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用救命之恩逼男主娶我的惡毒女二。
然後我落水失憶了。
醒來後也不再逼男主娶我了。
因為嫡姐不想遠嫁。
我便欣然接受了陌生的一紙婚約。
然而我出嫁那天。
男主卻策馬狂奔,怒趕百里地,只為尋到我。
1
我醒來時口乾舌燥,還沒睜開眼睛,就用沙啞的嗓子念叨著。
「水...水...」
旁邊有人小聲驚呼一下。
「二小姐醒了!」
然後是幾道年輕的不耐煩的女聲。
「水,哪有水?」
「春綠,這有涼了幾天的茶,還沒壞,給她喝吧。」
苦澀的茶水潤濕了我的嘴。
我像一條垂死掙扎的魚,終於因為這點水徹底醒了過來。
映入眼帘的,是幾張皺著眉的陌生面孔。
離我最近的,手裡拿著一碗茶、穿著綠衣裳的女孩應該就是春綠吧。
可是我又不敢這麼貿然憑藉人家衣裳顏色就確認姓名。
所以還是謹慎一點地問道。
「你們都是誰啊?」
此話一出,幾個女孩彼此對視了一眼,當著我的面嘀咕。
「她是不是燒壞腦子了?」
「要是變成傻子可怎麼辦啊?被打發到她手下本來就挺糟心了。」
「燒懵了也挺正常,畢竟夫人給的藥也太少了。」
「小聲點,不要命了。」
我訕笑著打斷她們的交談。
「我沒傻,我只是不太記得一些事情了。」
瞧她們對我的態度,應該也是認得我的,就是對我算不上友善。
「失憶了?」
「不過對她來說也不算什麼大事。」
幾個女孩又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拎出來一個最小的丫頭,推到我面前。
「阿彤,就你了,你幫二小姐回憶一下事情吧,姐姐們去忙了。」
於是幾個女孩走到外面開始嘮嗑嗑瓜子,留下阿彤愁眉苦臉地陪我。
我最終知道了我是尚書府的二小姐,生我的姨娘早些時候染了病,被發配到了柳城的鄉下莊子裡,我也跟著一起去了。後來姨娘病死了,我卻僥倖活了下來,及笄後被老爺開恩接了回來。
我醒來後得知的第一件重要事情,居然是母親已經去了。
再聽見這個消息,我還是很心痛。
阿彤觀察著我的臉色。
「小姐,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我輕聲咳嗽了一下。
「你說說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連這個也忘了。」
阿彤畢竟年紀小,說起話來很直接,不擅長修飾。
「小姐以前挺不招老爺和夫人待見的,因為小姐性子悶,跟個鋸嘴葫蘆似的,琴棋書畫樣樣都不會,還總想和大小姐比試一番。最過分的是,小姐明明還待嫁閨中,卻總沒皮沒臉地求裴世子娶你,可把老爺的臉給丟光了。」
我聽得臉一抽一抽的。
前面的事還好,頂多算我有性格缺陷招人嫌,但是後面那件可就離譜了,我是有多大膽子敢追在外男身後讓他娶我?
「裴世子?」
阿彤白了我一眼。
「對啊,永南王世子姓裴名宴,以前小姐你成天念叨著裴公子的名字,連夜裡都是,真不害臊。」
2
我醒來的消息很快被丫鬟報給了夫人,中午的時候,夫人派人來叫我一起用午膳。
我到了卻不知自己該坐哪兒,丫鬟見我停留,把我引到了末位上。
面前擺的是沒人要的幾道菜,但我沒什麼可嫌棄的,畢竟這具身體急需營養。
首位坐著老夫人,她身邊一左一右坐著一對金童玉女。
阿彤告訴過我,夫人生了一對龍鳳胎,起名為顧恆和顧淑。
顧恆打扮得很精緻,也很受老夫人寵愛,他身子一半躺在老夫人懷裡,見了我,神色不滿。
「學人精又來了,你要是一病不起就好了,怎麼嫡姐穿淺藍,你就也跟著穿淺藍,我看那衣服上的花都一樣。」
老夫人笑著拍拍他的嘴。
「可不行那麼說,晦氣。」
顧淑接話了。
「那還是不一樣的,嫡姐滿頭珠翠,她頭上只有一枚木簪子,姨娘生的就是寒酸。」
衣服是我無心選中的,簪子我確實只有這一隻,丫鬟說我落水後發了高燒,買藥沒有錢就把我那幾件首飾給當了。
最後只剩了這枚木簪子,一來是不值錢,二來是我之前醒著的時候很寶貴這枚簪子,所以她們就沒動。
我本來也想解釋一番的,但是出門的時候春綠特意提醒我說不要再和小公子和小小姐頂嘴了,不然老夫人又該罰我了。
於是我閉嘴了。
正巧丫鬟稟報。
「裴世子和大小姐來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走進來的這兩人身上。
裴宴頭戴雲紋玉冠,身著銀紅錦袍,腰系蹀躞帶,舉手投足間氣質風流,端是一副玉面小郎君的模樣。
顧夢珠穿著一件遠山藍的曳地長裙,如顧恆所說滿頭珠翠,而且她長得也是花容月貌,嫣然一笑很是動人。
路過我時,裴宴似乎是想無視我來著,可他卻飛快看了我一眼,然後皺眉收回了視線。
裴宴和顧夢珠都在上位就坐了,我遠遠看去,只覺得是一對無雙璧人。
