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肯定,這次的幻境比上一個厲害了不止一個層次。
前一個幻境的林辰不過是我大學時一個比較喜歡的男生,但可能時間太久,我的那份青春期的心動也早就被磨平了,所以幻境很淺,我自己就出來了。
這次的幻境其實也簡單,是我最近看的一部小說,叫《相思經年》,講的是大小南國兩國相爭,小南國的女帝南宮若意和大南國暴君的亂世之戀。皇叔南宮清越其實只是男女主相遇之前的支線劇情,皇叔在亂世中為小女帝遮風擋雨,為她穩固帝位,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機中捨身相護,後來也是為了保護她而死在了大南國的陰謀里,這也成了男女主在一起最大的心結。
小說很普通,但是皇叔描寫得很好,莫名地戳中我的審美,我為了皇叔的隻言片語描寫看完了整本書。
哎,這個幻境竟然把一條支線詮釋得這麼好,受害者忍不住點贊!
林辰和南宮清越不是一個類型,但是長相和感覺,又莫名有一點點微妙的相似。
「就這?我還以為是你初戀什麼的,你這定力不行啊!」
「你一個白無常懂什麼,我生平談那麼多戀愛,哪還記得住初戀什麼樣!」
「真的啊?那你這生死簿上怎麼寫的是生無情緣呢?」
啥?生死簿還寫這個!
「好了不逗你了,按前兩次的規律,第三個幻境馬上就要來了,而且會更強!」
「那怎麼辦?」
「我已經找了外援,你一定要挺住!」
「外援什麼時候來,能不能快點?」
「不能!能來就不錯了……」
大白的聲音越來越遠,我知道,第三個幻境已經到了。
檀心若無歸處,此生不復相見。
我成了一個器靈,托生在一把浮屠劍上。
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把浮屠劍乃是為善之劍。積累了功德就會不斷升階,一直升到第七層浮屠變成神器。
但現在的我暗淡無光,看起來不過是一件普通的中品靈器。
我的主人懷揣善意之劍,卻在不斷地殺戮。
她長著一張美麗善良的臉,眉間卻總是帶著一絲陰鬱,消瘦的身影伴隨著一襲黑衣,煞氣凝聚一身法力,所到之處一片猩紅。年紀輕輕,她已經成為修仙界的噩夢,她叫——頃歡意。
作為本命法寶,她一直隨身帶著我,不過已經很久很久沒用過了。
拔我出來幹什麼呢,勸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安靜地躺著,用投影石投射過去的記憶。
那年在仙門,頃歡意跪在少司命的面前,認錯,卻不言悔改。若是能,她也想改,可是她改不了。
總是溫和的少司命看著這個天資卓絕的徒兒,心知他再也不能溫和了。大道艱難,她卻耽於情愛,孽障!竟還死不吐露那情人的名姓,讓他想施忘情訣都不行,到底有沒有繼承仙門的自覺?
「你今日若不立誓斷情,就不要再叫我師父!」風姿清絕的少司命一旦動怒,威壓甚重。
彼時青澀的頃歡意又怕又羞恥,可是立誓又萬萬不能,斷情誓一立兩方都會有感應,讓師父發覺他教導的小徒弟居然對他有這齷齪心思,那……
「師父,我……不願立誓……請師父將我逐出仙門吧……」
少司命失望至極,拂袖離去。
然而叛出師門哪有那麼容易,少司命也沒想到,仙門掌門找到頃歡意,剖腹取丹廢了她一身的修為,聞訊趕來的大長老更是挖出了她的靈根。
頃歡意將死,本來旺盛的命燈一息將滅,少司命瞬間心慌不已。幸好此前逐她出門的時候留了一絲神識在她身上,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她。
傷勢終究太重,殺人容易救人難,少司命用盡靈力留住了她一條小命。
然而,靈根不生只有百年壽命,若要生靈根,便要……雙修!
少司命無法,只能用法術封印她的記憶,「騙」頃歡意說自己是他的道侶,與她隱居在仙魔邊界。
說是雙修,其實這種情況,少司命只是將自己當成爐鼎,單方面將靈力和修為渡給她。
頃歡意雖無記憶,卻有心上人相伴,忘卻過往,這一段時間過得無憂無慮。只是道侶身體越來越差,總是一病三五天,令她十分憂心。更令她不解的是,即便病著,她的道侶也一定要和她雙修,一天都不願懈怠。
其實少司命救她時就已耗盡靈力,又盡心盡力當爐鼎,身體早就潰不成軍。不久,掌門和大長老聯合魔族找到了他們,大長老義憤填膺地斥責他們師徒亂倫,敗壞仙門,姦夫淫婦人人當誅!
