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時,周時讓為了幫他笨蛋妹妹拔得頭籌,偷換了我的應急藥。
我倒在校門口,ICU 住了半個月,錯過了最後一場考試。
他卻為安撫受驚的小笨蛋,帶她畢業旅遊了半個中國。
一月後,他來看我。
「考不好沒關係,我陪你復讀就是了。」
「你只是錯過了一場考試,不是贏得了我的心!」
按滅了國外某大學的入學通知,我沒有回話。
他的爛心,還不配和我的前程相提並論。
1
周時讓散漫地靠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我書桌上的相冊。
「你也是,自己的藥不知道收好。那麼關鍵的時候,還能用錯了藥,我也是服了你了。」
他語氣隨意,神情輕佻,半分歉疚都沒有。
好像翻我書包偷換了我的哮喘藥的不是他一樣。
手上的相冊翻到了我初中時的照片上,他指著我狗啃的短髮,嗤笑出了聲:
「你那時候怎麼那麼土,衣服穿得松垮垮,頭髮也像狗啃的,哪有半點漂亮女孩子的樣子。虧我那時候瞎了眼,就喜歡你喜歡到不行,為了守著你,情書都扔了一大堆。」
周時讓說得沒錯。
他曾經,是真的很喜歡過我。
2
我媽和他媽是閨蜜,我和周時讓相差不過幾個月,是光著屁股就玩在一起的。
過去的十八年,除了家人,我們是彼此陪伴最久的人。
周時讓從小就是混不吝,誰的話都不聽,一言不合就要跟人拚命。
只在我面前,溫順得像只貓。
其實,那年我本也是長發飄飄的姣好少女,情書也收到手軟。
可每一封情書過後,周時讓都和人打得歇斯底里。
不是臉上掛著傷,就是胳膊吊在胸口上。
方阿姨被老師叫得一個頭兩個大。
那是我第一次管不住他了,好賴話說盡,他都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最後我賭氣,好多天不理他。
他急了,帶著通紅到嚇人的雙眼將我堵在小區的林蔭小道上:
「你傻嗎?我是吃醋了,我喜歡你,喜歡到別人喜歡你都酸得恨不能要他們的命。」
「許昭願,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最大的笨蛋。」
他衝進漫天大雨里,留給我一背影的委屈。
那一晚,電閃雷鳴,我翻來覆去想著那雙通紅的眼,和我們相愛相殺的十五年。
第二天,我剪短了頭髮,將白裙子收進了櫃底,套上了鬆鬆垮垮的大 T 恤。
任憑誰來問都是一句「我要好好搞學習」。
可在和周時讓四目相對時,他眼底的震驚與感動,證明他都懂的。
他一學習就睜不開眼的人,卻主動抱著書啃到半夜。
頂著黑眼圈,他認真道:
「我不努力,就要離你越來越遠了。我要一直守著你,守著我的未來。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他不是能忍的脾氣,別人動他一下就像跳腳的貓,可我怎麼揉搓他,扔給他多少難題,他都泄氣了一般,覥著臉笑嘻嘻地應下了。
那麼愛面子的人,甚至在體育課上給有了突發情況的我,提來了好大一包衛生巾,長短晝夜厚薄品牌都快湊齊了。
別人笑話了一句我嬌氣,把周時讓養得像條聽話的狗,他撲過去就是一口,差點撕掉一塊肉。
「我就是她的狗,我就願意做他的狗,誰惹她我就咬死誰!」
從此,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周時讓觸碰不得的例外。
直到江映溪住進了周家。
3
那是周叔叔好友的女兒,父母車禍雙亡後,她只能和年邁的奶奶在鄉下相依為命。
周叔叔心疼她,將人接進了周家養。
她上了我們的學校,進了我們的班級,甚至因為和所有人不熟悉,周時讓主動提出要和她做同桌。
那是我第一次在江映溪的楚楚可憐里做出的退讓。
我想,我和周時讓都是太過幸福圓滿的人。
被太陽包裹的人,就該在自己得到溫暖的時候,給泡在潮濕里的人漏點餘光。
可後來,周時讓為我熬夜做的生日禮物、託人國外帶回來的紀念品,還有一起入樂隊的機會,都在江映溪含淚的楚楚可憐里,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我鬧過,周時讓不耐煩地訓斥我:
