例外。
無論多不合理的要求。
他始終甘之如飴。
想到這些,我喉頭一哽。
下意識摁了摁心口的位置。
然後告訴自己:
這會是最後一次因墨北書而難過。
走到課桌旁時,林晚晚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滿臉遺憾地說:
「小結巴,你最討厭的同桌回來了。」
「我怕被她故意針對,先走咯!」
「下次再來找你玩兒。」
話落,她不情不願地起身。
墨北書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然後用敵視的眼神看向我。
他一字一頓:「你、走。」
我覺得有些好笑,提醒道:
「墨北書,這是我的座位,該走的人是林晚晚。」
少年不答。
只不滿地看向我。
氣氛僵持。
直到最後一節課開始。
林晚晚被老師提醒,墨北書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
墨北書好像更加討厭我了。
他幼稚地以各自課桌的邊緣為界,畫了一條三八線。
只要我有一丁點兒越界。
就會被他用課本狠狠拍打手背。
墨北書動作很快,用的力道也大。
僅僅一下。
我的手背便被打得通紅一片。
火辣辣地疼。
眼角也不受控制地溢出生理性眼淚。
少年有些得意,傲嬌道:「你......又欺負、晚晚,活、活該!」
我抿了抿唇,沒理會墨北書。
只等他的東西過線那一刻,抄起書本,用盡全力拍在他後腦上。
一聲悶響。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
雙眼瞪大,難以置信地開口:「你……打我?」
我則不咸不淡地說:
「你越界了。」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