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劫完整後續

2025-07-09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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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小公主死了。

死的時候龍骨俱碎,龍筋被抽,就連胸口的鱗片也被拔了幾片。

最後一口氣的時候。

她給了我一口精血。

說要讓我替她看看世間風景,好好活著。

可我不想看世間風景,也不想好好活著。

我只想替她報仇。

1

我本是長在山崖的一株蒲公英。

風起時便將種子拋向山河大海。

來年又能生生不息。

我在崖上挨過無數個春秋,是一株再普通不過的蒲公英。

直到龍族小公主素靈的一滴淚讓我開了神識。

小公主是一個很聒噪且腦子有病的龍。

她總喜歡在我耳邊喋喋不休,說龍宮的事。

說她的母后不喜歡她。

她生來便是給姐姐做藥的。

她沒什麼朋友受了委屈只會哭。

眼淚大滴大滴地砸在我的葉子上,煩得很。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開口暴罵了她一頓。

她停了哭泣又驚又喜地戳了戳我腦門。

於是我成了她的第一個好朋友。

她日日都來看我,將龍宮珍貴的冰晶岩水一瓶一瓶地拿來澆灌我。

她總是天真得可笑,傷心過後又樂呵呵地細數那些對她來說美好的事。

我同她呆了幾百年。

她最喜歡給我打理葉子,每當我開出鮮黃的花時,她就用藤條給我做一個小帽子,說要給我遮風擋雨。

後來有一日她興奮地同我說,她在龍宮交了一個朋友。

她的眼睛亮亮的,說她的母后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憎惡她。

她同我展示她姐姐送她的新裙,語氣止不住地開心。

我也替她開心。

她的期盼憧憬終於快要實現了。

可是後來,她卻死了。

身形俱滅、傷痕累累,連屍骨都碎得徹底。

死前她撐著最後一口氣到我面前。

卻是將最後一口精血渡給我,讓我化形。

只因我同她說過,想去世間看看風景。

那個傻子。

死得那樣慘。

我才不要去看什麼風景。

那些害死你的人。

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2

我飄落在各地的子子孫孫告訴我,南海有神龜。

神龜守著水鏡可追溯過往窺視未來。

我初化形沒有水珠去不了龍宮。

只能花一百年的時間去尋那隻神龜。

神龜住在寒潭,我勤勤懇懇給它當了四百年的婢女向它求得一個看水鏡的機會。

從水鏡里,我看到了素靈的過往。

天真爛漫的龍族小公主,生下來只為給龍後最愛的女兒續命。

龍族大公主先天龍脈薄弱,龍骨不顯。

可她是龍後心尖尖的珍寶。

為了讓女兒續命,龍後挑了族中最優秀的男兒一夜合歡。

十日後,龍後懷孕,被挑中的男兒卻死在了龍族密地。

龍後龍王伉儷情深,可龍王早已神滅。

只與龍後留下一女。

為了讓愛女活命。

小公主自生下那日便作為藥人,日日以靈藥滋補。

每日割肉放血為姐姐做藥。

只待成年抽骨拔筋給龍後最愛的女兒重塑龍身。

難怪她不得喜愛卻能拿出一瓶瓶珍貴的冰晶岩水澆灌我。

那晶岩磨成的尖刀日日割在她身上。

