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一晃而過。
半年後,阿巳和我帶著阿奶一起離開生活了許久的小村莊。
那一天,縣太爺親自帶人來接我們。
錦衣護衛,衙役相隨。
眾鄉里送了我們一程又一程。
窮山惡水的地方,出一個貴人不容易,人人都想沾一沾我們的喜氣。
臨行前,我特意拜謝鄉里,並再三申明會盡己所能造福鄉里,但若有人想狐假虎威,我也同樣會秉公行事,絕不姑息。
我射了三箭在一顆老槐樹上,作為震懾。
眾人發出一聲喝彩,並三拜跪送。
那一刻,我忽然有點明白了,為什麼阿巳會執著於身份,權利。
原來這權利和身份是真的好用。
我們上了馬車,踏往京城。
等真正的抵達京城已是十天後。
在京郊十里崗,我見到了那個明光璀璨的男子——太子蕭啟。
是他允我留下阿巳,許下半年之約。
他含笑點頭,迎我們回城。
沿路百姓歡呼,眾人皆知陛下流落民間的福昌公主回京了。
我第一次受眾人如此矚目,不免心驚膽顫。
阿巳緊緊握住我的手,輕聲道:「別怕,這是百姓,你射殺過的狼可比他們兇猛多了。」
我向她點頭一笑,心裡好受許多。
回宮父皇母后設宴,我學著阿巳的樣子,吃完了全宴。
席後,才有機會好好拜見父皇母后。
母后說起當年國難當頭,她流落民間,穿著尋常婦人的衣裳逃難,一路艱辛,又突遇洪水,這才慌亂中將我與人抱錯。
她說到動情處,流下了眼淚。
我心中也酸澀不已,只能開口解釋,我父母待我也很好,他們也知自己抱錯了孩子,故而十多年來一直不敢搬家,並極盡所能給了我最好的。
我和母后痛哭,阿巳在一旁很是尷尬。
我輕輕拉了拉她,她也忍不住蜷在母后懷裡哭了。
一夜之間,我重新有了父母,哥哥,妹妹,並住宮中獨居一殿,一切都萬般美好,只除了規矩難學。
福昌公主回歸,各種宴飲的請帖絡繹不絕。
人人都想見一見父皇母后流落民間的女兒長的是什麼模樣,母后一律替我回絕了。
她給我一個月的工夫,讓我學宮廷禮儀,不能丟了皇室公主的風範。
阿巳陪著我學,我做得不對的地方,她會哈哈大笑嘲笑我一通,然後,又熱心的教我。
她說,「李夷光,你可落我手裡了,讓你當初對我那麼狠,現在風水輪流轉,有得你哭了。」
她取代了教導嬤嬤,對我嚴加訓導。
我咬著牙,心裡後悔的要命:當初訓她還是訓得輕了,我應該讓她累得癱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床的。
一個月後的百花宴上。
我小扇羅裙姿態輕盈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眾人對我彬彬有禮,讚賞有加,阿巳將我引薦給京中貴女。
那些貴女儀態端方,或笑或嗔,娉婷靈動,各有千秋,全然不是夢中那般的惡毒失智。
在夢裡,她們先是和阿巳一起排擠我。
阿巳死後,又奉承我,排擠雲汐月。
那般反覆小人的行徑,實在讓我難以與眼前鮮活生動的她們聯繫在一起。
宴會後。
我去見了阿奶。
她不習慣宮中,被安置在京中一個小院。
蕭啟說,這院子是他做哥哥的送給我的禮物。
阿奶在這裡明顯住著不習慣,她窮慣了,操勞慣了,一時間什麼都不做,被人伺候著,整個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她覺得這是不屬於她的富貴。
可她也捨不得我和阿巳,不想再見不到我們,便忍耐下來。
到了晚間,我們三人睡在一張床上。
阿奶說,「做夢都想不到你們是公主,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要是……要是……」
她無聲流淚。
要是我阿爹阿娘在就好了。
他們兩個苦了一輩子,也該好好享受這樣的富貴。
我將院子裡的人撤走了一些,只留下來一個年紀大的嬤嬤,和一個小丫鬟。
我叮囑兩人阿奶想做什麼儘管讓她做就是,只要不會傷筋動骨,不用拘束著她。
阿奶總算輕快了一些,整個人活泛了許多。
07
一晃眼,便到了中元節。
這一日,我和阿巳出門去荒郊野外給阿爹阿娘燒了紙錢。
只是回到宮中,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宮女太監的沉默和目光躲閃,讓我心裡沉了幾分。
父皇母后端坐上方,在他身邊還有蕭啟和三皇子,以及三皇子的母妃景妃娘娘。
景妃笑吟吟道:「兩位公主殿下正是花骨朵兒一般的年紀,合該多去外面轉轉,只不過到底年輕,做事該有些分寸,陛下和皇后娘娘尚在,你們怎可外出燒紙錢?哎,不知如此會傷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嗎?」
