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暗暗疑惑,傅司淵怎麼一天不見腦子壞了?
這跟原文描述的那個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瘋批霸總也不太一樣啊?
這語氣,我竟然聽出了幾分委屈巴巴、酸不啦嘰的味道。
再說,我什麼時候喝醉了還抱著別人調情了?
雖然我之前年少輕狂不懂事,饞男人的身子饞的發狂,但是已經吃中藥調理好了。
「嗐,」我小嘴一張,瞎話就來:「這不是病急亂投醫嘛,要是早碰見傅先生這麼優秀、帥氣還聰明的合作夥伴,我早就開開心心完成人類繁衍任務、皆大歡喜繼承姜家財產了。」
傅司淵的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呆滯,白皙的耳尖肉眼可見的微微泛紅。
「放心,孩子肯定不能是親生的,指定領養一個。」
「……」
「其實生一個也不是不行。」
傅司淵小聲說了一句。
「啊?傅先生說什麼?」
「我說下周三舉行訂婚宴,姜小姐覺得可以麼?」
傅司淵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靠在沙發背上,白色襯衫的領口被扯松,寬肩窄腰大長腿暴露無遺,直鼻薄唇,眸光瀲灩,果然是人間尤物。
我腦殼發昏,偷偷咽了口口水,聲音發虛:「會不會有點倉促啊?不出意外的話,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訂婚了。」
傅司淵抬眸定定地看我,眼底一片沉色。
我立刻心領神會,傅司淵這是迫不及待想跟顧清言在一起,順帶手把姜家搞垮收編,當做他們的戀愛刷新點啊。
可我的本意是想儘量拖延,畢竟,那件事需要時間籌謀和落實。
看來,要安排他跟顧清言接觸,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了。
我假裝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我明白,明白!傅先生放心,以我的從業經驗來看,這訂婚結婚領養孩子一套流程走下來,我這buff得升天!您指定飛速遇見意中人,百年好合,至死不渝,萬古流芳,寫進史冊!」
不知道哪句話又觸動了傅司淵的點,他原本溫和下來的氣場又變得凜冽起來:「借姜小姐吉言,不過,你別忘了,我們才是利益一致的同謀。我是姜小姐最大的合作方,所以,我奉勸姜小姐,儘管還沒有結婚,但是該遵守的條約還是要遵守的,免得影響你我之間的合作關係。」
我連連點頭:「傅先生說得對,我肯定兢兢業業促進合作推進,福利院我都預約好了,咱們到時候拎包選孩,就地當媽(爸)。」
傅司淵有些氣惱,聲音冷了八個八度:「姜黎!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加速點頭:「知道知道,傅先生放心,我肯定不會對您有任何肖想,咱倆也只是純粹的合作關係,我很有自知之明,肯定不能給傅總的追妻路添一咪~咪~兒~~~的麻煩。」
傅司淵氣結,無奈地揮揮手:「算了,算了,期待姜小姐的業務能力展現,出去吧。」
我如獲大赦,麻溜拎包走人,關門時隱隱約約聽到一句:「哎,小笨蛋,你到底拿了什麼破爛劇本……」
11
傅家和姜家聯姻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濱城,引起軒然大波。
無他,我屢戰屢敗,耽美聖體的身份早已深入人心,世人皆知:給姜家小姐800w,她還你一個羅曼蒂克史上的奇蹟。
不靈不要錢。
而傅司淵三十年來身邊從來沒出現過一個女人,連他媽媽都配合劇情難產去世。
至於其他女性親屬,眾所周知,霸總一般是家裡的「根兒」,上數三代都沒兄弟姐妹。