明明那樣痛,可她每次來找我時都不曾提過半句。

還總是笑呵呵地同我講龍宮的趣事,笑得像個傻子。

指甲嵌進手心,怒氣在胸口翻湧。

水鏡還在旋轉。

龍族的大公主素秋是水族出了名的美人,心地善良聰慧靈巧。

龍後愛極了這個女兒,早早為她與水神的兒子潮溟定下了婚約。

素秋外表看著柔弱無辜,實則心思扭曲歹毒。

她對這個生來就是為她續命的妹妹起初是憐憫。

可這憐憫中更多的卻是不屑與漠視。

可偏偏,那高高在上的水族戰神潮溟卻對天真爛漫的小公主動了心思。

他來見素秋時,眼神卻時常停留在未來的姨妹身上。

沒了龍骨龍筋的小公主已然是個廢人,但尚且還能苟活著。

卻只因為未來姐夫多看了她幾眼。

便被自己最愛最信任的親姐姐叫人生生剜了龍鱗。

藍色的生血染透了小公主的新裙。

那是姐姐送她的成年禮物。

她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驚恐絕望又無助。

因為拿著寒刃要她死的是她在龍宮唯一的好朋友。

她不知道,那個曾說好要同生共死永遠在一起的人早就對她的姐姐一見傾心。

3

「慘啊,真慘!嘖嘖。」

神龜唏噓地搖了搖頭。

恨意激紅了我的雙眼。

我目欲齜裂攔住了就要遊走的神龜。

「送我去天界!」

「丫頭,老龜可只答應讓你看一次水鏡,要想去天界,那你就要再陪老龜我四百年咯。」

四百年?太長了,我一刻都等不了。

「龜爺爺,你不是最愛吃紫壺螺,我去給你捉。」

我諂媚地搖了搖神龜的烏黑胖爪子。

神龜老眼一眯:「少來,老龜我才不吃你這套。」

我去珊瑚崖下捉了許多紫壺螺。

紫壺螺不比普通壺螺,周身帶著密密麻麻的刺又十分擅躲避,非常難捉。

為了給神龜做一桌紫壺螺盛宴,我在崖下待了三日。

「龜爺爺,你嘗嘗。」

我討好賣乖地把它拉坐下來。

神龜酒足飯飽後打了個響嗝。

它用爪子隨手扯了根枝條剔了剔牙,又瞥了一眼我布滿細微傷口的雙手。

「丫頭啊,老龜我看你是個實在的丫頭,才好心勸你。你看你好不容易化形,如今又修得仙身,不如吃吃喝喝開開心心去遊覽遊覽山河,何苦要去趟這趟渾水。」

何苦去?

她死得那樣慘,若連我都棄她而去。

這世上便再沒有人會記得她的存在。

神龜見勸不動我,氣得拍了桌子。

「懶得管你這丫頭的死活!」

一枚玉環丟在了我懷裡。

「天界的瑤環神女曾欠老龜我一個人情,你拿著這枚玉環去天界,她會幫你的。」

神龜拋下話氣沖沖地遊走了。

我接過玉環,大聲朝它呼喊。

「若我報仇雪恨,我會回來看你的!」

「快滾!」

一聲海嘯。

我揣著玉環去了天界。

因著素靈的那口精血,我化形時便已是半仙。

又在寒潭修煉了四百年,寒潭靈氣純郁,如今我早已修得仙身。

我一路無阻礙地去了天界瑤環神女的府邸。

瑤環神女聽我是從寒潭來,對我也算客氣。

我希望她能引薦我去水神府邸做仙侍。

有了瑤環神女的引薦,我順利地進了水神府邸,成了一位侍養花草的侍女。

4

如今的新任水神是潮溟。

五日後便是水神與龍族公主的大婚。

整個府邸分外忙碌。

因為人手不夠,我侍弄完花草又被調到了水廚幫忙。

我和一位侍女被分去收集神樹上的漿露。

神樹底下。

綠衣神秘兮兮地扯了扯我的袖子,「你是新來的吧,五日後水神大婚,娶的是龍族的嫡長公主。」

「聽說那龍族公主長得可漂亮了,也不知她與嫦娥仙子比誰更漂亮呢?」

我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漂亮?