「她已經這麼可憐了,寄人籬下你還要我冷落她嗎?」
「昭願,善良點吧。我們人生里的點綴而已,卻是她不可多得的光,讓給她又怎樣。」
讓到最後,我們約好的爬山,因為江映溪的生理期,被周時讓取消了。
他在群里說:
「集體活動就要集體去,扔下映溪就是在搞小團體,我不允許。昭願,別無理取鬧。」
說好陪我逛街賠罪的,他卻陪江映溪去掃墓了。
「逛街什麼時候都能逛,死者為大,昭願你就懂點事,別和死人一般計較了。」
連我生日時選了愛吃的火鍋和日料,他都不滿道:
「映溪長痘痘,吃不了辣。而且映溪腸胃不好,吃日料會肚子痛。昭願,換一個吧,就一頓飯的事,別上綱上線。」
映溪映溪,他的世界裡只有映溪。
我被徹底排擠在了二人之外,卻要被冠上惡人的標籤,被他反覆鞭打和傷害。
可每一次刻意疏遠,他又死皮賴臉貼上來道歉,轉頭繼續踩著我給江映溪讓位置。
周而復始,我隱痛難過,最後心灰意冷。
閨蜜江霖霖一臉不忿:
「好好的,怎麼就成了這樣。你就像被偷走氣運的女二,突然之間就在周時讓那裡失去了所有光環。」
她說得沒錯,一次次針鋒相對,周時讓已經對我生了厭惡。
不願做被偷走氣運的女二,成為人人喊打的惡毒女配,我便不攪和在他們的二人世界裡,悄悄遞交了出國申請。
我以學習為主的理由,徹底淡出了周時讓的世界,故意避開和他的所有交集。
可江映溪又哭著將我攔在樓梯間。
4
「都是我的錯,是我命苦不中用,時讓哥哥才多多關照我。讓昭願姐姐不開心了,你打我吧,你狠狠打我吧。」
她突然拽著我的手抽自己,卻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操場上很大一群人,親眼見證我把江映溪推下了樓的過程。
學校里開始瘋傳我霸凌孤女江映溪,校園網上更有帖子煞有介事地一一列舉了我的霸凌事件。
在江映溪生理期的時候,發脾氣逼著她去爬山。
在她父母忌日的時候,吼叫著不許周時讓陪她掃墓。
明知道她腸胃脆弱,故意帶她吃日料,要讓她錯過模擬考。
和周時讓冷戰,逼著周家棄養可憐的江映溪。
一樁樁一件件,黑白顛倒,潑了我一身髒水。
我在學校被不知情的同學孤立、排擠,被人偷了筆記撕了書本,還在作業本上寫滿了咒罵的話。
我還是成了人人喊打的惡毒女配,配得上的只有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結局。
江映溪是貧苦出身的小白花,她堅強獨立,永不屈服,甚至學習上和我不分上下。
他們心疼她,愛護她,像呵護一朵被暴風雨砸在頭上的小雛菊。
惡意甚至延伸到我父母身上,口誅筆伐地進行了狂歡般的網暴。
他們往爸爸辦公室里送菊花,在小紙條上落字——
「不讓別人給父母掃墓,那就給你自己父母掃。花我提前送了,不謝!」
媽媽連鎖蛋糕店被人汙衊以次充好、賣隔夜蛋糕、衛生不合格等等,一遍遍被投訴,一輪輪被檢查。
大張旗鼓的動作,既影響了口碑,也影響了生意,不得不暫時關門休整。
媽媽十幾年的心血,因為無妄之災就要付諸東流了。她一邊故作洒脫地安慰鼓勵我,一邊愁得夜不能寐,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從小受父母疼愛,要什麼有什麼,順遂得連磕了碰了媽媽都要心疼壞了。
那場網暴是我經歷過的最大的挫折了。
我懷揣恐慌與無措,一度想要提前結束我的高中生涯,立即捲舖蓋逃去國外,徹底給女主讓路。
可我不甘心。
做錯事的明明不是我,最後被打上標籤,成了過街老鼠的憑什麼是我。
作為親身經歷者的周時讓,明明可以為我說句話的。
可我的信息他不回,電話不接,反而在我去學校收拾書本準備在家休養時,冷笑道:
「我只是把映溪當妹妹,她都沒爸爸媽媽了,作為她最親近的人,我對她好點怎麼了?也值得你嫉妒得對她下死手嗎?」
「她骨折了,你開心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績再也不會受威脅了吧。」
「真棒,賊喊捉賊,我也是看清了你。」
啪!