所以,我們這場聯合,被媒體戲稱為「心灰意冷的大齡女巫給冷酷無情的絕育霸總當同妻的創業故事」。
這場輿論發酵的盛大,大家茶餘飯後都在蛐蛐我和傅司淵這點破事,他人生單薄的像紙板,除了從小到大的優質學業、顯赫背景還有接手傅家後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以及石破天驚的帥氣臉蛋,媒體也挖不出什麼新鮮東西。
我就不一樣了,姐的人生堪稱調色盤。
很快,各路精英就把我從小到大的經歷翻了個底朝天,什麼上樹掏鳥蛋卡在樹上下不來啊,替人出頭反被同學背著逃離現場,勇跳護城河搶救落水兒童卻被困之類的糗事一籮筐,幾乎每一天都很精彩。
長大之後的事情更精彩,深夜醉酒街頭怒跳鋼管舞,八十一任男友紛紛逃竄,人形付費高端婚戀所,靚女失戀海邊哭花妝……
下面有傅司淵的毒唯惡評:
【一看就是缺男人了,快喝點中藥調理一下】
【別嚯嚯我們傅總,老巫婆就該釘死在棺材裡】
【我們傅總這麼帥,怎麼能讓這種女人染指!!!!】
【樓上的,你們傅總可能是GAY哦】
……
還沒等我公關,下午關於我的所有負面消息就火速消失,網友又開始整活:
【喲喲喲,資本大小姐下場捂嘴路人了哈】
【果然一單三百萬就是有底氣】
【什麼戀愛紅娘,我看說不定就是個老鴇子】
【也許是個公交車也說不定呢,一月八百萬,這錢也太好賺了點】
【樓上的嘴上積德,人家也沒做什麼壞事吧】
吃瓜樂子人,有你們是我的福氣。
當然,這些帳號發表不實和惡意言論的帳號很快得到了封禁,關於我和傅司淵的所有消息也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是我的許多愛心事跡和公司管理業績登上了頭條。
除了傅司淵,我想不到誰能把公關工作做得這麼嚴密。
當晚,傅司淵再次約我見面,這次終於不是夜色酒吧了,而是他公司辦公室。
【總裁每天從五百平大床上起床】這句話果然是寫實,看著傅司淵這壕無人性,可以裝下三個我臥室的辦公室,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霸總也是分等級的。
助理將我帶進辦公室後就離開了,留我一個人等著,臨走給了我一個王管家看見霸總小嬌妻的眼神,就差配上一句【你是這麼多年少爺帶回來的第一個女人】。
環顧四周,辦公室的裝修簡潔而又儒雅,帶著上位者的超然脫俗,是我喜歡的新中式美學。
傅司淵從臉到身材到審美,再到那該死的冰塊臉和狗脾氣,都踩在了我的點上,可惜,不喜歡女人。
我踱步到辦公桌前,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張相框。
按照原文,裡面是一張傅司淵偷拍的顧清言的照片,照片里顧清言一身青春男大穿搭,輕鬆肆意,在陽光穿過樹梢的午後,半蹲著擼一隻小流浪,點燃了傅司淵陰暗偏執的愛意。
從此變成了倒大霉的悲慘小白花耽美受。
我隨手拿起,卻在看清照片的瞬間驚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照片里的人張著大嘴露出幾顆蛀牙,鼻子眼睛眉毛都皺在一起,好像是我!
房間裡突然一陣響動,清冷低啞的男聲從背後響起:「姜黎小姐,你在看什麼?」
12
我嚇了一跳,強裝鎮定轉身,卻看見傅司淵穿著黑藍色的浴袍站在我身後,頭髮還在濕噠噠的滴水。
恐懼立馬放大,慌亂之中手中拿著的相框掉在腳邊,發出清晰的碎裂聲。
「小心,別動。」
傅司淵的聲音溫柔而又沉穩。
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裂,將照片割裂成幾塊,還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張跟我十分相像的臉。
之所以說是相像,是因為那是小時候的我。
就是上樹掏鳥蛋下不來咧著嘴號啕大哭的那張。
我呆愣在原地,大腦飛速運轉,這怎麼個事兒?
