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改嫁後,我假裝醉酒強吻了我名義上的哥哥。
他黑著臉讓我滾。
我非但沒滾,還離他更近了。
「都是男的,親一下你怕什麼?」
「還是說,大學畢業那晚,抱著我親了半宿的人不是你?」
1
接到我媽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多倫多的一家酒館喝調酒師朋友調的新品。
他說,這叫遺失玫瑰,意味著初戀的拾起。
我沒什麼情調的灌下這杯酒,然後定了一張回國的機票。
那模樣,多明尼說像是要回國復仇。
我讓他滾。
興許是那杯酒的緣故,我在回國的飛機上輾轉反側,十三個小時的飛機,我硬生生的熬了下來。
從杭城機場出來的時候,我差點一個不小心倒在地上,幸好身邊有人及時攙扶了一把,緩過來後我撐著身子就要去道謝,一個轉頭就看到了謝嶼的那張帥臉。
多年不見,風華不減,帥氣依舊如當年。
他握著我的手臂,嘴巴張了又張,實在沒忍住的開口:「多倫多的風水養人,但你是不是太不知節制了點。」
等我那生鏽的腦袋反應過來他說的節制指的是什麼後,我氣笑了。
「說起來,我現在是不是要喊你哥了。」我懶懶開口。
他拉車門的動作一頓。
「確實。」許久,他彎起一個笑來「先叫聲哥來聽聽。」
我一時噎住。
2
十歲的時候,媽媽離婚了。
她沒有再婚,一個人撐著把我帶到大學。
我曾經勸過她不要把心放在我身上,她總是說好的好的,就沒有然後了。
突然聽到她說要結婚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
我媽在那頭期期艾艾:「川兒,媽媽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就是你大學室友的爸爸,媽媽覺得他很不錯,他向媽媽求婚了,媽媽想問問你的意見。如果你不支持的話,媽媽和他斷了聯繫。」
我對我媽結婚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但我很好奇是哪個室友。
直到我聽到謝嶼這個名字。
我只能說我媽真會選人。
我和謝嶼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大學的時候有點曖昧。
但這不妨礙我回國的時候,腦子裡都是謝嶼那張臉,他在我的腦子裡反覆徘徊,反覆說一句話。
「你喜不喜歡我,喜不喜歡我,喜不喜歡我.....」
煩得要死。
3
「滾吶。」睡夢裡我實在沒忍住哼了一聲。
睜開眼的時候突兀的看到謝嶼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只是相比於在機場的時候,他的臉色似乎更白了一些。
「你咋了?」
「下車吧,你媽和我爸在包廂里等著呢。」他迴避了我這個問題,然後將車輛熄火。
行吧,陰晴不定的小公主。
我默默在心底吐槽。
剛推開門,一道人影就把我勒進了懷裡。
「川兒,想死媽媽了。」
我媽這些年堅持健身,前幾年對年輕人的健身運動產生了興趣,慢慢的開始擼起鐵了,現在她的臂力實在有些驚人。
「親愛的彭女士,你要是在不鬆手,你兒子就要暈倒了。」我佯裝生氣,果然下一秒,禁錮住我身體的手一松。
「你好,彭川。」我抬眼,看到了我媽身後的那個男人,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右手正不受控制的揪著自己的衣服,他老人家緊張的樣子和謝嶼如出一轍,不愧是親爸。
我在內心點評完,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您好,您不用緊張,我完全贊同您和我媽這門親事。」
對面的男人臉突然爆紅,一隻手不知道在夾克里摸什麼,摸來摸去就是沒摸到,隨即他抬眼看到了我身後的謝嶼。
「謝嶼,你看到我早上裝在衣服裡面的紅包了嗎?快給小川。」
謝嶼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從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來了一個紅包,然後伸手遞給我。
「改口費。」
我樂顛顛的接過紅包,當即喊了一聲「爸」,老人家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平了。
4
我媽是個閒不住的人。
即使是吃飯,她也很會找話題。
「小川啊,多倫多的風景真好啊......」
「川兒啊,以往那個小區的劉大媽今年都抱上孫子了.....」
........
