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要把我嫁給年過六十的西戎王。
娘親反對,卻被侍衛拖出殿外。
娘親心死離開後,我擦乾淚痕,未經通傳闖入父皇的宮殿。
父皇從奏摺堆中抬起頭,眉頭緊鎖:"你有何事?"
"娘親走了。"我跪在冰冷的金磚上,聲音發顫。
硃筆在奏摺上劃出刺目的紅痕,父皇冷笑一聲:"洛寒煙又耍什麼性子?告訴她,你和親的事朕會再考慮。"
"父皇,若是純貴妃的女兒,您捨得她遠嫁戎族嗎?"
硃筆驟然一頓。
"朕的掌上明珠,自然不同。"他眼底閃過一絲警覺,"這話是你母親教的?她想要貴妃的名分?"
我輕輕搖頭。
娘親入宮數載,為父皇生下兩個孩子,卻仍是女官的身份。
她從前不要名分,以後也不需要了。
1
我娘不屬於這個時代。我很早就知道。
她不在乎權力,不在乎名分。
這在宮廷中,很是清新脫俗。
因此,父皇心安理得占了她的功勞。
她有那麼多的奇思妙想,讓當時的我覺得,她比宮學的夫子還要博學。
火藥,制瓷、墾荒的良方、細膩無雜的錦緞織造……
這些本應是屬於娘親的功勞。
然而父皇當著娘親的面,將這些統統記載為他與其他臣子的功勞
殊不知,這些都是娘親的心血。
娘親不在乎這些。
她的眼裡只有父皇。
我當時年幼,只覺得娘親很委屈。
更覺得父皇對於權位索求無度。
娘親生下我後,身體一直未能恢復。
父皇卻摟著她,說著甜言蜜語。
他說:「寒煙,我需要一個兒子,你跟我的兒子。」
他目光柔和看向解開九連環的我,「若是咱們的兒子,像歸羽這麼聰慧,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時,我才五歲。
我放下手中的九連環,對娘親說:「娘,這對你不公平。」
我娘聽後,臉色一白,愣了愣。
而父皇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俊朗的面孔上充盈著對我的溺愛:「小羽來說說,你娘親怎麼就不公平了?」
我看了看父皇,卻轉頭拉著娘親的手:「娘,你學識了得,會的東西比父皇還多,為什麼不自己當皇帝呢?」
「我聽宮中人都如此說呀,而且娘親做的事情,為什麼都要讓給父皇呢?」
此話一出,我娘忙來捂住我的嘴。
父皇的笑容也僵住了。
「讓她繼續說。」
「阿則,童言無忌,她還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父皇看向我的目光變了,像簪尖那樣銳利。
「我像她那麼大,被先皇逼著給生母送毒酒。」
我至今都記得,那日殿中的氣氛如同三九寒天。
2
那日父皇離開時。
他冷著臉問娘親:「這些是你教她的嗎?」
娘親搖搖頭,眼中的淚幾欲滴落。
父皇冷笑,「那就好。」
隨後父皇俯身,直視著我的雙眼。
那時我第一次發覺,父皇的眼神那樣冷,就像寒天積雪。
「朕告訴你,為什麼你娘親不能當皇帝。」
「因為,她是個女人,女人就乖乖待在男人身後,明白了嗎?」
我其實不理解,但在父皇的威壓下,溫順點了點頭。
父皇拂袖離去,此後留給我跟娘親一室冷寂。
他撤了娘親宮中的侍從,讓無數侍衛看守殿門,更是在高高的紅牆上插上鐵蒺藜。
我跟娘親失去了自由。
當時我哭著問母親,是不是因為我亂說話,父皇厭惡我們了。
娘親卻笑著揉了揉我的臉頰,「當然沒有呀,你肯定是父皇最喜歡的孩子。」
可娘親眼中,卻帶著難掩的愁緒。
「父皇說,女人只能待在男人身後,可是娘親,你不是這樣告訴我的……」
娘親嘆了口氣,望向柜子後破損的八卦儀。
「可能,在哪都是一樣的吧。」
3
後來娘親懷孕了。
父皇來看過一次。
也就一次。
太醫說,娘親懷的是男孩。
父皇只說:「很好。」