分神間,只聽見一聲「嚇傻啦?」,我就騰空而起,出現在了傅司淵的懷裡,跟他四目相對。
他輕柔地抱著我,一步一步走向沙發的位置。
胸肌和肱二頭肌傳來的結實觸感,還有入目眉目深邃、稜角分明的漂亮臉蛋讓我狠狠心動。
不過轉眼間,恐懼又占據了我整個內心,不對勁,很不對勁。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這不是原文里顧清言媽媽病危需要大額手術費,他走投無路只能深夜淋雨來求傅司淵,結果意外打碎了傅司淵一直放在辦公桌上的相框,發現裡面是自己大一剛入學的照片,這時候傅司淵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裹著浴袍,一把薅起顧清言,解釋說自己很早之前就喜歡他,兩個人解開心結,情感突飛猛進,濕噠噠的完成了生命大和諧的情節麼?
壞了,我成替身了。
眼看著傅司淵把我放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燥熱的氣息裹挾著清新凜冽的沐浴露香氣越靠越近,我一把就把他推開了。
「你幹嘛?」
我一骨碌挪到沙發另一端坐好,保持警戒。
這可是另外的價錢!
傅司淵撈起我身後的毛巾,挑挑眉,一雙鳳眼含笑似的瞧著我。
他真的是眉眼都長在了我的心巴上。
可是為了蛐蛐一根,受傷受罪還得受死,不太划算。
「不好意思,姜黎小姐,讓你久等了。
「剛才有員工打翻了咖啡,撒在我身上,所以臨時洗漱整理了一下。」
我腹中暗誹,果然,所有現言里都會有員工打翻咖啡撞在總裁身上。
「今天找姜黎小姐前來,主要是談一下訂婚宴的細節,順便把正式婚期敲定一下。」
我面露震驚,這項目進展推動得也太積極了。
我本意是通過這紙婚約拖延故事進展,最好能改變原書中姜家破產,我慘死街頭的命運。
但是也沒說我真想跟傅司淵結婚,女配上位女主,直接耽美文爆改霸總嬌妻文啊。
「啊,這個這個,其實不急。」
我尷尬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飾心虛。
傅司淵眸色深沉,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鴉羽,輕輕抿唇:「那杯水,我喝過。」
「噗!咳咳咳……」
我一口水噴出來,看見杯沿上有一個明晃晃的口紅印。
差評!這個牌子以後列入黑名單,沾杯這麼厲害!
傅司淵卻沒有在意我的失態,瞧著我眼中的笑意更盛,慢悠悠把口紅印擦乾淨,然後在唇印位置輕輕抿了一口。
修長白皙的手指靈活的摩挲著杯壁,窗外適時下起了大雨,整個房間內氤氳著初秋雨夜的獨特低壓,沉靜的氛圍襯得傅司淵竟然有了幾分溫柔。
我是真餓了。
我看著眼前誘人的傅司淵,腦海中竟然升騰起「管它甜不甜,先解渴了再說」的淫亂念頭,回憶了半天原文對我慘死的描寫才硬生生壓下去了包天的色膽。
「這個這個,我真覺得不用這麼著急,雖然我很理解傅先生想要早點跟顧清言先生長相廝守的意願,但是姜氏企業以及家族內部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做些準備工作。」
傅司淵眉頭漸漸蹙起,似乎十分不解:「什麼顧清言,誰是顧清言,跟他有什麼關係?」
我正在疑惑這又是什麼新型追夫套路,「咚咚」幾聲敲門聲響起,我和傅司淵同時看向門口。
傅司淵:「誰?」
門外:「傅總,是我,顧清言。」
13
我和傅司淵面面相覷。
我挑眉想看好戲,結果傅司淵面色如常,好像剛才睜眼說瞎話被光速打臉的人不是他一樣。
「進。」
傅司淵低聲開口。
我尷尬地想要遁地,仿佛被原配抓住的偷情小三。
剛想起身,手腕傳來一陣溫熱:「躲什麼?坐好。」
我只能僵硬地坐在原處,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渾身濕漉漉的顧清言。
我明明安排了專家幫顧清言的媽媽進行會診,也結清了之前拖欠的醫藥費,按理說,顧清言不存在因為媽媽病危需要手術費來跪求傅司淵的情況。況且,這次他媽媽被綁架的事情已經通過警方解決,我給他的50w也並沒有落到綁匪手裡。
他為什麼還是會在這個命定的雨夜出現在傅司淵的辦公室?
