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蕭翎打仗五年,為救他鬼門關我三進三出。
最慘的一次肚子被敵軍扎破,孩子沒了。
蕭翎濕了眼說要娶我為妻。
在登基之日他卻昭告天下要娶丞相嫡女。
「阿秀,你一介孤女命如草芥,想讓孤娶你,痴心妄想。」
可當我恢復身份,他紅著眼哀求:「阿秀,是我痴心妄想想娶你,答應我,好嗎?」
1
人人稱頌祁國有個秀將軍,為大祁立下漢馬功勞。
蕭王要是沒有秀將軍根本不可能順利繼位。
我曾擔心這大逆不道的言論會讓蕭翎萌生嫌隙,他卻將我摟緊,說誰會跟自己的夫人計較。
相濡以沫五年,雖無名分,但我早就世人眼中皇后的不二選擇。
蕭翎允諾登基時會為我辦一場盛大的冊封大典,我也準備那一天告訴他我的身份。
公公讀完詔書,蕭翎竟然冊封丞相嫡女燕冉為大祁皇后。
滿朝文武齊刷刷看向我。
我怔在原地,寒氣遊走全身。
蕭翎攬著燕冉站在大殿上,只屬於我的懷抱此刻屬於另一個女人。
有人替我不值,當場被蕭翎刺死。
「為什麼?」
「阿秀,你一介孤女命如草芥,想讓孤娶你,痴心妄想。」
燕冉挑釁地看了我一眼,衝著蕭翎撒嬌:「陛下,她瞪得我好害怕。」
「那便挖去她的雙眼!」蕭翎寵溺道。
他擺擺手,侍衛將我團團圍住,我閉上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呵呵,我用命換來的痴心妄想。
2
被救回黎國已小半個月。
當初父皇為了保護我,派了一百個暗影跟著。
他們從守衛森嚴的祁國皇宮救人如探囊取物。
為了讓我與過去斷乾淨,父皇命人在祁國皇宮裡安排了一具被挖掉雙眼的屍體。
也不知道蕭翎看見那具屍體,會不會有片刻的傷心?
剛回黎國的一周里,我躲在屋子誰也不見。
父皇和母后輪流守著我。
道理我都懂,可就是走不出情緒的漩渦。
直到聽侍女說父皇準備糧草和兵馬要踏平祁國,我才走出屋子。
「傻丫頭,受苦了。」父親深深嘆息,滿眼自責,「都怪父王和你母后太寵你,才會讓你這般識人不清。」
看著父皇鬢角斑白,我眼睛酸澀。
可這酸澀在看到百餘十個世家公子進來時戛然而止。
他們個個風流倜儻,眼神拉絲地看著我,我渾身戰慄。
父皇狡黠一笑:「那個瞎了狗眼的畜生咱不要,玥兒你看著這些公子,都是父皇挑選過的。」
我像被人扒光衣服站在那裡,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不滿意嗎?」父皇期待地看著我,我還沒回答,他又補充,「玥兒,你不用說,父皇明白了。」
於是他對著侍衛說再去找,直到我滿意為止。
咱就說,用不著這麼著急吧。
3
為了慶祝我回歸,父皇昭告天下舉辦登基大典。
對,你沒看錯。
父皇的心意我明白,他要把這至高的,人人都嚮往的榮譽給我,告訴全天下他的女兒是最尊貴的。
各國使臣、世族大家紛紛聚首黎國國都。
寅時我就被嬤嬤拉起來洗漱裝扮,整整忙了兩個時辰母后才滿意。
銅鏡前,我紅衣裹身,宮衣上繡著連珠團花錦紋,花團錦簇間龍鳳呈祥。
一頭烏黑的髮絲垂在細腰間,薄施粉黛,顧盼生輝。
嬤嬤侍女一副吃下一頭牛的表情,母后也稱讚怎會有如此漂亮的人。
讓我沒想到去大殿的路上會碰到蕭翎。
「阿秀?」
我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他怎麼會來?父皇不是說不請他嗎?
蕭翎激動地握住我的手,眼眶赤紅,眼尾氤氳的水汽看起來深情無比。
我慌亂地掐住自己,一再告訴自己要冷靜。
「我就說你不會死,命那麼大的人怎麼會死,怎麼可以死?」
他肩膀抖動,一滴淚落在我手上。
哼!我命大?不過是父皇靠幾顆保命的藥丸救了我的命。
我抽回自己的手,侍衛迅速把他押著跪在我面前。
「大膽淫賊,竟敢輕薄公主。」
「罵誰呢,祁國的皇帝豈容你們侮辱。」燕冉扶起蕭翎,「陛下,那個女人已經死了,這個是個冒牌貨。」
嘴上說著不是,可她看我的目光淬了毒的狠辣,那樣子不剜我兩刀都不解恨。
蕭翎愛她,她恨我做什麼?