「川兒啊,你都已經26了,再不結婚沒人要你了.....」
說了半天,她終於說到重點上了。
我從碗里把頭抬出來,看來一眼氣定神閒的謝嶼。
「沒事,我還是有人要的.....管我還不如去管謝嶼,他比我還大一歲呢。」
「我不打算結婚,不用管我了。」他的臉從進來的時候就很蒼白,現在看著更蒼白了一點「彭川確實應該考慮成家了。」
他的嗓音很淡,但我聽著聽著,嘴角慢慢收了回去。
我並非有意針對他爸,但這飯後後場我確實吃不下去了,在謝嶼爸爸喝酒的時候,我陪了好幾杯,也說不上來到底是為什麼。
憋得慌。
等到飯局結束的時候,我已經有些迷糊不清了。
最後是謝嶼把我扶起來的,就在他轉身拉門的那一刻,我反手將他的手一扭,往前跨了一步把他壓在了牆上。
「我說,裝的差不多就行了。」
「你醉了。」他錯開我的眼睛,語氣乾巴巴的。
我可沒醉。
我盯著他的唇,在他過來掰我手的時候上前一步拉下他的衣領直接吻了上去。
謝嶼的瞳孔突兀放大,我直接張嘴咬住了他的下唇,隱隱的血腥味瀰漫開時,他推開了我。
從我那迷濛的視角看過去,只能看到他有些發青的臉。
裝什麼?
我把他拽到跟前:「都是男的,親一下又不會死,再說了,大學畢業那年抱著我親了大半宿的人是誰啊,哥、哥?」
5
調酒師多明尼形容我像個來自東方的吟詠詩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悲傷的氣息。
他的前一句我覺得是純粹是在扯淡,但後一句他確實說對了。
我來到多倫多本質就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
這一切得從十九歲那年的盛夏開始說起,那一年我遇見了謝嶼。
他是我們宿舍最安靜最冷靜的人,無論我們做出什麼瘋癲的事情,他都能第一時間找到解決方法。他的表情永遠是淡淡的,你看著他的時候會覺得他離你很遠。
我不喜歡這樣,離我越遠的人我越要拉到身邊來。
我經常出沒在他的身邊,時間久了,我慢慢的愛上了這種感覺,和他在一起我總覺得很舒服,我把他認作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大學畢業那年,我拽著我們宿舍的人去路邊大排檔喝酒,喝著喝著不知覺我就喝多了,當時另外兩個舍友想送我回家,但我一隻手死死的抱著謝嶼不鬆手,恰好謝嶼是在場唯一一個沒有多喝的人,所以另外兩個直接把我放心的交給了他。
那時候我手裡已經有了兩個offer,一個是國內的大廠,一個是國外的證券公司。
他扶著我在路上走,我喝多了耍酒瘋說:「我要去國外了,你想我去嗎?」
扶著我的手僵了一瞬,隨即恢復如常,只是在路過某個壞掉的路燈時,那雙手突然用力攥緊將我壓在了電線桿上,緊貼著,他的唇就貼了過來。
我渾身無力,根本沒法拒絕。
而且在那種情況下,我光顧著震驚了。
那天他很瘋,我的上嘴唇到後來被咬出來了一個口子,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說:「彭川,對不起......畢業了討你一個吻.....你別恨我……祝你一路順風。」
我依稀記得左肩膀的衣服後來濕透了,而那天晚上沒有下雨。
雖然我的酒品不好,但我的記憶是完好的,因此第二天想起來的時候有些尷尬。
都是男的,親了一下好像也沒什麼……
在我使勁安慰自己的時候,他發來了消息,看到的時候我啼笑皆非。
誰家好人在路上走會平白被仙人掌扎到啊,還扎到嘴,仙人掌又不會跑。
笑到一半,我沒忍住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二十三年過去,我從未設想過自己的伴侶會是一個男生,這讓我有些接受無能,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那個人是謝嶼我又突然覺得好像不是不可以。我在家裡掙扎了三天,三天的時間裡我沒有和任何人聯繫,三天後我騎著一輛自行車來到謝嶼家門,我想和他談談。
只是沒想到那天剛騎車到門口,就看見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站在謝嶼面前,她手裡還抱著一捧漂亮的花,謝嶼接沒接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他側身和那姑娘擁抱了一下。
