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用力推他,我就輕輕一下,真的不怪我,是他自己倒霉,是他自己倒霉,不怪我的!」
「我真的是牡丹命格,是國師親口說的啊!」
裴父連國師一起恨上。
「呸,坑蒙拐騙的老禿驢,看我不砸爛他的鎮國寺。」
裴父一發狠,國師也害怕,立刻跳出來撇清關係。
「什麼牡丹啊,我說了呀,母單命格,誰娶誰死,我不是告訴他們了嗎,不關我事啊!」
這下,我父親徹底傻眼。
「母單命格?這是真的,雲嫣說的竟然是真的,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歹毒的命格——」
裴父氣得眼冒金星。
「好啊,你們明知道歹毒,還要跟我們裴家結親,說,你們是不是想故意害死我兒子,誰派你來的,你背後究竟是誰在指示?」
裴父發起瘋來,找人把宋府上上下下砸了一個遍。
在他的指示下,一群御史也參我父親,找出許多陳年舊事,說他為官不正。
水至清則無魚,我爹做了這麼多年的官,自然不可能真的一清二白。
很多細微小事被羅織起來,洋洋洒洒,列了一大堆罪狀。
皇帝正是用人之際,本就偏袒裴父,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官,為了平息裴父的怒火,免就免了吧。
於是,一道聖旨下來,我爹被革職,宋府被抄,滿府女眷都跟著流放寧古塔。
從我們離開宋府,才短短半個月時間,繁華熱鬧的宋家,便如同空中樓閣一般,瞬間傾覆成廢墟。
15
抄家前一日,我爹來外祖家求過情。
外祖父曾經做過國子監祭酒,桃李遍天下,雖然如今已經致仕,但在儒林中說話依舊有些分量。
他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是我豬油蒙了心,不聽雲嫣的勸告,都是我的錯,是我誤解她們母女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岳父,雲嫣身上畢竟留著我的血,你不能不管我們呀!」
外祖父神色冷淡。
「宋大人,我不是你岳父,你同寶珠和離那一日,我們就毫無瓜葛了。」
父親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
「寶珠,你可是在忌恨我扣下你的嫁妝?」
「這些銀子還你,我另外又補了五千兩,我的私房錢也全給你了。」
「求你,你讓你爹向皇上求情,叫裴尚書饒過我們一家吧,這都是誤會啊——」
我娘劈手奪過銀票。
「行吧,看在往日多年的夫妻情分上, 我讓我爹上道摺子。」
父親神色怔怔,盯著我娘的臉看。
「寶珠,我就知道, 你不會不管我的。」
「都是宋清梨害我, 這對母女倆,向來不幹好事,竟敢隱瞞自己母單命格的事,將我宋家害到這個地步!」
「你放心,等風頭過去, 我立刻休掉姓柳的賤人, 到時候八抬大轎,重新娶你過門。」
我娘冷笑連連,並不說話。
等人一走,她把銀票收好, 警告外祖父。
「這銀子本就是他該還我的, 你也不許管他們的閒事。」
外祖父搖頭。
「你可抬舉我了,我根本管不動裴尚書!」
果然, 第二日聖旨下來,是極為嚴苛的抄家之禍。
外祖父清名尤在, 而且, 為著母單命格的事, 我和我娘幾次拼力勸說父親, 甚至為此被休的事,裴尚書都查得一清二楚,倒並沒有牽連我們。
16
宋家被流放, 出城那日, 天空下著濛濛細雨。
我和我娘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路邊。
親眼看著宋家人戴著鐐銬, 長長的一串,走進一片灰暗的雨霧中。
我娘嘆口氣。
「走吧,別看了。」
我卻邁不動步子。
城門另一邊, 裴雲崢坐在輪椅上, 兩眼空洞地著遠方。
裴父咬牙切齒。
「崢兒, 父親給你報仇了,你寬心吧。」
裴雲崢懵懵懂懂, 嘴角流下一灘涎水。
旁邊的丫鬟趕緊拿帕子仔細擦拭。
他的視線轉到我身上,眼睛忽然亮了亮, 緊接著,又像忘掉什麼一般,眼神重新恢復寂然和空洞。
「好, 爹爹這就帶你回家吃飯。」
輪椅被抬上馬車,青色的車簾落下, 隔絕了裴雲崢瘦削的身影。
我娘又嘆一口氣。
「壞男人就是這種下場,沒什麼好看的,走啦,咱們也回家吃飯, 今日有你最愛吃的糖醋肉。」
走了幾步,雲消雨歇。
前方的青石街道上,遍布夕陽璀璨的霞光。
餘生再無風雨。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