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影后完整後續

2025-07-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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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資源咖互撕扭打後,一起穿進正在拍攝的劇中。

她仍是高貴的女主,將門之後,未來的王妃。

而我是她身旁的丫鬟。

但這一次,沒有資本撐腰。

我對她說,你的角色從此歸我。

還敢不服?

沒有導演,沒有特效,沒有替身。

只憑演技,你敢麼?

1

女主宋小姐全家死絕,自己又慘遭流放。

我飾演她的丫鬟,一秒入戲,雙眼含淚。

但飾演女主的沈飄飄,卻花枝亂顫個不停。

不愧是資源咖,沒有半點演技。

一連好幾天,一條都沒過。

於是我質問她:「能不能專業點?」

我倆從探討演技,到互撕和扭打,也就一分鐘的光景。

再睜眼後,我穿越到了正在拍攝的這部劇里。

一眼望去,寒天野地。

應是全劇的開頭。

一堆被流放的人正蜷縮在風沙里。

衣衫襤褸,滿臉髒灰,包括我自己。

但沈飄飄飾演的小姐,卻穿著潔白無瑕的囚服。

容光煥發,恍如一朵盛開在淤泥里的白蓮。

演技差就算了,關鍵還不敬業。

余怒未消,我抓起地上髒灰,向她身上和臉上抹去。

還一把扯掉了她的釵環,和精緻的假指甲。

不知是被我嚇的,還是衣服妝容弄髒後委屈的,她瞬間漲紅了臉,淚如雨下。

到了放飯時間,人人飢餓如狼。

她又開始作妖。

將一個饅頭淺淺地放在唇邊,鼓著腮幫子大嚼空氣。

我一把搶過了她的饅頭。

既然她不吃,那我吃。

日日奔波,太需要糧食補充體力。

我不信她真是仙女,只靠仙氣續命。

果不其然。

才隔了一天,她就能像一個正常的流放犯一樣吃飯。

還和我搶飯吃。

但經此一鬧,她好像發現了什麼。

扯著我的袖子,兩眼帶刀:

「路小微,你也穿越了?」

2

「你才發現?」

我甩開了她的手。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沈飄飄也穿越了。

因為只有她,最出戲。

這兩日,她還反覆威脅我。

「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本小姐,你等著瞧!」

她說得沒錯,按照劇情,救星確實該到了。

我遠遠瞧見兩個高大的男人。

一個背挺得筆直,端坐在馬上。

另一個匆匆跳下馬,和官差交涉。

應該是在解釋,宋小姐早就許了人家。

算是夫家的人,不應受母族之罪牽連。

因此,特來接她回家。

他沒費幾句唇舌,官差就跪了一地。

這也不奇怪。

端坐在馬上的,是皇帝的親弟弟陸放。

交涉之人,是他的侍衛飛蘆。

我和沈飄飄被官差一臉堆笑地請到了他們面前。

她搶先一步上前。

明明一臉喜色,卻又淚眼汪汪。

嬌嗔地望向馬上之人。

「多謝王爺前來搭救。」

陸放身穿一身玄色蟒袍,威嚴得不近人情。

神色清冷,只是輕微頷首以示招呼。

沈飄飄又真真假假地抽泣了一番。

而後忽然扭頭指向我。

「這個賤婢,一路上對我百般折辱。

「我斷不能再容她。

「就讓她繼續流放。」

飛蘆聞言,擰眉沖我怒道

「你竟敢欺負宋小姐,以下犯上?」

「僅僅流放怎麼夠?得打一頓才長記性!」

他邊說邊向陸放投去請示的目光。

靜默如冰的陸放,好似一尊冷麵閻羅。

他鳳眼低垂,掃了我一眼。

聲音不重不輕,吩咐飛蘆:

「就地打死。」

3

看!

這就是不好好讀劇本、不認真揣摩角色的下場。

宋小姐,勇敢要強。

該流的淚,一個人早就偷偷地流完了。

看到救星的第一反應,應是心潮澎湃。

因為回去為家人復仇的機會終於來了。

而不是像沈飄飄一樣。

滿腹委屈,哭個沒完。

還掛著一臉的欣喜,仿佛所受之苦全都結束了。

簡直是人設一秒崩塌。

我越看越氣。

與其讓她糟蹋角色、辣觀眾眼睛,不如換我演。

我是沒什麼資本後台,但演技就是我最大的資本。

和對觀眾最大的尊重。

若現在打死了我,這劇還能有眼看?

於是,我調整情緒。

默默對自己說了聲「action」。

先向陸放欠身行禮,以表謝意。

劇組的禮儀指導教了好幾遍,我的姿勢無可挑剔。

再仰頭迎上他居高臨下的目光。

不卑不亢。

「王爺素來殺伐決斷,果真名不虛傳。

「但太武斷容易看不清事物的本質和真相。

「難道你們半點都沒瞧出,我,才是真正的宋婉吟?」

4

我的話,仿佛向陸放孤井一般深邃的眼眸中投下了一枚石子。

又向飛蘆迷惘的腦海里扔下了一顆炸彈。

更是讓本應矜貴傲然、人間清醒的小姐,像個潑婦一般衝到我的面前。

「胡說八道!鳩占鵲巢,你要臉嗎?

「想做主角想瘋了吧?

「真該將你活活打死!」

我心中冷笑。

哪還有你說話的份兒?

宋家人都死了,我和她是唯一從府中出來的人。

宋小姐自小居於邊關,不久前才搬來京城,甚少拋頭露面。

即便是和面前的兩個陌生男子,也是頭一回見。

更何況,這是第一集,誰又見過誰?

於是,我挺直了脊背,舒展了雙肩。

世家小姐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應是儀態萬千。

更不懼於風雨欲來風滿樓。

我不慌不忙地看向沈飄飄,就像看待府中不成器的下人。

心生厭惡,但又眼底慈悲。

「白芷,你我好歹主僕一場。我會讓王爺饒你不死。」

沈飄飄瞪大雙目,大露眼白。

「饒我不死?

「你才是白芷,是我的丫鬟!

「我們府里最下賤的奴僕!」

我對她的喊叫聲和只會瞪眼睛的拙劣演技嗤之以鼻。

權當是場鬧劇,不予理會。

只管穩步向前,躍上馬車,安然落座。

馬車外的飛蘆顯然已是六神無主。

結巴地問向陸放:

「王……王爺,這可如何是好?

「現在分不清,誰是未來王妃了。」

陸放尖銳的目光掠過了沈飄飄,落在了我的身上。

淡淡道:「兩個都帶回去。」

5

我和沈飄飄一起進了王府。

陸放為人狠厲,冷心冷肺。

自年少起便征戰在外,戰功赫赫。

我環顧了他的宅邸。

刀槍棍棒盡收眼底,確實符合他的人設。

府中管事見到他,也都小心翼翼,畢恭畢敬。

一副大氣不敢亂出的模樣。

「王爺,我已給宋小姐在西苑備下了廂房。這就帶她前去休息。」

陸放睨了我和沈飄飄一眼。

像是在抉擇讓誰去西苑。

但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把兩個分別關進柴房。」

6

飛蘆和管事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面相覷。

沈飄飄更是急紅了眼。

「要關也是關她!