芙蓉面下不知怎麼一顆蛇蠍心腸。

見我不語,綠衣來了興致。

「你肯定不知道吧,其實龍族還有一個小公主,可惜五百年前不知所蹤,為此素秋公主傷心欲絕,連與水神的婚約都拖到了現在。」

「聽說那小公主甚是頑劣,在龍宮任性妄為欺辱親姐隨意打殺蝦兵蟹將,是個刁蠻歹毒的女子,因此龍後極為不喜這個小公主,只有我們素秋公主人美心善,對這個妹妹始終寬容。」

綠水沉浸在對未來水神天妃的想像里。

我接露水的手一頓。

真是好手段啊,龍宮那些個腌臢惡臭的牲畜,死了還要顛倒黑白。

等著吧,人美心善的素秋公主。

我馬上就會送你一份大禮。

五日後,水神大婚。

天界共樂,百鳥爭鳴,各路神仙紛紛前來恭賀。

瑤環神女帶領各花仙子手持花籃踏雲而過。

一時之間,百花爭艷,宛如下了一場絢麗花雨。

各路神仙撫掌驚嘆,好生熱鬧。

一聲鳳凰啼鳴。

龍族公主的花車緩緩停落,盤旋在上空的白龍化作人身停在了公主馬車前。

眾神仙紛紛上前。

「恭喜啊恭喜,水神大人今日好生俊朗。」

「小仙祝大人與神妃永結同心。」

潮溟身著白色鎧甲,立在人前,儀表堂堂,一派威風。

綠衣興奮地扯了扯我的袖子。

「快看,那就是我們未來的神妃!」

我站在侍女的隊伍里抬眼朝龍族的婚仗隊望去。

金碧輝煌綴滿珍珠的花車裡,素秋公主一身白色浮錦流光裙。

暗色織錦的花紋用南海的水色晶石點綴,流光溢彩,華美無雙。

一雙纖纖玉手搭在了潮溟遞過來的手上。

周圍傳來一聲驚嘆。

「好美。」

烏髻雲鬢,冰肌玉骨,額間一點紅痣,更顯姝色無雙清麗絕倫。

「神妃美麗比之天界第一美人嫦娥仙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眾神仙讚譽恭維之詞不斷。

只見那神妃垂眸嬌澀一笑,更是美得動人心魄。

「好美好美好美!神妃果然美!」

綠衣激動地跺著腳,跳將起來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地看。

我死死攥緊了手心。

渾身血液抑制不住地翻湧顫抖。

這幾百年,看來她過得很好啊。

素靈滿含絕望痛苦地死去時。

她可曾有一絲懺悔。

用著別人的筋骨吃著別人血肉得來的人生。

她倒很是盡用啊。

5

宴會開始了。

仙女們在人群中翩翩起舞。

我手托玉瓶穿梭在宴席桌前為神仙們斟滿瓊漿。

仙侍們來來往往,我快一步穿到了水神的座位,低眉垂眸為他續上瓊漿。

我將酒盞遞了過去,卻在他伸手接過時,不經意地撫過他的手指。

冰涼的觸感。

潮溟反射性地抬頭看我。

我對上潮溟的目光,無辜地睜了睜眼,臉上泛起紅暈。

他愣在了原地。

「素……素靈?你回來了?」

酒盞被潮溟失手打翻。

一旁的素秋望了過來,卻在看向我時,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妹妹?」

只是一瞬間素秋便恢復了鎮定,仔細一看我只有八分像素靈,何況她曾親眼目睹素靈的護心鱗被剜出。

沒了護心鱗,素靈早已神魂俱散。

我佯裝無措地告罪。

「神君神妃可是將小仙認錯了人,小仙原身只是一株蒲公英,得遇機緣才修得仙身。」

潮溟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暗了下來。

「確實沒有素靈的氣息。」

素靈留在我體內的精血早已被我煉化。

素秋卻突然掩面而泣簌簌落下幾滴淚來。

「也不知素靈如今身在何處,可還安好。」

晶瑩的淚珠化成顆顆剔透的珍珠滾落。

潮溟微蹙了眉,溫柔地撫上了素秋的手。

目的達成了。

我托起玉瓶跟隨仙侍們退了下去。

無人在意這個小插曲。

宴會很快又熱鬧起來。

當初化形時我特意照著素靈的模樣定了容貌,只在其原貌上改動了兩分。

素秋,你如此在意潮溟,不惜殺了自己的親妹妹。

那我偏要頂著你嫉恨的這張臉奪走你最在意的東西。

神妃入住神殿後除了協助水神看管天河。

神殿的事也都轉由神妃打理。

神妃人美心善,待人親和溫厚。

神殿上到仙侍下到花草精靈都喜歡這位龍宮來的神妃。

但我有些高估了這位神妃。

她將我分去了神殿後園打理花草。

神殿後園不在神殿之內,而是單獨分出的一個專門栽植花草的園子。

我不過是匆匆露了一面,她便如此防著我。

可她不懂,人心這種東西最是防不住的。

6

綠衣來後園看我。

她嘀嘀咕咕有些不滿,「我才剛有你這個姐妹,你就離我這麼遠,我捨不得你。」

綠衣是山雀化形,天性善良率真,與我不同,她是帶著功德成仙的。

在凡間時,她受過一個老婦的救助,後值荒年,已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綠衣那時已成精怪卻不忍老婦被人瓜食,泣血自亡甘願被食,自此功德圓滿飛升成仙。

