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竹是風光霽月的貴公子,更是清名遠揚的探花郎。
我便是在他面前脫光了衣裙他也不為所動。
世人皆笑我痴心妄想,最卑賤的妓子也敢覬覦未來的駙馬郎。
可後來,他卻為了我抗旨悔婚,不顧裴家百年清名要娶一個妓子為妻。
1
「那是新科探花郎裴清竹吧,真是好生俊俏。」
「聽說他被安榮公主看中,已經欽點為駙馬郎了。」
窗外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聽見這個名字,我的眼睫微微一顫。推開窗戶,正看到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迎面而來。
他容貌清俊,挺拔如竹,面對擲果盈車的場面也面不改色。
我手中的繡帕忽的墜落,打著旋兒飄到男子臉上。
男子一愣,抬頭,黑夜般的眸子直直撞入我的眼中。
我沖他彎唇笑了笑,輕啟紅唇剛要出聲,李媽媽尖利的聲音便急吼吼從背後傳來:
「關屏,張大人來了,你快收拾收拾出來接客。」
每月十五,我都要登台撫琴。
隔著低垂的珠紗,我看到一大群春風得意的新科進士正坐在台下喝酒,今早驚鴻一瞥的探花郎裴清竹也在其中。
撫完琴,我在一眾叫好聲中斂眉退場,剛到高台邊,卻被一股力道狠狠一推。
我踉蹌著摔下高台。
在四起的尖叫聲中,我看見離我最近的裴清竹下意識起身。
他雙手一伸,正抱住我下墜的腰肢。下一秒,我直直摔到了他的身上。
李媽媽尖叫著扶起我,他也被他的好友們攙扶起身。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公子若是不嫌棄,今日還請讓關屏以琴賠禮。」我沖他屈身行禮。
他擺擺手,剛要拒絕,同窗卻紛紛起鬨:「這可是多少人一擲千金也請不到的關屏姑娘,裴清竹,你今天可真是紅鸞星動,艷福不淺啊!」
雖然裴清竹推辭,但他拗不過一眾起鬨的同窗,加之李媽媽也有意讓我多巴結未來的駙馬爺,迅速就安排好了房間。
2
廂房內,新客進士們身邊都帶著姑娘,唯有裴清竹孤身一人。
我坐在帷幔後替他們撫琴配樂,聽著一眾風流才子吟詩作樂。
「快快,終於叫你輸了一把!裴清竹,看你小子平常這君子做派,會不會洞房花燭夜都捧著書枯坐整晚?」
人群鬨笑,一個坐姿放蕩不羈的男子壞笑著開口:「今日雖然你輸了,但身為同窗卻不忍罰你,相反,哥哥送你一場美人恩,讓你好生嘗嘗這牡丹花下死的滋味。」
他一手掠過房內的姑娘們,「看上哪個,哥哥給你付錢!」
話一出,屋內作陪的姑娘們皆是杏眼迷濛,又是期待又是害羞地瞧裴清竹。
誰不知道裴家有位清風朗月般的公子呢,人品貴重,樣貌俊美,更不消說如今他還成了新科探花郎。
見裴清竹要皺眉拒絕,男子率先開口:「你輸了就要按規矩辦事,今日要麼挑個美人快活,要么喝了這壇酒!」
其他人都面色訕訕,他們都知道裴清竹最是潔身自好,且向來滴酒不沾。
許是男子身份尊貴,場面一時陷入僵持。
我停下琴聲,緩緩走到裴清竹身前替他倒了一杯酒。
「今日還請諸位給關屏一個面子,這酒,關屏替裴公子喝了。」
裴清竹擰眉看向我,「不用。」
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既然關屏姑娘開了玉口,本世子豈能不答應?你只需要喝一口就行了,不過——需要和裴清竹唇對唇飲下這杯酒。」
裴清竹歷來是君子做派,怎麼可能答應這個條件,當下臉色就是一沉。
眼看他似乎要和男子翻臉,我立馬仰頭灌下一杯酒,抬起胳膊攬住的裴清竹後頸,狠狠碾壓了上去。
3
裴清竹似乎因震驚而失神了,呆呆地坐著一動不動。
我抵開他緊閉的唇舌,將香醇的酒渡了過去。