蕭翎不解地看向我:「公主?阿秀,你是黎國的公主?」
「你認錯人了,本宮是黎國的公主,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我看著他眼裡的驚喜和期待一點點熄滅,一字一句說道。
4
登基儀式順利舉行,晚上的宮宴熱鬧非凡。
在父皇的默許下,很多公子都過來與我攀談。
我無意虛情假意,但看著蕭翎的臉一點點變得鐵青,我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我故意對靠近我的男子熱情,心裡忐忑地等著。
「不想死都給我滾!」
蕭翎一臉戾氣拔劍指向我周圍的男子,凌厲的劍氣嚇退了他們。
嘈雜的宴會頓時鴉雀無聲。
「蕭翎,孤記得沒有請你吧。」父皇厲聲道。
蕭翎反應過來對著父皇作揖:「是晚輩不請自來,抱歉。」
人群中開始議論,尤其是被蕭翎打敗的景國國王,嘲諷道:「有的人還真是臉皮厚。」
蕭翎陰沉的眼神掃過那人,片刻看向我白皙的肩膀,一聲不吭拉起我滑落在胳膊上的裙衫。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心尖一顫。
我一掌打在他胸口,他後退兩步,嘴角流血。
我的侍衛一擁而上,將他拖下去跪在地上,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都不敢相信有人這麼大膽敢在宴會上冒犯女皇。
蕭翎更難以置信地看我,他掙脫侍衛的鉗制,又向我撲來。
我拔劍指他:「有完沒完!念你是一國之君我已留足顏面,再不客氣,我不介意舉兵攻打祁國。」
他微微一怔,繼而繞過劍握住我的手,四目相對。
「阿秀,這麼久氣也該消了吧?」
「娶丞相之女不過權宜之計,你才是我心悅的人。」他壓低聲線,「乖,你最明理了,我們回祁國。」
「讓開!」我冷聲喝止,甩開他的手,又一掌打在他胸口,「我認識你嗎?」
我輕蔑一笑,挑起他的下巴:「你是不是愛慕我?不過面相一般,跟他們比是差了點。」
五年足夠了解一個人的全部,包括他的弱點。
蕭翎這人最討厭拿他跟別人比較,尤其是大庭廣眾下。
果然他被我刺激得青筋暴起,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阿秀,你變了。」
「從前你不會這麼對我。」
我冷笑:「說說看,阿秀是怎麼對你的?」
他面露不悅,但似有不甘,仍耐著性子回憶往事。
「那時我們一起行兵布陣,征戰沙場,沒有人能如你一般和我配合得那般默契。」
「你還記得嗎?一次我們被偷襲,是你替我擋了毒箭,又撐著最後一口氣替我療傷。」
「還有我們相擁而眠,你紅著臉說要……」
他竟耳根微紅,期待地看著我,等我的肯定。
「這些你都忘了?」
我撇開視線,看向眾人,神情睥睨。
「眾卿家,孤似祁皇口中的人嗎?」
「不像。」
「怎麼可能,一代女皇,怎會那般卑微!」
嘈雜的聲音蕭翎聽了個清楚,從他微微抖動的嘴角我知道他在極力隱忍。
「阿秀,我都給你道歉了,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道了歉就得原諒?
那我一身的傷痕能平滑如初嗎?
以前我怎麼沒發現這個人的自私偽善呢。
「好辦,祁國歸順黎國。」我篤定地看向他的眼睛,「而你,俯首稱臣。」
他抵著鼻子,神色慌亂:「我的不就是你的,何苦分得那麼清?」
「那便沒什麼好說的。」
我擺擺手,侍衛就將他拖下去。
「阿秀,你別後悔!」
我是後悔過,離開他的當晚我就後悔了。
我一邊罵著自己不值錢,一邊悄悄躲在屋頂。
我聽暗線說朝堂之上百官關於他對我的做法頗有微詞。
他大發雷霆,罵我脾氣倔,罵我不知好歹,罵我痴心妄想。
說他一代天子,怎麼可能只有情情愛愛?