以門派之力對兩人,他們的準備很充足。千鈞一髮之際,少司命打開傳送陣送走了頃歡意,自爆內丹,將這些仙魔敗類一網打盡!
「去找你真正的意中人吧。」臨死前,他暗暗在心裡說。
少司命一死,記憶封印便破。頃歡意拿著少司命給的浮屠劍,終於想起了一切,可惜鏡花水月一場,他卻始終不知,她的心之所向,本來就是他!
法寶功法,他早就放在芥子裡,一直讓她隨身帶著。只是浮屠劍易主,一下跌成了中品靈器。頃歡意抱劍痛哭,翻遍古籍,終於找到一本秘法:萬靈血陣!
以十萬生靈之魂,換一人重生!
要是從前,這樣的邪門秘法,她必焚之,但經歷這一切後,頃歡意早就不是從前良善純白的仙門弟子。
他死了,整個世間早就毫無意義!若能換他復生,其他無關之人的生死又有何妨?
天亮了,頃歡意看了一晚的投影,只是她沒有我看到得多,因我本是少司命的本命法寶,與少司命感應相通。可惜現在我品階太低,甚至不能與主人互通神識,無法告訴她,少司命對她……
「天氣不錯,該開工了。」她伸了個懶腰,開始一天的工作。今天的任務是殺一百個魔和一百五十個仙,她愛乾淨又怕麻煩,於是總是一身黑衣,血濺到了看不出。
從天明到天黑,她殺得筋疲力盡。匆忙中看到一個小和尚,血陣的能量需要平衡,人、妖、仙、魔需差不多,其中沒有佛。頃歡意便沒有管他。
「阿彌陀佛,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厚,還真有人勸,我吃驚了。
頃歡意看他有些熟悉感,但很忙,便讓他滾,接著殺。
「女施主,你並非惡人,何苦造這殺孽?」
頃歡意殺到哪裡,小和尚就跟到哪裡,也不阻攔她殺人,只是揚著一張佛光璀璨的臉,仗著高顏值喋喋不休。
頃歡意百忙中扔出一道芍光將他倒吊在一棵槐樹上,殺完魔就走了。
誰知到晚上,一群魔圍住槐樹,獰笑著想吃了這個要救他們的佛子。頃歡意不得不回去加個班,再收幾個魔魂。
「還想勸我嗎?」
佛子揚唇:「善惡本就是陰陽兩面,這世上有惡存在,我就該改變自己的善,變成惡嗎?」
非常有用的廢話!
頃歡意理都不想理他,走人。
夜晚下起了雨,頃歡意找了個小山洞躲雨,有點餓,但又不想出去找食。
卻見黑暗裡有個亮亮的東西靠近,原來是個光頭。小和尚抱著一隻受傷的兔子一瘸一拐地也進了山洞。
頃歡意看到兔子,連忙生火。
小和尚:「……」菩薩,她想吃我還是兔子?
頃歡意對著兔子勾了勾手,不爭氣的兔子跳下來蹦到了她懷裡。
「來找我的?」
小和尚笑:「阿彌陀佛。」
「這麼想渡我,你以為誰都能渡嗎?」
「佛渡有緣人。」
頃歡意撐著腦袋不說話了,仿佛在想兔子怎麼吃好。
「施主今日救我,證明你並非真正的惡人。」
頃歡意搭起了烤架,開始做烤兔。小和尚閉上了眼,不忍看了,這個女人不是人,連小兔子都不放過。
這一閉眼就睡了過去,等醒來已是天光大亮。頃歡意不見了,小兔子倒還在,脖子上還多了一條黑色的小項鍊,襯著白色的兔毛還挺好看。
小和尚拿起來一看,連忙把兔子丟了出去,居然是手指骨串的。
「罪過罪過!」
寒來暑往,頃歡意每天都很努力地完成目標。她身上煞氣滔天,業障重的如有實質,眉間生出紅蓮,法力隨著增長,世間已罕有對手。
十萬冤魂已近圓滿,頃歡意有些等不及了。
「聽說了嗎,萬綺閣大弟子青鸞仙子要大婚,到時候,仙道有頭有臉的人幾乎全都會去!」
「青鸞仙子可是萬綺閣閣主芳化仙子的親傳弟子,聽說早就被定為下一任閣主了,地位不一般啊。」
「那誰說不是呢……」
聽到散修的議論,頃歡意艷麗的唇角勾起了荼蘼般的笑容。
大婚之日,果然修仙界大佬齊集,甚至連妖界都來了不少人,可見萬綺閣的地位。
「請新郎新娘入場!」
宴會兩頭同時進來身穿紅衣的兩個人,一個光頭,但長相不俗,通身佛光,另一個蓋著大紅蓋頭,兩人甫一入場,漫天煞氣幾欲凝成實質。
「怎麼回事?什麼大魔物,這麼強的煞氣!」
「戒備!戒備!」
