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看著他,落落大方地衝著他福了福身子。
「今日一別,此後天涯陌路,望君再無挂念。」
29
晚間,我同父親母親在正堂用了晚膳後,回了自己的院子。
門剛推開,便見一抹玄色身影悠閒地躺在我屋裡的貴妃榻上,一邊看著話本,一邊吃著點心。
「你……何時回來的?」
貫有這梁上君子行徑之人,不是趙洵又能是誰。
趙洵慢悠悠地翻了一頁話本,狀似漫不經心道:「半個時辰前剛回的京。」
我朝他走了過去,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我皺起眉頭,打量著他,卻見他笑道:「三姐姐這般看我作何?」
我問:「你受傷了?」
他愣了片刻,方不在意地笑了聲:「無妨,許是趕路趕得急了,剿匪時落下的傷口又裂開了。」
我看著他,心頭莫名一酸:「哪裡受傷了,給我看看。」
他輕挑劍眉,指了指胸口處:「三姐姐敢看嗎?」
我抿緊嘴唇,伸手便將他的衣袍解了開來,沒一會兒便看到了他胸口處被鮮血染紅了的傷口。
我隨即喚桑落拿了上好的金瘡藥來幫他重新包紮傷口。
包紮完了傷口後,我問他:「你在陳州蟄伏了這麼多年,一朝回京是要大展宏圖的,你豈能被兒女私情所絆,萬一丟了性命……」
我越往下說,聲音越低,嗓音也愈發沙啞,直至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胸口處的傷還滲著血,可他的身上又豈只有這一處傷……
趙洵卻渾不在意道:「不拿命去搏,立下軍功,孤拿什麼去贏褚曄,孤又如何能讓父皇順理成章的賞我個恩典?」
「三姐姐,太子之位我要,你,我也要,我手下心腹哪個不知我趙洵心狠手辣,行事果決,可我唯獨怕的卻是,我藏在心尖上的姑娘到頭來卻還是不肯要我。」
他的一番話,卻叫我猝不及防地掉了眼淚。
我道:「你就不能慢些趕路,傷口很疼的吧。」
趙洵卻忽然伸手一把將我拽進了懷裡,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胸口的傷,由著他將我緊緊地抱著,又聽他靠在我的耳邊,溫柔道:「中秋佳節,我想回來同你一起過節。」
30
八月十八,皇上賜婚,冊封我為太子妃。
據聞那日,褚曄跪在御書房外,求皇上收回成命。
秋日裡的一場大雨落下來,褚曄在雨中跪了一夜,直到翌日一早,口吐鮮血,暈厥過去。
褚曄一病便是月余,而後自請離京,駐守關外。
他離京前提前派人送了禮來明府,說是給太子妃的新婚之禮,如此,明府自要收下。
他送的禮又是一隻紅木錦盒,我打開錦盒看到裡面的物件時,失了神。
這錦盒內乃是一塊金鎖,這才是當年兩家定親時,明府贈給顯平侯府的信物,意欲用鎖將兩家鎖上,日後便是一家人。
「桑落,上回我從茶花宴上帶回的那隻錦盒放哪了?」
那日我從茶花宴上將褚曄還的信物帶回來時,便未曾打開看過。
桑落笑道:「奴婢這就去給您拿。」
不一會兒,桑落將同樣的一隻紅木錦盒拿了來。
我打開錦盒,錦盒內赫然躺著一隻玉鐲。
這隻玉鐲我見過無數回,顯平侯府的夫人,褚曄的母親曾同我笑談過,她說:「我腕上這隻鐲子乃是當年我同侯爺成親時,老太太傳給我的,待日後你同曄兒成了親,這鐲子就要傳到你手上了。」
彼時我曾掩著羞紅的臉,心中尤為歡喜。
我竟不知,褚曄早已將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了我, 想來, 這是他當日同她母親求來的。
我許是誤解了褚曄,他真的只是不懂該如何與心悅的人相處, 只是, 錯過了, 便真的錯過了。
我慎重的將錦盒交給了桑落:「這隻鐲子,明日裡你親自登門顯平侯府,還給侯府的夫人。」
31
十月二十九,宜嫁娶。
我同趙洵拜完天地後, 桑落將我扶回了寢殿。
趙洵遲遲未歸, 桑落怕我受委屈, 道:「娘娘, 奴婢出去瞧瞧,許是太子殿下喝多了,跑錯屋子了。」
然, 桑落跑出去沒一會兒,又跑了回來。
「娘娘, 東宮太大了, 奴婢方才迷了路, 恰好碰到了太子殿下從陳州帶來的兩個侍衛, 奴婢還偷聽到他們說起了褚世子那日攻城之事。」
……
32
趙洵進來時,一身酒氣,口中念叨著:「三姐姐,我總算是把你娶回來了。」
他揭了蓋頭,便要同我喝合卺酒, 我卻面色不善地攔住了他。
先前,褚曄說出「攻城」兩個字時,我對他已然徹徹底底地死了心。
「貼洞」趙洵笑道:「自然是真的, 趕明兒我帶你去校場, 叫你親眼瞧瞧我這身百步穿楊的本事。」
我卻咬牙道:「我再問你, 那日我被叛軍懸掛於城樓,褚曄攻城之際, 有箭羽飛來, 一箭射穿了那挾持我的叛軍是何人?」
趙洵驟然愣住,良久後,他方道:「是我。」
霎時,我淚如雨下。
他見我這般,慌慌張張的一邊幫我抹眼淚,一邊一字一句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全都交代了清楚。
原是皇帝早疑眾皇子有反叛之心, 亦秘密提前召了趙洵回京。
趙洵在回京途中得知叛軍挾持了我, 他又急又怒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待他歸京那刻, 只聽見褚曄已說罷「攻城」二字,他甚至來不及以寧王的身份同叛軍談判,只險險射出一箭, 命中叛軍心口處, 一箭斃命。
洞房花燭夜的合卺酒有些辛辣,更多的卻是香甜。
貼著雙喜的紅燭燃起,燭光緩緩地搖曳在我羞紅的臉上, 他將我圈入懷中,輕解羅裳,終與我相擁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