可就這一眼惹得顧恆不快,他抓了一顆果子朝我扔過來。
「顧苓你又亂瞧什麼?你不僅模仿嫡姐,還想搶她的心上人嗎?」
「顧恆。」
顧夢珠說話了,卻是羞的。
果子沒打到我。
再次想起春綠的警告,我安靜垂眸道。
「是我不小心,不會再這樣了。」
席間,裴宴和顧夢珠聊起詩詞歌賦、古代典故來,兩人說得有來有往,聽起來情投意合,般配非常。
「再過三日便是花燈節了,不知世子是否有約?」
顧夢珠嬌聲問道。
「不曾有約,實際上本世子正想請顧大小姐一同前往,美人可否賞臉?」
這是裴宴舒朗的聲音。
顧夢珠應該是在捂著帕子笑,她害羞地答應了。
我總覺得有人的目光在刺向我,但我不能抬頭看是誰,只能撥弄眼前的花生豆玩。
軟糯的聲音響起,是顧淑。
「那姐姐可得忙了,本來她的兔子燈都做好了,卻被顧苓弄壞了,現在她得再做一個了。」
我弄壞別人東西了?
顧恆接話。
「顧苓還不滿娘因為這件事罰她跪祠堂,硬是要跳湖躲避懲罰,真不知道怎麼沒把她淹死,唔——」
這下他終於被捂嘴了。
老太太道:
「恆兒年紀小,世子莫見怪。」
原來我是跳湖了,我還以為自己是意外落水呢。
這時我又感到有目光刺了過來。
「顧二小姐跳湖了?」
我剛張開嘴,顧夢珠就搶先回答了。
「現在已經沒事了,妹妹身體也好上許多了。」
既然她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把喉頭的咳嗽咽下去吧。
3
吃完飯後,我漫步到庭前賞花。
我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原來不遠處練劍的那兩人正是裴宴和顧夢珠。
裴宴站在顧夢珠身後,一隻胳膊虛環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捏住她的手臂,姿勢親昵,把顧夢珠羞紅了臉。
本來有他倆在,我不想在此地久留的。
可是這邊花開得正好,陽光也充足,不像我那個偏僻小院那麼陰暗潮濕,所以我忍不住再呆了一會兒。
不知什麼時候,裴宴居然朝我走了過來,他抬起花枝,雙手抱胸站在我面前。
「你不要太羨慕別人,就算我承諾過又怎樣,你又沒有練劍的天賦,練了也是白練。」
我有點懵,乾巴巴道,「是嗎?」
他卻以為我是在反駁他,嗤笑一聲。
「我說是還能有假?你也別在這痴痴地看著了,夢珠該不高興了。」
說罷,他扔給我一個藥瓶。
「喏,藥給你,還是溫水送服。」
我慌亂地接住了,這是個很精緻的藥瓶,一看就價格不菲,可是我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的。
我眨巴眨巴眼睛,希望裴宴能給個解釋。
但他卻上前來撩我的劉海,「嘖」了一聲,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盒子來。
我想他應該是看到我額頭上那塊疤了,剛想說男女授受不親,他就已經退開了,又把盒子拋給我。
「這是祛疤的藥膏,但是過了那麼久,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真沒想到我與他素不相識,他居然出手這麼闊綽。
「謝過世子殿下。」
裴宴愣了一下,轉而輕笑,「既然要謝我,那你乾脆把簪子還給我吧。」
他眼神上瞟,盯住了我頭頂那根木簪。
「這簪子是世子殿下送我的?」我驚訝得差點失聲。
而裴宴懶洋洋地看著我,「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一想到這是外男送我的禮物,我差點就要把簪子拔下來了。
可是我轉念一想,怎麼可能呢?這簪子這麼粗糙,又這樣廉價,怎麼會是世子出手相贈的禮物。
再加上裴宴笑得痞氣,我不由得懷疑他就是想藉此讓我脫簪,調戲我罷了。
雖說這個質疑世子殿下人品的想法多少有些不敬,但是我總該是謹慎些為好。
於是我躬身向他行禮,「請世子不要為難我。」
裴宴「呵」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不願意。」
說完他轉身就走。
「沒時間陪你了,夢珠休息完了,應該在找我。」
4
我拿著藥瓶和藥盒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膏藥我抹在額頭上了,但是那瓶藥丸我卻不敢吃。
雖然一聞就知道品質不凡,但我還是不敢內服,畢竟又不知道這藥是幹什麼的。
然而到了半夜,我身體各處開始泛起一種沒來由的疼痛,而且很快,疼痛急劇加重,痛到我連求救聲都喊不出來。
最讓我驚奇的是,我在身體最痛的前胸後背處摸到了兩條三寸長的疤痕。