宴會亂成一團,頃歡意使出剛剛從新娘身上搶來的鞭子,刷刷刷收割起了人頭。
「她不是新娘!」
眾人反應過來,齊齊圍攻。頃歡意的蓋頭被一道靈氣震碎,她抬眸,肆意一笑,眉間紅蓮灼灼綻放。
「和尚也會成親嗎?」她挑了挑眉,戲謔地一笑。
小和尚笑得坦然:「和尚不會成親。」
頃歡意一鞭抽碎了他身上的禁制,萬綺閣的人立刻向他圍去。
一般人接不住頃歡意的攻勢,不到半天賓客秒掉了一半。竟有婚宴不吃宴席吃賓客的,看來這宴會完全是頃歡意的宴會。剩下的不敢貿然上了,頃歡意卻不管,血陣將成,她身上的煞氣已壓制不住,也無須壓制。
「哈哈哈哈哈,通通受死!」她狂性大發,攔住要走的妖族一頓強殺。
「頃施主,快住手!這法陣在吞噬你的靈力,這樣下去你會爆體而亡,神魂俱滅的!」
頃歡意聽得到才怪。
小和尚一咬牙,祭出一串極長的白水晶佛珠,盤膝念起了經文,佛珠環繞周身旋轉了起來,金光將他整個人籠罩,幾乎成了一尊金佛。
沒想到小和尚戰鬥力不行,超度力破表!
頃歡意額頭的紅蓮瞬間收攏了花瓣,剛剛吸收的亡魂盡數化作白光,脫出了血陣。
「我是不該救你……」好氣,怎麼辦?
這逆天的凈化力,半數亡魂都會被他超度。
當此時,一個紫衣翩翩的女子從空中飄了下來,艷光和仙氣讓人移不開眼。
「何方魔物,竟敢來我萬綺閣撒野?」
「姑……芳化仙子,快救救我們!」被頃歡意攔住的妖族大聲呼救,朝著芳化跑,被一鞭抽沒了。
芳化美麗的臉上現出一絲怒意:「豎子敢爾!」
「師父,就是這個女人剛才搶了我的法器,還差點殺了我!」準新娘青鸞仙子也跑了出來,不過她身上就一套不知哪弄來的破衣服,與她一貫的驕奢大為不符。
頃歡意想到了什麼,呵呵笑道:「是啊,幸虧你機智,現出原形,不然還真跑不了啊。」
「哼,那是!」青鸞嬌俏的臉上一臉自得的表情,被芳化一巴掌打在後腦勺。
「蠢貨!什麼原形!」我們怎麼可以有原形!說過多少遍了,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現出本體,怎麼還說出來!
青鸞白了臉,露餡了!
「哎,無妨,」頃歡意寬慰她們,「反正在場的人一半都被我殺了,剩下一半也馬上要被我殺了,沒人知道你們的秘密。」
她設了結界,沒人跑出去。
「是啊,」青鸞十分驚喜,「那就辛苦你了,你人還怪好咧~」
「嗯,不客氣。」
芳化扶額:「我們就是剩下的一半!」
先下手為強!兩人同時出手,一來二去,打得不可開交。一貫強勢攻擊的頃歡意卻處處受制,越打越是疑惑,為何她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
芳化手段頗多,妖氣強盛,修的卻是仙法。頃歡意吃了不少虧,煞氣又被和尚化去近半,本來將成的血陣一下無望了,她的臉色便不好看了。
「哈哈哈,」芳化卻很開懷,像看一個傻子一樣看著她道,「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何可以妖身修仙法,你是不是還感應到了自己的氣息?
「其實你也猜到了吧,怎麼不說出來?」
頃歡意神色危險:「你!用了我的內丹!」
「哈哈,沒錯,不止內丹,我還移植了你的靈根呢!
「空靈根果然是好用啊,修煉速度是其他靈根的十倍不止,我得謝謝你呢~」
「哪來的?」
「當然是騙來的啊,你們仙門不就是表面道貌岸然,內里一片腌臢嗎?我略施小計就騙得掌門和長老對我痴心一片,這兩個蠢貨早就對你和你師父忌憚已久了。
「我不過拿了兩顆化神丹,就引得他們跟狗一樣聽話,巴巴地把門內最出色的兩個人策反了,還一路追殺你,取了你的靈根和內丹來孝敬我。
「本來我聽說你靈根重塑,還想再給我侄兒青鸞也弄一個空靈根……只可惜那兩隻老狗不中用,竟然沒拿到。
「哈哈哈,是不是很氣?」
芳化瘋狂作死,「事到如今,我只能說,你師父對你是真好啊,可惜他……」
一道厲光閃過,頃歡意的劍出鞘了!