「傅總,對不起,剛才打翻咖啡弄髒了你的衣服,我已經緊急送去乾洗過了。」
顧清言輕聲開口,不卑不亢地將熨好的西服和襯衫放在茶几上。
我恍然大悟,不愧是拿了女主劇本,連潑老闆咖啡這麼小眾的事情都能發生在他身上。
顧清言一張小臉浸滿了雨水和寒氣,更顯唇紅齒白,乾淨清俊,濕透的衣服包裹著尚顯青澀的身軀,微微顫抖,端的是我見猶憐。
我瞧瞧顧清言慢慢攀上紅暈的雙頰,再看看傅司淵隱晦莫測的臉色,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浮出腦海。
我靠,這倆人不是要當著我的面開do吧?
讓我當石墩子在臥室門口鎮宅?
這可是古言虐文里女主才有的待遇,我姜黎一個十八番惡毒女配何德何能?
我惶恐又興奮的小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顧清言的臉更紅了。
傅司淵的臉徹底黑了。
他抬手敲了敲我的腦殼:「想什麼呢你?」
我:沒什麼,沒什麼,誰色心大起,誰迫不及待誰知道。
我尷尬笑笑:「我就不打擾傅總和顧先生溫存,啊不是,談工作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我拎包起身想要開溜,被傅司淵一把拽回了原地,鳳眼睨著我冷笑。
「姜黎小姐走什麼,捨不得看情郎受委屈?」
???
「傅總,還請你不要為難阿黎小姐,有什麼事沖我來。」
顧清言拉著我的手腕,一把將我拽起,想要護在身後。
傅司淵眼疾手快,拉住了我另一隻手腕:「不勞你費心,姜黎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顧清言淋了雨,手也冰涼,暗暗有些發抖,眼神卻十分堅定地看著我,不肯鬆手。
傅司淵面如沉水,掌心溫熱,眼底閃爍著明明暗暗的慾望,手上力道逐漸收緊。
我被夾在中間,進退兩難,持續懵逼,無奈嘆了口氣:「要不你倆先鬆手吧,我手腕挺疼的。」
我們三個人抱頭蹲在地上,蛐蛐咕咕了半天,我大概明白了兩個人跟原文人設差別如此之大的原因。
原來,在我徹底覺醒的當天,傅司淵和顧清言也同步覺醒了,獲取了原著身份記憶。
14
我作為穿來這本耽美文的惡毒女配,儘管被封禁了身份認知和記憶,但是作為本書唯一的變數,在我的影響下,原本故事線在我覺醒之前其實已經有了諸多細微的變化。
而這些細微的變化就像蝴蝶的翅膀,掀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最終在我徹底覺醒的當天,原著世界線崩塌,傅司淵和顧清言也覺醒了身份。
但是他們不約而同地決定按照原書故事線繼續推動,同時觀察周邊世界變化,確認改變原有故事會帶來的連鎖反應。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我依然會在生日當天的夜色酒吧里遇到傅司淵和做男模侍應生的顧清言,傅司淵依舊出現在顧清言解救媽媽的必經之路上,以及顧清言在他媽媽不需要高額手術費的情況下,依然在這個雨夜出現在傅司淵的辦公室。
這些都是原文中兩人故事線推進的重要節點。
我轉頭看向傅司淵:「誒,那為什麼你覺醒了,還一會兒瘋批冷酷,一會兒又很有禮貌的樣子,給我整迷糊了都。」
傅司淵一臉正經:「我不知道你覺醒之後拿了個什麼劇本,所以保險起見,先走一下原文人設。」
「那你覺醒之後拿了個什麼劇本?」我繼續追問。
