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掛在城樓上示眾時,褚曄就在城樓之下。
他就地擺了套紅木桌椅,氣定神閒地飲著茶水。
守城的將領拿著刀對準縛著我的繩子,威脅褚曄:「褚世子!你若攻城,老子這刀下去,繩子斷了,明三姑娘可就要被活活摔死了!」
褚曄充耳未聞,只在喝完了一盞茶後,方才悠悠起身。
他輕抬眼眸,似寒星般的眸子往我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神色儘是涼薄。
我只聽他漫不經心地笑了聲:「三刻已過,大人既不開城門相迎,那便……攻城吧!」
1
「小姐,褚世子平叛有功,被封為護國大將軍了。」
「您在叛軍作亂中受了委屈,皇上賞了您一個恩典,這下您可以求皇上下旨,讓您和褚世子早日完婚了!」
桑落是伺候了我多年的貼身丫鬟,她知曉我愛慕褚曄多年。
她喜笑顏開地同我說著這些話,而我卻平靜地說了句:「桑落,我不喜歡他了。」
2
先前,褚曄說出「攻城」兩個字時,我對他已然徹徹底底地死了心。
若不是那繩子粗了些,第一刀落下來時,沒將繩子徹底砍斷。
若不是一隻箭羽緊接著疾速飛來,剛好命中執刀的那個人,我應該早就從城樓上墜落下來,摔成了一灘血紅的肉泥了。
不日,我進宮拜見天子。
御書房內,褚曄也在。
自我進來,他動也未動,甚至連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他神色冷淡,候在一旁,微垂著眼眸。
皇上笑道:「朕聽聞明三姑娘對褚卿情深義重,且你們二人早有婚約,不若朕便賞你個恩典,讓你與褚卿早日完婚如何?」
我跪叩道:「皇上,民女確有一事相求,但並不是想與褚世子早日完婚。」
忽聞此話,皇帝的眉頭輕挑,眼中流出訝然之色。
就連一旁的褚曄亦是神色錯愕地抬起頭看向了我。
我接著道:「民女懇請皇上廢除民女與褚世子的婚約,從此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3
霎時,御書房內鴉雀無聲。
皇上的臉上漸漸露出不悅之色。
畢竟先前叛軍的將領以我來要挾褚曄時,褚曄出於大義,並未救我,於天子來說,是忠。
如今我求皇上廢除我與褚曄的婚約,倒顯得我不懂顧全大局,對此事懷恨在心了。
褚曄的臉上總算流露出零星的震驚之色,像是他篤定了,我對他情根深種,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上的眉頭微蹙著,語氣亦更冷了幾分:「你可想清楚了,朕賞給你的恩典只有一個。」
我跪在地上,雖然不敢抬頭直視龍顏,卻也察覺的出,皇上此言,隱隱含著怒氣。
我道:「正如皇上所言,臣女曾經的確愛慕褚世子,且多年來總愛跟在他的身後,不僅為自己惹來不少笑話,亦給他添了諸多麻煩。」
「先前,臣女被叛軍所擄,以此來要挾世子,臣女本不願拖累於他,若不是口中被塞了布團,臣女必定早早地咬舌自盡了。」
「幸而世子顧全大局,以國為重,攻了城,平了叛亂,那也是民女心中認定的最正確的選擇……」
褚曄以國為重,的確無過。
若當時,哪怕他有一丁點的猶豫,我必定心甘情願赴死。
可他沒有。
4
皇上的神色總算緩和了下來,隨即又問:「既如此,你又為何求朕廢除你與褚卿的婚約?」
我道:「褚世子是個忠孝兩全之人,民女與他的婚約乃是他母親親定的,臣女知曉,他對臣女並無半分情意,一紙婚約只會給他徒添煩擾。」