父皇下旨撤去了我跟娘親的監禁。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娘親懷了兒子。
當時的我,以為父皇改了態度。
我們又能像以往那樣,是美滿的一家人。
但是我又錯了。
他說出了一句,讓我跟娘親都心寒的話:「有沒有讓胎兒智力有損的藥?」
娘親不可置信看向他,嘴唇顫抖。
太醫是個新來的年輕男子,或許是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他也呆住了吞吞吐吐表示,雖有這樣的藥材,但對母體危害極大。
而父皇視若無睹,「朕不希望這個孩子太聰明。」
娘親咬了咬唇,悲痛至極:「陛下真的要如此?」
父皇挑挑眉:「朕說一不二。」
「況且,生下個痴兒,朕也願意養他。」
他帶著笑,我卻覺得心寒。
父皇屈膝跪地,撫摸了下娘親的臉頰,「寒煙,朕只是不希望他太聰明,你能動朕的心意吧?」
說罷,他神色淡漠瞥了我一眼,「歸羽就是太聰明了,朕真是怕來日牝雞司晨。」
六歲的我嚇得大哭,下跪膝行,抱住父皇的大腿,不住地扇自己巴掌。
「父皇!孩兒錯了!是孩兒亂說話,請您收回成命。」
以往嚷嚷著要給我摘星星采月亮的父皇,身姿不動如山。
他的眼神冷冰冰看向我,似乎在說,一切都是我活該承受。
他將我一腳踢開,徒留我跪地痛哭。
隨後,他緩步走上殿中高台坐下。
父皇居高臨下看著我膝行到他腳下,看著我磕頭認罪。
我額頭的皮肉已然麻木,血肉崩裂,我也沒有停下懺悔。
當時的我恨自己,為什麼當初如此多嘴。
害了弟弟,更害了母親。
可多年後,我才意識到,即便當初未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語。
我們在父皇眼裡,也不過是權謀的犧牲品。
4
娘親挺著微微隆起的腹部,一瘸一拐從床榻走向高台下,將我攙扶起來。
娘的瘸腿,是因父皇所致。
我哭嚎躲在娘的懷裡,她的身體止不住顫抖,就像霜打的枯葉,在枝頭柔弱搖曳。
娘用沉默回答了父皇的要求。
我不解,拉著娘親哭道:「娘親,我們逃吧!」
娘親卻將我摟在懷中,安慰我說:「沒事的寶貝,忍忍就過去了。」
好在太醫心善,臨盆前他悄悄告訴娘親,她所服下的都是上好的補藥。
可是這個消息不脛而走,純貴妃讓人告發了太醫。
父皇特意讓娘親與我親眼目睹太醫的吊刑。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人的死亡。
太醫哥哥舌頭吐得很長,整個身體在刑架上一搖一擺。
我不覺得害怕,腦中都是太醫哥哥生前的模樣。
前一日,太醫哥哥對娘親說,若不是娘親當年出城賑災,他們一家早就餓死在荒年。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可是,他的恩情,我跟娘親只能下輩子償還。
娘親受到刺激,生產那日,她連連痛呼。
可是,我聽宮裡女官說,當年娘親為了救還是皇子的父皇,硬生生忍著挑斷腳筋的痛楚。
娘親是不怕痛的,除非是忍無可忍。
因為前太醫被處死,沒有太醫或者醫女來看護母親。
他們沒有膽量,去挑戰皇權的威嚴。
我記得那日,炎炎六月,卻下起狂風暴雨。
我敲了一扇又一扇宮門,回應我的是寂靜無聲,是沉默。
最後我咬牙闖進純貴妃宮殿,卻被侍女攔住。
「區區女官之女,竟敢如此無禮!」
侍女的手掌揪住我的衣領,狠狠給了我一巴掌,將我打倒在地,口鼻流血。
「父皇……」
我憑著最後的力氣,向裡屋爬去。
卻聽見裡面傳來父皇與純貴妃的調笑聲:「陛下,我跟洛女官,你更喜歡誰?」
「當然是純兒你了!」
「陛下,純兒也最愛您啦,來,臣妾喂您。」
一旁的侍女將荔枝皮吐在我臉上,諷刺道:「都聽到了吧,死心吧小公主。」
「連個位分都沒有的女人,只配在舊宮所發爛發臭。」