5
我一耳光打碎了我們的十八年,帶著鈍痛與憤恨報了警。
「好可惜,十八年了,你今天才看清我。」
走廊的監控清晰地錄下了江映溪失足倒下去的動作,和扯著我要我打她的尖銳聲音。
警察來取證,學校再沒辦法像拒絕我一樣拒絕他們了。
證據在前,面對各方面的質問,江映溪包著淚水連連搖頭:
「都是誤會,我從來沒說過昭願姐姐推過我。」
她是沒說過我推了她,可她也沒說過是自己倒下的。
她楚楚可憐地一言不發,模稜兩可,就把我推上了風口浪尖。
甚至在我經歷夜不能寐的巨大網暴時,她更新了朋友圈——
「風雨過後總會有彩虹的,映溪要加油啊。」
周時讓在評論區安慰她——
「無論多大暴風雨,哥哥永遠為你撐傘。」
二人的互動,不僅從側面佐證了傳言的真實性,更立住了江映溪堅強小白花的人設。
明明被架在火上烤,被逼著自證清白的是我,她還在真相擺在面前的時候,委屈地直掉眼淚,好像是我故意找的茬。
老師同學像護女主一樣無腦護著江映溪,開始和稀泥:
「映溪膽小,肯定不是故意的。」
「都高三了,大學是她唯一的出路,算了,別搞映溪心態了,她也長了教訓了。」
「她一個孤女,也不容易。不就是誤會嘛,大度點,不要計較了。」
我被網暴的時候就是我活該。
我沉冤得雪,要追究到底的時候就是我小氣。
可我偏要計較、偏要小氣呢。
這個世界不是誰弱誰就有理,也不是誰會裝誰就有理。
哪怕她是全世界的女主,可我的世界裡,我也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寶貝女主,不是任何人的踏腳石和登天梯。
校園網上發帖汙衊我的 IP 被爸爸花重金請人破解了,竟然是在周家。
證據摔在面前,所有人住了嘴,看江映溪的視線尤其耐人尋味。
俯視著江映溪嬌弱的蒼白與驚恐,我問道:
「你別說,這也是誤會!」
「夠了!」
6
周時讓猝不及防地推了我一個趔趄。
擋在江映溪面前,他猩紅著雙眼攬下了所有:
「是我做的,你滿意了嗎?非要鬧得難以收場,現在你開心了嗎?」
我被冤枉網暴時,他一言不發。
他的映溪被真相砸在頭上時,他就歇斯底里地跟我鬧。
這是陪我十八年,驟然變心的青梅竹馬。
我像被人往胸口開了一發冷槍,疼到渾身發冷,痛與震驚差點把我攪碎。
江霖霖為我鳴不平:
「昭願對你還要怎樣?你愛寵著你的便宜妹妹關她什麼事?憑什麼一次次吃著她的人血饅頭往上爬!求你行行好,帶上你的好妹妹滾遠點。」
「她不欠你的,也早就不要你個垃圾人了,你不明白嗎?沒有無緣無故的疏遠,是她不要你。」
周時讓的身子僵了僵,不自然掃了一眼我的煞白,還是心虛地把視線挪開了:
「那又怎樣。針對映溪,本來就是她不對。」
「她除了學習什麼都沒有了,你已經逼得她每天熬夜刷題到兩三點,為什麼還要給她精神上的霸凌。」
「而且,你們的小團體本來就排擠映溪,我不信沒有你的默許。」
「我既然做了映溪的哥哥,就理應護著她。昭願,我們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你怎麼就不能理解我,讓讓映溪。」
啪!