「她是奴婢,就應該住柴房。憑什麼關我?」

我心中暗自思忖。

這必定是陸放在藉機考驗我和沈飄飄的反應。

可惜之前我只是個小配角,無權看劇本。

而一下子出現兩個宋婉吟,也是原劇中沒有的情節。

既然沒有劇本,那我只能把自己完全交付給角色。

我得思考,宋婉吟在此刻會作何反應。

陸放看我悶聲不響,瞥向我的眼神愈發凌厲。

我顧不得手心發汗,盡一切可能鎮靜自若。

「王爺不必如此。

「住柴房又辨不出真假,反倒讓您落下苛待客人的話柄。

「我只想先見見我的小侄子。我想和他住在一起,還望王爺成全。」

我們宋家是將門之後。

兄長戰死沙場,留下唯一的兒子不到三歲。

陸放在我家逢難之際,救了小侄子,放在身邊加以照拂。

我這個小姑姑,眼下最想見也最想照顧的,是我宋家唯一的骨血。

這必不會錯。

陸放果然眉頭一動。

「小公子和本王一道住在東苑,你也要一起嗎?」

「無妨。

「您這庭院深深,一個院子裡也不至於只有一間房。」

他好像被嗆了一記,抬手讓管事帶著白芷去西苑。

自己則背過身,向東面揚長而去。

我大方地跟在他的身後。

心中盤算,不知下一場會是什麼戲?

7

穿過垂花門,一棵參天古樹映入眼帘。

端莊的老嬤嬤,正抱著一個孩童在暖陽下牙牙學語。

看他的穿著和模樣,應該就是兄長的孩子,小月亮。

我快步上前,從嬤嬤懷裡接過他。

那么小的孩童,並不一定能認人。

但為了以防萬一,我趁他發懵之際,先將他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輕輕撫摸著他的背,溫言細語。

恰如至親之人。

「小月亮又重了。

「有沒有想念小姑姑呀?」

小傢伙忽然一陣嗚咽。

雙手緊緊地勾住了我的脖子。

「有想,小姑姑。」

我鬆了口氣。

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心酸。

這軟糯的小娃已經沒有其他親人。

而我是他唯一的家。

我紅著眼眶,搖晃著他的身體。

「小姑姑以後都會陪在你身邊。」

他這才止住了啜泣。

依戀地將腦袋歪在我的肩頭。

看到了一旁的陸放。

奶聲奶氣地打招呼。

「小咕呼!」。

嬤嬤抿嘴一笑。

「小公子這是著急想要個小姑父呢!

「老奴也盼著二位,早日擇良辰,成美事吶!」

陸放沒有說話。

只是輕輕摸了摸小月亮的頭。

我餘光瞥見,他全程都在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以及小月亮的反應。

我自信應該沒有什麼破綻。

但他投向我的目光,卻絲毫未變。

懷疑與提防。

猶如芒刺在背。

8

沐浴更衣,安睡了一宿。

整個人方從流放之苦裡緩過來。

我抱著小月亮在院子裡玩耍。

陸放正將白芷送出他的書房。

兩人見到我,俱是一驚。

有什麼好奇怪的。

拍戲的時候,全劇組都要給沈飄飄讓妝。

我之前被塗了一層厚重的深色粉底,和畫了不少雀斑。

此刻洗乾淨後,也算是如花似玉。

白芷上下掃了我一眼,賭氣離開了。

她甚至都沒想到,要和小月亮打個招呼嗎?

如果她一直辯稱,自己才是宋婉吟的話。

我真是打心底鄙視這種浮於表面、不深入人物的演員。

嬤嬤望著白芷的背影,努了努嘴。

「小姐,白芷方才來找王爺,一直在哭訴。」

我估計,她一方面是在據理力爭,自己才是宋婉吟。

一方面是在說服陸放,讓他徹查涉及我宋家的案子。

這是劇情的正常走向。

我問嬤嬤,是否聽清她是如何說的?

嬤嬤一臉不屑。

「王爺說此案已有定論,不會再查。白芷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然後王爺就將她送出來了。」

這不奇怪。

她從不背台詞。

想必是劇本都沒認真看過。

不是念字母就是靠後期配音。

那些不用露臉的背影戲,也全部讓我代勞。

她說,她只負責美美的,回眸一笑百媚生。

所以,活該她支支吾吾。

我將小月亮放進嬤嬤懷裡。

徑直走向陸放的書房。

9

門扉輕啟,一縷淡雅的墨香飄然而至。

空曠的書房,四壁皆書。

陸放捧卷獨坐於一張檀木桌前。

空氣很安靜,仿佛連呼吸都有迴音。

我打破了沉默。

「王爺,我想請您幫忙。」

陸放凝神看著案上一疊疊公文,並未抬頭。

一副擾我者死的模樣。

「另一個宋家小姐方才來過,想必你們求的是同一件事。

「此事已有定論,休要再多言。你出去吧!」

整個王府的人,包括飛蘆,都已默認我才是宋婉吟。

她是丫鬟白芷。

但唯獨陸放例外。

無妨。

難以被征服的觀眾,才能逼我繼續磨鍊演技。

我在腦海中迅速回顧了宋家遇難的劇情。

宋家人常年駐守邊關。

父親戰死後,家中兄長為大。

可是後來,哥哥也戰死了。

我娘就帶著一群女眷回京。

她從沒指望,靠昔日將軍府的榮光過活。

她醫術高超,靠自己也是名滿天下。

因此,我們宋家,沒有男人的將軍府,依舊輝煌如初。

中秋那日,佛國的皇子作為使臣來朝進賀,卻忽患急症。

宮中無人能醫。

我娘便被請去,為他診治。

誰知一碗藥下去,佛國皇子當場斃命。

為平息佛國的怒氣,我娘被陛下賜死。

我作為罪人之女被流放。

在我流放後,有人血洗了我宋府。

眾人皆道,是佛國人所為。

此等大仇當前,我死都不會怕。

還會怕眼前這尊冷麵閻羅?

於是,我理直氣壯地質問他:

「如果,幫的不單單是我們宋家,而是整個寧國呢?

「王爺和聖上還會拒絕嗎?」

10

陸放沒有理我。

但並不妨礙我繼續說。

「佛國是我們寧國的盟國。兩國一向交好,共同抵禦野蠻暴虐的北涼。

「佛國皇子死在我寧國的宮殿之上,勢必會破壞兩國關係。

「得益的,是北涼人。」

陸放將筆擱下。

總算是開了尊口。

「你所言甚是。

「本王正在看,北涼在我邊塞蠢蠢欲動的急報。

「探子也傳來消息,佛國可能轉而倒向北涼,一起對付我寧國。

「若非令堂大人誤診,造成佛國皇子身亡,又怎會有如今這番局面?」

誤診?

我才不信。

以我娘的醫術,治不好才是誤診。

我辯解道:

「若有人故意挑撥兩國關係,下藥毒害佛國皇子呢?

「只有找出真兇,才能讓兩國重修舊好,真正解決邊境危機。」

陸放沒有看我,起身向門外走去。

他吩咐飛蘆,將他未讀完的公文也都一併帶走。

他嫌我太吵,說要換個地方辦公。

方才,他親自將白芷送出了書房。

怎麼到我這,是這個待遇?

我被一個人留在空空蕩蕩的書房裡。

飛蘆還視若無睹地關上了門。

我心下納悶。

以他的脾性,完全可以攆我走。

把我一人空關在此,是要鬧哪一出?

