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久玉掰著手指數了起來,又在說到最後一個時莫名挺直了脊背:「奴還會房中之術!」
我被茶水嗆到,不斷咳嗽。
「奴真的會!」
誤以為我是不信,久玉急著想證明自己,可左看右看又不知如何證明,只能憋紅了一張臉委屈巴巴地盯著我看。
「我信的。」我忍不住笑出聲,可笑著笑著又沉默了下來。
「久玉,」我突然叫他,又問:「你可想過離開?」
久玉又誤會了,一張小臉嚇得煞白:「殿、殿下要趕奴走了嗎?其實奴、奴吃得很少的,一天一碗……不,半碗飯就好了!奴也不要占很多地方,一個小角落奴就可以活得、活得很好……」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
瞧著可憐兮兮的。
越說越離譜了。
「不是趕你走,」我有些好笑地打斷他,聲音放得很輕:「是一塊兒走。」
久玉止住了眼淚,怔怔地看著我。
然後出乎意料地跑了出去。
我沒想到他會是這般反應,卻也沒太生氣。
畢竟誰會想著要舍了這公主府上的舒服日子?
我說這話也不過是臨時起意。
可不想沒過多久,久玉又一陣風兒似的跑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個箱子。
「這是什麼?」
「銀票!」久玉眼睛亮晶晶的。
他想同我展示,可箱子打開我卻注意到了許多旁的東西。
最眼熟的大概就是那兩方帕子。
許是忘記了這茬。
他面色一僵,手忙腳亂地想要把箱子重新合上,卻被我攔了下來:
「這些又是什麼?」
瞧著都挺眼熟的。
久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的表情,吞吞吐吐道:「都是殿下的東西。」
斷了的發簪、用完的瓷瓶、寫廢的宣紙……
全是我這些年隨手丟棄的小物件。
卻被人一點點擦得乾淨,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
「你都撿了回來?」我有些哭笑不得。
久玉突然跪下來,額頭抵著地面:
「奴、奴知道不該偷藏殿下的東西,可這些都是殿下用過的……」
房間裡突然寂靜得厲害。
我看著他發紅的耳根,忽然明白了什麼。
「那銀票呢?」
「奴本是想攢著錢好給殿下準備今年的生辰禮物。」
我挑眉:「你以前也準備過?都送了些什麼?」
他突然漲紅了臉:「不過、不過是一些不入流的小玩意。」
「我想知道。」
久玉的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第、第一年,奴給殿下尋來了浸了藥油的麂皮,裹在了殿下的鞭柄上。」
鞭柄上突然多出的那層柔軟護套,握著竟比貂裘還暖和。
我當時還夸阿銀心細,卻不知該夸的另有其人。
「第二年,」他聲音越來越小,「是殿下最喜歡的桂花蜜。」
我想起那年冬日突然出現在案几上的蜜罐,還以為是御膳房送來的。
「第三年……」
久玉垂著的頭越來越低,像是自責:「第三年,奴、奴沒來得及送。」
「怎就沒——」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我記起那年我在替謝言時求藥時不慎中了極為罕見的蛇毒。
連太醫都束手無策。
可我卻在生辰後的第五日醒來。
阿金說是府上的面首主動以身試藥才為我博得一線生機。
我當時急著去找謝言時,也沒多問是誰,只讓人多送了賞賜過去。
「原來是你啊。」
我喃喃,卻又覺得似乎並不意外。
我並不在意府上那些面首。
那些人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所以我更不會注意到那段時間一直都少了一個人。
可如今心底某處突然一陣發漲,嗓子也乾澀得厲害。
我別過頭,又問:「你從哪兒攢下這麼多銀兩的?」
「院子裡的其他人都很有錢。」
久玉老老實實坦白:「奴就把先前府上發的那些都賣給了他們。」
負責府內事務的阿鐵的確說過,原本分給久玉的是院子裡最大的地方。
可不知為何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小角落。
「那你的香粉口脂呢?」
「也都賣了!奴自己會做的!」
聽著語氣還有幾分驕傲。
難怪那日在國師府前我見著久玉時,他身上衣裳的袖口都磨得發白。
便是來見我也只是翻來覆去就穿那幾件衣裳。
首飾也沒多少。
於是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一個小人將身上所有能賣的都賣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將得來的銀兩藏在箱子裡。
同那些被他視作珍寶的東西放在一塊兒。
然後掰著手指算我的生辰何時來。
又算著還差了多少才能買到送我的生辰禮物。
久玉算數不太好,大概是要算很多遍的。
「這些年殿下都過得不大開心。」
他將木箱往我這邊推了推,認真道:「殿下想走就走吧,奴有銀票,總歸不會讓殿下吃苦的!」
我看著這些東西,突然笑了起來:「這點可不夠養活我。」
久玉瞬間緊張:
「那、那奴再去賣些東西!他們人傻錢多,能換好多的!」
說著旁人傻。
可實際上那些銀兩放在外邊卻是連半套衣裳都買不來。
我恨鐵不成鋼地戳著久玉的額頭說他被人誆了。
「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嗎?」他傻傻地看著我,反倒像是鬆了口氣:「那奴就不擔心了,他們比奴聰明,還有錢,以後也不至於過得太難。」
「……那你呢?」
「奴很好養活的!」
久玉頓了下,喜滋滋道:「當年多虧了殿下給的一頓饅頭,奴就活下來啦!」
我一怔,隱約想起了什麼。
好半晌後低低笑出聲。
心想李晉承那白痴果真說得不對。
我並非一無所有。
9.