傅司淵小臉一紅:「霸道狗狗劇本。」
我剛想再問兩個細節,右肩突然一沉,顧清言悶不吭聲地倒在了我的身上。
眉頭緊鎖,臉色潮紅。
我嚇了一跳,趕緊半扶他在我懷裡,好像摟了個烤地瓜。
「他發燒了!」我拿開探向他額頭的手,卻被牢牢攥住。
「姐姐,別走……」
懷中的人顫抖著唇,含糊不清。
「死綠茶!」
傅司淵惡狠狠咒罵一聲,一把將顧清言從我懷裡薅起來,打橫抱著就要往外走。
「誒誒誒,傅司淵你換身衣服吧,你穿睡衣抱他出去,我都有點磕你倆了。」
「別亂磕,會牙疼!」
……
醫院裡,顧清言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乾淨的臉上多了絲病容,恰如西子,更勝三分。
他依然牢牢攥著我的手,我的右半拉已經麻木得沒知覺了。
傅司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死死盯著我被顧清言攥著的手,面色鐵青,一身戾氣,似乎要用目光把顧清言活剮了。
我僵硬轉頭:「傅司淵,給我找個礦泉水瓶換到顧清言手裡,我麻了。」
雖然看美人是一種享受,看楚楚可憐的病弱美人更是一種享受,但是干坐半天,手也麻,胳膊也麻,屁股也麻,一會兒半身不遂了。
顧清言並無大礙,燒也退了,所以被解放出來之後,我活動活動四肢準備回家,晚上還有很多公司的事情需要處理。
傅司淵:「我送你回家吧。」
我:「啊?你忘了,剛才開我車來的。」
傅司淵義正言辭:「那你送我回家吧。」
15
悶熱的車內,雨水淅淅瀝瀝順著玻璃蜿蜒而下,昏黃的路燈氤氳在水汽里。
我坐在副駕,透過昏暗的光線看著傅司淵。
他換了一件黑色緞面的襯衫,融進了黑夜。
只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愈發明亮。
良久他開口:「其實我們之前見過的。」
我垂眸:「我知道。」
看到網絡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件報道和歪七扭八角度的照片時,許多遺忘已久的記憶似乎沖開了某道刻意預設的閥門,奔涌而來。
傅司淵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大我兩歲。
在我上一年級的時候,他扭扭捏捏、不情不願地承擔起了順路送我上學的義務。
我古靈精怪,又愛假哭,他總是被我耍的手足無措,但是卻從來沒有跟長輩告過狀。
那個時候他的性格還不是現在這樣沉穩內斂,喜怒不形於色。
而是個狗脾氣,動不動就炸毛。
但是很好哄。
大抵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小孩。
每次接我上學,他都會早早站在我家門口等候,然後熟練地背起我的書包,一手牽著我,另一隻手揣進兜里偷偷掏出一顆五顏六色的糖果。
我愛吃糖,爺爺管得嚴,表現好了才能吃一顆。
傅司淵就這麼明目張胆又偷偷摸摸的拿糖哄著我。
一個學期過去,事情還是敗露了,因為我一笑,就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蛀牙。
爺爺帶我去拔牙的那天,我疼得鬼哭狼嚎,齜牙咧嘴,瞥見傅司淵在一邊偷偷地笑。
那張還沒有長開,但是初見霸總雛形的小臉上閃過一抹狡黠。
我立馬意識到,他給我吃糖大概也想看我吃苦頭。
狗東西!壞人!心眼比蜂窩煤還多!