11

我不打算立即離開。

四面牆的書架上,卷帙浩繁。

更有不少抽屜和上了鎖的暗盒。

他畢竟是主要角色,行為不至於毫無邏輯。

留下一個密室給我,必有所圖。

於是,我決定先用眼睛翻騰一下他的書房。

還得儘量避免用手觸碰到任何位置。

他不信任我,卻留下我一人,難保不是一種試探。

若我真的無心觸碰了什麼,反倒是說不清。

很快,我的目光就被一個沒有上鎖的柜子吸引。

上面刻著我兄長的名字。

宋子凌。

是我哥的東西?還是遺物?

我想,我是家屬,就算是看了,也不怕解釋不通。

於是果斷地打開了柜子。

裡面竟全是我宋家一事的案卷。

原來,陸放曾細細調查過此事。

把我留下,難道是為了和我分享線索?

時不我待。

我定下心一頁頁認真翻看。

佛國皇子死於海棠錯。

海棠錯,是毒也是藥。

用量輕微,可迅速鎮靜止痛。

使用過量,則會使人當即斃命。

我娘的藥方里,確實有一味海棠錯。

但用藥合理,絕不會致人死亡。

為慎重起見,她全程盯著取藥、煎藥。

還親自將藥送到了佛國皇子手上。

因為沒有假手他人,所以她是唯一的嫌疑人。

聖上向佛國道歉。

當即賜死了我娘,用以賠罪。

說她用藥過量,才導致了佛國皇子中毒身亡。

我手心微汗。

頸後一陣發涼。

難怪陸放一再強調,此事已有定論。

其實整個過程,並非鐵證如山,毫無破綻。

但對於聖上而言,真相不重要。

真相導致的後果才重要。

他需要給佛國一個交代。

醫師失誤的結論,總好過寧國有人故意對佛國皇子投毒。

可是,我不服。

那是我母親。

我宋家幾十餘口人,也因此遭到了佛國人的報復。

於我而言,我所求的是,真相大白,血債血償。

12

入戲太深。

我緊握著雙拳,指甲差點把皮膚戳出血來。

不知不覺一直待到了午後。

聽到有人輕輕推開門,我才回過神來。

小月亮從門縫裡撲閃出來,奶呼呼地向我奔來。

「小姑姑,吃飯飯。」

我怎麼連吃飯的時間都忘記了。

於是迅速收拾了桌上的卷宗,重新放回柜子內。

拉著小月亮的手出了門。

天氣涼,我俯身將他抱起來,暖在披風裡。

「你怎麼一個人跑來了,嬤嬤呢?」

小月亮撓了撓頭,環顧四周。

好像是在找人。

嘴裡一個勁地嘟囔。

「……小咕呼……」

難道是陸放領他來的?

他的時間倒是掐得准。

除了我宋家的案卷外,其他的我可沒時間再碰。

小月亮陪我吃了飯。

熱乎乎的牛肉熱湯麵片,邊關特有的味道。

沒想到在王府里也能吃到。

讓我從胃到身體,都一下子暖和了起來。

嬤嬤笑眯眯地看向我。

「好吃吧?王爺特意找人做的。」

而後又是一臉怒氣。

「倒是那白芷,一口未動,嫌棄粗鄙。

「還讓後廚重新做了好幾道精緻的小菜給她送去。」

我聞言,趕忙捧起碗,一口氣把湯也喝了個精光。

這哪裡是飯啊!

這應是女主自小就有的味蕾記憶。

還有陸放的試探。

還好我吃得是真香。

用過飯後,我回到自己的廂房。

沒承想,白芷像個主人一般,端坐在屋中等我。

還一臉的嘲弄。

13

「聽說,你在陸放的書房待了大半天,他都沒理你?

「一個男配都沒瞧上你,你也配當女主?」

白芷今日一臉喜色。

珠翠滿頭,華服加身。

肯定在背後搞了什么小動作。

還以為馬上就能對我打臉成功。

但我只想提醒她:

「以你的身份,不應直呼王爺名姓。」

她一臉不屑。

「太子才是男主。

「我已去過太子府。現在,太子認可的宋婉吟是我。」

太子曾去過邊關,犒賞將士。

年少時的驚鴻一瞥,讓他對宋婉吟念念不忘。

等等。

太子是男主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劇組裡說的男主,不是陸放麼?

14

見我面上露出一絲波瀾,白芷得意洋洋。

「之前,我已經讓編劇改戲了。

「好不容易演古裝,我要做就做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差點忘了這一茬……

在劇組,只要她不喜歡,就任性地亂改劇本。

不管邏輯,不顧伏筆。

愣是把一個燒腦懸疑劇,改成了無腦三角戀。

據說,劇組的編劇都瘋了。

但我深信,用心的編劇筆下,角色都是有血有肉。

他們的一生,或是自己的選擇,或是命運的捉弄。

和戲外的人沒什麼兩樣。

我愛我的角色宋婉吟,她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我會努力走進她的生命。

與她合二為一。

她腳下的路是她自己的。

不是編劇選的,更不是白芷改的。

所以我讓白芷閉嘴。

「你亂改的爛劇本,根本框不住我。

「男主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誰。」

白芷雙睫微顫,愣了一下。

每當我信念感爆棚時,總有種不可一世的壓迫感。

像個瘋子。

估計是嚇到了她。

讓她罵我的聲音,有點氣血不足。

「我看你……是腦子有病!

「不求我賞你點劇透,好生活命。還演起大女主來了?」

劇透?

亂改的劇本,誰稀罕?

但她這一通逼逼叨叨,讓我靈光一現。

我霍地起身,開門喚來了管事。

15

我意識到,自己在演繹角色時有個重大失誤。

我一直放任丫鬟冒充我,還對我惡言相向,卻不加以懲治。

這不符合常理。

我是將門之後,怎能做個軟柿子?

難怪陸放至今對我存疑。

得趕緊糾正。

我問管事,王府可有家法?

若是婢女屢次犯上,要如何處置?

管家看了我和白芷一眼,像是在猶豫權衡。

畢竟,白芷還住在王爺指定的西苑。

王爺沒有說過,她就是個贗品。

但見我凌厲的目光就快把他刺穿,他還是賠上了小心。

「打板子。數量主子說得算。」

我點了點頭,對白芷說道:

「枉我多次忍讓,你卻變本加厲。

「如今還鬧到了太子那裡。欺未來之君,亦是欺君。

「今天若不罰你,你日後闖下大禍,定會殃及眾人。」

管事本來還在躊躇,但聽到欺君之罪,不是小事。

忙一聲喝下,招來幾個護衛將白芷拖了下去。

驚恐布滿了她的臉。

讓她五官亂飛。

「你是來真的啊?你這女人神經病!」

什麼真的假的。

戲比天大!

怎能作假?

院子裡傳來幾聲鈍響,而後便是哭喊聲不絕。

但很快就沒了動靜。

我沒吩咐打幾下,只是說打到她昏過去為止。

那麼不經打?