我愣愣的看著,手裡的棒棒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被咬碎了。
我面無表情轉身騎回了家,那是我第一次勇敢,以如此慘烈的方式結尾,我玻璃心我受不了我直接一個飛的飛到了多倫多。
我和多明尼說,這種感覺很像自己被吃了豆腐沒處發火。
他笑我膽小鬼。
膽小鬼在國外待了兩年,兩年時間裡沒和謝嶼聯繫,本以為回來可以相安無事,結果謝嶼真的惹到我了,他憑什麼可以當作無事發生當個沒事人?而我在多倫多的深夜裡總是在想那個吻,現在他甚至直接說讓我去談戀愛成家。
談個雞毛,我不好過,他也別想好過了。
6
我一臉挑釁的盯著謝嶼,時差還沒倒過來外加酒精的作用,讓他的臉有些模糊不清,不過問題不大。
「還記得嗎?」
我有些站不穩,他的胳膊在猶豫了一下後將我環了過來。
這貼近著,我發現這人好像比我高一公分,我還得抬頭看他。
不公平,怎麼畢業之後,這人還在長啊。
「你喝醉了嗎?」他又問了一遍。
喝醉個毛啊,在國外待的幾年小爺我的酒量直線上升,這都是裝的。
我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我媽前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你沒談過對象,我也不管你以前談沒談,我現在就問你,大學畢業那會兒你親我這事兒你認不認。你認的話呢,我恰好對你也有點意思,處處也不是不行。」
「但是你要是不認的話,你親了我,我也親了你,兩個大男人不用搞那麼複雜,你一下我一下咱們也算是扯平了,我就當沒發生過這事兒……」
心裡突然起了一陣脹痛,我停頓了一會兒,接著道。
「反正你爸和我媽倆挺好的,我感覺你也挺樂意當我哥的,裝不熟還很有一套,咱兩扯平後,你就安心當我哥,我安心當你弟,認真聽你的話,去找個人談戀愛,不過成家你估計是不指望了,我估摸著我應該不喜歡女孩,也不想去禍害女生了,找個適合的男……」
「唔。」
媽的,這人怎麼不聽人把話說完。
只是他湊過來的第二秒,我突然感覺一陣睏倦感席捲而來,我感覺我要暈了。
看吧看吧,這就是連軸轉的後果。
7
等我睡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
我眯著眼看了眼天花板,轉而又閉上眼,左手在床上摸手機,摸半天還沒有摸到就算了。
這個床單可真舒服啊,又滑又軟。
一看就不是在多倫多.....
唉?
我迅速睜開眼坐起身來,那點沒睡醒的瞌睡徹底醒來了。
這個房間很暗,僅有的那點光源都來自沒有拉實的窗簾,透過那點微弱的光,我能窺見一點屋內的布局。
一張床,一個衣櫃,倒是挺符合謝嶼這個人的風格。
我呼出一口氣,走到窗戶邊,剛想拉開,就看到了坐在陽台上的男人,他的手裡閃爍著一點火苗。
我的視線剛好和他望過來的對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著我。
我往後靠在牆上,漫不經心的開了口。
「在加拿大,如果被發現在有頂的地方抽煙,可是會被罰款的。」
他沉默了兩秒,起身把煙丟進了垃圾桶。
「我應該睡了很久吧,應該給你足夠的時間思考了吧。我也不管你以前有沒有談過女朋友,既然你和我媽說了現在沒談,這樣吧,我就當飯桌前你吻我是個意外,現在我人是清醒的,你吹了這麼久的風應該腦子也是清醒的,所以你選擇是當哥哥還是當戀人?事先說明,當哥哥的話我以後可能回國的時間比較少,可能勞煩你照顧我媽媽了。」
我走過去,靠在欄杆上。
要說我回來僅僅是為了見見我媽那也不對,畢竟飛機上的失眠是真的。
多明尼在我走的時候,特意囑咐,兩年過去了,該看清自己的心了。
「彭川,我在多倫多待了很久,見過很多很多的情侶,如果你來多倫多還沒有忘記他,那不如回去看看,說不定那個人真的很喜歡你呢?對了,你需要不需要我的助攻?我也挺喜歡你的,要不要來一波吃醋戲碼來讓你的朋友吃醋。」
他的前半段話很讓我感動,後半段卻是讓我不怎麼愛聽。
對我來說,試探一個人有意無意要利用另外一個人的話,那未免太虛假了些。
況且我和謝嶼都是成年男人,還擱那搞曖昧,他不介意我都介意,總而言之,還不如一句實打實的問來的方便,起碼不用太久的掙扎。
有意就處,無意就不往來了,這麼簡單挺好的。
我心裡這麼想著,說出口的話卻是:
「成年人了,在多倫多我也有自己的朋友,這樣想來,之前說的成家也不是不可能.....」
我還沒說完,謝嶼發瘋把我的手一拽,隨即一股淡淡的青草味撲面而來,在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粗暴的捏起了我的下巴,借著夜晚的燈光我才發現他的眼底一片的紅血絲。
「我本來都已經放棄了,這回是你來招我的。」
緊接著,他的唇不由分說的壓了下來,和昨日在飯桌上的不同,這次的吻帶著怒氣,我完全是被動承受,他攫取著我的呼吸,一隻手按著我的後頸,一隻手環抱著我的腰,在我快要呼吸不過來身子往下掉的時候,他一個轉身把我壓在了牆上。
草了。
他這樣子完全是像被激怒的牛。
索性他還有點良心,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終於放開了我的唇,在我拚命平復呼吸的時候,他把手伸過來抹掉了我嘴角帶出來的銀絲,末了還重重的檫了一下我本就腫脹的下嘴唇,整套動作下來像個精神變態。
「你還記得大二的時候,我們去爬泰山時,你說的話嗎?」
突然性的轉移話題讓我大腦有點短路,什麼什麼?
他把頭擱在我的肩膀上,兩隻手更深的摟住我。
「你說,你尊重並祝福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愛情,但自己無法接受。」他的聲音很淡「你說你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對象是個男生,如果你發現對方喜歡你的話,可能兩個人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
腦袋突然一閃,好吧,我想起來了,好像確實有這件事。
8
我媽從小到大都沒有虧待過我,她給我提供了足夠的經濟支持。
她總是說,打工的日子還長著呢,現在還這麼年輕多去看看世界。
於是在我的大學時光里,我去了很多的地方。
要說給我印象最深的還真不是景點,而是遇到的人。
泰山之行,我和我的室友們都去了,在途中,我們遇到了一對很有意思的同性戀人。
一位是研究岩石的專家,另外一位似乎在金融行業工作。
剛開始我沒看出來,以為是兩個好兄弟。
直到兩個人牽手,其中一個安靜的聽身邊人給他講石頭,周圍粉紅色泡泡藏也藏不住的時候,我頓悟了,那完全是小情侶之間才會有的氛圍感。
他們人很好,在得知我們在學金融之後,給了我們很多的專業性建議,甚至在走的時候,還給了我們幾張展覽的門票。
他們走後,一向沉默的謝嶼見天荒的問了我一個問題。
「彭川問你個問題,你怎麼看他們啊?會討厭嗎?」
當時我正在研究哪個角度拍照好看,聽到這話我順嘴就接了一句「為什麼會討厭啊,人一輩子找到一個真正愛的人很不容易,他們的幸福不需要我認同,我覺得他們很享受當前的狀態的,挺幸福的。」
說完我又琢磨出了點別的味道來,轉過頭來朝他笑。
「你這話什麼意思?有點情況奧,21世紀了,封建迷信可要不得。」
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我可沒那意思,我就問下你,不過要是以後有男生追你,你會感覺怎麼樣?」
「男生啊。」我當時還細細的想了一下那種情形,想了半天實在無法想到那種場景,索性就擺爛了。
「我尊重每個人的感情,但他表白我也不一定要接受吧,我無法想像到那個畫面。但老實說如果有男生追我的話,我肯定會躲得遠遠的,離這個人十萬八千里,我覺得這對他好,對我也好。說實在的,我完全想像不到未來的伴侶會是男孩子,如果非要追我的話,我可能會討厭他。」
他沒說話了。
等我再回頭看他的時候,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怎麼了?你不會感冒了吧。」我湊過去摸了把他的額頭。
他像是突然驚醒了一般往後退了一步,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有些太大了,他輕飄飄的接上了一句。
「可能吧。」
我記得那會兒從泰山回來後,一向沉默寡言的謝嶼更沉默了。
後來我約他去圖書館,他都要帶著其它人一起,就像是不帶他們沒有安全感一樣。
我哪想那麼多,我差點拽著他去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