她微搖臻首,明珠輕晃,嘆氣仿若黃鸝,似乎真的被我們的行事傷到了。
阿巳張口無言。
我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平靜道,「娘娘如何認為我們是為養父養母燒紙?七年前的今日,氐人大舉來犯,無數邊疆將士抵死拼殺,那一役殺敵十萬,大獲全勝,氐人至今不敢來犯,我為陣亡的將士燒紙錢祭奠,不可嗎?難道他們不配被銘記?」
我目光灼灼的盯著景妃。
看她面上浮起惱怒神色,卻又堪堪壓住,心裡有了一絲安穩。
三皇子為景妃解圍,「祭祀陣亡將士的事情自有禮部去做,何必你去?」
「三皇兄,心意這件事,我認為躬身親為才更有誠意,父皇祭天之時,也是親力親為,三皇兄難道也有異議?」
三皇子變了臉色,急忙跪倒在地,「兒臣不敢。」
父皇沉了臉,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對我道,「你跟朕來。」
我跟在他身後,不知道他會對我說什麼。
他是我父親,我的唇和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可我和他很陌生。
父女親情這種東西,我想我們之間不存在的。
他沉默的走在前,帝王的背影如巍峨高山,高不可攀,身上的氣勢懾人心魄,讓人不敢直視。
良久,他才道:「你養父便是在氐人之戰中負傷的吧?」
我心中一凜,幾分慌亂。
我可以騙過景妃,騙不過帝王的。
「是。」
「哦,他受傷之後,你們如何生活?」
我心情微松,撿了一些輕鬆點的趣事說給他聽,邊說邊覷著他的神色,只要他面露不耐,我就閉嘴。
可他竟然耐心的聽著,甚至聽得津津有味。
我實在無法把他和夢裡那個昏庸的被推翻了皇權的帝王合在一起。
父皇說,「氐人之戰,朕也在的,那一戰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他眼角微微有淚光。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他在我心中有了父親的模樣。
第二日,他賞賜了我燒餅和麥飯,說以前他們行軍打仗時吃的便是這些。
麥飯和燒餅經過御膳房的精心調製,不算難吃。
但我想,當初他們吃的肯定不是這樣的。
沒多久,聽聞景妃病了,母后便讓她歇著,少出來走動。而三皇子則被外派公幹。
對外是如此說,但我聽蕭啟說實則是被派去外面吃吃苦,免得他不知人間疾苦。
蕭啟將此事說給我聽。
他的樣子倒不像幸災樂禍,反而帶了一些長兄教導不成器的幼弟的無奈。
他說,「你將阿巳留在身邊是對的,我從前從來不知道你們過的是那樣的日子,我總以為盛世無憂,河清海晏,親眼看了才知道是另一番景象,需要做的太多了。」
我安慰他,「所以太子哥哥你要少喝酒,多做事。」
他古怪的看著我,「我極少喝酒,除非不得不喝。」
我心中一凜,有些古怪。
因為在夢裡,他兩次因喝酒誤事被人詬罵。
一次是父皇派人傳召他,他卻與人喝得酩酊大醉,水潑不醒,引得父皇痛斥。
另一次則是,酒後駕車在御道狂奔,撞死了一名太監。
御道是帝王專用,即便他是太子也沒有資格在御道縱馬,更何況還撞死了人。
此事,讓他被廢。
若他本就不愛飲酒,那麼讓他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和事又是什麼呢?
08
臨近年底的時候,母后舉辦了簪花宴,遍邀京中出彩的公子小姐。
一隻只紅梅簪在鬢邊,人人都有了幾分艷色。
我和阿巳都到了年紀,母后不願意亂點鴛鴦譜,讓我們自己相看,覺得哪個少年郎可意,便賞一支宮粉梅,宮人自會記下那少年郎的名字,幫我查清楚家事來歷背景。
我和阿巳攜手同游。
阿巳和我說著那些少年郎君的事。
這個好綠腰,那個喜峨眉,還有的看著年紀輕輕,實則已是風月老手。
我訝異,「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阿巳紅了臉,「女子一生中最大的事不就是嫁人?京中出色的少年郎君就那麼幾個,我自然要查查清楚,本來以為是給自己查的,沒想到,原來便宜了你。」
阿巳決定,這一場簪花宴優先我,免得我們看中同一個人打起來。
我忍不住笑。「你打不過我。」
「快閉嘴吧你,這麼多公子都堵不住你的嘴。」阿巳氣得撓我痒痒。
目光所及,卻看到了兩個熟人。
雲汐月和楊璟之。
我訝異不已。
兜兜轉轉,他們兩個還是遇到了一起。
楊璟之病好了,更沒想到雲汐月早早出獄不說,還能混進來簪花宴。
阿巳也驚住,「她怎麼能來?」
是啊!