我一邊喝茶一邊將她拋卻腦後。

只見嬤嬤小腳快步地跑來通傳。

「太子殿下到了王府,他想見見小姐。」

16

陸放不喜繁雜。

因此,王府內建築和宅院並不多。

但府中自帶一片廣闊天地,仿若兵營校場。

飛蘆牽著馬從我身旁走過,拱手行禮。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望見陸放身旁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

應該就是太子殿下。

他正在陸放挑剔的目光下彎弓射箭。

其實陸放的年齡,比太子大不了多少。

但皇叔的氣勢很足。

也難怪如此。

太子從小長在深宮,行動間猶如鳳翎白鶴。

而陸放常年征戰在外,即使是一動不動,也如翱翔於蒼穹之下的雄鷹。

所見的天地不一樣,自然渾身的氣場也不盡相同。

我見太子一箭射出。

雖未射中靶心,但也所差無幾。

箭術不賴。

一旁的陸放卻一臉不滿意。

搖著頭讓他重新來過。

太子面上一窘。

餘光瞥見我來了,就像看到了救星。

仿佛已經被陸放虐了很久,終於有機會放下手上的弓。

他目光隨和,神情儒雅。

「你是皇叔府里,另一個宋小姐?」

我欠身行禮。

「見過太子殿下。

「沒有另一個。一直以來,就只有我一個。」

太子和陸放對視了一眼。

假裝不經意間想起了什麼,向我問道:

「孤兒時曾與宋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另一位宋小姐能說出當日場景。

「不知小姐你,又是否記得?」

17

我知道,這不是尋常敘舊。

是他和陸放不謀而合的試探。

但當日場景,大約只有白芷才能說得準確。

和太子的戲份她都重新改過。

與其說錯,被抓了把柄,還不如不說。

我正思忖間,耳邊傳來白芷刺耳的驚呼。

讓我耳膜一痛。

心中一喜。

她不是不經打,只是方才假裝昏了過去。

此刻,正委屈地扯住太子的衣袖。

指控我對她動粗。

要求對我嚴懲不貸。

我懶得看她。

轉身命令飛蘆將方才的馬牽來。

再備一張弓。

然後對太子和陸放說道:

「方才,太子殿下那一箭還湊合。我也來獻個丑,還請二位品評。」

說話間,我已躍然上馬。

馬蹄飛踏下,凍土生痕。

空氣里揚起一陣颶風沙塵。

我騎行至最遠處,才旋身放箭。

指尖送出的一束白光,正中靶心。

在片場,我除了是沈飄飄的丫鬟,也是她的替身。

騎馬和射箭,我已練習了多年。

導演和武術指導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還連連讚嘆,我騎射時的身形姿態極美。

猶如曠野上瀟洒的靈鹿。

又如貫穿於烽火中的一陣長風。

我想,宋小姐自小長於邊關,隨兄長習武。

百步穿楊是我宋家兒女的基本功。

不用動什麼嘴皮子。

此刻我身上的功夫,便是我家族留給我的光芒。

我高坐於馬上,緩緩踱向兩眼發直的白芷。

垂手將弓立於她的眼前。

「你也試試?」

馬兒剛劇烈地運動完,精神振奮。

口中呼出一團熱氣,好似白霧。

嚇得白芷一下子躲去了太子的身後。

她又怎敢去接弓?

如何架箭上弦,她都不知道。

我將弓背在身後。

端坐馬上,俯視著面前兩位男子。

與其屢次回應他們的試探。

不如今日把話說開。

「自婉吟家中遇難後,浮生往事,皆已與家人一道埋入黃土。我無心重溫故夢。

「眼下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陷害我娘、殺害我宋家滿門的真兇。

「二位若肯相助,我終身感激。若不肯,也沒必要一直費心猜疑試探。

「宋家人,不喜這一套。」

18

太子聞言,雙頰微紅。

溫柔上前,欲扶我下馬。

「是孤不好,不應讓你回憶舊事,惹你傷心。

「想必是你的婢女失心瘋了,竟敢冒充你。

「你想怎麼罰她,都依你。」

我避開他的手。

自己跳下了馬。

徑直走向白芷。

「你是要悔過自新,主動去把板子打完?還是冥頑不靈,要在這被我一箭射穿?

「你自己選。」

「小姐我錯了,我選板子。」

我從沒見過她有這天賦。

以驚人的速度,瞬間跑出了我的視線外。

我唇角一勾。

沒有她添亂,我會將劇情拉回正軌。

我要讓未來的戲。

無比精彩。

19

我將馬還給了飛蘆。

回身向太子和陸放行了個禮。

「太子殿下,王爺,我娘用藥精準,從未有過錯漏。

「聽說,那日她將藥送往大殿前,曾在御花園逗留,為太后診脈。

「不知太后是否曾見過什麼人,接近過那碗藥?」

太醫院,御藥局,宮女太監。

當日所有見過我娘和那藥的人,都被陸放進行了嚴格審問。

沒人見過,那藥曾脫離我娘的視線和手中。

但我娘總不能端著藥給太后診脈吧?

我覺得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只是,所有人的口供俱在,唯獨沒有太后的。

是她做的?

還是她看到過什麼人?

陸放神色如常,像是早料到了我會作此一問。

太子倒是一驚,面露難色。

「皇祖母……得了瘋症,已經神志不清了。」

瘋了?

我心下一緊。

20

太子離開後,我被陸放留下。

他讓我再陪他射幾箭。

飛蘆將弓分別遞到了我和陸放的手上。

疑惑地一笑。

「王爺久不摸弓,今天是怎麼了?」

陸放幽幽地看著空氣,像是看到了什麼人。

「以前,我只和宋子凌比試射箭。

「除了他,旁人都不配與我一道射箭。」

宋子凌是我的哥哥。

從小欺負我,又保護我。

照顧我,又教導我。

忽然聽到哥哥的名字,讓我的鼻子莫名一酸。

陸放似乎對我們宋家很好。

我曾向飛蘆打聽,這是何故?

飛蘆說,我哥哥是陸放最好的朋友。

沒有之一。

我回過神,正好撞見陸放的目光。

是難得一見的柔軟。

雖然被他迅速收回。

「你和宋子凌箭術一樣好。

「以後……每天都過來這裡陪我練箭。」

21

一夜無夢。

睜開眼就看見小月亮趴在我的床頭。

軟乎乎的小手搓著我的臉。

「小姑姑,去划船。」

天寒地凍。

所有湖面都結了厚厚的冰,哪裡還能划船。

我起身將他抱在懷裡。

「等開春,小姑姑再帶你去,好不好?」

「不好。」

小月亮小嘴一嘟,將整個頭埋在我的頸窩裡。

一縷溫熱潮濕,印入我的肌膚。

小傢伙怎麼哭了。

我輕輕地拍著他小小軟軟的背。

「告訴小姑姑,為何一定要去划船?」

他強忍著啜泣聲,一字一頓。

「夢見……爹爹……娘親了,還有阿奶……和小姑姑。

「我們……在一起……划船……玩。」

我心中一酸。

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裡。

往後,再也湊不齊一家人春日泛舟,月下團圓。

而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不過我決定帶他去湖邊。

郊外的立春湖,結了厚厚一層冰。

雖然不能遊船,但我做了一個小車。

拉著他在冰上溜達。

細數湖上的各色倒影。

有乾瘦的樹木,移動的寒鴉。

還有一輪暖陽和煦。

只希望他玩得盡興,忘卻夢中事。

好在孩童最是健忘。

他滑倒在冰上,卻起身咯咯地笑成一團。

讓我的心仿佛已到了春天。

只是沒想到,我會在這荒郊野外,遇到太子殿下。

22

陪在他身旁的,是何國公的女兒,何柔。

何柔是何皇后族中培養的貴女。

也是皇后打算讓太子迎娶的太子妃。

太子見到我,一臉的驚喜。

打發何柔先回馬車休息。

何柔冷冷地望了我一眼。

像是警告。

讓我背後泛起一股涼意。

待她走遠後,太子才小聲告訴我,他去見了太后。

只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因為太后的瘋症不輕。

不僅不認人,發病時還將她殿內的宮女太監,統統打了出來。

我問,能不能讓我見見太后。

太子搖了搖頭。

他說,皇帝已下旨,任何人不得去打擾太后。

以免擾動她心神,發病後傷身。

看來尋求太子相助也行不通。

我向他行了個禮。

感謝他如此上心。

正待我和他告別之際,忽然聽到嬤嬤的哭喊聲。

她一遍遍叫著小月亮的名字。

讓我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

23

我奔去方才滑冰車的地方,四下無人。

只有嬤嬤一人癱倒在地。

見到我大哭了起來。

「小姐,我一不留神,小公子……他不見了。」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向湖面。

我做的那個小車,空空地立於湖心。

卻沒有半點小月亮的身影。

午後日頭開始毒起來,莫非是小月亮滑得太遠……

我不敢往下細想。

只希望是小傢伙在和我惡作劇。

我大聲喊著他的名字,一鼓作氣朝湖心跑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碎冰,深不見底的窟窿,和一個虎頭帽。