還說我官奴的身份配不上這大祁的後位。
我一直是一個影子陪在他的身邊。
即便身邊的人都默認我們的關係,蕭翎也從未在人前肯定過半分。
本想在他登基那天告訴他實情,祁國和黎國結秦晉之好。
可他說我痴心妄想。
黎國是祁國的十倍,而我是黎皇唯一的女兒。
起初不過是偶然間撿到奄奄一息的官奴,救了她之後又陰差陽錯被蕭翎所救。
好多次我都想開口告訴他實情,但他一直將我錯認為官奴。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拋開身份的我竟被他嫌棄了。
我圖什麼呢?
圖他的搭救?明明那時我的暗衛就在附近,根本不用他救。
圖他美色?他雖然長得在祁國算得上數一數二,可在我們黎國,這般的男子數見不鮮。
到底是我單純,以為真心可換真心。
沒想到夾雜世俗,他也不過凡夫俗子。
趁他沒走遠,我大聲宣布:「即日起,昭告天下孤要充盈後宮。」
我用了內力,確保隔老遠他都可以聽得清楚。
果然,他身形一頓,停住腳步。
5
夜裡,我屏住呼吸突然聽到瓦片的聲音。
來人聽氣息就是高手,我摸到腰間的匕首,靜靜等他靠近。
「阿秀,是我。」
聽到蕭翎的聲音,我從被窩探出頭來。
「你來幹什麼?」
「帶你回去。」
他說得雲淡風輕,似乎我不是什麼女皇,還是那個一心只有他的女子。
「這裡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回哪去?」
他眸子緊縮,慌亂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回到我身邊。」
「然後呢?黎國就成了祁國的一部分?」
「你……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他不悅地揉鼻子,眼神撇向別處。
半晌他不說話,我靜靜看著他。
他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俯下身子打算和我親密。
在他的唇離我幾厘米的地方,我躲開了他的吻。
他扶住我的後腦勺,將我禁錮在他的懷抱里,泄憤地吻起來。
我用力反抗,他將我的雙手鉗住舉過頭頂。
手不安分地伸進我的衣服里,企圖探索更深。
灼熱的呼吸灑在我的頸窩,我的心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每次他只要擁住我,用一個纏綿的吻就可以結束我們的爭吵。
可這次不一樣,我要徹底將他忘記。
我提起膝蓋提到他下面,他吃痛鬆開我的手腕。
我借勢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血從牙印里滲出來,他也不惱:「我的小花貓會撓人了。」
「祁皇,我說過,你認錯人了。」
他撩起我的一縷髮絲在手裡輕輕捻著。
「怎麼會,你的反應騙不了人。」他玩味地看著我,「你還是愛我的。」
「是嗎?換面首也一樣,又不是沒做過。」我故意攀著他的脖子,眼神曖昧,「既然祁皇這麼愛慕我,將就將就也不是不可以。」
他被我激怒:「你說過我是你唯一的男人。」
我聽得一陣反胃,噁心地想吐。
「來人,有刺客。」
我大聲喊道。
侍衛來之前,蕭翎帶著不甘跳窗離開。
6
黎國女皇充盈後宮的事天下盡知。
無數美男朝黎國湧來,我看著烏泱泱的男人,一個頭十個大。
我父皇一輩子只有母后一位妻子,他總說讓我要尋一個本來就很好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對我好的男人。
可我被保護得太好,所以才在蕭翎那裡吃了癟。
「想什麼呢?」我的頭被重重敲了一下。
熟悉的臉龐越靠越近:「皇兄救我!」
我扯著他的袖子前後搖晃,小時候犯錯父皇要責怪我的時候我總是躲在他的身後。
他替我受罰。
父皇總說他把我慣壞了。
「知道荒唐還這麼做。」
我努努嘴,我不就是口嗨想出口氣嘛!皇兄揉揉我的頭髮:「好了,知道你氣不過。」
他掃了一眼底下的人:「這些都不怎麼樣,我的玥兒值得最好的。」
「這天下除了你和父皇,誰還是更好的男人?」我脫口而出。
曾經覺得蕭翎世上最好的人,可……
覺察我的情緒,皇兄將我攬進懷裡。
突然蕭翎出現,一把扯過我,質問皇兄:「你們是什麼關係?」
皇兄沒看他,將手伸向我:「玥兒,過來。」
我正要動,蕭翎握著我的手更加用力。
我吃痛蹙眉,皇兄一掌劈開蕭翎。
兩人之間暗流涌動,一個霽月清風,一個陰翳扈戾。
「住手!」我斥道,上前給了蕭翎一巴掌。
「阿秀,我錯了,我沒有要挖你的眼睛,只是關兩天就放出來。」