「我雖不在神殿,但也可常去看你,你也可來尋我。」

我笑著捏了捏她圓乎的臉頰。

「不行!」

她眼珠子一轉,小聲嘀咕:「那我不是不能經常吃你做的乾果子了。」

綠衣貪吃,自從我給了她一把我自己做的蜜乾果。

她就黏上了我,還拉著我請鳳鳥仙子做了見證又問司命仙君要了根紅線。

她信誓旦旦地說以後我就是她最好的姐妹。

現在我手腕上還綁著與她的紅線。

綠衣見我不說話,連忙解釋:「我可不是為了吃果子才說捨不得你的,靈昭,我一見你就心生歡喜,一想到見不到你我就難受。」

我笑道:「我知道,何況你喜歡吃我做的果子,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真的嗎?靈昭我最最喜歡你了。」

她黏了上來,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跳了起來。

「我要請鳳鳥仙子將我換來同你一起。」

她急忙就跑了出去。

綠衣再來找我時,我已在後園適應了下來。

後園無人看管,比神殿自在許多。

綠衣蔫蔫地進來。

「靈昭,鳳鳥仙子說後園人數剛好神殿正缺人手不許我過來,不過我換了份侍弄花草的職,雖然不能同你日日在一起,但也能常見到你。」

我並不驚訝,意料之中。

後園本來已無空缺,素秋把我塞進來,這裡原有的仙侍來此本就是為圖清凈自然不肯出去。

那邊便又缺了個位置。

這種事若在人間不過是主子一句話的事。

但天界眾仙,雖位卑職小,到底是正正道道靠自己入了仙籍的,不是誰的奴婢,不過領份差事做著,也全憑個人喜好,去留自在。

當初進來,鳳鳥仙子也是問過我意思的,見我答應才將我指派去侍弄花草。

素秋這一分配,我要留下來自然只能留在園子,倒是讓鳳鳥仙子頭疼了好一陣子。

不過畢竟是神妃的指令,鳳鳥仙子有苦難言,只能調和別處多出的幾個仙侍希望有人能頂我原來的職。

如今綠衣這麼一說倒是解了她的困。

我從包里掏出新做的果餞。

綠衣馬上又開心了起來,將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

日子日復一日。

綠衣來後園拿新的盆栽。

我將新培育的海蝶蘭遞到她面前。

「哇!這海蝶蘭怎麼是紫色,還有淡淡的香味。」

「最近嘗試的新品種。」

「你好厲害啊,靈昭!對了,神君大人最喜歡海蝶蘭,你這株他肯定喜歡!決定了,我要把它放在神君的大殿。」

「到時候我就為你討點賞賜,什麼靈石仙水仙器,還能增進你的修為。」