嶺南來的荔枝,我跟娘親從未品嘗過。
但是純貴妃的侍女卻可以。
娘親曾說,嶺南距京城遙遠,荔枝運過來勞民傷財。
娘親曾告誡我,不能因為自己私念,而使百姓遭受苦難。
可是,我當時好想告訴娘親,或許您的隱忍換不來父皇的尊重。
只有無盡的猜忌。
4
我記得那日回宮的路特別長。
那天的雨特別大。
我在狂風暴雨中奔跑,心想著就算沒有別人,我一定能幫娘親生產。
那日,也是我的生辰。
我親手迎接了另一個新生命。
我聽著娘親的指揮,剪下弟弟的臍帶。
娘親面如白紙,但是臉上露出溫柔笑意。
「歸羽,有你在,娘親很開心。」
弟弟出生之時,暴雨初歇,晨曦和煦。
我們的宮殿之上,金光萬丈,宮中傳言此乃真龍降世的吉兆。
父皇因為這天象,竟然踏足我們這舊宮所。
娘親躺在床榻上,只剩下轉眼珠的力氣。
我守在娘親身旁,臉頰紅腫。
我沒有告訴娘親發生了什麼。
但是娘親看了我的傷,她的眼神告訴我,她什麼都懂。
但父皇略過我跟娘親,眼中只有弟弟。
他冊封弟弟為太子,宣旨大赦天下。
隨後,他才看向娘親。
父皇的雙眼微挑,顯出幾分深情,「寒煙,你身體太弱,太子就交給純貴妃撫養吧。」
娘親本就雪白的臉上,露出驚懼神色。
她想起身,但是剛生產的身體不允許她如此。
我再次跪倒在父皇腳下,「父皇,求您——」
「寒煙,你真要教教這丫頭規矩。」
父皇抱著剛出生的弟弟大步朝外走,我在後面追。
可是我太弱小了,被侍衛用刀劍格擋在殿內。
「父皇!父皇!」
我聲嘶力竭哭喊著,但換來的只是父皇冷漠的背影。
一如今日,他背對我,冷漠出聲驅趕:「還不滾出去回稟你母妃?看到你,朕就覺得噁心。」
「對了,你轉告她,玩消失很是幼稚,她以為自己還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嗎?」
我怔愣一瞬,想起娘親臨走前,對我說:「你父皇不會相信我離開,他一定會說,這是我幼稚的把戲。」
娘親有時候,真的很了解父皇。
我離開前,父皇出聲攔住我。
「朕還有句話,你捎帶給你娘親。」
我轉身看向父皇,他冷漠的面色有些許緩和。
我以為,他會說些關心娘親的話。
於我,我是不敢奢求什麼的,他一直厭恨我。
「前幾日,她說要跟朕和離。」
「她逃出宮那麼多次,最終還是被我找到,好好勸告你娘親,讓她乖順些。」
父皇嗤笑一聲,像是在說一個笑話:「你去告訴她,在這個朝代,和離沒那麼容易。」
我的心徹底死了。
我原以為,他會對娘親,有那麼一點點的愛。
如果他對娘親有一點點愛,那麼他對我,會不會有那麼一絲絲父愛呢。
如今看來,我錯了。
一個弒父兄的帝王怎麼可能有正常的情感呢。
我走出殿門,回身看了看巍峨的殿宇。
6
七日後,父皇下旨,我作為和親公主,嫁給年過六旬的西戎王。
來下旨的是父皇身邊的大太監。
他見只有我一人來領旨,問我娘親何處。
我說,娘親已經走了。
大太監皺眉道:「走?走去哪?這闔宮進出都沒有洛女官的蹤跡呀?」
我不語,只是默默接過聖旨。
入夜,純貴妃帶著弟弟來了。
弟弟見我痴痴笑著,嘴裡喃喃道:"姐姐,嘿嘿,姐姐。"
弟弟如父皇所願,在六歲那年成了痴兒,原因未知。
我記得那日太醫宣布,弟弟痴症再無逆轉可能。
我也不知哪來的膽子,對父皇冷笑道:「父皇,弟弟成了痴兒,您滿意了吧?」
回應我的,是父皇的巴掌。
而身邊的娘親,上前還給了父親。
我第一次見娘親如此生氣,她如同護崽的母獸,對父皇嘶吼:「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兒子!」
父皇只是默默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洛寒煙,你也不信我?」
當時,我真覺得父皇好可笑。
他不是一直希望弟弟是個痴兒嗎?