「臣女已然想的通透了,既臣女追逐將軍多年,卻仍不得世子垂愛,必然是臣女與世子緣分淺薄,如此臣女決定放棄,方才膽敢求皇上廢除婚約,將軍此後也不必再為臣女所擾,亦不違背將軍的孝道。」
進宮前,這番說辭早已經在我腦海中過了無數遍。
如今總算是一股腦的,全都說了出來,心中驟覺鬆快了不少。
皇帝看向了候在一旁的褚曄,問:「褚卿覺得呢?」
褚曄的動作微滯,似不太相信,如今我是真的願意放棄。
他躬身行禮的動作慢了些,回話時倒是有條不紊:「臣無異議,敬聽皇上聖裁。」
我心中早已瞭然,褚曄對我的確毫無半分情意。
5
「既如此,即日起,明三姑娘與護國將軍褚曄的婚約就此作罷,從此,你二人,各自嫁娶,再不相干!」
天子金口玉言,我與褚曄的婚約就此作廢。
出宮時,我與褚曄又在宮門口遇上。
以往但凡我在外遇到褚曄,我必定像個花蝴蝶似的盤旋在他身邊,然後一口一個「曄哥哥」的叫他。
他一貫淡漠,卻是禮數周到的淡漠。
譬如因著我與他有婚約的緣故,每年我的生辰,他都會送我生辰禮,每年的乞巧節,我邀他遊船看花燈,他也從未失約拒絕過我。
如今,我疏離的同他頷首示禮,隨後笑道:「昔年,兩家定親時,彼此都交換了重要的信物,今日回府,我會儘快派人將貴府信物送還給將軍的。」
褚曄抿唇,神色微滯,似是有些不太適應。
片刻後,他恢復如常,神色淡漠,低沉的嗓音響起:「好,我也會儘快派人將明府的信物送還回去的。」
「多謝。」
說罷,我扭頭上了馬車。
馬車一輛向東,一輛向西,從今往後,我與褚曄再無半分瓜葛。
6
不日,長寧伯爵府的大姑娘李如琅下了帖子邀請我去參加興安茶樓的茶花宴。
「小姐,穿這件可以嗎?」
我看著桑落手裡捧著的一件月白色的羅裙,問:「前幾日母親剛派人送來的那件月華裙呢?」
桑落愣了片刻,驟然眼前一亮:「奴婢,這就去拿!」
我自小偏愛鮮亮色的物件,所以打小都喜著紅色的衣裳,後來只因褚曄說過,花里胡哨的東西上不了台面,此後我的櫃中便剩下素色的衣裳。
如今,我不僅穿上了硃紅色的月華裙,亦坐在梳妝鏡前,好生打扮了起來。
桑落為我梳發時,時不時打量著梳妝鏡里的美人臉,忍不住驚嘆道:「小姐,奴婢已經很久沒見您這麼打扮過了,太美了!」
鏡中的美人生的一雙清亮靈動的眼眸,顧盼流連間,卻又自成一抹嫵媚與動人。
當初,因褚曄厭惡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我便一直將自己打扮的十分素凈,到底是錯付了一片真心,如今回頭總算是來得及。
7
茶花宴上,我來時,已有不少世家公子貴女提前到了。
我遠遠地聽到了一些閒聊的聲音:
「褚世子那般風光月霽的君子,豈是明昭玥那等粗鄙無禮之人配得上的!」
「皇上廢除了褚世子與明昭玥的婚約,真是大快人心呀!」
「你們少說幾句,人家好歹也是明相之女,又是嫡出……」
「呵……身份尊貴又如何,不還是入不了褚世子的眼。」
女子湊在一處,總愛在背地裡編排他人是非。
以往我聽到這些言論,從不顧及臉面,上去便是一頓開撕。
如今我卻是醒悟的透徹,她們說的並無錯處,我的確是入不了褚曄的眼。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三妹妹,是你嗎?」
我聞聲回頭看去,長寧伯爵府的大姑娘李如琅神色間含著幾分錯愕地看著我。
說起來,在這京中,論粗鄙的世家貴女,我排第一,論彪悍的世家貴女,李如琅也排第一。
她做的出格之事比我還多,因她多年愛慕於自己那個早已成婚的表兄,愣是不肯議親,將自己拖成了二十出頭的大姑娘。
我同李如琅也算是臭味相投,她雖比我大了六歲,卻與我是巾帕之交。