綠衣喜滋滋地抱著花出去了。

我的眼神暗了幾分。

7

綠衣帶回來一袋靈石塞在我懷裡,她得意洋洋地挑眉,「我就說神君會喜歡吧。」

她又盯上了我其他幾株海蝶蘭,「靈昭你再培育多一些,到時候嘿嘿,靈石啊,好多靈石。」

接下來每隔幾日綠衣就會來抱走幾株新的海蝶蘭,然後將滿滿一袋靈石塞給我。

我讓綠衣適可而止一些不要惹了神君厭煩。

她咯咯一笑,「神君人可好了,再說了,區區幾袋靈石對他來說算什麼,我們讓他開心了,給點報酬不是應該的麼。」

我搖搖頭將靈石塞回她懷裡,「我拿了許多了,你自己也留兩袋。」

她又嘿嘿一笑:「靈昭,你對我真好。」

說著她又嘰嘰喳喳說起她剛看見神妃與神君牽著手在天河漫步,兩人相擁而笑,好不恩愛。

我笑而不語。

算算時日,也快了。

潮溟出現的時候我正在園中施法給剛栽植的花草澆水。

見到潮溟,我手一抖,空中的雲水澆了我一身。

髮絲浸了水,濕嗒嗒地貼在身上。

我急忙掐訣想將衣服烘乾。

卻怎麼也念不對。

一束金光閃爍。

我身上的水漬瞬間消散。

「多謝神君。」

我略帶急促地走上前道了個禮。

他打量了我一眼,將視線落在了我剛栽的海蝶蘭上。

「這花是你種的?」

我點了頭。

「海蝶蘭通身純白,並無香氣,你栽的卻花色各異還帶著幽香,只是雖美,未免失了本真。」

「神君不喜歡?」

我面上有些無措,「原來神君並不喜歡。」

「那我……還給你吧。」

我急忙將懷裡收的幾袋靈石一股腦地塞到了潮溟的手上。

我紅了臉低頭有些不敢看他:「我不知道神君不喜歡,都還給神君了。」

潮溟被我一連串的舉動弄得愣怔了一會。

而後臉上染了幾分笑意。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你的花很好看,這些靈石是你辛苦應得的。」

他將靈石遞給我。

我抬頭睜眼看他,語氣結結巴巴:「真的麼?那神君找我所為何事?」

潮溟笑意深了幾分,輕輕地將靈石放在了我的手上。

「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必慌張,我來只是想問問你那海蝶蘭上的香是什麼香?神殿放的那幾株,都是這樣的香味。」

我斂眉,香味麼?

自然是你曾心動過卻又不敢直面的小公主身上的味道咯。

她睡在蚌殼裡,你不是還忍不住輕嗅過她身上散發的幽香。

如今才過了幾百年就忘了?

對了,那香味可是龍後一瓶瓶靈藥灌下去混雜出來的藥香。

喜歡嗎?