當時我被押進地牢,沒多久一個公公拿著詔書說立即行刑。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滾!」
皇兄擔心我被蕭翎騷擾,增加了保護我的暗衛。
蕭翎進不來就在皇都到處散播他和我的流言。
說我背信棄義,棄他於不顧,甚至將我為了失去一個孩子的事情也說了出去。
說書先生說得有鼻子有眼,一些細節只有我和蕭翎兩人知道。
他將自己描述成深情尋妻的悲苦形象,而我就是陳世美,該受唾棄。
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這麼一鬧,正好幫我解決了那些慕名而來的男人。
皇兄擔心我,幾次暗示他可以殺了蕭翎的。
我解釋一旦我有回應,就會正中蕭翎下懷,他不就是想逼我承認我就是阿秀。
流言止於智者。
皇兄見我沒事,變著法給我從宮外帶些新鮮玩意,我不勝其煩。
「皇兄,我是女皇,很忙的,好嗎?」
他的雙眼笑成月牙:「你忙吧,我守著你。」
父皇帶著母后去遊歷山川,說有皇兄在他不擔心。
可這滿朝文武對我這個女皇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
就這短短一周,奏摺比父皇之前的多得多。
刁難的意味不言而明。
我曾問過父皇為什麼不把皇位傳給皇兄。
父皇嘆息,說他問過了,皇兄執意不肯,說皇位只能之玥兒的。
雖然皇兄是父皇撿回來的孤兒,但我們從沒把他當外人,在我眼中,這黎國國君就是他的。
但同時我對他的回答又不意外,他這個人從不在乎權勢。
令我意外的是他不想當我皇兄了:「玥兒,以前你不在,我替你守著黎國,如今你已經成了女皇,我想等一切順利,離開一陣子。」
「你要去哪兒?你不要我了嗎?為什麼不想當我皇兄?」
我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他窘迫後退,一向波瀾不驚的眸子全是慌亂。
「要你,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捨棄玥兒,我都會在你身邊。」
他拿出一封密函,看了上邊的內容我才明白。
「只給你一年,不行,半年時間。」我抱胸斜睨著他,「超過時間我就不認你了。」
7
黎國地大物博,本就在父皇的治理下國泰民安。
但我覺得還不夠好,自古以來女子總是依附於男子,即使受了委屈也不能離開。
是她們不想離開嗎?
是嗷嗷待哺的犬子需要母親,是世俗偏見的唾沫星子會淹死人。
一切的根由是因為女子沒有傍身的能力,所以她們忍氣吞聲。
於是我建女子學堂,頒布法令,女子可進學堂,可參加科舉,可從軍投戎。
且女子婚嫁自由,任何人不得違背女子意願。
婚事不幸的可休夫或和離。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出意料的那些對我有意見的大臣又開始勸誡。
說我婦人之仁,這黎國在我手裡遲早得玩完。
「陛下,女子怎麼能和男子一樣進學堂呢!」
「有何不可!」
皇兄從殿外進來,我示意他過來和我一起坐,他卻像臣子一樣作揖站在殿內。
「陛下,臣附議。」
他一襲白衣站在那裡足以震懾眾人。
「國是天下人的國,男子女子都是黎國國民,有何分別?」
「各位想想,要不是家中的妻子照料好一切,我們的士兵哪個能安心保家衛國?」
「古有木蘭替父從軍,穆桂英挂帥迎敵。她們能做到,我相信我們黎國的女子亦如此。」
皇兄的一番言論迅速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他們紛紛附議。
有了支持,我的法令推行得很順利,得到了黎國上下的支持。
那些對女子有偏見的男子即使有意見也只能閉嘴。
假以時日,我相信她們會成為自己的依靠。
我去找皇兄,想謝謝他的助力。
他不在寢殿,我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想起我們小時候常常在這裡玩捉迷藏。
那時他剛被父皇帶回來,人小小的,比我只大一天,非要我喊兄長。
我不服氣跟他比試掰腕子,輸了卻哭得梨花帶雨。
他無奈地抱住我:「好啦,哥哥以後保護你。」
我狡黠一笑,父皇說的沒錯他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唯一走進他心裡的辦法是示弱。
從此以後他說到做到,無條件支持我的所有決定。
連和蕭翎在一起的事,他眉頭緊鎖卻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