徹底讓我的雙腳被凍在了原地。

我無法想像,他小小的身軀要如何承受水底的冰冷,和逐漸地窒息。

我要救他。

抓住他。

他不能被留在這不見天日的冰下。

於是我縱然躍入冰洞。

寒冷就像上百根銀針,扎著我的皮膚和五臟六腑。

湖下深不見底。

我的視線被凍住了。

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小月亮的身影。

我的身體逐漸僵硬。

正在慢慢失去知覺……

24

再睜開眼時,已是幾日後。

窗外是正落幕的黃昏。

屋內燈火通明。

就像是有人,一直舉著長明燈。

照亮我回來的路。

小月亮正趴在我的床頭。

將奶呼呼的氣息吹在我的臉上。

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更怕這只是個短暫的夢。

一直到有人把小月亮抱了起來,我才知道這不是夢。

因為眼前的人是陸放。

他從來沒有在我的夢裡出現過。

陸放轉身喚來太醫。

太醫認真相看了一番,說我只是受寒,並無大礙。

陸放抱著小月亮將太醫送了出去。

半晌的功夫,嬤嬤拍著胸脯,一副害怕的神情走了進來。

我問她出了何事。

她悄聲說:「王爺在門口威脅太醫,說若他不盡力,導致小姐落下病根,那就殺了他全家。」

陸放確實夠狠。

冷心冷肺。

我又向她追問,當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救我的人是誰?

25

嬤嬤說,小月亮沒有落水。

他在一個草垛里睡著了。

後來才被找到。

那日我跳入冰湖後,長時間沒有出來。

太子想下水救人,但被奴才們攔著,就在岸邊干跺腳。

得虧王爺及時趕到。

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毫不猶豫就跳水救人了。

救起我後,他又直接將我扛來了這裡,他的溫泉山莊。

他說溫泉最能去寒氣。

原來,救我的那個人,是陸放……

我記得在我不斷下沉之際,有一個身體托起了我。

我看不清他的臉。

但能感到他寬厚的胸膛和手臂,將我死死鎖在懷中。

還用唇間餘熱,將溫暖的氣息,源源不斷地送入我的身體。

他帶著我從黑暗漂向光亮。

重見藍天刺眼……

說話間,只見屋中燭火一搖。

有人推門而入。

白芷端著一碗藥。

陸放緊跟其後。

捧著一個鐵盒子。

還握著一張弓。

26

白芷努力扮演著婢女。

欲直接喂我喝藥。

只是這藥冒著滾滾熱氣。

我怕她燙死我。

於是自己拿過了藥碗。

陸放見狀,放下手中東西。

又將藥碗從我手中拿了過去。

嬤嬤抿嘴一笑。

滿臉桃花。

端起一個圓凳放在我床邊,讓陸放落座。

然後一把扯著白芷的袖子就往屋外頭去。

還迅速掩上了門。

房間裡頓時很安靜。

只有陸放輕輕擺弄湯匙的聲音。

半晌,大約是藥的溫度下來了些。

他才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

緩緩送入我的口中。

不知何故,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我感覺自己平日裡什麼都能演。

能演玉皇大帝,能演殺人犯。

還能演一隻狗。

但此刻,卻忽然沒了表演靈感。

甚至不知該說什麼台詞。

好在是陸放先開了腔。

他說,弓是我哥哥的弓。

而盒子,是我母親的遺物。

現在全都交給我。

讓我收好。

27

我的目光落在他帶來的鐵盒上。

上面有被燒過的痕跡。

宋府遇難那日,家中人悉數被殺,府邸被燒。

小月亮和這個鐵盒一起,被家人藏在一口枯井裡。

直到陸放帶人前去發現了他。

鐵盒外部被煙燻黑了。

裡面倒是完好無損。

躺著一本厚厚的札記。

扉頁上是我娘的名字。

這是?