她怎麼能來?
很快,就有宮人替我查明白了。
帶雲汐月進來的是三皇子。
三皇子外出巡視遇刺,被身為苦役的雲汐月擋刀。
三皇子投李報桃,免了雲汐月的苦役不說,還親自送她回侯府,逼著永康侯府重新認下她,並做主給她搬到了侯府中最好的院子。
此事是昨日才發生的。
今日一大早,三皇子便親自去接了雲汐月來簪花宴。
而雲汐月一來,就解開了楊璟之的一個對聯,兩人相談甚歡,短短工夫,便有引為知己之意。
我心裡一陣發寒。
我以為夢裡的一些人已經被我改變。
可發生在雲汐月身上的事情,還在堅定不移的推進著。
她似乎是一個定數。
總是會和那些命中注定的人重新走到一起。
皇子、將軍有了,神醫和小公爺還會遠嗎?
簪花宴我一個人都沒有選,十支粉俏的梅花依舊在筐中待著。
阿巳也失了興致。
我們到處閒逛著,冷不防,楊璟之從樹後走了出來。
他施施然行了一禮,花枝映襯下,公子如玉,風流蘊藉。
「微臣拜見兩位公主,多謝公主的救命之恩。」
我聽蕭啟說,楊璟之父親戰死沙場,楊家滿門男兒只活了他一個,他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被一路追殺,遇到我後被侍衛帶回京城才能活命。
他狀告有人裡通外敵,才害得楊家戰敗。
夢裡,他在雲汐月的幫助下養好病,回到京城時,楊家之事已塵埃落定,人人都說是楊家無能,他背負血海深仇,恨毒ťûⁱ了父皇,最終造反。
現在,我不確定,他還有沒有反叛之心。
因為到如今,那個通敵之人都沒有查出來,而夢裡也沒有夢到這個事情。
「楊將軍請起,是將軍福大命大,另外謝禮我已經收過了,將軍不必客氣。」
楊璟之笑了一下,「區區銀票報答不了殿下的恩情。」
他陪著我們走走轉轉。
他滿腹才華,一一介紹園子裡的梅花,在他口中每一株梅花似乎都變得奇特起來。
他有討人喜歡的本事。
但他為何討我喜歡?
「楊大人,有事不妨直言。」
他看向我,忽而笑了,那一笑,滿園的梅花都成了陪襯。
「聽聞殿下有幾隻極美的宮粉梅,賞賜微臣可好?」
他想讓我中意他?
他在想屁吃!
我正欲拒絕,一陣吵鬧聲傳來。
雲汐月和一個貴女發生了衝突,那貴女一甩袍袖準備離開,雲汐月卻歪了歪身子差點跌倒,三皇子一把摟住她將她牢牢護在身後。
三皇子要懲罰那貴女。
我和阿巳相視一眼立刻上前。
「到底發生了何事?」
09
那貴女是李御史家的千金,她難掩怒意,跪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的清楚。
「這位永康侯府的姑娘也不知是什麼來路,臣女自與姐妹說話,她上來就要買臣女的玉佩,臣女的玉佩是長輩所賜,自幼戴在身上,豈敢與人交易,她卻喋喋不休,大又強買強賣之意,還說臣女家中不日便有禍事降臨,將玉佩賣給她,她便指點臣女一條活路,臣女不願聽此等胡言亂語,便要走開,她不依不饒,這才差點摔倒,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是如此,還請公主殿下明鑑,為臣女主持公道。」
我看向躲在三皇子身後的雲汐月。「雲姑娘,你可有何話說?」
雲汐月冷傲道:「臣女是好心才提醒她一句,孰料她竟然分不清是非黑白,一塊玉佩價值幾何?不過是藉此想救這位姑娘一命,她不願意便罷了,只當是有緣無分。」
三皇子嗤笑一聲,「汐月願意為你看,是你的福分,你可知本宮便是有了汐月的提醒才能死裡逃生,她既如此說,你家中必有大事發生,你捨不得一塊玉佩,壞了解難的機緣,到時候別來後悔,現在給汐月道歉,此事便揭過,不然的話,本宮決不輕饒你。」
李小姐俏臉霎時雪白,一張朱唇都慘澹了顏色,她渾身顫抖,憤怒又羞愧,眸中盈盈含淚。
「臣女……臣女無錯。」她咬著唇,小臉堅毅。「請公主殿下明鑑!」
是個聰慧的。
我心中略寬,親手扶她起來。
「好端端的跪著做什麼?要跪也是雲汐月跪啊!」
