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求我。
讓我跟李溧說一下,他們老王家的池塘底下,有好多骨頭。
它是一隻吃素的王八,只差這一世就能轉世成人了。
求我告訴他們家不要再往河裡扔人了。
我後背一僵,扔……扔人?
好小眾的名詞。
當然,也可能是動詞。
9
李溧看我不說話,表情譏諷。
「這樣,你要是聽不懂他說什麼,你就把你臉上的特效去了,當著直播間這些人,給我磕三個頭,只要你承認自己是騙子,這件事兒就過去了。」
我咧咧嘴,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傢伙當自己是網絡紀檢委主席啊。
「李大少爺,你是要聽原話,還是聽我優化後的版本?」
太子哥不明所以:「有什麼區別嗎?」
我點點頭:「有,你家王八說得有點髒,我可能會被平台封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主播,你一個一千粉的小號,怕什麼封號啊,你要是被封了我們分分鐘給你弄回來。】
【這王八到底說啥了啊?】
【暴躁王八,在線噴人。】
李溧惡狠狠地瞪了王八一眼,又瞪了我一眼:「聽原話。」
我清清嗓子,惟妙惟肖地學王八的語氣。
「這缺德老李家,生孩子沒屁眼兒的東西,我八輩子倒了血霉,活在你家池子裡。
「一群有媽生,沒媽養的。
「天天往池塘里給老子扔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媽的你們屍體沒地方處理,就給我吃是吧。
「那水巨臭,一個個都跟鼻子裡塞狗毛了一樣,瞎了鼻子聞不到嗎?
「老子吃素!去你媽的。」
一口氣說完差點沒累死我,要不怎麼說王八能憋氣呢。
我再一抬頭,太子哥已經進入紅溫狀態了。
【主播,你說的這些事真的還是假的?】
【我現在肯定主播不是那個機構捧的新號了,誰他媽的活膩了,敢惹李家。】
【樓上,膝蓋跪久了站不起來了是吧?大清早亡了,誰犯法都不行。】
【主播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難不成李家的池塘里真的有人的骨頭?】
我信心滿滿:「把塘子放水看一下,一清二楚。」
秋菱小聲在我耳邊說:
「茵茵,要不算了吧。
「無論池子底下,有沒有東西,咱倆都不好收場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太子哥眼睛微微亮了。
他來了勁兒了。
「媽的,清就清。
「如果池塘里沒有你說的那些,我也不要你給我磕頭了,你等著收律師函吧。
「並且也要承擔一切對我李家造謠的損失。」
我語氣比他更肯定:
「你這池塘里,一定有東西的。
「如果清理出來怎麼辦?」
他冷哼一聲:「如果清理出來你說的那些骨頭,我給你磕頭賠禮道歉。以後走哪兒我都喊你一聲爹!」
【好傢夥!太子哥來真的啊。】
【主播,收拾一下,我們登基了。】
【到底真的假的啊,兩邊都賭這麼大。】
【蹲一個結果。】
我搖搖頭:「喊我爹倒不至於,我還沒結婚呢,你家裡池塘里要是有骨頭,你就給這王八磕頭認錯,叫它個乾爹不為過吧?」
不少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把直播間分享出去了。
短短几分鐘,直播間裡的人數暴增百萬,直播間畫面都抽成一幀一幀的。
太子哥叫來他家管家。
「把這個池塘放水,清乾淨。
「我倒要看看這裡有什麼。」
10
管家臉色十分難看,磨蹭著不願意去叫人。
太子哥上去踹了兩腳:「你愣著幹什麼,我讓你叫人,你聽不懂人話?
「你這搞得我家池塘里真的有……」
他停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管家。
管家知道他在直播,沒敢接話,嘴唇囁嚅:「少爺,我是怕你壞了夫人布置的風水。」
大家都不是傻的。
這側面反映了我說的,八成是真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網友們激動了。
【太子哥要有王八爹了。】
【太子哥,到底挖不挖啊?你家池塘不會真的是藏屍地吧?】
我清清嗓子,剛想說話。
就看見秋菱的直播間上彈出了一條消息。
【因為您違反社區規定,帳號永久限制。】
我:「?」
他娘的,是不是玩不起啊?