我細細翻看,原來是她的畢生心血。

記錄了她一輩子所學所思的醫學藥理。

無論是弓,還是札記,都無比珍貴。

更是宋家的傳承。

陸放如今決定交到我的手上。

亦是他對我絕對的信任。

最後一個挑剔的觀眾,也全然相信了,我是真正的宋婉吟。

讓我一時百感交集。

也正如我所料。

這冰湖,跳得值。

28

在看到那一片碎冰時,我便決定,這冰湖我要跳。

我記得劇組和我的合約里,有寫冰下落水的戲份。

在劇組,我會為沈飄飄去跳。

但這回,我是為了小月亮。

也是為了我自己。

若小月亮真的不幸落水,就算豁出命去,我也要救他。

而若不是,冰湖落水也是重要的情節。

必能推動後續劇情。

這場景,一看就是人為設局。

害我之人,必和害我娘和宋家之人有關。

我若不以身入局,他們不會露出尾巴。

況且,因我哥哥的緣故,陸放不會放過想害我的人。

苦肉計能讓他下定決心,繼續幫我查案。

於是,趁著身體虛弱,他不忍拒絕,我一連串提了不少要求。

「王爺,我能不能見見太后?」

「我娘出事那日,何柔有沒有進過宮?太子又做了什麼?」

陸放沉思片刻,溫言道:「你先養好身體。」

29

我聽見有人敲門。

是飛蘆。

他來通傳,太子殿下到了山莊。

他知道我醒了,特來探病。

陸放瞥了眼窗外。

「天都黑了,一個男子夜裡去女子的閨房,不合適。」

飛蘆瞪大了眼睛。

「可是王爺你……不也是……天都黑了……還賴著不走。」

陸放緩緩起身。

往門外踱去。

「本王來的時候,天還沒黑。」

「宋小姐靜養中,閒人勿擾。」

「送太子回宮。」

飛蘆嘟了嘟嘴。

說了聲「是」。

然後一路小跑,熱心地出門趕走太子。

30

待他們腳步聲已遠,我換上了浴衣。

出門向溫泉的方向走去。

溫泉冒著汩汩熱氣。

就算是看上一眼,也叫人心頭一暖。

我將整個身體浸入泉中。

一股熱流瞬間將我包圍。

就連骨頭縫裡的寒涼也在慢慢褪去。

不知泡了多久,我再次睜開眼後,感到手腳都恢復了力氣。

裹衣起身。

小月亮向我跑來。

「小姑姑,你好點了麼?」

他驚魂未定的眼神,讓我有些內疚。

原本是為了讓他忘記不開心的事,才帶他去湖邊玩耍。

可後來卻讓他擔驚受怕。

我憐愛地擼了擼他的頭。

「小姑姑一點都沒事。」

小月亮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眼睛卻忽然亮了起來。

他張大嘴巴,看向不遠處。

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奇蹟。

31

我回過身。

看到偌大的溫泉上,降下一塊絲絹白幕。

幕後是一個船的影子,還有三個人。

小月亮高興地呼喊:「爹爹,娘親,阿奶!」

他說得倒沒錯。

看那幕後之人的打扮,確實是我哥哥、嫂子還有母親的樣子。

小月亮揉了揉眼睛,興奮地朝著那船招手。

他們三人也向小月亮招了招手。

我一把抱起了他。

「小月亮,他們一起出遠門玩去了呢!」

「為什麼……不帶我們?」他嘟起了小嘴。

我將臉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臉上。

「小姑姑身體不好,總是生病。

「所以,他們讓你留在這裡,陪著我。」

「小月亮願不願意啊?」

小傢伙用一隻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狠狠地點了點頭。

又伸起另一隻手,朝著船上的人揮手告別。

我將臉埋在他奶呼呼的衣服上。

悄悄蹭掉了好多眼淚。

32

小月亮睡著時,嘴角帶著香甜的笑意。

我知道那船上的人是誰。

白芷,飛蘆,還有嬤嬤。

我感謝大家,讓小月亮圓夢。

飛蘆說,這都是王爺的安排。

又是陸放?

他對哥哥的情誼篤真。

對小月亮更是沒話說。

今日已晚,我打算明日一早再去好好地謝謝他。

謝謝他救了小月亮。

還為他造了一個夢。

也謝謝他,不止一次救了我。

可第二天一早,他已沒了蹤影。

嬤嬤說,他連夜就離開了。

「怎麼走得那麼突然?」我心下納悶。

33

嬤嬤支支吾吾地告訴我,王爺染上了風寒。

他怕驚擾到我,就決定回府養病。

風寒?

那得多休息。

根本不宜夜間行路。

況且,這山莊那麼大,他又請了太醫日日來給我看病。

若真是普通風寒之症,在這裡養病,豈不是更合適?

我又嚴肅地問了嬤嬤。

他到底為何匆匆離開?

嬤嬤被我問急了,忽然紅了眼眶。

「王爺……病得不輕。」

病得不輕?

我讓嬤嬤備馬。

決定立即回府。

34

陸放的臥房外,只守著一個飛蘆。

他來回踱步,面色凝重。

見到我時,神情一愣。

「宋小姐……你怎麼回來了,王爺讓你在山莊好生休養……」

我打斷了他。

「王爺怎麼了?」

見他欲言又止,我嚴厲喝道:

「我母親醫術高明,我也通曉一些醫術,說不定可以救他。」

飛蘆點了點頭。

他說,陸放曾被至寒的毒蟲所傷。

只要受到寒冷刺激,就會犯病。

受蝕骨之痛。

原來他根本受不得寒。

冰湖之水苦寒異常,他還……

我心中一緊,繼續問道:「什麼毒蟲?是否有藥可醫?」

飛蘆搖了搖頭。

他說不知是何毒,但只有皇后有藥可醫。

皇后每年都會給一次藥。

只是今年……無藥可給。

什麼藥那麼奇,又那麼巧。

偏偏只有皇后才有?

又為何往年都有,今年卻沒有?

看我問得急,飛蘆咬了咬嘴唇。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對我言道:

「宋小姐,無論是在宮中還是朝堂,王爺從未放棄宋家一案。

「陛下早已蓋棺定論。但王爺卻不管不顧,盤問眾人,一直在堅持查案。

「皇后尤其不悅,她說若是王爺不放下偏執……他的病便無藥可醫。

「可是我們王爺……寧肯不要藥……也……」

我心中一沉。

原來,陸放書房裡那些案卷,是他用命搏來的。

我知道,陸放絕不會允許飛蘆和我說這些。

但飛蘆想救他的心,毫無保留地寫了在臉上。

他用央求的眼神望著我。

想讓我放棄查案。

只有我放棄,陸放才有可能放棄。

只有他放棄,才能有藥活命。

可是,我不會放棄。

這是我娘和我宋家幾十口的人命。

但我也絕不會放棄陸放。

眼下,我還多了一條線索。

皇后這般阻撓陸放查案。

必有不可告人的動機。

35

我回到廂房。

一頁頁仔細地翻看我娘的札記。

陸放捨命救過我。

也捨命幫過我們宋家。

我不能對他的痛苦視若無睹。

居然真的有一頁,詳細記載了一種罕見的寒毒。

和陸放的症狀一模一樣。

札記中,還記載著一種赤焰蜂,炙熱無比。

用熱蜂之毒,可克寒蟲之毒。

蜜蜂?

倒也不算天方夜譚。

現代也有很多老中醫用蜜蜂治療風濕。

只是冰天雪地里,怎麼可能會有蜜蜂。

我想起了溫泉山莊。

溫泉四周,雖被冰雪覆蓋,地勢卻極暖。

札記也記載,赤焰蜂,曾在那附近出沒。

只是,赤焰蜂是極強的熱毒。

被叮咬一口,就會如烈火灼身,熱油潑濺。

憑人力,如何抓到它們?

還得控制它們給陸放治病?

36

我喚來了白芷。

她勸我別折騰了。

誰會真的徒手去抓蜜蜂?

況且還是有劇毒的東西。

這種危險的事,劇組都是用特效實現的。

我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讓她驚出一頭汗。

「你別想讓我們奴婢去幹這種事啊!

「我不會幹的!」

誰指望她這點膽量去抓蜜蜂了?

我讓她速去城裡,買下最好的香粉香料。

然後灑在溫泉周圍的花草叢中。

微火薰染加上熱泉縈繞。

這裡儼然是一個小陽春。

花香氣撲鼻。

我不信那燥熱的蜜蜂不來。

37

一切準備就緒,我戴著護具躲在一旁。

飛蘆想把我趕進屋子裡。

「宋小姐,還是我來吧!

「你要是有一星半點的閃失,王爺會讓我死。

「而王爺這次要是真挺不過去,我也不想活了。

「反正我橫豎都是死,就讓我來抓蜜蜂吧。」

我撿起一塊石頭,扔在了他的頭上。

「虧得你們王爺還帶你上過戰場。

「仗還沒打就動搖軍心,該當何罪?

「要死你現在就去死,不要在這礙我的眼。」

飛蘆眨巴著眼睛望向我。

仿佛我被兇惡的陸放附體了。

讓他心中生出一絲安全感。

堅定地站在了我的身邊。

沒過多久,空氣中便充斥著振翅迴響。

一股紅色旋風席捲而來。

它們在花草中上下撲騰。

我悄聲打開了地上的酒罈子。

放置過百花蜜酒的罈子,即便是倒光了酒,亦是香氣醉人。

那群蜜蜂猛烈地向酒罈子裡鑽。

很快就醉倒了一片。

我又帶著飛蘆燃起火把,將那些沒醉倒的紅色瘋子趕出山莊。

才算是大功告成。

飛蘆擦去頭上冷汗。

向我豎了豎大拇指。

「宋小姐,不愧是,將門之後。」

我命令他。

少拍馬屁。

趕緊把地上蜜蜂的屍體處理乾淨。

38

快馬回到王府。

我抱著酒罈子闖進了陸放的屋子。

才幾日不見,他竟瘦成這樣。

一臉慘白,毫無血色。

見到進來的人是我,他的身體不由得一顫。

像是忽然見到了刺眼的陽光,虛弱地要往暗處躲去。

但最後,還是強撐著,站得筆直。

身如松柏。

沖我喝道:

「飛蘆是死了麼?竟敢放你進來?出去!