謝言時是在第五日來公主府尋我。
這些日子足夠他弄清許多事情。
「殿下的腿……好些了嗎?」
我特地讓謝言時等了許久。
他也沒惱,只在瞧見我時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袖,隱約有些無措。
那日我回府沒多久,謝言時便差人送來了藥。
摻了他的血。
但我沒用。
「托謝大人的福,」我勾唇,笑意不及眼底,「這腿怕是要廢了。」
謝言時的嗓子有些乾澀:「你沒有用藥?」
「謝大人來本宮府上有何貴幹?」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謝言時抿了抿唇。
正巧這時阿銅端著個玉匣進來。
說是鬼醫差人送來的。
我正要去拿,謝言時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我輕易聽信了旁人之言,讓你受了委屈。」
大概是被人捧著高高在上慣了。
這人即便是清楚自己犯了錯,卻連怎麼道歉都不知道:
「……抱歉,是我之錯。」
聽著格外生硬刺耳。
我扯了扯唇角:「謝大人這賠禮道歉的心可不誠吶。」
「我該如何做?」
「即便謝大人不會,也應當見過本宮從前賠禮道歉的樣子吧?」我反問。
可謝言時學不來死纏爛打。
他唇瓣翕動了下,似是要開口言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只能狼狽地移開視線落在玉匣上:「這是血髓芝?」
血髓芝便是能延長謝言時壽命的一味藥。
「謝大人多想了,這不過是普通的藥材。久玉身子不好,本宮便尋了些補藥過來。」
「你何時學會了對我撒謊?」
謝言時擰起眉,語氣有些無奈:
「雙寧分明說你前些日子都在鬼醫那替我——」
玉匣打開時發出「咔噠」的輕響。
在看清裡面的東西時,謝言時的話驟然頓住。
他呼吸一滯,怔怔地盯著玉匣,輕聲:
「……怎麼會是赤玉芝呢?」
赤玉芝和血髓芝外表極為相似。
可謝言時能分辨得出來。
「為何就不能是赤玉芝?」
我被謝言時問得有些煩躁了:「久玉是本宮的心上人,他身子不好,本宮替他尋藥,這有何不對?」
「心上人?!」
素來清冷如玉的面容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謝言時抬眸,眼底閃過一絲猩紅,卻又很快消散不見。
與此同時,阿銅手中的玉匣被看不見的力量撞開。
落下的赤玉芝憑空燒成了灰。
我一驚,扭頭怒視:「謝言時!」
「不過只是個面首。」
謝言時靜靜地看著我,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他配不上殿下,也做不得殿下的心上人。」
「他做不得,那你便能?」
我被氣笑:「你不是不稀罕嗎?如今又是何作態!」
「臣亦不能。」謝言時垂下眼睫,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落在掌心:「能配上殿下的,另有他人。」
我突然冷靜,眸色也隨之冷了下去。
「謝言時,」我叫他,「本宮從不曾遮掩過對你的心思。
「可你分明都知曉,還敢這般輕易喝下本宮的茶水?」
我朝那人步步逼近,語調嘲諷:
「還是你當真覺得無論你做了什麼,本宮都不忍對你動手?」
話音剛落,謝言時悶哼了聲。
白皙的臉側染上不正常的紅暈。
他茫然問我:「你做了什麼?」
我扯下他的髮帶,又蒙上那雙眼眸。
笑了笑:「本宮有何手段,謝大人不是一清二楚嗎?」
謝言時修長的手指死死攥住案幾邊緣,指節泛白。
「放心,不過是些在冷宮中學到的小玩意,傷不了性命。」
指尖順著他的喉結往下,最後停在鎖骨處:「不然你以為父皇這些年來為何會對本宮這般好?」
從冷宮出來的公主,即便存在有天命之女的可能,也得不來多少聖上的偏寵。
可偏偏我做到了。
耳畔的呼吸瞬間紊亂。
謝言時第一次震怒又慌張地叫出我的名字:
「李蘊!