見他傻乎乎的連酒也不知道咽下,我的眉眼中泛起笑意,又用舌頭卷過他的唇齒,將酒全部吞回。
離開那乾燥而柔軟的唇瓣時,我附在他耳邊低聲道:「裴公子,就當是以報救命之恩了。」
隨後,我清晰地看到了滿幕朝霞映在裴清竹的面頰之上,他的胸膛也傳來心跳如鼓的聲音。
廂房內的所有人都被我突如其來的舉止驚住了,片刻後,便是一陣鬼哭狼嚎。
「裴清竹,好你個小子!關屏姑娘竟然主動獻吻,要知道就算是侍郎大人來了也就只能聽關屏姑娘在帷幔後彈彈琴罷了!」
渡完酒之後,侯爺果然沒在繼續為難裴清竹,我也回了帷幔後繼續彈琴。
透過飄動的帷幔,我看見裴青竹越發挺拔僵硬的身軀,還有他偶爾和我對上視線後略顯侷促的眼神。
在又一次和他對上視線後,我輕啟紅唇,微微伸出舌頭掃過唇瓣,如願以償地看到了他的耳垂瞬間紅得好似要滴血一般。
4
鹿鳴宴後三日是放燈節,開始是士人們放河燈表達自己高中的喜悅,後來逐漸演變為全民祈福許願的節日。
我帶上氈帽來到朱雀街。街上河燈高懸,無數的才子佳人在這一日都可以以詩會友。
一處擂台圍滿了人,聽所有個大才子在那擺著棋盤守擂,只要能在他手裡撐過十招,便可免費贏得一盞河燈;而如果能贏過那人,便可獲得百兩銀。
我圍過去一看,台上守擂之人竟是裴清竹。
他的才名果然名不虛傳,聽說如果不是歷來探花郎都是由最俊美者勝任,光是憑藉才學,他甚至有可能成為狀元郎。
我站了一會兒,他已經打敗了十多個參賽者,對戰最久的,也不過在他手下走了一盞茶的功夫。
再一個挑戰失敗者下台時,我突然拎起裙擺走上擂台。
人群譁然,沒料到竟有女子敢上場挑戰。
裴清竹的神色沒有絲毫的異樣,他沒有搭理台下那些「女子豈能比賽」的言論,將棋盤恢復後示意我先下棋。
下到第五步棋時,他有些詫異地挑眉看了我一眼;下到第十步棋時,人群開始有叫好聲響起;待一盞茶的功夫過去,裴清竹已是神情嚴肅,正襟危坐。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我們二人還僵持著,裴清竹看向我的視線中滿是棋逢對手的驚喜。
許久後,他主動拱手認輸:「姑娘棋藝高超,在下心服口服。」
在圍觀群眾的起鬨聲中,我撩起氈帽淺笑開口:「裴公子過謙了。」
5
裴清竹看清我的臉後一怔,「關屏姑娘——」
「噓,」我伸出手指觸碰到他柔軟的唇瓣,「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裴清竹的耳垂又紅了,他微微側過頭,斂目嗯了一聲。
前頭不知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人群一下亂了起來,混亂中,我被擠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裴清竹撐著手不讓人群碰到我的身體。
一個小孩撞到我的腿上,眼看就要被人群踩踏,我忙蹲下身抱起他,將他艱難地舉過頭頂。
我們被人群帶著來到河邊,原來是到了放河燈的時辰了。
邊上一個老爺爺看著我們親昵的姿態笑得一臉慈祥,「小郎君,給你娘子和孩子買一盞河燈吧。」
裴清竹清冷的臉上帶上羞窘之色,剛要否認,我卻先一步從老爺爺那買了三盞河燈。
溫柔地擦趕緊小孩臉上的淚珠,我將一盞鯉魚河燈送給他,然後將他交給路旁的衙役。
之後,我將一盞描著竹子的河燈遞給裴清竹,認真道:「還未祝裴公子蟾宮折桂,三甲及第。願公子得守初心,於俗世中覓得無塵之處。」
河燈隨著水波漂遠,整條河似乎都被燦爛的河燈點亮,我窺見裴清竹清冷的眸子也粲然亮了起來,好似萬千星河都墜入其中。
「關屏姑娘……」他遲疑著開口,「不知你的棋藝師從何人?」
「放野大師。」我坦然地望著他,「關屏不過是突逢巨變,流落青樓,雖然身在紅塵,卻渴望尋一方凈土的俗人罷了。」