「香味?其實我並未給海蝶蘭移香,大抵是我特用雲水和天池靈水澆灌才無意混合了類似的香。」

「原是如此。」

我露出一個笑,「神君可是喜歡這種香味?」

潮溟的眼眸倒映出我眉眼微彎的模樣。

他微怔了一瞬。

「只是覺著有些熟悉。」

8

我知道那位神妃一定會召見我。

但我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按捺不住。

這離我見潮溟不過兩日,她就迫不及待了。

引路的仙女我見過。

是素秋從龍宮帶來的侍女。

名喚斛珠。

在龍宮時,她就極為厭惡素靈,明面上進行精神打壓,暗地裡還要找人欺負。

是素秋最忠心的一條好狗。

「請吧。」

斛珠冷聲冷氣地推了我一把。

我抬頭望去。

素秋一襲藍色琉璃鮫紗側躺在榻上,青絲如瀑,肌膚勝雪。

見我進來,她起了身,嘴角漾出一抹笑。

「你叫靈昭?」

我低頭行了個仙禮,「神妃有何指示?」

她緩步走到台前,鮫紗輕晃,更顯身姿曼妙。

她輕撫台前一株藍色海蝶蘭,偏頭看我,笑意盈盈。

「聽聞神君很是喜歡你種的海蝶蘭,我便也心生好奇,叫人移了盆過來,確實比尋常海蝶蘭更為美麗,連我見了也喜歡。」

「靈昭,你想要什麼賞賜?」

我抬眼直直對上她的視線,笑道:「神妃謬讚了,神君已給了賞賜,何況神君其實並不喜歡小仙種的那些海蝶蘭。」

「哦?」

素秋眉頭微皺。

「神君找小仙,是為了問小仙海蝶蘭上的香。」

「香?」

「對,神君說覺得那上面的香有些熟悉,想來從前神君是聞過這種香的,並且很喜歡。」

她拾起台前的海蝶蘭,輕嗅了嗅,而後眉色有瞬間凝滯。

我唇角勾起一絲冷笑。

素秋很快恢復了神色,她放下花慢步走向我。

「靈昭,其實你長得很像我的妹妹。」

「她叫素靈,同你一樣,也有個靈字。」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神傷。

「五百年前她失蹤了。」

「是失蹤了還是死了呢?」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瞳孔驟縮,變了臉色。

「你……你說什麼?」

「神妃,其實小仙見過素靈公主,她臨死前渡了一口精血給我,我才得以成形升仙。」

「神妃你不知道,小公主她死得可慘了,龍骨龍筋都不在了,胸口還破了個大洞,只剩一具軟趴趴的身體。」

「怎麼....怎麼會...」

「是誰殺了她?」

素秋死死地拽住我的袖口一臉心痛,指甲卻鉗進了我的肉里。

「小仙不知。」

手上的力卸了下來,她不可置信地後退了兩步而後掩面而泣,哭得傷心欲絕。

「妹妹,我可憐的妹妹。」

我冷眼看她噁心做戲。

她演得如此逼真,怕是連自己都信了吧。

當初她也是像這般楚楚可憐地拒絕素靈為她續命。

用一把裹了蜜的溫柔刀將素秋哄得死心塌地,即便被抽骨拔筋也甘之如飴毫無怨言。

而她善良溫柔的好姐姐卻只嫌她礙眼,巴不得她趕緊去死。

太不公平了。

該死的應該是她啊!

我扶住她的削肩,將唇湊到了她耳邊。

「我知道是你殺了她,你和龍後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她的肩一顫,目露驚恐地猛然抬頭,臉上還帶著剛落下的淚痕。

「你……你在說什麼?」

我看著她愈發慘白的臉色,露出一個戲謔的笑,「你說,如果他們知道善良美麗的神妃實則是個殺害自己親妹妹的蛇蠍女人,會怎麼樣呢?我想那時候一定會非常有趣。」

「你說對吧,神妃?」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閉嘴!」

「神妃且放心,我現在還不會撕破你那張醜惡的嘴臉,不過若是哪日不高興心情不爽利就說不準了。」

「所以神妃大人,你要不要當我的狗呢?」

9

無視身後面容猙獰目齜欲裂的醜陋女人,我踏出了殿門。

斛珠見我出來,面色不耐。

「神妃同你說了什麼?」

我略過她。

「喂!同你說話呢,耳聾了?」

她伸手又過來推我。

我閃過身子嫌棄地瞥了她一眼快速向前跑去。

「神君大人!」

我叫住了剛從人間巡河回來的潮溟,紅著臉湊到了他的身邊。

「神君大人,好巧哦,能見到你。對了,今日神妃也召見了我。」

「神君大人,我跟你說……」

我一臉神秘地貼到他耳邊,臉頰擦過他的耳垂。

我明顯感覺他的身子愈顯僵硬。

我將神妃也要給我賞賜的事同他說了,說完不好意思地眨眼笑了笑。

「不過我最後還是沒有要神妃的賞賜。」

潮溟眼中染了幾分笑,「素秋不會同你計較的,你不必緊張,收下便是。」

我吐了吐舌頭,「那早知道我就收下了。」

潮溟有些失笑,無奈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抬眼朝不遠處的斛珠看去,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她的臉色果然變得無比難看,那眼神仿佛要將我吃了。

