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太熱情,我騎虎難下。
正巧賀雲帆回來了,看了眼我滿臉便秘的表情,疑惑道:「怎麼了?」
我還沒開口,室友便道:「幫小喬追班花!」
賀雲帆眉毛一皺。
「哈?」
室友並不知道我倆之間的愛恨情仇,一臉神秘地拉賀雲帆入隊。
「小喬第一次帶妹,一會兒咱們都安靜一點,多給人家留點獨處空間。」
賀雲帆目光銳利地朝我看過來。
「是嗎喬恆,你喜歡她?」
我手指摳著床單,莫名緊張不安。
本來想否認的,但對上賀雲帆的眼神,我又變了卦。
「你管得著嗎?」
他憑什麼這樣瞪我?
兇巴巴的,好像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出軌罪犯一樣。
當初明明是他先玩弄了我。
我黑著臉趕人,「你要是沒空就算了,遊戲搭子多的是。」
賀雲帆臉色陰沉,長腿一勾,把凳子拽到我旁邊。
「誰說我沒空,來呀,開干!」
8
賀雲帆打遊戲很厲害,以前都是他帶我升級。
但今天他憋著氣,開局一通亂殺,根本不鳥我。
坐的位置近,胳膊碰撞間,我隱約聞到賀雲帆衣服上淡淡的香水味。
有點甜。
像是女生用的。
什麼嘛,不許我追班花,他自己還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
越想越心煩意亂,血條不斷見底,對面戰隊專盯著我殺。
氣得我簡直想扔手機。
賀雲帆不動聲色瞥我一眼,發動大招一波帶走了對面三個人頭。
班花的彩虹屁在耳機里響起來。
「哇,斯國一!賀草好厲害!」
賀雲帆毫無波動,沖在我前方,將對家打成殘血,然後站到一旁,等我收人頭。
我抿了抿唇。
別彆扭扭不想過去。
那麼凶地瞪我,還甩臉色給我看,送幾個人頭就想了事?
想得美!
矯情不到三秒,尾隨在我身後的班花歡呼著沖了出來,噼里啪啦一頓收割。
「嗷嗷!男神你太好了!愛你愛你,麽麽噠!」
「……」
我差一點就在隊伍語音里吼出來。
「那是給我的!」
賀雲帆朝我看過來,沒忍住撲哧一笑。
「跟在我身後,重新送幾個。」
好漢能屈能伸。
我不好意思地輕哼一聲。
不料被班花的大嗓門完全蓋住,「來啦來啦!」
「……」
班花,請矜持一點!
原本想讓我帶妹出風頭的遊戲,變成了賀雲帆大秀特秀。
結束後,倆室友戰戰兢兢。
「你倆,不會是情敵吧?」
我轉頭看向賀雲帆。
賀雲帆瞪著倆室友。
「說什麼鬼話?」
室友問:「那你為啥老橫插一槓,故意拆散小喬和班花?」
賀雲帆摟住我肩膀。
「我就不能是喜歡小喬嗎?」
室友「嗤」的一聲。
「拉倒吧,你倆都認識多少年了,要是喜歡早大 do 特 do 了,還能忍住當兄弟?」
賀雲帆愣住。
張口就要辯解。
「你怎麼知道我們沒……」
我死死捂住他。
「閉嘴吧。」
「別再讓我丟人了。」
9
我衝出去透氣,賀雲帆從後面追上來。
他用力攥住我手腕。
「你覺得跟我談過戀愛很丟人嗎?」
「難道不是?」我轉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因為排解壓力,所以就隨便跟好兄弟親嘴擁抱,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同性相戀起碼也得是愛情吧,但我們算什麼?」
「除了最後一步沒幹,我們的關係跟炮友有什麼區別?」
「這還不夠丟人的嗎?!」
賀雲帆愣愣看著我,滿眼不可置信。
「你竟然是這樣想的?」
我眼眶發酸,視線漸漸模糊。
「不然呢?」
相戀的那一年,我頂著「男朋友」的名義,逐漸迷失在一次次溫存的擁抱與親吻里。
可他總是那麼清醒,從來沒有意亂情迷過。
就像室友說的。
血氣方剛的年紀,如果真的彼此喜歡,怎麼可能忍得住?