「你分明答應過我不會用那些東西的!」
「本宮為何不用?」我嗤笑,「它能讓本宮過得高興,本宮為何要捨棄?謝言時,情蠱的滋味好受嗎?」
緊貼著的身軀顫抖了起來。
我挑開衣襟,剛想探入時卻被謝言時猛地握住了手腕。
握在腕間的掌心灼熱,扣得嚴密。
「這是死罪……」
我自然知道。
畢竟我阿娘便是這般死在冷宮中的。
顫意越發明顯。
謝言時的呼吸越來越重,可聲音卻輕得仿佛只有他一人能聽到:
「連我都護不住你的。」
我手一頓,無名的怒火在心頭燒得越來越旺盛。
於是我扯住謝言時的頭髮強迫他低下頭,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
說是吻,但更像是撕咬。
到最後唇舌間的血腥味已分不清是何人的了。
「你如今有兩個選項。」
我面無表情地擦去唇角的血跡,扯下髮帶後倒退了幾步:
「一,出去稟告父皇我對你們都下了蠱,治我死罪。
「二,告訴你的手下,你要留在我公主府三日。三日後,我解了你身上的情蠱,我們便再無干係。」
謝言時身上還沒有什麼力氣。
他白著臉,茫然又無措地看著我。
最後無言閉眼。
10.
謝言時留了下來。
我將他囚在那個密室里。
素來不染塵埃的白衣委頓在地,如雪色被揉碎。
謝言時擰著眉,難耐地悶哼了聲。
仰起頭來竟是無意識去尋我的動作。
「原來國師大人也不過如此啊。」
我揪著他的頭髮將人扯開,赤腳走下床。
謝言時瞬間清醒過來,瞳孔驟縮。
他死死抿著唇,臉上血色盡褪。
這是第三日。
今日過後我就得將謝言時送出府。
他也清楚,因此不再吭聲,只執拗地盯著我的動作。
「可是本宮還不想放你出去啊。」
我托著腮笑眯眯地望著他。
謝言時卻狼狽地避開我的目光,啞聲道:「你答應過我的。」
「是啊,本宮答應了的。」我嘆息,又說:「本宮還答應會替你解了身上的情蠱。
「可是謝言時,替你解了這情蠱後,本宮便要死了。這該如何是好?」
身體猛地一顫。
謝言時倉皇地轉過頭,試圖從我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來確認出我這話的真假,嗓音艱澀:
「殿下……又在騙臣了。」
「謝大人覺得,本宮會拿生死之事來哄騙人?」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不退也不避。
謝言時下意識抓住我的衣角,指尖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臣今日出去後,」他閉了閉眼,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破碎的顫音,「便當無事發生。」
這三日不作數。
情蠱也不作數。
「自然。」
我垂眸遮住眼底的寒意,又在下一秒俯身而上。
謝言時已經習慣了我的靠近。
卻在抬起手時猛地一怔。
心口處的衣裳暈染開血色,如白雪落紅梅。
我平靜地將手中的匕首又推入了幾分:
「可我還得向你要樣東西。」
那個夢說仙人的心頭血有妙用。
與其便宜了李清歌,倒不如我先取了去。
就當是還了我之前救過謝言時那麼多次的恩情。
11.
謝言時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公主府。
他醒來是在五日後。
身上的痕跡盡數消去。
謝言時下意識撫上心口位置。
那處也不再疼痛,只有一道極淺的傷疤昭示著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他翻身想下床。
可不知為何心上一墜,無名的恐慌瞬間席捲全身。
雙寧知曉他醒來,推門而入。
謝言時下意識問她:「四殿下呢?」
雙寧不吭聲,只側過身子。
好讓謝言時瞧見外邊的情形。
晦暗的天幕之下,遠處逐漸弱下的火光依舊紅得灼人眼疼。
謝言時的頭開始劇烈疼痛。
他不錯眼地盯著,輕聲:
「那是何處?」
「四公主府。」
雙寧開口說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謝言時不知自己又是如何回到了公主府。
也不能說回到。
畢竟李蘊的公主府已經沒了。
只剩下斷壁殘垣,一片廢墟。
謝言時平靜地踩過焦黑的木樑,循著記憶朝李蘊的寢室走去。
他太過於冷靜。
以至於旁人都說國師大人果真是對四公主毫無感情。
「四殿下這些年為幫國師大人尋藥,幾番死裡逃生,如今……唉。」
「那又如何?感情的事哪能強求,更何況你是沒瞧見國師大人被手下的人從公主府救回時那虛弱的模樣,看得我都心疼了。要我說啊,國師大人不恨四公主都算好的了!」
「真是孽緣啊。」
謝言時無視那些議論紛紛。
目光一點一點掃過,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起火前,公主府上的人都被遣散了個乾淨。」
雙寧知道他在找什麼,開口說道:「所以有人猜測是四殿下知曉自己犯了大錯,以死謝罪。」
「她犯了何罪?」
謝言時低聲:「是我留在了公主府,也是我允許了她的所作所為……她何罪之有?」
「有人傳她對聖上種下了蠱。」
「何人?」
「九公主。」雙寧頓了頓,又說:「她那日來了一趟國師府,出去後就入了宮。沒過多久聖上大怒,四殿下被嚴懲。她是您卜算出的天命之女,聖上自然是信她的話。」
「從國師府出來——」
喉嚨里的血腥味再也壓制不住。
謝言時猛地一僵。
那李蘊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是不是覺得,是他告訴了李清歌?