其實潮溟對我並無他意,只將我當做小孩心性。

但是落在別人眼裡那就不一樣了。

可惜素秋如今擔憂的可不是這個。

我同她撕破了臉,她很快就會查到我的來歷。

我戳穿她的虛偽面目,就是讓她日夜惶惶活在被揭穿的恐懼中。

我要看她抓心撓肝坐立難安卻偏偏又奈何不了我。

天界不比龍宮。

我再如何仙位卑微也是入了仙籍記了仙薄的。

神明眼下讓一個仙消失,她不敢。

素秋那邊安靜了幾日。

綠衣給我紙鶴傳音說她不慎將盆栽摔毀了,施法也復不了原,讓我去帶一盆新的花植去神殿一趟。

我跟著紙鶴去了綠衣指定的地點,一路上暢通無阻,人卻越來越少,愈顯僻靜。

我心覺有些不對,那紙鶴卻突然化作一道氣形猛然將我打進了一座殿內。

我前腳剛進殿,後腳殿門便轟然關閉不留一絲縫隙。

直覺不妙,殿內突衝出一頭凶獸。

我定睛一看,竟是上古水怪無支祁。

無支祁狀似猿猴,白頭青身,頭頸長達百尺。

它原應關在水室密地,如今卻直奔我而來。

地面伴隨著巨大的響鳴在顫動。

我中計了,素秋這是要借水怪的手除掉我。

私放凶獸可是要受雷刑的大罪,難為她為了殺我鋌而走險了。

我費力避開無支祁的一擊,地板被砸出了一個深坑。

縱然避開,我法力不高,還是傷了魂噴出一口血來。

這麼大的動靜,潮溟一定會趕過來。

而我只要撐到潮溟過來就可以脫困。

我收了法力,吃下一顆回仙丹。

無支祁怒吼一聲一腳踏來。

我快速避開跳到了上空。

得虧了從前為捉紫壺螺練就的靈敏速度,讓我連續避開了無支祁的幾個致命攻擊。

我氣喘吁吁快要力竭之時,殿門終於開了。

潮溟飛身上前,持戟自無支祁的頭刺下,將鎮魂珠拋下,一陣刺眼的金光亮起,符文化作鎖鏈牢牢將無支祁困在中央。

一聲哀嚎,無支祁轟然倒塌,巨大的身子跌落地面。

我力竭倒在一旁,潮溟收了戟急忙接住我。

他緊蹙了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裡?可有傷到?」

我正欲開口,素秋帶著一群仙侍匆匆而來。

「發生什麼事了?有人私闖了密地?」

素秋看了一眼地上的我,見我靠著潮溟,眼神閃過一絲怨毒。

「靈昭!你私闖密地放出凶獸,導致損壞了這麼多的神器,你犯下大罪,該去跳誅仙台!」

斛珠大聲怒斥,臉上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我沿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看見散在角落已經被毀的神器。

好一個連環套啊,若水怪殺不了我,還有一個毀壞神器的罪名等著我。

不管我是有意還是無意,被貶下凡都是板上釘釘的事。

沒了仙籍,又下了凡間,捏死我還不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聽到斛珠的話,潮溟第一次正了顏色,他放開了我的手,面色冷厲。

「靈昭,你為何擅闖密地?」

素秋上前挽住了潮溟的手,柔聲道:「她許是不熟神殿的路才誤闖了密地不慎放出了無支祁,我想她是無心之過。」

「縱是無心之過,也險些釀成大錯還損毀了神器。若我不罰,天界律令何在?靈昭,你可受罰。」

我起身一拜:「若是靈昭之過靈昭甘願受罰,可卻是有人蓄意將我引到此地,我到時無支祁已經出了密地,神器也並不是因我而損壞。」

我直勾勾地看向潮溟身旁的素秋。

潮溟似有所感,面帶疑惑地看了一眼素秋。

素秋臉上的溫柔險些有些掛不住,但還是壓下怒火鎮定地朝潮溟回了一笑。

「靈昭,你說有人蓄意引你過來,可你剛來神殿,與他人素來無怨仇,誰又有理由要害你呢?」

我挑眉,「誰想害我,靈昭也不知。許是我無意中知道了他人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招來橫禍。」