裴清竹一向自持的神態亂了,最後,他露出一個克制的,得逢知己的笑容:「姑娘曠達的心性已超世人許多。」
離去前,看著他端方君子的面容,一股莫名的衝動席捲全身,我的手指顫了顫,終於忍不住道:
「裴公子,十日後是關屏梳攏之日……關屏……靜候公子的到來……」
6
紅燭高照,拈芳樓內氣氛異常火熱。
我神情冷漠地坐在帷幔後,台前,競價的聲音此起彼伏。
「八千兩白銀!」
「張大人出價八千兩!還有更高的嗎?沒有的話咱們關屏的初夜可就是張大人的了!」
李媽媽的聲音激動不已,間或夾雜著其他人羨慕的起鬨聲和張大人志在必得的得意笑聲。
丫鬟小蓮一張臉緊張得煞白,「小姐,裴公子今夜真的會來嗎?」
我漫不經心地擦著口脂,「他會來的。」
李媽媽盯著八千兩白銀眼冒金光,要知道這可是整整八千兩啊!在關屏之前,最紅的花魁初夜也不過拍得五千里白銀罷了!
「我宣布,今晚恭喜張大人抱得美人歸,拍中關屏的——」
「一萬兩!」
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從屋外傳來,打斷了李媽媽的話。
伴隨著聲音,一個清雅俊美的男子踏進了拈芳樓中。
有人認出男子的身份,吃驚地倒抽一口氣:「這不是裴家的裴清竹嗎?聽說裴家素來看重清名,從不眠花宿柳,這裴清竹還剛被點為駙馬郎,竟然有膽子狎妓!」
張大人眯起眼睛看著裴清竹,「裴公子,你就不要來開玩笑了,這種地方可不是你們裴家人該來的,當心被裴大人知道了打斷你的腿。」
裴清竹卻連一個眼神也懶得給對方,「聽說尊夫人正在來拈芳樓的路上,張大人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
張夫人是典型的母老虎,張大人一聽,頓時嚇得兩股顫顫,他狠狠瞪了裴清竹一眼。
「哼!原來裴家也不過是沽名釣譽,為了一個妓子豪擲萬兩,裴公子可真是風流!」
張大人一走,李媽媽猛地撲上來搶過裴清竹手裡的銀票,哆嗦著喊:「恭喜裴公子!恭喜裴公子!快快,關屏就在屋內,已經打扮好等著裴公子了!」
聽到果真是裴清竹拍下我的初夜,小蓮鬆了口氣的同時眉頭又皺了起來,她小心地叮囑:「小姐,你可別忘了,他是我們的仇人。」
描眉的手一頓,眼前突兀閃過爹娘臨死前的慘狀,我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一片。
「放心,我從未有一日忘了趙家的深仇大恨,定會讓裴家血債血償!」
7
門吱嘎一聲推開,但來人卻遲遲未踏進我的閨閣之中。
不知隔了多久,我才聽裴清竹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關屏姑娘,今日你好生休息吧。」
他轉身要推門出去,我從背後撲上去抱住他的腰。
「裴公子,你是嫌棄關屏身份卑賤嗎?」
裴清竹轉身拉開我的手,「關屏姑娘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姑娘心有大志,不忍你……所以今日才出手。」
我定定地看著他,突然伸手脫掉身上罩著的輕薄外衫。
外衫滑落,只余緋紅的肚兜,我緊緊抱住他,「既然已身在紅塵,關屏唯一能選擇的便是將自己的處子之身交給心上……交給裴公子這般的正人君子。」
裴清竹在我脫掉外衫的瞬間就閉上了眼。
他用有些低沉的語氣說:「關屏姑娘請自重,在下已有未婚妻,今日出手是看重姑娘才情,憐惜姑娘的遭遇,並不是為了趁人之危!」
我怔怔鬆手,看了他半晌,而後慘笑一聲,用淒涼的語氣說:「多謝裴公子,你走吧。」
裴清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推開門走了。
第二天,我讓李媽媽為我掛牌招客,她笑得見牙不見眼,飛快就把我要掛牌的消息宣傳了出去。