秋菱問我:「怎麼辦啊?咱就這樣算了?」
我把手放在秋菱腦門上試了一下溫度。
她不解地問我:「你幹什麼?」
我:「沒發燒啊你,咱號被封了不是更好?平台給我們台階下咱就下唄。
「他如果在直播間真挖出什麼,咱倆吃不了兜著走。
「以後晚上咱倆就得輪班睡覺了。」
秋菱不敢置信:「那你剛才還那麼刺激他!我還以為你是不蒸饅頭爭口氣呢。」
我伸手沒忍住,又忍不住摸了一把旁邊舔爪子的貓阿姨。
「他要不了兩天就要來找我了。
「跪著求我那種。」
11
日子照舊過著,秋菱又開了個新號,依舊是哄大哥刷禮物。
不過跟以前不一樣,她也用上遮臉特效了。
我問她不能找個正兒八經的班上嗎?
她說直播更自由,反正她這輩子也不會結婚,根本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我都不一定活到哪天呢,活到哪天算哪天唄,活夠了我就跳樓去。」
秋菱嬉笑。
她的手摸了摸黑崽腦袋:「更何況,黑崽的病得治,我需要賺快錢。」
我看見黑崽眼裡划過濃濃的擔憂,沖我喵了一聲。
【幫幫她,別給我治了,癌症是治不好的。】
我摸摸它腦袋,我知道不是治不好,是要花的錢太多了,它心疼閨女。
「別這樣說,一切都會好的。交給我吧。」
我話音剛落,手機鈴聲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過來。
我心下明白是誰,伸手就掛掉了。
秋菱好奇:「怎麼不接?」
我笑笑:「沒什麼。」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
沒一個小時,我家的門被敲響了。
原本只活在太子哥手機里的管家,此刻站在我家門口。
他臉色鐵青:「沈小姐,我家少爺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秋菱扯了一下我的手臂。
我示意她安心,扭頭對管家說:「想讓我去也行,當初怎麼封的我閨蜜的號,現在就怎麼給她解開。」
管家的速度很快,一個電話過去。
秋菱就驚喜地發現她的帳號解綁了。
我看了一眼管家,跟秋菱咬著耳朵小聲地說:「我如果今天沒回來,你就報警。」
12
管家對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我坐上了巷子裡停著的那輛邁巴赫。
汽車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了莊園門口。
我剛一下車,就倒吸一口涼氣,看來今天不能善終了。
原因無他,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那隻大王八,它被可憐兮兮地掛在樹杈上,四隻爪子被扯出來。
不知道人還以為李家要做老鱉干呢。
我掰了一下手指,這個歲數的王八……
肯定大補!
太子哥手裡叼著根雪茄,躺在躺椅上。
地上一片不明血跡。
他「嘶」吸了一口煙,上下打量著我。
「你就是網上那個跟我連線的動物通靈博主?
「長得也不怎麼樣,清湯寡水的。」
我白了他一眼,我長什麼樣也不給他當媽,這丫管得忒多。
我再看了一眼那個王八,頓時明白了。
好傢夥,準備殺王八儆我呢。
我環顧周圍一圈,有兩隻烏鴉在我頭上盤旋,嘶啞地叫著。
「你喊我來,是有事求我吧?」
太子哥反問我:「你剛在直播里為什麼說我家池塘里有骨頭?」
我笑笑:「有沒有骨頭,太子哥你自己不清楚?
「畢竟你父親每個月都得食用……」
他臉色大變:「住口!誰告訴你的。」
我抿嘴:「你讓我在你院子裡待得越久,我知道得就越多。
「你們做的那些骯髒事只能瞞得過人的眼睛,瞞不過花草魚蟲。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還知道,你想要什麼。」
13
李溧突然問了我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說,我們家院子這些鳥好看嗎?」
我勾唇一笑:「你是說空中這兩隻烏鴉嗎?是挺好看的,黑的烏漆墨黑的。」
他終於收起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對我的態度變得正經起來。
他滅了手上的雪茄。
「我現在確定你有點本事了。
「你如果能幫我溝通我爸的寵物,引開它。
「幫我完成我的心愿,我給你三百萬。
「下周六有個晚宴,到時候我後媽的兒子也會去。
「具體做什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不該問的不要問這麼多。」
我內心推算之後爽快開口:「行,我可以幫你,但是……」
他有些不耐煩:「什麼?嫌錢少?我給你加一百萬。」
我搖搖頭:「按照我們的賭約,你要先認這王八叫爹。太子哥不會不知道規矩吧?」
被吊著四仰八叉的王八:「?」
我衝著李溧,朝王八努努嘴:「你還不趕緊把你爹放下了。」
李溧咬牙切齒:「你別太過分。」
我拍拍手,轉身要走:「好啊,那我不伺候了。
「你拿著你這四百萬找別人的吧。
「看看誰還能看見你院子上飛的那兩隻烏鴉唄。」
沒錯,一進院子裡的那兩隻烏鴉,根本就不是活物。
這也是李溧給我的第一個考驗。
如果我沒有本事,恐怕現在我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他給我下馬威,我就讓他鎩羽。
我還好心好意給他找個爹,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善良。
我掏出手機,打開錄像,對準了李溧。
「快,叫爸爸。」
14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
極其小聲地對著王八喊了一聲「爸爸」。
老王八眼角默默流下兩行清淚,哀嘶長鳴。
「賊兒子,你亂我道心……」
我見好就收,把手機揣兜里了。
「好的,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找你爹。
「哦,你親爹。」
李溧把見他親爹的日子定在了下周六。
他親爹的八十大壽。
他到時候會帶我去李老爺子的宴會。
「我爸這次宴會只邀請了很少一部分人參加,多半跟我家關係都很密切。你到時候看我臉色行事。」
他打開手邊的一個盒子,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嶄新的手機遞給我。
「對了,你不是有個愛直播的姐妹嗎?