7
我抬手兩耳光,打斷了他的理直氣壯。
「你算什麼東西?也值得我們全家吞咽委屈去理解你!我爸爸媽媽把你當半個兒子一樣疼愛,我有的禮物,哪一樣他們沒給過你。他們被網暴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你有像這樣護過他們、站出來說過半句人話嗎?」
周時讓偏著一臉的桀驁,震驚過後,無所謂地用舌尖頂了頂面頰,朝我冷笑道:
「報警了又怎麼樣,我說的是事實,至少在我看來就是你的霸凌,算不上造謠誹謗。」
「許昭願,這一耳光以後,我就不欠你和你爸媽了。」
那一瞬間。
他顛倒黑白地站在我對立面的那一瞬間,我驟然發覺,和周時讓有關的十八年青春,徹底爛了。
我緊緊攥住滿心的顫抖,忍著鼻頭的酸澀,強撐堅強笑道:
「周時讓,從今往後你我再無半分瓜葛,也別拿十八年的感情說事了。至於謠言汙衊,憑證據,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
我衝出了人群,怕走得慢了,就要忍不住狼狽地落下淚來。
周時讓下意識拉我的衣袖,卻在江映溪哽咽地叫了聲時讓哥哥時,一點點鬆開了手。
「是你太偏激,別怪我。映溪只有我了。」
他愛一個人的樣子還是沒變,就是不顧一切站在她面前,維護她,袒護她。
只不過,那個人不是我了而已。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在周時讓一封公開的道歉聲明里落下了帷幕。
壞人作惡付出的代價竟是如此微不足道,可一個正常人的平靜生活竟差點被毀掉了。
江霖霖是這麼安慰茫然的我的:
「誰在情竇初開的時候沒經歷過一場無疾而終的感情?只恰好,你遇到一個本身就是混蛋的人。及時止損,已經是他放過了你的餘生。」
我覺得很有道理,把我和周時讓十幾年的感情結束在了那天。
我們都默認了,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瀟湘我向秦。
我與周時讓再沒有以後了。
可高考結束的前一天,我喘不過氣倒在地上,才突然想起,那天的藥好像格外清冷。
可我書包暗格里的哮喘藥,除了爸媽和周時讓,沒第三個人知道。
想起江映溪信誓旦旦的那句「我一定會是本市第一,時讓哥哥答應我的」,我什麼都明白了。
從天而降的致病花粉,突然被換掉的藥,都不是意外。
周時讓在同學面前大放厥詞:
「許家莫名其妙讓警察找上門,差點冤死了我。誰不知道我們早就沒關係了。知道許昭願錯過最後一場考試很痛心,但她痛心也不能挖我的心吧。映溪那麼膽小,嚇得哭了一晚上。要不是高考結束了,我不會原諒許昭願的。」
「她不是好好的,倒是映溪嚇得天天做噩夢。明天最早的飛機,我帶映溪去散散心。你們看昭願的時候,順帶幫我帶一束最貴的白玫瑰,也算對得起她了。」
他一走就是一個月。
今天突然找來,是方阿姨打著看媽媽的幌子硬擠進的門。
8
「考不好沒關係,我陪你復讀就是。」
周時讓放下了相冊,直勾勾看向我。
「知道你還在生氣,可映溪馬上就去京市上學了。她長大了,我負夠了一個當哥哥的責任,再不用管她了。」
「你也鬧夠了!我們十幾年呢,哪能幾句氣話幾個耳光就真的扔下了。你不過是錯過了一場高考,可我魂不守舍地陪著映溪的時候,才知道我有多想你。昭願,你贏了,你贏得了我的心。過去的就過去了吧,我定了你愛吃的火鍋和日料,二選一,哪個我都陪你去。」
看著這張熟悉卻又陌生到可怕的臉,我深呼出一口氣,指了指床邊的一堆藥丸:
「吃這些要忌口的,你說的那些我都吃不了了。」
他輕笑一聲:
「你呀你呀,還真是個藥罐子,一輩子都在和藥打交道。」
我媽正好推著行李箱進來,意有所指道:
「還不是被惡鬼算計了,搶救了一整晚,ICU 住了半個月,我差點都以為她要拋下我了。」
「不知道是誰那麼惡毒,把哮喘藥換成了生理鹽水,那是在要昭願的命,是謀殺。」
「害我女兒的壞心腸,早晚不得好死。」
周時讓唇瓣抖了抖,臉一瞬間蒼白了下去。
他想開口,又好像不知道說什麼,悶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媽不動聲色地將行李箱推到我書桌下,交代道:
「要出遠門了,該帶的東西都準備準備,該丟掉的垃圾也扔得遠遠的。」
是啊,新的學校在地球另一端,飛機要飛十幾個小時,可不就是很遠的一趟門。
只不過眼前的垃圾,我早就丟掉了。
周時讓望著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小藥丸,低聲悶悶道:
「也是,你成績那麼好,少考一科也有學上的。那麼喜歡海市,你打算報海市哪個學校?我挑個就近的,和你都留在海市。」
如果是從前,他放著最愛的京市不去,委屈自己陪我去我要去的海市,我大抵會高興壞了。
可現在,我輕笑了一下,淡淡回他:
「不了,我·······」
叮鈴鈴·······
我的話,被周時讓的電話鈴聲打斷。
他看了一眼螢幕,立刻按了接聽鍵。
裡面立即傳出了江映溪的哭聲:
「時讓哥哥,我摔跤了,正在醫院。」
周時讓面色一變,一邊安撫著江映溪,一邊頭也不回地往樓下奔去。
「昭願,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好好養身體,等去海市我天天陪著你。」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自嘲般笑了笑。
海市我不去了,而你,我也早就扔在了過去里。
「媽,以後別放他進來了,我們早就不是朋友了。」
正在出門的方阿姨背影一僵。
9
十分鐘後,周時讓與江映溪的簡訊同時發來了。
周時讓說:
「改天再陪你逛街吃飯,大度一點,不要生氣了。」
江映溪挑釁道:
「昭願姐姐貴人命大,既能逢凶化吉,大概也不會受落榜的影響吧。沒關係,我和時讓哥哥在京市等你喲。」
我沒有理會她的挑釁和周時讓莫名的發瘋。
反手把兩個人都拉黑了。
第二天,班級入大學前的最後一次聚會。
開學後同學們天南海北,再見一面都難,我推脫不掉,只能也去了。
我去得晚,包間裡的座位坐了七七八八。
周時讓一見我進門,就堆著笑起了身:
「昭願,你來了。我本來是要去接你的,映溪突然要吃小蛋糕,要繞路,就給耽誤了。你過來,坐我身邊·······」
他頓住了。
他左邊坐著好兄弟,右邊坐著緊緊攥著裙角的江映溪,哪裡還有我的位置。
江映溪忙倉皇起身:
「這本來就是昭願姐姐的位置,對不起,我坐錯了,我還給你。」
可她驚慌失措的動作很大,撞得桌上的茶碗嘩啦作響。
周時讓瞬間眉頭緊鎖,將人按回了座位上:
「你還是別添亂了,給我好好坐在這裡。呆頭呆腦的小笨蛋,沒你哥我罩著,還不整天捅婁子。手心還破著皮,不坐我身邊,誰幫你夾菜倒水。」
「你昭願姐姐才不會和你個笨蛋小孩子計較呢。對吧,昭願!」
親疏有別,內外分明,所有人都看得玩味。
只有我,像看傻子表演,再無半分波瀾。
江映溪又羞又澀,面頰通紅,抱歉地看了我一眼:
「對不起啊昭願姐姐,下次,下次你來早點。」
我搖搖頭,毫不在意地坐在了身前的位置。
「沒關係,那個位置以後都是你的。」
周時讓頓了頓,下意識看向我。
我毫不在意地錯開了他的視線後,他尷尬地給了左邊的好兄弟一拳:
「沒眼色,不知道給昭願讓位置。她生氣了我有你好看。」
那人回了他一拳,扯了扯嘴角道:
「左擁右抱,你想得美。昭願什麼樣的性子,能受你左右搖擺的委屈?她不要的位置就只能坐你爺爺我。」
周時讓眼尾跳了跳,再次看向我。
可我只顧和江霖霖低頭聊出國的事宜,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周時讓喝多了,眼紅得厲害,臉色也不大好。
以往這個時候,他都撒潑打滾拽著我的手,讓我陪他天南海北地聊。
可今天,他一次次找著藉口跟我搭話,都被我淡淡敷衍過去了。
我不想應付,又怕他糾纏,就準備提前走人。
「昭願姐姐!」
我剛起身,就被江映溪叫住。
10
她端著一杯紅酒,小心翼翼來到我身邊:
「昭願姐姐,你錯過了最後一門考試很可惜,但我們不會放棄你的,我和時讓哥哥在京市等你。」
往我傷口上捅刀子,她懵懂天真到似乎看不到旁人驟變的臉色,捧著紅酒就往我身前撞。
「我敬姐姐一杯,祝姐姐也能上個好二本……啊!」
被我下意識地一擋,一大杯紅酒反潑了江映溪滿身。
她面色發白,頂著滿身的狼狽瑟瑟發抖:
「姐姐……」