8
上一次煮熟的鴨子從嘴裡飛走的張大人這一次終於拔得頭籌,成功進了我的閨閣之中。
他一進屋就想偷香,我敏捷地躲開他的咸豬手。
「張大人,我說了今日只陪著您飲酒作樂,如果你想干別的事,還是請離開吧。」
張大人哪捨得離開,覥著臉輕打自己的手,「怪本大人,實在是管屏姑娘美得不可方物,讓人目眩神迷啊。」
我面無表情地倒酒,並沒有接他的話。他也不尷尬,轉而幸災樂禍地說起了裴清竹的消息。
「昨日裴家那小子竟然從本大人手裡搶食!哼,活該他今日被裴志遠狠狠打了幾棍子。」
甫一聽到這個刻在我骨肉中的名字,我的手忽的一顫,酒水立馬順著桌子浸濕了裙擺。
「哎喲,關屏姑娘沒事吧?」
我回神,手心幾乎要掐出血來。「沒事,剛剛您說什麼,裴公子被裴……裴大人責罰了?」
「哼哼,」張大人語氣很是得意,「裴家門風清正,更不說裴清竹現在還尚了公主,他膽敢狎妓,裴志遠不把他打死都算好的。」
聽著「裴家門風清正」幾個字,我幾乎要冷笑出聲。
張大人暗爽了一陣,瞧見我濡濕的裙擺,殷勤地開口:「關屏姑娘還是快脫了這衣裳吧——」
正獻著殷勤,門就被砰地一聲踢開,裴清竹半是憤怒半是焦急的臉映入我的眸中。
他跨步上前,一把將我護在身後。
「關屏姑娘!你沒事吧?」
9
張大人幾乎要氣死了,昨日的好事被裴清竹攪和了,今日他又來搗亂!
「今日可是關屏主動掛牌邀請本大人進閨閣的,裴清竹,有你什麼事啊!」
裴清竹的呼吸猛地加重,他閉了閉眼,冷靜道:「據我所知,梳攏之日後至少一個月的時間關屏都是……屬於我的,張大人此舉才是不守規矩吧。」
張大人氣得跳腳,但無奈裴清竹說的確實在理。他本以為對方被裴志遠責罰了,至少也要半個月不能出門,卻想不到對方剛受完責罰就急吼吼到青樓來了。
「本以為裴公子是清雅君子,沒想到也是個流連青樓妓子的,裴家的門風可算是毀在裴公子手裡了,哼!」張大人陰陽怪氣完,拂袖離去。
裴清竹轉頭上下打量我,確定我沒有被強迫的痕跡後,他壓抑著怒氣發問:
「你為什麼要自甘墮落?那一萬兩白銀足夠你至少一個月不用攬客,你昨日說身不由己,今日為何又這麼迫不及待!」
我慘然一笑,「身不由己如何,迫不及待又如何?裴公子昨日不是說自己已有未婚妻,便是我主動獻身也能做柳下惠的嗎,今日是以什麼身份質疑我的呢?」
他身子一僵,久久沒有回答。
我也無心等他的回答,只用絕望的語氣繼續道:「一個月之後,我仍然是要接客的,公子既然不願沾染我一絲一毫,就不要再作出這些會讓我誤會心動的事了。
「跌入泥潭不過就是一瞬的事,公子敬我憐我,卻又拒我憎我的行為,比跌入泥潭更讓我難以忍受。」
10
裴清竹捏緊拳頭,似乎在極力掙扎著。
「在下……並沒有厭憎姑娘,只是,只是你我男女有別,自然該保持距離。何況姑娘才情出眾,品行高潔,我敬你也是應當的。」
我眼中含淚,笑著搖頭,「縱然關屏身份卑微,註定與公子有緣無分,但有公子今日這番話,關屏也算是得償心愿了。」
之後一連半月,裴清竹似乎是擔心我又掛牌,隔三差五就回來拈芳樓尋我。
我們或是對弈,或是賦詩,便是安靜地一句話不說,他作畫,我撫琴,也自有一番默契與靜謐在其中。
裴清竹雖然從未與我說過,但我也從來往拈芳樓的客人們戲謔的目光和輕挑的話語中知道,裴清竹因為和我數日糾葛的關係,已從人人稱羨慕的貴公子,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我也為京中眾多貴女不恥,她們紛紛嘲笑我痴心妄想,篤定風光霽月的裴清竹不過就是一時糊塗。
因著裴清竹的緣故,十五這日我不需要登台撫琴,便想著去白雲觀上香。
馬車行至山間,車外的馬夫突然慘叫一聲,接著馬車倏然失去控制。
我狼狽地從馬車裡摔出去,視線里出現一雙染著血跡的靴子。