「病人少說話。」

我合上了門,快步走向他。

上下其手,給他寬衣解帶。

陸放想要躲閃,卻沒什麼力氣。

「宋婉吟,你幹什麼?」

「不幹什麼,給你看病。」

「你不要以為你母親醫術高明,我就信你也會妙手回春。」

我打斷了他。

「我肯定能讓你回春。」

說話間,我雙手一柔。

褪去了他最後一層裡衣。

39

雖然他消瘦了不少,但仍有一身的腱子肉。

如雕塑般有著美好的比例。

我不自覺地臉上一燒。

我問自己,此時我的臉,到底該不該紅?

答案是該。

如此曖昧的氛圍戲,若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怕別人說我面癱。

可我發現陸放的臉比我還要紅。

一直紅到了耳根……

我低頭前前後後,仔細地看著他的身體。

就像在看一尊藝術品。

他身上有不少刀疤劍傷。

美玉有瑕反而更讓人心生憐惜。

陸放喉頭一動。

「病……看完了麼?」

我仰頭,正觸上他憤怒又羞澀的目光。

「王爺,你身上到底是哪裡被毒蟲咬的?只有找到位置,我才能給你施針。」

「為什麼不早說?」他氣急敗壞,「在腿上。」

我追問道:「大腿還是小腿,前面還是後面?」

陸放轉身披上了衣服,把自己緊緊地裹住。

好像是怕我侵犯他。

「你出去,我不需要看病。」

我就當沒聽見。

蹲下身子要去卷他的褲腳。

看看哪裡有寒蟲的傷口。

陸放又急又氣地後退一步。

「不是下面。」

不是小腿,那就是大腿的位置?

「那得勞煩王爺把褲子脫了。」

40

見他雙肩微顫,怒不可遏。

一副死都不願的模樣。

我決定自己動手。

我走到他身後。

伸手從他沒有一絲贅肉的腰間穿過。

摸到了腰帶。

正在解開的瞬間,他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腕。

屋子裡雖放著不少火盆炭爐。

他的手指仍是極度冰涼,沒有一絲熱氣。

讓我心中莫名生出一陣心疼。

他不自然地命令我:

「宋婉吟,傷口在臀下三分的位置。你要作妖就快點作完。

「要是敢繞到我前面亂看,我立即殺了你。」

我從心疼中回過神來。

不是有底褲嗎?

害羞啥。

治病如打仗。

兵貴神速。

於是我瞬間拉下了他的褲子。

一眼就看到了傷口。

然後,從酒罈子裡掏出一隻醉暈的赤焰蜂,將蜂針對準傷口刺了下去。

據說蜂針刺痛難忍,沒想到陸放還挺吃硬。

穩穩地站著,不發一聲。

末了,我幫他提上褲子,披上外衣,這才繞去他的面前。

只見他額頭和頸間,徐徐滾下汗珠。

我輕觸了他的指尖,也不似方才冰涼。

逐漸有了溫度。

整張臉,更是忽然紅得像個豬肝。

赤焰蜂果然有效。

我放下心來。

仰頭向他粲然一笑。

「一個療程七日。明日此時我再來。」

41

一連七日。

針針不落。

陸放又恢復了往日的健碩體質。

只是一見到我,就繞道而行。

今日皇后來府中探病。

提出想見見我。

他才大方地和我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正廳之上,皇后安然坐在主位。

太子和何柔,好似一對金童玉女。

一左一右立於她兩側。

皇后滿臉堆笑地看著陸放。

「真是上天眷顧。王爺那麼多年的寒毒,竟然好了。」

陸放冷言回道:

「勞煩您操心多年。以後就不用再費心了。」

皇后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但很快就被微笑壓了下去。

我曾向飛蘆打聽過。

陸放和皇帝都是太后所出。

先帝十分偏愛陸放。

皇位也本屬意於他。

他年少時,被寒蟲所傷。

但是無人能解其毒。

皇后當時還是當今皇帝的王妃。

從江湖術士那獲得了獨門靈藥。

救了陸放。

而後每年都會給他一次藥。

讓他不至於發病難熬或致死。

自他中毒後,太后就將他送去了邊關。

說他的身體不堪大用。

不宜繼承大統。

而後便偏向當今的皇帝。

極力助他登頂皇位。

我想,這多半是一個交易。

皇后用藥為夫君謀得皇位。

太后用皇位換來幼子平安。

42

他們寒暄過後,才輪到我叩拜。

我向皇后下跪行禮。

她卻不打算讓我平身。

俯視著我。

一臉不悅。

聲音嚴厲。

「你就是宋婉吟?」

「聽說,就是因為你自作聰明,無端落水,惹得太子和王爺都要下水去救,這才讓王爺受寒發病,是麼?」

我本欲回話,陸放一個眼神將我制止。

他起身向皇后行禮。

「說到此事,還請皇后秉公處理。」

「當日,何柔安排人將幼子抱走,又叫人將車放在湖中,鑿穿湖面。設下如此圈套,敢問是什麼目的?」

皇后和太子大約以為當日之事,只是個意外。

沒想到會是何柔下的手。

面上俱是一驚。

何柔雙膝一彎,跪倒在地。

她畢竟是皇后的人。

何氏一族的貴女。

皇后得護著。

於是做出一副不信的表情。

「阿柔和宋婉吟無冤無仇,何必做出這等蠢事?」

43

太子厭惡的目光投向何柔。

「女子善妒,竟能心狠手辣至此。」

陸放不動聲色,繼續言道:

「北涼在邊塞蠢蠢欲動。出兵禦敵的主帥人選還未定,是我還是何國公,皇兄正在斟酌。

「我卻在此時,因寒氣入體引發舊疾。所以我不得不探訪背後的原因。

「何柔手下之人已經招了。今日既然皇后來了,那就交給您發落便是。」

皇后聞言,頓時黑了臉。

若只是女子間為了太子爭風吃醋,她還能為何柔開脫。

但涉及謀害王爺,還牽扯到北涼戰事,滿朝文武百官的眼睛和嘴,那可閒不住。

陸放幫了我。

也幫了他自己。

看來他對主帥一位志在必得。

曾聽聞,陸放與何國公有過節。

他打瞎過何國公的一隻眼睛。

想必他與何氏一族,勢如水火。

因此,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何柔。

還可能用她來做文章。

太后老謀深算,不會不明白其中門道。

她得棄車保帥。

於是對著何柔怒道:

「本宮真是錯看了你。你根本不配侍奉太子左右。

「你且自行去刑部領罪。我不許任何人替你說情。」

陸放用手指輕叩了一記杯盞。

飛蘆上前帶走了何柔。

「關在水牢。」

他的聲音就像是判決。

無人敢駁。

44

我一直跪在地上。

雙膝都有些僵硬。

不知他們鬥法之時,是否把跪在地上的我忘了。

但顯然不太可能。

皇后今日被氣得不輕。

總得找人撒氣。

果不其然,她雙目瞪向了我。

「宋婉吟,本宮記得,你此時應在流放的路上。

「王爺假借早已定親的名義,將你救回。

「不知這種欺上瞞下的行為,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會如何論斷?」

太子衝出一步,擋在了我的面前。

「母后,宋小姐只是受她母親牽連。她自己沒有任何罪過。

「還望母后不要再追究了。」

我一陣腦殼疼。

皇后本就憤怒,太子此舉無異於火上澆油。

果然,她憤怒地罵了一聲「逆子」。

驚得太子一股腦地跪在了原地。

陸放輕咳了一聲,走到我倆跟前。

一手扶起了太子。

一手扶起了我。

他高大的身形擋在我的面前。

徹底將皇后的目光隔絕。

「王府明日辦喜事。

「我素來不喜熱鬧,就不請各位來喝喜酒了。

「我與宋小姐的婚事,是我與她兄長早就說定的,沒有半點造假。」

喜事?