現在如他所願,他不應該高興?
我出嫁和親,遠離京城。
弟弟痴傻,難以為繼。
我的父皇可以穩坐江山,再無所懼。
思緒回到現在,純貴妃沉聲問:「洛寒煙在哪?」
「看看她兒子乾的好事!竟然傷了本宮貼身侍女!」
純貴妃的侍女跋扈,如今卻如同霜打的茄子,臉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我微微勾了勾嘴角。
說罷,純貴妃一把將弟弟推搡到我面前。
"這痴兒還給你們!」
弟弟很是開心的樣子,拍著手叫:「姐姐!姐姐!我打贏了壞人!」
我拉過弟弟的手,看向純貴妃微微隆起的腹部。
弟弟依然痴痴笑著,頑皮扭動著。
我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發頂:「你真是不讓我省心,後日我將和親,你可怎麼辦呀」
突然,弟弟掙脫我的手,一頭撞向純貴妃的腹部。
一時間,冷僻的宮殿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嚎。
父皇連夜從勤政殿趕來問責。
我跟弟弟跪在地上,弟弟不清楚發生什麼事,自顧自玩著手指。
父皇緩步走向我面前,居高臨下審視我:「是不是洛寒煙教你做的?」
我笑出聲:「父皇,娘親真的走了。」
「走?呵,朕已讓大太監通查出宮人員,哪裡有看見洛寒煙?!」
父皇一腳踩在我的左手上,「說吧,你們是不是在玩新把戲!」
我的左手一直有舊傷,但是父皇不會知道的。
我硬是忍著,沒有出聲痛呼。
只用右手擦了擦額頭冷汗:「父皇,兒臣真的沒有說謊,娘親回家了。」
手上的力道一松,父皇皺眉看向我,「回家?她一介孤女,除了朕要她,她哪裡有家?」
此時,身旁的弟弟甩開身旁的嬤嬤,跑到一處角落。
弟弟嘻嘻笑著,將角落裡的八卦儀推到父皇面前。
「娘親,在這裡呢。」
父皇見了八卦儀,面色突然一震。
我想,現在父皇或許能明白了吧。
父皇踉蹌著靠近八卦儀。
「父皇,娘親已經回到她原本的時代了,我——」
又是狠辣的巴掌,打斷我的話語。
父皇又給了我左臉一巴掌,直至我臉頰充血。
「又在撒謊!又在撒謊!現在竟連這樣的謊話都說出口了!」
「你以為朕會心痛嗎?你以為朕會相信嗎?是不是洛寒煙教你這樣做的?嗯?!」
四周的侍從垂首不敢吭聲,弟弟嚇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口鼻流血,癱倒在地上。
父皇依然覺得我們在戲弄他。
為了解氣,他一腳踹爛了八卦儀。
父皇又想甩弟弟巴掌,我趕忙上前阻擋,鮮血流到我的眼角,混著淚流下:「父皇!弟弟還小,他打不得!」
父皇猛地甩了甩袖子,指著我大罵:「若不是當初寒煙懷了你!她也不會被敵軍抓住害得殘廢!」
我忍無可忍:「父皇!你以為我願意成為你的女兒!?我情願是平民之女,而不是從六歲開始被你視作仇敵!」
「哐啷——」
這話讓父皇更為氣憤,但是我渾身是傷,他無處下手。
弟弟嘛,他是捨不得的。
只能將氣憤全然撒在早已損壞的八卦儀。
他將八卦儀高高舉起,重重摔落!