我渾身一顫,抬頭看去,一個殺手正用看獵物般的眼神盯著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淫光。
「你就是勾得駙馬流連青樓的妓子?爺倒要好好嘗嘗是何等滋味。」
顧不得身上的擦傷,我爬起來就向著密林里跑。
但殺手的動作更快,染血的長劍一挑,直接攔住我的去路。接著那鋒利的劍刃往下,剝開我身上的外衫。
我握緊手中的染了毒的珠釵,在殺手縱身將我撲倒在地時反手狠狠扎進他的眼球中。
「啊!」殺手慘叫出聲,接著瘋狂地揮劍朝我胸口刺來。
我被他牢牢轄制住,根本沒有脫身的可能。
11
眼看那劍就要貫穿我的胸口,千鈞一髮之際,一襲白衣凌空而至,牢牢將我護在身後。
鮮血似乎噴濺在了我的臉上。
殺手終於支撐不住,重重地砸到了地上。他一死,被利劍貫穿的裴清竹似乎也支撐不住了,身體顫抖地壓在我身上。
我咬牙攙扶起幾乎陷入昏迷的他,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找到一處山洞。
洞內有汪清潭,我除去裴竹清的衣衫,仔細清洗那橫亘在下腹部的傷口。
眼下沒有藥,我猶豫片刻,俯身舔舐上傷口處。
唇舌下勁瘦的腰肢細微的顫抖起來,接著一股虛弱的力抵在我肩頭想將我推開。
抬起頭,是裴清竹泛紅的眼和蒼白的臉。
「別動。」我推開他的手還想繼續,但虛弱無比的他卻固執地看著我,我只好作罷。
等我去撿拾柴火回來,他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
天色很快暗淡下去,我正思索著小蓮什麼時候能發現我出了意外,派人找來,就聽到微弱的呻吟聲從裴清竹的方向傳來。
我湊近一看,果然,傷口感染,他發熱了。
往日裡受傷帶來的發熱都是致命的,更不用在這荒郊野外。
我蹙眉看著身體不斷發抖的他,腦海中不斷撕扯。
他本就是我的仇人,就這樣死在野外不是正好嗎?
可想到他義無反顧救下我時的身姿,我心中的天平卻在不斷傾斜。
「蠢貨,不知有一日,你會不會為了今日救了我而後悔……」我撫上他失去血色的唇瓣,喃喃罵了一句。
12
我褪去全身的衣衫蓋在裴清竹身上,夜間山風甚涼,我抱著胳膊也飛快擠了進去。
剛觸到裴清竹,就好像冬日裡抱了個熱乎乎的手爐,我忍不住呼出一口氣。
還不待我繼續靠近,裴清竹几乎要被火燒乾的軀體也猶如碰上了甘泉。他細長的胳膊一收,我就被牢牢按進了他的懷中。
密不透風,親密無間。
他的腿壓在我的腿上,胳膊緊緊按在我的胸口處,就連發熱的臉頰就竭力往我頸窩處埋。
灼熱而潮濕的氣息噴洒在我耳邊,我不自在地想挪開頭,但下一刻裴清竹的鼻息也追逐了過來。
「傻子……」我啟唇又罵了句,過後仍不滿足,又加了句「色狼!」
但色狼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更加用力地抱著我,被暖融融的觸感包圍著,我竟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我在山間的啁啾聲中醒來。
身體微微一動,才發現身上的衣衫竟然已經穿好了。
意識瞬間回籠,我抬眼一看,裴清竹果然已經甦醒過來,此時正遠遠坐在山洞口。
他眺望著遠山,眉頭微蹙,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聽見衣服摩擦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望過來。對上我的視線後,那張清雋出塵的臉瞬間就紅透了。
伴著剛升起的晨曦初露,他盯著我的眼睛,嚴肅而真摯道:「關屏小姐,在下會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