所以她才會——
謝言時不敢再想下去。
他下意識加快速度,跌跌撞撞地往記憶里的方向走去。
素來潔凈的衣裳沾染了滿身焦灰。
可謝言時渾然顧不上。
直到他走到了李蘊的寢室前。
此處的火勢最為兇猛,已看不出完整的輪廓。
原本急切的腳步僵硬了下來。
竟是再也挪不開半步。
「雙寧,」謝言時死死地盯著那片廢墟,聲音嘶啞,「我身上的情蠱可解了?」
下蠱的人若是死了,那蠱自然也就解了。
但謝言時並不覺得李蘊會死。
因為他的心跳愈發不正常,想起李蘊時的言行舉止更是和從前不同。
謝言時覺得自己身上的情蠱沒有解。
李蘊就沒有死。
「情蠱?」
雙寧近乎茫然的聲音碎了謝言時最後的期望:「什麼情蠱?」
他猛地回過頭,眼眶紅得駭人,語氣近乎急迫:「李蘊也在我身上種下了情蠱。她不曾給我解開,怎麼會沒有?定是你這些年懈怠了,竟連情蠱都瞧不出來。」
可不知為何。
謝言時覺得雙寧在聽到他這番話後,看向他的目光都古怪了起來。
像是在同情,又像是在難過。
「師兄。」
謝言時聽到雙寧嘆息。
她說:「你身上沒有情蠱,也不曾被下過蠱的痕跡。」
「怎麼可能——」
喉嚨里瞬間如被堵住一般。
謝言時突然記起那日李蘊在聽到他說「你分明答應過我不會用那些東西的」時的眼神。
冷漠到近乎死寂。
仿佛是連最後一點光亮都徹底湮滅。
她沒有做過那些害人的事。
但他沒有信過她。
甚至還斥責她。
【謝言時,你不信我?】
【臣不可只聽殿下一人之言。】
【那若是真的呢?】
【那臣自會替殿下討個公道。】
可謝言時從未替李蘊討回過公道。
他顧忌太多。
在推算出李清歌是天命之女。
而李蘊和天命之女命格相撞又註定相剋後,他便強迫自己做出了選擇。
他更不信李蘊對他的感情。
所以他傷她最深。
話未說完,謝言時突然佝僂著腰身乾嘔起來,嘔得撕心裂肺。
衣襟上染開大片血色。
他倉皇地撲到那堆廢墟之上。
雙寧沒有阻攔,只是問了他一句:
「師兄,你的卦,當真從未出錯過嗎?」
——從未出錯過嗎?
錯過的。
謝言時恍惚記起,自己在冷宮外見到李蘊的第一面時便下意識替她算了一卦。
是落魄早夭的命格。
可李蘊非但活了下來,還活得比誰都尊貴。
後來李蘊又出去替他尋藥。
他也算過,卦象大凶,有去無回。
但李蘊回來了。
還摘回了月見霜。
他從未算準過李蘊的命。
於是此後便步步錯。
直到這一刻。
那種漂浮的悲痛轟然落地,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謝言時,你當真就這般恨我嗎?】
不恨的。
從未恨過。
可無人再聽到。
12.
仙人的心頭血果然有神通。
在那把火燒起前,我將李清歌那張臉毀得徹底,又生生折斷了李晉承的一雙腿。
卻無人察覺。
李晉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我放過他。
「我也求過你的。」
我當著他的面用匕首一片片剜下來,又放到他面前,語氣平靜:
「可你沒放過阿清和陳嬤嬤。」
御膳房新來的那個小宮女是個心善的人。
她時常會將一些剩下的糕點通過冷宮的狗洞塞給我。
可是後來狗洞被堵上了。
堵上前,我對上一雙死不瞑目的眼。
冷宮的陳嬤嬤照顧我和阿娘多年。
可她死在我出冷宮的前一夜。
「你們其實沒猜錯,你遇刺中毒的事的確是我乾的。」
我起身,又割下了李晉承的舌頭:
「我唯一沒料到的就是謝言時會出手救你。」
李晉承猛地睜大了眼睛。
嘴巴被堵住,只能發出嗚嗚的悶響。
我沒殺他。
對他來說,死才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