素秋神色自若。

此時,綠衣匆匆從人群中冒出一個頭來,她是趕來看熱鬧的。

「啊!」

一聲尖叫,綠衣擠了出來急忙撲倒在我身邊。

「靈昭,你受傷了?我聽說有人私闖密地放出了水怪,你不是一直在後園怎麼會來這裡?你有沒有事啊?傷得重不重啊?」

綠衣眼角含淚,一臉心疼。

「綠衣,你來得正好。」

「神君神妃,是綠衣紙鶴傳音給我讓我來這裡送盆栽,我跟著紙鶴一路到這裡,那紙鶴身上被下一道術法,我便被那陣法力打進了殿內。」

「我沒有啊!靈昭!我可從來沒有讓你送過什麼盆栽!香憐可以作證,我今日都跟她待在一起將花移出去曬太陽,鳳鳥仙子也可以作證!」

一個仙子站了出來:「我可以作證,綠衣一直同我在一起。」

綠衣巴巴地看著我直點頭:「靈昭你要相信我啊。」

我對她安撫一笑:「綠衣,我自然信你,我們是牽了司命紅線的姐妹,你怎麼會害我。」

「神君,綠衣不會害我,是有人假冒了她將我騙來這裡。」

「呵!好一張巧嘴!靈昭,口說無憑,你如何證明你不是為了脫罪故意和你的好姐妹演這一出呢?」

斛珠目露鄙夷:「神君,我看這靈昭就是不想受罰。」

潮溟目帶審視,始終一言不發。

「神君,既然不信我,不如用水鏡一看。」

10

上古神器往生鏡原是女媧娘娘的一面梳妝鏡,後不慎被一隻飛鷹打碎掉落凡間沉入海底。

鏡子一分為二成了水族的寶物,後被女媧尋回,念在水族守護有功,便將鏡子贈與了水族。

於是一塊被放在寒潭由千年神龜看護,還有一塊便到了歷代水神的手裡。

「冥界的往生鏡能看人的過往來生,水鏡則能看神仙事,請神君用水鏡一看,便知靈昭有沒有在說謊。」

斛珠面上顯出幾分慌亂,素秋卻面無波瀾。

潮溟拿出了水鏡。

手一揮,上面很快就顯現出了畫面。

綠衣伸長了脖子看,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是誰那麼壞要害我。

可她看了半天,水鏡裡面沒有我所說的紙鶴,是我自己走進了密地放出了無支祁。

「好啊,靈昭,你還有什麼話說!」

斛珠大叫一聲,周圍的仙侍也變了眼神。

素秋目露失望:「靈昭,沒想到你如此劣性,為了不受罰扯下這許多謊。」

我深深望著素秋:「聽聞有一種靈器能改換水鏡,使真變作假假變作真。」

「是有這種靈器,可早已失傳幾千年,你是想說有人為了讓你受罰不惜將你引至密地放出水怪,最後還能找出千年前就失傳的靈器去改變水鏡記錄的畫面?」

「靈昭,我原以為你長得有幾分像我妹妹也應是個生性純良的女子,沒想到……」

「將靈昭收壓水牢,三日後貶下凡去!」

潮溟收了水鏡,眼中是對我濃濃的失望。

我不再言語,此事已成定局。

素秋朝我露出一抹笑來。

她輕啟朱唇。

說我就快要死了。

我被帶下去的時候,綠衣啼哭不止,她始終不信我是這樣的人。

我拂開她的手,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被貶下凡的。」

因為這原本就是我的算計。

三日後,天兵押送我去誅仙台,潮溟走在最前面。

臨去時,他神色不忍,嘆息一聲,「靈昭,下去後修身養性,不是沒有再成仙的可能。」

「神君可否再聽我一言。」

「我自寒潭來,寒潭還有一面水鏡,靈昭以魂靈起誓,今日之言絕無半句虛假。」

「神君仁愛世人,可否再信靈昭一次,靈昭不是那種敢做不敢當之人,只是未做之事要我認下,靈昭不服。」

「害我之人,靈昭思前想後實在不知是誰,只是想起前幾日,斛珠仙子來尋過我,那時她不由分說便用術法將我扇倒在地。」

「那日許多仙子都見過,我問她緣由她也未說,只是讓我離神君遠點,還說看見我這張臉便噁心。」

「我如今才想明白,她或許是誤會我和神君了,只是我與神君清清白白,她怎會如此想。」

「她又說我這張臉噁心,我實在想不通,我不過才見她一兩次,她怎會如此厭惡我,從前我聽聞素靈公主時常打殺蝦兵蟹將,而我又有幾分像她,或許是這個緣故?」

話到此處,潮溟的臉色卻愈發難看。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眼底划過一絲掙扎。

「我會去寒潭再看一次水鏡,倘若你騙我,便要再受雷刑之責。」

潮溟走了,天兵將我暫且關押回水牢。

兩日後潮溟來了水牢,神色凝重。

「寒潭的神龜說在我來之前,有人盜走了水鏡,它本欲上天界稟報此事,恰逢我來,便告知了我此事。」

「神龜說,盜走水鏡的人是水族的人。」

「神君不覺此事太過湊巧,神君剛要去寒潭查看水鏡,便有人盜走了水鏡,那人是衝著靈昭來的。」

潮溟低頭沉思不語。

「靈昭,你先回神殿,此事我一定查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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