後來我一天天長大,再也不需要他牽著我的手帶我去學校了。
可他卻越來越愛跟著我,很多時候是做一個沉默的背景板。
我爬樹摘果子,卡在樹上下不來,急得哇哇大哭,他在樹下看著我的糗樣大笑,還光明正大拍照留念,逼我喊了好幾聲「哥哥」才不緊不慢打電話找大人來救我。
我下來之後,虎著臉踹了他一腳,揚長而去。
後來,我升入中學,同班有個小姑娘被混混欺負,我帶人替她出頭,那真是昏天黑地一場惡戰,對方落荒而逃,我乘勝追擊,一下扭了腳,傅司淵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背著我就往醫院跑。
我因為傷到跟腱,成了這場自衛反擊戰中唯一受傷住院的人。
再後來,我下水救小朋友被困,一拖二救我上岸的還是他。
他似乎總能在我需要的時候,神出鬼沒。
再再後來,隨著我們的長大和原文的展開,作者對故事情節的描述越來越細緻,我們受原本故事線的影響也越來越深,他和我似乎被封存了記憶,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乾淨了。
我變成了一個惡毒驕縱大小姐,身帶離譜buff,一心想要嫁給傅司淵,甚至買兇殺人,傷害顧清言。
傅司淵成了冷血瘋批霸總,挖人家肋骨,巧取豪奪,還殺了我給他的愛情增光添彩。
「對不起,小姜黎,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那樣傷害別人。
「我不記得了,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傅司淵飽含愧疚的聲音響起,混著窗外的雨夜,讓人沉醉。
我嘆了口氣,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話:「所以,小時候你是故意老給我吃糖的吧?」
「害我一嘴蛀牙,疼得要死,傅司淵,你真是從小就蔫兒壞!」
傅司淵輕笑出聲:「你小時候又討厭又可愛,哭起來跟個洋娃娃似的,笑起來又像個小太陽,我是真拿你沒辦法,就想著拿糖哄你,但是,誰能想到,堂堂姜大小姐,睡前不刷牙啊。」
我吃癟閉嘴,又想起來一件事:「那我失戀,深夜醉酒,街頭怒跳蔡依林《舞娘》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我,還偷拍我?」
「我在路邊等紅綠燈,你非得拍我車窗,給我拍開之後,指著我大喊【你是gay!我知道你是gay!你指定是!我的眼睛就是尺!】,那時候,我正開著語音跟合作方團隊開線上會議。」
啊……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社死啊。
那晚,以傅司淵開著我的車送自己回家,然後又開著我的車送我回家,最後站在我家門口,搖醒了自己的司機送自己回家告終。
16
事實上,我不僅記起了跟傅司淵的過往,也記起來,我是見過顧清言的。
我畢業之後給學校捐了一個貧困助學金項目,顧清言作為優秀學生代表,被學校安排跟我以及其他幾個捐助人一起吃飯。
他那個時候剛上大二,青春洋溢,朝氣勃勃,雖然家裡窮,卻有著獨屬於自己的意氣風發。
他表現很出色,又對AI智能很有見解,我推薦他參加我們公司贊助的一個創新創業大賽。他不負眾望,帶團隊做出了一個金獎項目,獎金20w。我又額外增設了一個優秀個人獎項,獎金5w,他也是獲獎者之一。
比賽結束後,我去學校開會,剛好有空,就跟他見了一面。
他捧了一束提前養好的梔子花,帶著媽媽親手做的糕點來道謝,卻被有心人歪曲事實,說我包養他,說他傍富婆,說我老換男友,是個公交車,說我的錢也不幹凈。
一向溫柔禮貌的他跟人打了一架,落了處分。
我意外得知了這件事,找到他,他的臉頰還有紅腫和淤青,傷口還沒處理。
我去校醫院買了藥,坐在操場的路燈下,借著燈光給他上藥。