「李姐姐。」我笑道。
李如琅急忙上來一把捏住我的臉頰,驚嘆道:
「你早該這麼打扮的,瞧瞧你今日這番模樣,等會兒裡面的那些個自詡貌美的嬌小姐們瞧見了,必定個個都要自慚形穢的!」
李如琅邊與我說著話,邊熱絡地拉著我的手走了進去。
8
我未進去之前,那些奚落我的聲音遠遠地便傳了出來。
待我進去後,整個大堂內,個個都看向了我,尤其是那些閒聊我八卦之事的貴女們,臉上的表情,精彩絕倫。
倒是好些個世家公子們瞧見了我,面露驚艷之色。
要說這些人中,有與我走的近的,也有總愛與我針鋒相對的,譬如定國公府的二姑娘梁玉嬌。
梁玉嬌一貫愛對我使絆子,只因她也愛慕褚曄。
此番見我,她的面色果然差了不少,不過片刻,她卻笑道:
「皇上廢除了明三姑娘與褚世子的婚約,我道是明三姑娘定是心灰意冷,連咱們的茶花宴都不會來參與了呢!」
說罷,她還刻意把玩起別在腰間的玉佩,目光挑釁地看著我。
我心知,梁玉嬌此番何為。
9
此事還得從半年前說起,彼時褚曄的祖母過八十大壽,我跟隨我母親去顯平侯府為老太太賀壽。
梁玉嬌也去了,她故意前來與我搭話,瞧著我腰間的玉佩笑道:「聽聞你前些日子得了塊玉佩,寶貝的緊,想必就是這塊了?」
她說話時,手伸的也快,一把將我腰間的玉佩抽走,拿在手裡觀摩起來,還冷哼了聲:「也不怎麼樣嘛!」
她說罷,狀似一個不慎,玉佩從她的掌心裡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我傻傻地看著地面上被摔碎了的玉佩,眼淚驀然湧出,心中又怒又委屈。
梁玉嬌卻還故作愧疚道:「呀,這也太不經摔了吧,要不,我賠你個更好的吧!」
我一貫不會讓自己吃這份啞巴虧,可那日是在顯平侯府,褚曄祖母的壽辰席面上,這份委屈,我只能悉數咽下。
梁玉嬌說罷,已經同其她女眷談笑而去。
我蹲下身子,一邊撿玉佩,一邊委屈巴巴地抹眼淚,不想,耳邊卻傳來了熟悉又低沉的嗓音:
「一塊玉佩而已,你又何必如此?」
我起身,捧著玉佩的碎渣渣,淚眼模糊地看著褚曄,怔然道:
「這玉佩……是去年你送我的及笄禮……」
褚曄神情未變,言語間一貫涼薄淡漠道:「那也只是塊玉佩罷了。」
女子及笄,便可嫁人。
玉佩是男女之間定情方才贈送的信物,而他在我及笄時,贈了我一塊玉佩……
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如今,再瞧著梁玉嬌故意在我面前把玩她腰間的玉佩,我忍不住笑道:
「梁姐姐是沒聽說嗎,廢除婚約一事,是我向皇上求的恩典,我高興還來不及,為何會心灰意冷?」
梁玉嬌頓時愣住,我接著道:「也是,昔日聽聞梁姐姐對褚世子也是一往情深,如此倒好了,我不要的,給梁姐姐便是了。」
梁玉嬌的臉色可見的羞惱了下來,而我卻又話鋒急轉:「卻是不知梁姐姐能否入了褚世子的眼了。」
9
奚落了梁玉嬌,我心情大好。
李如琅笑著將我拉去茶樓後院的水榭亭中,同我聊起了別話。
「你可知寧王昨日回朝了?」
我詫異地看著李如琅,又聽她道:「此次叛亂,京中眾皇子皆不能撇清關係,唯有遠在陳州封地的寧王未參與此次叛亂,皇上此番召寧王回朝,怕是要重用了。」
說起寧王趙洵,我的身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外人眼中的趙洵,不出色也不落入末流,中規中矩,可我曾親眼見過他陰鷙偏執的模樣,切切實實的瘋子。
10
我同李如琅閒聊時,時不時有些我認識或不認識的世家公子過來說上幾句,他們好似全然忘了,我本是京城貴女中的第一粗鄙之人。