成婚?

明天?

我酸麻的膝蓋,向前一彎。

差點沒站住。

45

太子一把拉住了陸放的袖子。

眼角微紅,帶了幾分怒氣。

「皇叔是親王貴胄,成婚之事,不可兒戲。」

「宋小姐……不適合你。」

「何必假戲真做?」

「父皇和太后也不會同意的。」

他語無倫次地念叨了一通。

仿佛忘記了,他母后正怒不可遏地盯著他。

陸放甩開了太子的手。

沉下了臉。

「本王要成婚,就算是先帝從皇陵里出來阻我,也阻不了。」

翻臉無情最是他。

皇后起身,擺出一副大家長的做派。

對陸放說:

「王妃是多尊貴的位置。

「不僅是你一人的王妃,更是我們皇家的體面。

「本宮本不欲多言,但實在不想王爺你,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46

笑柄?

什麼笑柄?

難道我是穿越而來的事被發現了?

那也沒什麼可笑的呀。

皇后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本宮聽聞,流放路上的官差最喜歡貌美的小姐。」

「想必宋小姐深有體會?」

「一個連清白都無法保證的人,也配做王妃?

「如果王爺喜歡,就留在屋中做個洗腳婢吧!何故要讓天下人看笑話?」

這也是一國之後,能說出口的話?

陸放正欲動怒,被我拉到了一邊。

皇后?

比我高出的,無非就是頭上那頂鳥冠而已。

但她卻還要自毀羽毛。

我不卑不亢地回擊道:

「皇后娘娘,官差能頻頻侵犯到流放的女子,正是朝廷上下監督不嚴,律法形同虛設的後果。

「您身為國母,明知押送官差腐爛至此,不僅不按律懲治,反而在此譏諷受罪的女子失去清白。

「我等小民的清白是小,陛下的江山民心為大。還請皇后娘娘收回方才的話。」

皇后見我一直悶聲不吭、跪倒在地,大約以為我是個病貓。

沒想到,我張牙舞爪起來,也能將人臉上撓出幾道印子。

讓她今日又多受了一份氣。

臉上的恨意,已無法再隱藏半分。

47

皇后走後,我問陸放。

明日成親之事,他怎能一人獨斷?

他說,成親後,可以帶我進宮。

皇后可以阻攔查案,但阻攔不了新王妃向太后請安。

我可以據此見到太后。

原來如此。

果然好計謀。

我同意。

想必是我救了他的命,他也投桃報李。

陸放還說,他已查過,佛國皇子中毒那日,何柔進過宮。

眼下她被關在水牢,可隨時找她問話。

我所相求之事。

他都已一一兌現。

只是,太子呢?

我問:

「我娘出事那日,太子可曾有幫我家說話?」

「我看他今日,似乎對我處處維護……」

陸放冷下臉,打斷了我。

「以後他得喚你皇嬸。」

「你少提他。」

不提?

怎能不提?

皇后,何柔,太子。

或多或少,都有偽裝或者嫌疑。

我是一個專業演員。

優秀的演技能吸引我駐足。

拙劣的演技則會讓我生氣。

只要有人在演,就別想逃過我的眼睛。

48

次日醒來,滿院的紅。

下人們必是忙了一整夜。

我的鳳冠霞帔光彩奪目,尺寸剛好合適。

嬤嬤說,這是王爺早就找人訂做完,放在府里的。

布局前,他倒是準備工作做得齊全。

因為婚宴就在府中操辦,所以流程很快。

一拜天地容易。

二拜高堂不知該怎麼辦。

我偷偷地從喜帕縫隙看去,我父母和哥哥的牌位都莊重地擺在高台上。

頓時眼睛一熱。

夫妻對拜後就是送入洞房。

小月亮拽著我的裙子跟了進去。

王府里的人,平日看到陸放都很怕。

今天倒是放肆起來。

一人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陸放不僅不凶他們多嘴。

還將一個個金元寶,放在他們手上。

看上去心情不錯。

49

我屏氣凝神地坐在床沿。

小月亮在床上一把把抓著紅棗和花生玩兒。

見到陸放進來後,高興地在床上跳了起來。

陸放從身後拿出一個新玩偶,放到了他的小手上。

而後一把將他抱起,打開門,塞給了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嬤嬤。

於是,這紅燭通明的臥房裡,就剩下了我們二人。

我忽然不知如何進行。

本就是為了見到太后,我們才成婚。

若是等他揭開蓋頭,倒像是真的成婚了一般。

不如我自己揭了,反而更符合當下場景?

我內心正在進行著沙盤推演。

卻見一雙手,輕輕握著紅色喜帕的邊緣。

揭開了蓋頭。

我看向他,不禁一愣。

其實,陸放長得很好看。

我在劇組,曾見過不少當紅小生,花樣美男。

陸放的儀表和相貌,堪比頂流。

氣質上,更多了幾分硬朗堅毅,成熟持重。

不可冒犯的冷感,和不知所措的羞澀。

常常交錯在他清亮的眸間。

50

我的腦子又變得一片空白。

什麼台詞也想不出來。

也編不出來。

好在是嬤嬤此時進了屋子。

手捧著交杯酒拿到了我們面前。

我和陸放互相看了一眼。

都避開了各自的目光。

從托盤上拿了酒,迅速一飲而盡……

嬤嬤驚掉了下巴。

「交杯酒,不是這樣喝的……我再給你們倒一杯……」

陸放臉上一窘。

「我們自己會喝,您老出去吧!」

嬤嬤一臉會意,偷笑著退了出去。

「還喝麼?」陸放問我。

「反正也沒人,要不……」

「那就別喝了。睡吧!」

他爽利地脫去了自己的喜袍。

見我呆呆地立在床邊,便伸手為我摘下鳳冠。

又將溫潤如玉的手指,觸向我的頸間。

緩緩解開我的領口。

拂去我的喜袍。

然後一把將我抱到了床上。

頭頂是一片紅色喜帳。

讓我雙目暈眩。

屋裡所有的紅燭,瞬間都熄滅了。

我感到他輕輕地躺在了我的身旁。

落下帷帳。

我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不知這激情戲,到底是該演還是不該演。

此時,我真的很想念編劇和導演。

我希望有人給我講講戲。

此時我到底要怎麼辦。

51

帷帳中只有我和他的呼吸之聲。

這份安靜,讓我百爪撓心。

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你……為什麼要睡在這裡?」

問完後我感覺自己像個傻瓜。

通常,假結婚的戲裡,不是都會有一個人睡在地上嗎?

我剛剛為什麼不直接打地鋪?

還擠出這麼一句蹩腳的台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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