「一起帶來見見世面吧。」
我伸手接下,眼神卻望著池塘。
碧波粼粼之下,埋藏多少罪孽。
等到宴會那天,我帶著秋菱一起去了。
沒見到李老爺子之前,我以為他再不濟也會是個富態的老頭。
可現在,四個字就能貼切地形容他。
行銷枯骨。
與他外表不符合的卻是他旺盛的食慾。
在他周圍擺滿了大魚大肉,叫得上名字以及叫不上名字的各種珍饈都有。
李老爺子不顧旁人眼光,大口大口往嘴裡填著美味佳肴。
眼底卻全是不滿足的神態,眉宇間明顯浮現著煩躁。
終於,李老爺子把盤子一扔,開始發脾氣了。
「今天做的這是什麼垃圾東西,我要吃什麼你們不知道?」
有個女人坐在李老爺子旁邊,溫柔地拿出手帕替他擦嘴。
「醫生說了,你不能再吃那些東西了。」
李老爺子直接推翻了宴席。
轟隆一聲巨響,飯菜撒了一地。
眾人紛紛側目,無人出聲,似乎這種場景不是第一次見了。
秋菱猥猥瑣瑣地躲在我身後,對著桌子拍拍拍。
李溧側耳提醒我:「那就是我後媽,叫王愛珍。」
忽然間,一頭體態膘肥的豬沖了出來。
它吭哧吭哧甩著大舌頭對著地上的美食直接風捲殘雲,原地開飯了。
「看見了嗎?這就是我爸的寵物。」
【你能不能溝通上他?】
我試圖去溝通豬,沒想到豬也看到了李溧。
我瞬間捕捉到了他的心聲:【狗娘養的小崽子也來了。】
李溧問我:「它在想什麼?」
現在拿了人家的錢,我不好說得太直白,我支支吾吾:「沒什麼,我再聽聽。」
這已經是李家第二個動物,說李溧是狗娘養的了。
可是李家沒有任何一隻狗,哪怕是狗魂。
15
這個時候,有個男人推著一個車進來了。
李溧臉色變了,變得咬牙切齒。
同樣變了臉色的是李老爺子,他從煩惱一下變得喜笑顏開。
他樂呵呵:「還是我小兒子懂事。」
王愛珍語氣略帶責備:「天賜,醫生說了你爸爸不能再吃這些了。」
李天賜討好地對他媽說:「媽媽,今天是爸爸八十歲生日,吃一次無妨的。
「這次我可給爸爸搞了個雙響炮。」
我的耳邊聲音嘈雜,瞬間把目光聚焦到了那紅布之下。
這是活物!
我閉目試圖去溝通,全是悽厲的喊聲。
「救救我們,求求,放了我們吧。」
「嗚嗚我想媽媽,我想回家。」
「啊!啊!啊!啊!
「好疼!好痛!」
好疼,好痛,我只覺得自己渾身疼得打哆嗦。
紅布之下,到底是什麼?
像人,卻又不是人。
一個恐怖的想法浮出腦海,李家老爺子不會吃那種東西吧。
16
李天賜大手一揮,解開了紅布。
紅布之下的東西,讓在場所有人都動容了。
是兩隻金燦燦的小猴子。
我心頭一顫。
我看了一眼秋菱,她心領神會掏出手機。
李天賜十分享受眾人聚集的眼神:「今天我爸八十大壽,我給諸位提供一道美食,同樣也是我爸的最愛。」
他溫柔地用手摸著小猴子的頭頂。
小猴子情緒驚疑不定,瞪著兩個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用手指在猴子腦袋上繞著畫了個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