眾人聚在一處,作雅詩,彈雅樂,品茗茶,好不愜意。
卻不想,原本好不熱鬧的茶花宴忽然安靜了下來。
我搖曳著手中的團扇,懶懶地抬眼看去,一身素白色衣袍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單看此人,端的是白衣翩翩,不染纖塵,俊美無雙。
可我再見到他時,再不同以往心中波瀾四起。
卻不想,褚曄神情淡漠地越過眾人,朝我所在的水榭涼亭走了過來。
10
涼風乍起,硃紅色的衣角似翩躚的蝴蝶,明艷無雙,獨獨沒有褚曄曾經所謂的庸俗且入不得眼。
褚曄行到我跟前,眼中似是掠過零星震動,不過須臾,他的神情卻愈發冷冽下來。
他的身後還跟著日常帶在身邊的護衛,且那護衛手中還捧著個精緻的紅木錦盒。
「明三姑娘先前所言,要歸還當年兩家定親時互送的信物,這信物我今日帶了過來,卻不知當年顯平侯府送給明府的信物,貴府何時歸還?」
褚曄以往是何等人物,雖淡漠,卻向來禮數周到。
如今他當著眾人的面,前來找我,只為歸還我倆當年定親時兩府互贈的信物……
我驚的手中的團扇都掉了。
他身邊的護衛將錦盒呈給了我,我訕訕地接過錦盒,又聽褚曄道:「明三姑娘為何不回答本世子的話?」
我:「……」
雖說是我求皇上廢除的婚約,如今看來,的確是他對於廢除我二人婚約一事更為熱衷。
「我早前便派了人去貴府歸還信物了,世子既沒收到,想來是我府上的下人偷懶了,今日回去,我定好生將那些個下人懲處一番才是。」
我此言一出,褚曄還未言語,倒是那一旁的梁玉嬌笑話道:「我瞧著倒不是府里的下人偷懶了,明明是自個兒還存著念想,這才霸著人家府里的信物不肯歸還呢。」
我懶得同梁玉嬌多言,只見褚曄神情淡漠地冷哼了聲。
旋即,他竟轉頭望梁玉嬌看了過去。
褚曄從未如此正眼瞧過梁玉嬌,梁玉嬌被這一眼看了過去,頓時羞的面紅耳赤,眉眼間卻是藏不住的綿綿情意。
不料,褚曄嗤了一聲,眼中盡顯嫌惡。
片刻後,他收回了目光,朝我看了過來:
「本世子不是什麼物件可以被推來推去,日後還望明三姑娘慎言!」
破案了,怪道褚曄今日所為皆有違他往日禮數周到的作風。
想來,定是我先前奚落梁玉嬌時逞一時口舌之快落入了他的耳中。
我再瞧瞧手裡的錦盒,距方才我同梁玉嬌之言,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難不成他是特意派人回府去取了信物來,隨後又當著眾人的面報以我先前的口舌之仇?
以往我只覺他冷漠,如今方知,他竟也是個小肚雞腸之人。
幸哉!
我同他早已一拍兩散,無甚瓜葛。
11
短短一月,被皇上召回京都的寧王趙洵竟被皇上封了太子。
趙洵此番回朝,各大世家自是牟足了勁,都想把家中姑娘送去東宮,做不成太子妃,做個良娣也是好的。
那日,太后於宮中設宴,美其名曰賞花,實則是為太子選妃。
各家未曾婚配的女眷都在進宮之列。
御園中,趙洵端坐於太后的下首。
多年未見,他的容貌較之當年更為俊秀,頎長的身形,舉止間溫潤如玉、風度翩翩,惹得諸多姑娘們羞紅了臉。
「三姑娘,多年未見,一切可好?」
趙洵笑看向我,言語間含著親切之意。
我心頭一凜,恭敬謹慎道:「臣女一切安好。」
我可再不敢多言半句,更不想與趙洵這般的人有所牽連。
太后卻在一旁和藹地看著我慈愛地笑道:「昔年若不是明相收留上京尋父的太子,如今哀家又哪來這般孝順的孫兒!」
是了,趙洵乃是皇上多年前下江南時寵幸的一民間女子所生,後來皇上回宮未曾帶上那女子,直到那女子死後,趙洵方才歷經磨難上京尋父。
他攔了我父親的轎子,後被我父親收留在府中住了些時日,如此,我才與他相識。