「我沒有妹妹。而你也只比我小三個月而已,不必裝得像多未經世事的小白蓮。何況是有多手殘,連一杯紅酒都端不穩。」
「許昭願!」
周時讓幾乎在一瞬之間就起了身,追過來拉起江映溪就開始上下查看:
「你這個笨蛋,什麼事都做不好,還逞能。看把自己搞得,狼狽死了。」
「別人倒是出了氣,你呢?活該被欺負嗎?潑回去不會嗎?」
說罷,他端起酒杯就要朝我潑回來。
而我,順手握住了桌上的空酒瓶。
他酒水潑我身上的瞬間,我就要開了他的瓢。
可下一瞬,周時讓的手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按住。
11
是魏思衡。
爸爸老同學的兒子,也是高我們兩屆的學長,他恰好也在米國的那所大學。
媽媽放心不下我一個病秧子出那麼遠的門,爸爸就覥著臉去拜託老同學,請求他的寶貝兒子照顧我一二。
沒想到魏思衡挺熱心的,這幾天時不時來我家,和我混臉熟的同時,教我如何做個合格的留子。
老乾媽、榨菜和辣條,他都陪我挑選了一大包。
路過酒樓時,他刻意等在樓下,是準備聚會結束送病秧子回家的。
沒想到,他等不及上了樓。
他扶了扶金絲框眼鏡,沖周時讓勾了勾唇角:
「對女孩子出手,你可真了不起!」
魏思衡明明清瘦斯文,溫潤得像一塊玉,卻能一隻手按得周時讓動彈不得。
「男人的拳頭是用來保護女生的,你以前不懂,希望你以後能懂。」
周時讓帶著怒氣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你哪位?管你大爺的事!」
魏思衡無視到甚至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接過我手上的包輕聲問我: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需要去醫院嗎?」
我搖搖頭,輕笑回道:
「不用。回家吧,你也等了很久了。」
「嗯,也好。我給你煲了湯,趁熱喝。」
哐當!
周時讓手上的紅酒杯驟然砸在地上,他怒火中燒地看向我。
「許昭願,不許走!你·······」
江映溪恰到好處地吸了吸鼻子,周時讓便眉頭跳了跳,朝我命令道:
「給映溪道歉!」
「算了!」
其他同學要為我說話,卻被江映溪含淚打斷。
她抱著周時讓的手臂,貝齒扣唇:
「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時讓哥哥。」
「你陪我去京市上大學,昭願姐姐肯定接受不了。她出了這口氣,以後就不會與你鬧脾氣了。」
「只要時讓哥哥能開心,這點委屈真的不算什麼。」
說著,她又轉頭看向我:
「昭願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好不好。是我逼著時讓哥哥去京市的,是我大壞蛋,你想怎麼罰我打我我都接受。」
她鼻尖紅紅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好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憐相。
周時讓果然心疼壞了,寵溺地責備道:
「笨蛋,我又不是小孩子,誰能逼得了我。什麼髒水都往自己身上潑,你傻不傻。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善良的。」
江映溪抿著唇,掛著一臉的淚水倔強搖頭:
「可你扔下昭願姐姐就是因為我啊,她不開心,就是我的錯。」
這樣的把戲,我看夠了,也經歷夠了,甚至計較的耐心都沒有了。
我冷淡道:
「他周時讓是我什麼人?憑什麼他去京市我就要不開心?」
「江映溪,別給自己加戲。你和他,對我來說都是跨過去的臭水溝,我多看一眼都嫌髒。」
「還有,知道自己是壞水,就少使點壞,遭雷劈的時候我怕你受不住。」
說罷,抓上魏思衡的衣袖,我起身就走。
「反胃了,我們回家喝湯。」
魏思衡始終以保護我的姿態擋在我身前,這個時候才把視線落在我拽他衣袖的手上,輕輕勾了勾唇:
「嗯,聽你的。」
轉身的瞬間,卻被周時讓突然攥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