摸到疤痕的一剎那,好像黑暗中有一柄寒光凜凜的劍刺在了我背上,那一刻我擋在了誰身前。
而他大聲呼喊著我的名字——
「阿苓!」
我艱難地從衣兜里摸索出藥瓶,拔掉塞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藥丸倒入嘴裡。
實在是痛得動不了,我沒法去拿水喝了,只希望這樣也能起藥效吧。
可我居然沒能直接昏死過去。
一片混沌的腦海,不可抵抗地被紛至沓來的零碎記憶劃開。
荒涼鄉村的破舊石牆下,我穿著褪色衣裙、打著燈籠照亮那個蜷在牆角、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害怕地問他。
「你是做什麼的?你還活著嗎?」
少年微微一愣,在黑暗中抬起頭來。
可我還沒看清他的臉,便場景一轉,只低頭看見了手裡掰了大半的粗糧餅。
「抱歉,我這裡只有這個了,你從城裡來,能吃得慣嗎?」
「無妨,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少年笑道。
他一隻白皙如玉的手伸過來,接過餅時不經意碰到我指尖。
而我慌張地把手縮回袖子裡。
那時的羞赧情緒猛地傳過來。
因為我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手上那些日積月累做粗活留下來的痕跡。
與他相比,實在不是很美觀。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時,少年突然貼近我身旁,偏頭在我頰側落下一吻。
那一吻如蜻蜓點水,我卻反應極大,狼狽地向一旁跳開。
少年背著光,身形俊朗,面容卻很模糊。
他笑得直不起腰。
語氣微微抱怨,調侃道:
「怎麼?我把你燙到了嗎?」
我張張嘴,想否認。
卻還是沒能說出話,只是一點點蹭回他身邊。
可是還沒碰到他衣角,眼前的景象全都融化了。
耳邊只剩下刺客的追殺聲。
我突然覺得哪裡都痛,尤其是胸口。
我拚命在這場夢境里掙扎著想醒來,卻又被卷進浪潮洶湧的記憶中——有眼淚一滴滴落在我身上。
那個我不認識的少年緊緊抱著我。
他說,「阿苓,你什麼都不會,為什麼要救我?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會死的……下次,不要再救我了。」
我抓著少年的衣襟道。
「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救你的。你讓我一個人跑掉,我做不到。」
「不如你教我練劍好了,以後我就能保護你,自己也不會受傷了。」
少年破涕為笑,輕嘆一聲好。
後來的某一個晚上,少年攬住我的腰帶我飛上屋頂。
見我哆嗦,他笑個不停。
月光下,他跟我說起京城的事情。
「那裡很繁華熱鬧,等我帶你回去了,我們就一起去看花燈,跟你同齡的女孩都喜歡看這個。」
不知道是不是燒沒退徹底,我現在居然又覺得額頭隱隱發疼。
屋頂上的星辰與月光淡去,時間變成了隆冬。
而我跪在藥堂前,不知道磕了多久的頭。
「差的三兩銀子我下個月就能還上了,求求您先把藥賒給我吧,不然他真的會死的。」
青石板上印著嘀嗒的血跡。
藥堂先生終於肯出門見我一面。
他瞅著我的臉,「哎呦」一聲,把藥塞給了我,讓我趕緊回去給家裡人用藥。
我驚喜地拿著藥跑回家,跟少年說起先生的慷慨。
本以為少年也會跟我一樣開心,沒想到他卻生氣地把藥扔還給我。
「誰讓你去求人了,要是非要你傷成這樣,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本來我殺了那幫捲土重來的王府暗衛,就是為了給你之前受的那一劍報仇,結果你現在又把自己額頭磕得血肉模糊的。」
「這是會留疤的,你知不知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受這麼多傷啊?還是因為我……」
我訕笑道。
「沒事,我以後用劉海擋住就好了。」
但他還是不滿地偏過臉去不看我。
我揪著頭髮的手止住了,小聲道。
「留疤是不是很醜?是不是別人都會嫌棄啊?」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我慌張地抿住嘴。
少年回頭看我,「你說什麼?」
我卻不再說了。
恍惚的夢境和渾身的劇痛,不間斷地折磨著我。
最後,我又累又痛地睡著了。
唯一殘存的一絲清醒意志,是希望自己明天還能活著。
5
「小姐?不能再睡了,夫人傳人來叫小姐你去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