12
太后見趙洵,眼中儘是慈愛之色。
我心中暗驚,別人都說先前眾皇子叛亂唯獨遠在陳州的趙洵獨善其身,我本也未曾多想。
如今此情此景,料想趙洵當年所為……
太后並非皇上生母,此事眾人皆知。
若是趙洵當年在離京前便與太后有所合謀,再看今朝眾皇子叛亂,獨趙洵一人將其中干係撇的乾乾淨淨。
可他偏偏在眾人面前,便是這般溫和無害的樣子,容不得別人有半分懷疑。
我心中慌亂,匆忙起身道:「太后娘娘,御園中百花爭艷,美不勝收,小女實在喜歡,懇請娘娘容小女去賞看一二。」
太后含笑點頭:「是了,今日哀家舉辦的便是賞花宴,這閒話也聊了,都賞花去吧。」
御園中的花自是盛開的十分美艷,可我並無半分賞看的心情,因為趙洵回來了。
那個蟄伏在陳州多年,伺機而動的惡狼回來了。
13
當年趙洵來明府時不過十歲。
我曾親眼見他為一隻受了傷的兔子包紮傷口,縱然那兔子掙扎時咬傷了他,他都沒有半句怨言,府里眾人都說他是個性子和善的好孩子。
說起來,我與他同歲,家中來了個年齡相仿的孩子,我也愛去找他玩。
可那日我卻偶然發現,那個曾被他救治卻反咬了他一口的兔子,被他殘忍地剝了皮。
被剝了皮的兔子,是個血淋淋的血糰子,我甚至還瞧見那個血糰子的身體有著輕微的起伏,並未死全。
13
我出神時,一隻布滿了厚繭的大手從我身後襲來,隨後狠狠地捂住了我的嘴巴,將我拖至了無人之地。
他冰冷的雙唇緊貼在我的耳邊,連吐氣的氣息如蛇信般布滿了森然的寒意。
「三姐姐,多年來你可叫我挂念的緊呀!」
霎時,我身子僵硬,徹骨的涼氣從腳板底竄起,而後遍布全身。
「太子殿下,臣女擔不起這聲姐姐。」
趙洵的唇角邊卻掛著陰翳的笑:「可孤明明記得,就因孤比你小了三日,當年你非纏著孤,讓孤喊你姐姐的不是嗎?」
我顫著聲道:「那也是臣女當年年少無知,還望殿下不要怪罪。」
當年我看見他將那隻兔子剝了皮後,便生了一場大病,高熱了好幾日都不曾退下。
後來我燒的迷糊時,趙洵來到了我的床邊,明明那麼好看的一個人,說出來的話,卻那樣的令人驚懼。
他明明眼睛裡含著笑,嗓音卻不急不緩道:「你若再不好起來,就和我院裡的兔子一個下場。」
被他一嚇,我的病奇蹟般的好了。
等我醒來時,他已經進了宮,成了寧王,不久後又去了封地陳州。
此後,我再未見過他。
14
趙洵同我說話時,我一直垂著頭,不敢看他,額頭上溢滿了冷汗。
耳邊忽然傳來了一串腳步聲,旋即趙洵又一次捂住了我的嘴。
「什麼人?」
淡漠且又低沉的嗓音傳來,我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是褚曄。
我被趙洵狠狠地抱在懷中,此前,我從未與男子有過這般親密。
「世子,皇上已在御書房等您多時了。」
很快,褚曄便被一個小太監喊走了。
然而趙洵卻靠在我的耳邊,唇角邊噙著一抹邪肆偏執地笑,他低沉的嗓音,如同黑暗之中的惡魔在我的耳邊恐嚇著我:「還記得我院裡的那隻被活剝了皮的兔子嗎?」
我渾身顫抖,滿眼驚駭。
他卻「呵呵」地笑出了聲來,繼而又如高尚的神明般,用最溫柔的語氣蠱惑著我:
「不要與我為敵,到我身邊來可好?」
15
我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夢裡,有隻兔子的腿受了傷,我追著它跑了很久都沒追上。
忽然那兔子跑到一個男子面前停了下來。
那男子著一身玄色衣袍,容貌俊美,模樣看起來十分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