殘缺的碎片飛落在我面前。
八卦儀徹底毀了。
弟弟在我耳邊顫聲道:「姐姐,娘親回不來了。」
只有娘親會修補八卦儀。
父皇親手斷了娘親能回來的路。
我輕輕安撫弟弟,「沒關係的,反正父皇不會珍惜娘親。」
7
純貴妃的孩子保住了。
她的母族也就是丞相一派要求父皇廢太子。
父皇在朝堂上說,是我指使弟弟做的。
而如今,西戎要求娶王朝公主,點名要我。
為了邊疆安寧,我不能獲罪。
想不到,這和親還幫了我。
和親那日,我身邊只有弟弟。
他沒有像往日在純貴妃宮中吵鬧,只是靜靜看著我。
我將娘親留下的玉梳遞給他。
「知道之後要怎麼做嗎?」
弟弟眼中一掃痴傻,神采飛揚。
「我明白的,皇姐。」
我微微一笑。
「讓你扮痴傻數年,真是難為你了。」
做完一切事宜,我登上了前往西戎的馬車。
馬車經過半月的顛簸,來到了西戎王帳。
「公主,西戎到了.」
我沒有行動,只是拿出袖中的骨哨,輕輕吹了起來。
三聲哨響。
前方王帳群傳來刀刃相交的鏗鳴。
「老汗王已死!大王子當立!」
再是幾道刀刃劃破空氣的鳴響,隨我來的父皇親信侍衛悉數魂歸西天。
一隻骨骼修長的手撩開我的車帳,上面還沾著西戎老王的血。
「你終於來了,歸羽。」
手的主人,是我的盟友,也是西戎王的義子——蘇和。
我與他站在石塔上,向京城方向瞭望。
現在,我是西戎的王后,而蘇和,是西戎的新王。
蘇和問:「阿羽,你我什麼時候打進京城?」
「不急,再等等。」
等那人瘋魔之後。
我便是舊宮城的新主人。
8
皇帝站在城樓上,目送女兒的車隊越走越遠。
大太監小心覷著帝王的神色:「陛下,為何不親自去送送,公主一定會高興的。」
皇帝冷笑一聲:「她恨我入骨,怎麼可能高興。」
冷笑過後,他眸中透出幾分孤寂。
"查到洛寒煙的線索了嗎?"
「回陛下,按您的吩咐,就是護城河的河道都讓人清了四五次,但還是找不到洛女官。」
皇帝心中一顫,他再次想起歸羽曾說:「娘親回家了。」
難道是她曾提起的,那個奇異的家園嗎?
但轉瞬,皇帝又否了這想法。
他想起兩人定情時,他將母妃留下的玉梳戴在洛寒煙髮髻上。
「天啊是文物!看起來好貴啊。」
洛寒煙是他當時的侍女,也是整個後宮唯一願意靠近他的傻瓜。
他輕哼一聲:「貴的東西,自然要送給珍貴的人。」
洛寒煙笑盈盈看著他,「你真好。」
她上前吻住他的唇。
這舉動太過大膽,嚇得當時還是廢皇子的他,連連後退。
「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阿恆。」
「我發誓。」
陳年的記憶,在帝王的腦海中依然如新。
每當他被如山的奏摺煩了,總會將他們的記憶拿出來,反覆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