我平靜的看著雲汐月,雲汐月呆住了,她臉上惱怒,卻不敢和我開腔,只能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一揮袍袖,沉了臉。
「福昌,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兄?」
「福昌不敢,不過,皇兄可知,這位雲姑娘為何被罰做苦役?」
「三皇子殿下!」雲汐月忽然跪倒在地,委屈的垂下頭,「殿下,臣女不想討回公道了,還請殿下息怒,臣女想離開此處,殿下可否相送?」三皇子看看她,再看看我,明顯心虛了。
他冷漠的看我一眼,轉而親手扶起雲汐月,準備帶她走。
我平靜道:「雲汐月,本宮讓你走了嗎?」
雲汐月咬牙。「公主想如何?」
「道歉!」
三皇子想說話,雲汐月當機立斷攔住,乾脆利索的向李小姐道了歉,只是道歉完畢,旋即暈了過去,恰好暈倒在三皇子的懷裡。
三皇子慌張的抱住她,狠狠瞪我一眼,大步流星的去了。
李小姐向我道謝,只是她兩眼空空,看起來很是茫然。
我有點明白她的心裡,她看似贏了,其實得罪了三皇子,三皇子若是想給她父親使絆子,她毫無辦法,而這一切,只是因為雲汐月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可她若不堅持,就要選擇忍下這口氣。她當時雖然做了決斷,但事後想起來難免後怕。
我說道,「你相信你父親嗎?」
「臣女的父親正直剛毅,務實求真,臣女生平最敬佩信服之人便是父親。」
「你既然相信,還怕什麼?」
李小姐笑了。
「多謝殿下開解,臣女明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臣女相信上天自有安排,這塊玉佩是臣女的祖母送給臣女的,這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對臣女來說格外珍貴,臣女將它送給殿下,感謝殿下的恩德。」
我想雲汐月想要的,一定是好東西,便命人將此物接下。
李小姐千恩萬謝的去了。
楊璟之輕嘆一聲,「那位雲姑娘和三皇子關係匪淺。」
我古怪的看他一眼。
他可能吃醋了吧?
在我夢裡,他應該和雲汐月比肩攜手共進退。
簪花宴至此,已沒什麼看頭。
我和阿巳提前回宮。
阿巳在路上破口大罵,「我看三皇兄以前算是個人物,沒想到是個拎不清的繡花枕頭,一不愛護自家姐妹,二不自尊自愛,什麼人往他懷裡鑽,他都接,好像只有他長了個手。」
我明白她氣什麼。
看似雲汐月道歉了,輸了。
但人人都知道她和三皇兄的關係匪淺,她的名聲不會有一點影響,反而很可能繼續被人追捧。
世道如此。
不過,我不算是什麼徹底的好人,我身上也有著壞的一面,現在我要讓我壞的一面展現出來。
我命人將被雲汐月穿越前那位庶女做的惡事,以及雲汐月盜竊被抓的事傳揚了出去。
雲汐月是如今京城火熱的人物,被無數雙眼睛盯著,這些事沒費什麼力氣就被傳得到處都是。
雲汐月風光了不過兩日,就又閉門謝客,稱病不出。
三皇子來找過我兩次,我也稱病不便相見。
阿巳說他氣得倒仰,卻無可奈何。
我樂不可支。
蕭啟藉故教訓了三皇子一頓,但三皇子明顯沒有惦記他的一點兒好,反而將他忌恨上了。
三皇子天生便是這樣一種人,他很樂意別人受委屈,但自己卻受不得一點兒委屈。
很快年關將至。
宮中宴飲,通宵達旦,民間不設宵禁,處處都是歡樂的氣氛。
年關過後,便是各地官員述職的要事,此時忽然傳出李御史收受賄賂之事,一夜之間,李家被查抄,一家老小都被關進獄中。
而此時京都開始盛傳那日簪花宴上,雲汐月開口指出李小姐一家必有災禍,卻被李小姐一口回絕的事情。
甚至有人說我兇狠跋扈,毫無禮節,養在民間的就是沒有規矩。
反倒對阿巳讚譽有加,說她雖非父皇母后親生,卻自幼教導,舉手投足才是京中貴女的典範。
我一聽,便知道,離間計來了。
阿巳再次被氣到了,但她也有點後怕。