他的神情清冷倔強,還在憤憤不平,眼睛卻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我貼好繃帶,看向他:「顧清言同學這麼漂亮,給我做男朋友的話,我肯定要把所有的錢都給你花,你得值好多好多錢。」
男生的臉悄悄變紅,眼睛裡是暗暗地焰火。
我粲然一笑:「逗你玩兒啦,你的未來光明燦爛,可不是給人當情人的,那樣簡直太浪費了。
「你是活生生的人,有獨立的人格,有理想有抱負。
「我願意資助你,是因為在你身上看到了潛力,你的才華閃閃發光。比賽的獎金和榮耀,也是你靠自己的能力實打實獲得的,何必在乎別人的流言蜚語。
「你的人生,會像天上的星星,耀眼又璀璨。」
夜晚的風很溫柔,撩動著我的長髮,拂過他的胸口。
後來,隨著原文故事線的展開,我們自然也就忘記了彼此。
當然,因為故事線的偏移,傅司淵和顧清言的主故事線也發生了改變。
這一次,傅司淵並沒有派人誘惑顧清言父親賭博,借高利貸,也沒有軟禁顧清言的媽媽,更沒有跟蹤顧清言,干擾他的學業,給他暗中使絆子,害得他家破人亡。
是顧清言父親在外面找了小三,兩個人好吃懶做,吃喝玩樂,沾染了賭博惡習,而顧清言的媽媽積勞成疾,更是在得知真相後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綁架的人也不是傅司淵找的,而是顧清言的爸爸跟小三走投無路,被人追債,顧清言又沒錢再給他們吸血,他就找人綁架了自己老婆,逼自己兒子賣身賣腎去籌錢給他們快活。
覺醒後,顧清言心灰意冷,五味雜陳,一邊是從小到大疼愛自己的媽媽,另一邊是變化多舛,無法逃離的悲慘宿命。
他想來想去,還是邁進了夜色酒吧的大門。
但是這次,他遇到的不是傅司淵,而是我。
17
同樣,昨晚我在傅氏公司遇到顧清言,並不是傅司淵懷著惡意故意把顧清言留在身邊,他從頭到尾也沒有想過為難顧清言。
是傅氏公司要開闢新的業務線,而顧清言靠出色的表現,通過層層選拔,進入傅氏企業成為了第一批管培生。
他靠的不再是傅總的男友,傅總見不得光的情人這些虛無縹緲的名頭,也不是另一個人變態的占有欲和可有可無的愛憐,而是自己的學識和能力。
那天宋助理跟傅司淵的偶遇,也不是跟蹤,而是傅司淵在覺醒後打算去救顧清言和他媽媽。
所以,看吧,沒有了作者惡趣味的撮合和戲弄,兩個優秀的人,其實可以在同一片星空下熠熠生輝,並肩而立,而不是只能沉溺於愛情,成為愛情的奴隸和文字的傀儡。
至於撞翻了咖啡,送乾洗的路上還遇到大雨,這個真是意外。
世界總要隨機挑選幾個倒霉蛋的。
顧清言出院後給我打了個電話,約我在大學操場見面。
他懷裡依然抱了一束養得很好的梔子花,卡其色的風衣在初秋的夜裡搖晃。
我笑著接過花束,並排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看著操場上青春恣意、歡聲笑語的學生。
我突然有一種由衷地慶幸,在作者筆力約束限制不到的地方,總有新的故事在野蠻瘋長。
「阿黎小姐,謝謝你。」
我們沉默了許久,顧清言突然低聲開口。
他身上淡淡的橘子香氣被梔子花香沖淡。
「謝謝你對我的資助,謝謝你幫助我媽媽,謝謝……謝謝你將我帶出地獄。」
「雖然我對原書的情節記得並不真切,但是我清晰的感覺到,我並不喜歡傅司淵,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放棄過逃離,可是後來我被切斷了所有跟外界的聯繫,像一張千瘡百孔爬滿虱子的華麗袍子,不得不變成了傅司淵的附庸,我有時都分不清,我是他的愛人,還是他的傀儡和奴隸。」
我低頭輕嗅花香:「顧清言同學,是你救了自己,你善良又努力,勤奮又認真,哪怕被原書作者賦予強制的命運,可也沒放棄過對命運的抗爭,不是麼?」
「可是,偏偏是你,是你在夜色酒吧對我伸出了援手。」
「只有你,是真的為我著想。」
顧清言的聲音很低,但是卻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