也就是我,浮屠劍!
自出仙門之後,她從未用過。
原來不是不能用,是她不想用。
她的劍法是少司命教的,精妙絕倫,芳化仙不仙妖不妖的,修煉又求快,碰到這種天賦好還穩紮穩打的,有點不夠看。
但是她也不慌,被鉗制的時候,抬手就打開了身上的一道禁制,霎時間,結界內的煞氣濃了一倍!
頃歡意驚到麻木:「你竟還修魔?」
「是啊,還是得感謝你,不然我都不知道,空靈根連魔道都能修呢~
「不過你也該謝我,要不是我幫你,當時死了師父修為又沒幾分的你,又怎麼可能單槍匹馬入魔宮偷到功法?」
「那可真是多謝,怪不得你不再取我靈根,想必是想看看我如何修行魔道功法。」
「這不就是互相成就嘛,不過你知道又怎樣,如今我們功法相當,修為也相當,你能奈我何?哈哈哈!
「依我看,我們才是同路人,何苦費這個勁復活你師父,不就是個男人嘛,我們狐族多的是美男,你看青鸞怎麼樣,我把他送給你當侍妾?」
青鸞抗議:「不要,我喜歡的是凈心,我要做女人!」還嬌羞地往小和尚身邊湊,小和尚變動法訣,把他彈遠了點。
沒人在乎他想做啥,芳化一吐多年來的得意,甚是暢快,出招肆無忌憚。她想起,自從她這一脈在妖族鬥爭中失利,被趕出妖族,她也妖法盡廢,這些年藏頭露尾吃夠了苦,這還是第一次這麼快意。她沒發現,頃歡意一開始劍法招式還有些滯澀,現在卻因激起的怒意漸漸勢如破竹。
只能說芳化本人太會說話了,怪不得被趕出妖族了。
紅光一閃,陣紋顯現。
芳化震驚了:「以身為陣!你竟已瘋到這種程度了?」
問題是她怎麼也在陣內?
「就算你畫了這萬靈血陣,但你如今煞氣化去近半,如何能成?」
頃歡意唇角泛起冷冷的笑意,眉間紅蓮綻開:「這不是……還有你嗎?」
什麼?
中計了!芳化想走,但來不及了,頃歡意纏住了她。血陣凝成一個巨大的黑洞,芳化瞬間被其中滲出的強大魔氣吸住,縱有萬般手段也無力使出。
她看了一眼衝過來的青鸞,見他一臉急切擔憂,但被陣法攔在了幾步之遙,他哭著拍打結界,卻聽不到聲音。
「我……自願為你祭陣,只求你,放過我侄兒……」她不舍地望著只會捶陣的青鸞,這個侄兒,天生九尾,乃妖族皇者,可惜靈智不開,千把歲了還只會圍著她撒嬌。
「……」
自願不自願,都影響不了什麼,芳化這個老狐狸臨死還在使花招。但……又怎樣呢,反正都要結束了。
「可。」頃歡意啟唇。
黑洞吸收了芳化的煞氣,一下泛出鮮紅,脹大了一倍,猶自不夠,並源源不斷地吸收頃歡意身上的煞氣,很快她就會像芳化一樣魂飛魄散。
「頃施主,回頭是岸!」
小和尚的聲音破陣而來,頃歡意笑了,一是因為他的執著,二是因看到他身上棲息的一縷少司命魂元飛入了血陣。大陣將成!
頃歡意有些忐忑了,不知見了他該說些什麼,這重逢,亦是訣別,說什麼似乎都……來不及。
黑洞中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她一喜,使勁拉出這個人,卻意外的輕。
世事總是出人意料,縱使頃歡意歷經風雨殺人如麻,看著手中不足月的嬰兒也愣住了。現在不用想說什麼了,她的師父,連眼睛都還睜不開,說什麼他也聽不懂吧。
她此生等不到他聽懂了,在被陣法吸走前,她把嬰兒和浮屠劍扔給了小和尚:「幫我一個忙……」
照顧好他。
小和尚慌忙接住了嬰兒,但浮屠劍卻自動轉身,追著它的主人,一起祭入了血陣……
本命法器,無論何時,都要護主,若護不住,那就一起毀滅。
一滴淚划過臉頰,有點涼。
我睜開眼睛,只見玻璃罩子般的結界碎裂,四周一片金光,大白正站在我身旁。
幻境結束了?
「你居然流淚了?」大白吃驚。
「女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