我確實起過心思。
就在高考完的那天晚上,賀雲帆來我家打了半宿遊戲。
我倆窩在床邊的地毯上,等待讀檔的間隙,睏倦地依偎在一起。
我轉過頭,瞧見他被燈光照得閃閃發亮的睫毛。
心尖一顫,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腰帶。
但沒想到。
賀雲帆一下就把我的手逮住了。
他震驚地看著我,耳朵通紅,嘴唇囁嚅半天。
「小喬,我、我……不想……」
「我知道了!」
我匆忙把手抽回來,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太丟臉了。
實在是太丟臉了。
「對不起,我剛才鬧著玩呢,打遊戲,打遊戲!」
螢幕上的小人死了又死。
我死死咬住唇,不敢讓難堪的眼淚流出來。
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明白。
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賀雲帆對我,確實只是當作消遣。
我用力推開他的手腕,吸了吸鼻子。
他衣服上的香水味聞得我頭暈。
我後退一步,放他自由。
「賀雲帆,我們退回原來的位置吧。」
「就只是,兄弟而已。」
10
我躲著他。
躲了半年。
失戀也是需要時間治癒的。
我報了很多社團,天天雜事不斷,四處亂跑。
除了上課和睡覺,想不見面也很容易。
臨近期末,南方城市的寒潮終於姍姍來遲。
晚上畫完活動板報,我從教學樓出來,突然發現下起大雨。
我沒帶傘,站在檐下望著漫天雨霧,冷得打了個抖。
雨水兇猛地襲擊地面,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手臂被人戳了一下,旁邊遞過一把傘來。
我扭頭,看見賀雲帆。
他靜靜看了我半晌,什麼都沒說,把摺疊傘強硬地塞進我手裡。
然後轉身,抬手將臉遮住,往雨幕里沖。
我一把拉住了他。
手比腦子快,雙手緊握交疊,我的腦筋才緩緩轉動。
「這麼大的雨,淋濕了會生病。」
賀雲帆看向被我牽住的手,低聲問:「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很久沒心平氣和說過話了。
此刻磅礴的雨如同一道屏障,將我和他包圍在一方小世界裡。
我忽然有些赧然。
鬧了許久的彆扭,就算是正常戀人間的分手,也該翻篇了。
我深吸口氣,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蹲下,背著我。」
這是我和賀雲帆獨有的雨天秘訣。
如果只有一把傘,那就一人撐傘,一人背起另一人。
這樣誰都不會淋濕。
這麼多年,一直都是賀雲帆背我。
他腳步很穩,踩進寒冬的雨夜中,積水濺濕褲腳。
賀雲帆輕聲問道:「冷麼?」
我趴在他背上,體溫透過柔軟的棉衣交融。
我搖了搖頭。
「不冷了。」
一路無言,快到宿舍樓時,賀雲帆默默將我放下。
「別忘了搶回家的車票。」
我沒多想:「你搶票的時候提醒我。」
「我暫時不回去。」
我一愣,「你不跟我一起走嗎?還有事?」
賀雲帆支吾著,樓道里忽然衝出來一個人,抱著兩把傘。
撞見我們,他驚喜道:「雲帆?你回來啦,我正說去接你。」
賀雲帆給我介紹:「這是藝術團的朋友,小謝。」
又指著我,「這是……」
小謝笑道:「我知道,你室友。」
他客氣地朝我打個招呼,然後興沖沖搖晃賀雲帆的胳膊。
「我搶到票了!考完試咱們就走,去我老家逛吃逛喝,謝哥免費給你當導遊哦!開不開心?」
賀雲帆有些尷尬地朝我看過來。
我死死盯著他們交纏在一起的胳膊,艱難地移開視線。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
原來日漸疏遠的日子裡,賀雲帆已經結交了這般要好的朋友。
他們看起來很親密,根本沒有第三個人插進去的空間。
這就是所謂的「竹馬打不過天降」嗎?
我自嘲一笑。
濕漉漉地爬上台階,一低頭才發現手裡還攥著賀雲帆的傘。
推門將傘撐開晾在陽台,室友看到我嚇了一跳。
「嚯,臉色這麼難看,不會凍病了吧?」
他絮絮叨叨幫我沖藥。
「你們被暖氣嬌慣的北方人都太脆皮了,根本不懂南方的魔法攻擊,快去躺好,我的電熱毯借給你用。」
我接過沖劑喝完,裹緊被子沉沉睡去。
是,我可能真的病了。
明明翻篇的事情。
為什麼心裡還是這麼痛。
11
漫長的寒假,我收拾東西,一頭扎進姥姥家。
沒辦法,賀雲帆家就住我家對門。
每次看到那扇熟悉的門板,我就抑制不住地想起賀雲帆已經有了新的好朋友。
他會陪另一個人一起逛街,一起吃飯。
一起玩,一起笑。
一起……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原來我和他做過的每一件事都可以再和其他人一起做。
我從來不是無可替代的。
賀雲帆時不時給我發來微信消息,拍他去過的景點,吃過的美食。
他拍照技術很好,但始終不如身臨其境。
【小喬,這裡挺有意思的,下次我們一起來。】
我沒有回。
他快要返程了,發來很多照片。
【你看想吃哪個?我幫你帶回去。】
我糾結很久,螢幕按亮又熄滅。
【不用,不麻煩了。】
回復完,我扔掉手機,在院子裡跟貓狗滾成一團,強迫自己拋開惱人的心事。
情之一字,最是害人。
一旦動心,永無寧日。
我真是恨透了這種感覺。
沒想到躲的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臨近年底,我媽打電話將我叫了回去。
「賀叔叔一家來咱家做客,你也回來,一起熱鬧熱鬧。」
我只好從郊區小院滾回賀家對門。
家長們休春節假期,聊天聊得火熱,我被趕進廚房洗菜。
賀雲帆跟了進來,把廚房門拉上。
「我帶回來很多特產零食,可惜你沒在,有些放壞了。」
我沒吭聲,在水槽里搓洗芹菜。
賀雲帆覷著我。
「小喬,你是不是在生氣?」
我摘下芹菜葉子,悶聲道:「沒有。」
賀雲帆靠近過來,臉湊到近前觀察我的表情。
「真的嗎?我以為你介意我這次出去玩沒有帶你。」
「小謝臨時約的我,你當時在跟我冷戰,我沒敢問。」
我拿出菜刀,吭哧吭哧切菜。
「誰冷戰了?說得我很小氣一樣。」
賀雲帆笑了一下。
「嗯,是我用詞不當。小謝說,下次……」
我咣當一聲剁在菜板上。
「小謝說,小謝說,不提他你就不會說話了嗎?他就這麼重要?」
賀雲帆懵住。
「啊?不是……」他試探道,「小喬,你很介意他?」
我悶頭剁芹菜。
「我有什麼資格介意?你和誰當朋友,你喜歡誰,跟我有個雞毛關係,我才……啊!」
刀尖一偏,瞬間見了血。
賀雲帆緊張捧住我的手,眉毛皺成一團。
「糟了糟了!痛不痛啊?去醫院吧,我去開車!」
我推開他狗頭。
「別給醫護人員添亂了,沖乾淨貼個創可貼就行。」
我把手伸向水龍頭,又被賀雲帆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