「夷光,實不相瞞,若是我沒有和你同甘共苦過那半年,別人說這樣的話,我可能就信了。」
「那你現在呢?」
「現在,我只想找到那個嚼舌根的人,拔掉她的舌頭。」
我想了想,此事的關鍵還是在於儘快為李御史家平反,只要平反了,就能將雲汐月再次打落下去。
我戴上李小姐送的那塊玉佩,去拜見皇祖母。
我的皇祖母對我並不喜歡,她始終覺得我流落在外面是一段並不光彩的歷史。
我只在回宮之後,見過她一面。
這一次,她也拒絕見我,她身邊的傳話的嬤嬤忽然看到我身上的玉佩,面色驟變。
「公主殿下稍待,奴婢再去通傳一次。」
片刻之後,她神色微訝的請我進去,我的皇祖母已經坐起來,我一進去,她就盯著我的玉佩。
我識趣的說著這玉佩的來歷,將那李小姐的事撿著有趣的說給皇祖母聽。
她聽著聽著,竟然落淚了。
她顫顫巍巍的也從自己的身上拿出來一塊玉佩,兩塊玉佩一合,便是完整的一個。
她抱著玉佩哭得哀切,連聲讓父皇來。
我看她如此失態,心中愕然。
嬤嬤歡喜的送我出來。
「太后娘娘已經許久未曾如此高興過了,託了公主的福,太后娘娘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妹。」
當天晚上,我便聽聞父皇下旨重新審查李御史的案子。
到了第二日,李御史已經全家出獄,重拾清白。
當日下午,太后親自出宮去探望李家老祖母,姐妹相見,痛哭流涕。
隔天,李御史被委以重任,而李家老祖母被封為誥命夫人,連帶著李小姐也被封了一個縣主。
如此好事,真是喜聞樂見,我笑不可支。
而雲汐月卻沒那麼好過了。
她的預言只准了三天,人人都說她是烏鴉嘴,被她言中了是要倒霉的。
連景妃娘娘都讓三皇子離她遠一些,因為三皇子又被父皇申斥了,說他不務正業,耽於女色,毫無皇家風範,有失體統,他又被外派出去了,這一次聽說是去道路難走的蜀地。
景妃哭了一場又一場,也沒能讓父皇動搖決心。
夜裡,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雲汐月順利得到玉佩,通過預言俘獲人心,又讓侯府破例帶她參加宮宴,在宮宴上被皇祖母看中,順利得到她老人家的青眼,從此有了打臉我和阿巳的底氣……
夢醒後,我深吸幾口氣,慶幸這只是一個夢。
也慶幸,李御史真的清清白白,不然,就完了。
10
三皇子去後,聽聞雲汐月找過楊璟之幾次,卻都被楊璟之避而不見,反倒楊璟之遞了帖子,想要求見我,被我給拒了。
阿巳說,「楊璟之對你似乎有意,他家世不錯,樣貌不差,雖從前有過誤會,但他當時被人追殺,能做到那個地步,也算聰慧機智,你可考慮一二。」
我搖搖頭。
單憑夢中他和雲汐月的關係,此生他便不在我夫婿人選之內。
轉眼四月,太子蕭啟春狩墜馬,在東宮靜養。
而外國使臣來訪,帶來了珠寶和香料,還有一個叫三足鼎的玩意兒。
那三足鼎上有不同的色塊,打亂後需將色塊還原。
使臣說這個東西,他們國家無人能解開,聽聞我朝是泱泱大國,一定有能人可以解開將它恢復原位。
使臣說以一天為限。
滿朝文武,百思不得其解。
父皇命人去請蕭啟,偏生蕭啟此時醉著,來不了。
眼看著將要丟臉。
忽然,永康侯府出來了一個雲汐月,說她可以解出來。
她手指利落的在那三足鼎上撥弄幾下,便將東西復原,並不屑的說,此物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兒。
這一次,她又大方光彩,引得了眾人矚目。
父皇大喜,獎勵了侯府,但並沒有獎勵雲汐月。
我很奇怪。
父皇在母后處用膳的時候,忽然看著我開口道,「那女子雖會一些奇巧之術,但她心術不正,還汙衊朕的兩個女兒,她此生都休想再得到朕的獎賞,除非天崩地裂。」
我心中很暖。
他是一個好皇帝,也是一個好父親。
他能明辨是非,善於用人,這樣的人怎麼會成為夢裡的昏君,怎麼會亡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