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沉默了許久,好半天才傳來夏堇的聲音。
「你想要我怎麼做?」
我笑著說:「待在國外,你可以和宋清角聯繫。不過,要若即若離哦。」
夏堇也是個驕傲的性子,被我這樣威脅,她心中肯定不快。但如果能拿出她想要的東西,那就不一樣了。
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感恩戴德提不上,但她至少會乖乖聽話。
掛掉電話,我疲倦地躺回了床上,第九次試圖呼喚 1207。除了在我剛剛到來的時候,1207 曾出現過幫我了解了小說大概和接受原主的記憶。
之後我偶爾呼喚它,它就再也沒有出現回應過我。
我等了一會兒,寂靜漆黑的房間裡沒有任何回應。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我蜷縮在床頭,慢慢地把頭埋進了雙臂里。
8.
這幾天宋清角情緒飄忽不定,周身都籠罩著一層寒意。
徐慕珍本想冷著宋清角讓他先認錯,可宋清角一直沒低頭,反而是又與她吵了幾次。
這下徐慕珍可傷心壞了,每天早上眼睛看起來都是紅腫的。
徐慕寒出院的前一天,我抱著一束鮮花去看了他。經過徐母和徐慕珍幾個月的悉心照料,徐慕寒現在已經恢復了之前的俊美,惹得醫院的護士小姐姐春心萌動。
我打量了一番徐慕寒的身體狀況,看起來還不錯。
於是我笑著將花束遞給他:「慶祝哥哥即將康復出院。」
徐慕寒淺笑了一下接過花束:「謝謝安安。」
隨即他把花束放在了床頭柜上,位置正對著床上。
一番寒暄過後,徐慕寒問我和徐慕珍有沒有想上的大學。徐慕珍興沖沖地說想考進哥哥的學校,徐慕寒望著她寵溺地笑了一下。
嗯,此刻我覺得我有點多餘了。
徐慕寒又看向我,我摸了摸鼻尖開口回他。
「還沒有想好,不過,大概也是想去哥哥的學校吧。」
徐慕寒滿意地點點頭。
畢竟徐慕寒就讀的 S 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學,徐慕珍想考上還得要費一番努力,而以我的成績就不太需要擔心。
徐慕珍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時不時地也會讓徐慕寒給她補習。今天也是,她從書包里掏出課本來,照例準備讓徐慕寒給她補習。
徐母已經習以為常,欣慰地笑著讓徐慕寒好好輔導徐慕珍,就帶著我回了家。
晚上徐慕珍並沒有回來。
我安排的人按照我的指令,提前給徐慕寒康復後每日要喝的茶里下了藥。
我在房間裡,用電腦看著攝像頭裡醫院裡的情況。
徐慕寒住的病房是醫院最好的病房,一般沒有徐慕寒的召喚,沒有護士會進來。
於是我親眼看著,視頻里,徐慕寒照例喝下了那杯茶。
然後他繼續給徐慕珍講著題,兩人行動間不時頭抵著頭,好不親密。
不多時藥效發作,他的臉上湧現出不自然的潮紅,眼神也迷離地看向徐慕珍。
徐慕珍抬頭看見這一幕,有些疑惑地問:「哥哥,你臉怎麼這麼紅啊?」
徐慕寒眼神迷離地看著她:「珍珍……你好美啊……」
說完他抬手握住了徐慕珍的手,眼神逐漸變得熱烈而充滿慾念。
被握住的徐慕珍有些慌了,她下意識地避開徐慕寒炙熱慾望的視線。
「哥哥,你怎麼了,手怎麼那麼燙啊?」
徐慕寒卻是徹底被藥效控制了,他雙眼通紅地突然抱住徐慕珍。
「珍珍,我愛你,我真的好愛好愛你!為什麼,為什麼你非得要嫁給宋家的那個臭小子!」
「哥哥你在說什麼啊! 快放開我!」
徐慕珍掙扎著想要推開他,徐慕寒痛苦地使勁晃了晃頭,終於鬆了手上的力道。
見狀徐慕珍逮著機會,掙脫了束縛。被嚇得眼淚汪汪地退至床邊。
徐慕寒神色痛苦,他流著淚:「珍珍,我才是最愛你的人啊,為什麼?為什麼!」
「珍珍,我好難受啊,你幫幫我好不好。」
徐慕珍不可置信地一步一步往後退,正當我以為她是要離開的時候,她看著痛苦的徐慕寒停住了腳步。
片刻後,她顫抖著走回徐慕寒身旁。
「哥哥,你很難受嗎?我,我該怎麼樣才能幫你?」
徐慕寒聞言徹底失去理智,一把將徐慕珍按在了身下,迫不及待地親吻她。
我看著視頻里交疊的兩人,忽然有些泛噁心。匆匆保存了視頻,然後關閉了電腦介面。
她身後病房的房門,隨時可以打開的,只要她想。
可惜,她沒有。
徐慕珍,這是我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了。
次日凌晨四點,我清楚地聽見有人躡手躡腳地關上了徐慕珍房間的門。
早餐的時候徐母還奇怪她怎麼還沒起床,我喝了一口粥後不經意地回她。
「慕珍可能是昨天學習太晚了,累著了吧。」
一直到日上三竿,徐慕珍才疲倦地起床。
這時候徐慕寒已經回到了家,見徐慕珍出來,他目光炙熱地看向她。
徐慕珍瞬間低下頭,害羞地不敢看他。
徐母沒發現什麼,招呼著徐慕珍趕緊過來吃飯。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詭異,尷尬中又帶著一點甜蜜。吃飯時兩人不時你抬頭看我一眼,我抬頭看你一眼。
這飯不吃也罷,我最後實在受不了起身離開了飯桌。
那天之後,徐慕珍再也沒有來找過宋清角,大概是心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反而是宋清角之後想一想覺得自己之前對徐慕珍的態度不好有些過意不去,還專程去找她道過歉。
我眼瞅著徐慕珍在兩個男人之間糾結徘徊,覺得實在可笑。
高考越來越近,徐慕寒找徐慕珍補課也是越來越勤快了。
六月八日,盛夏時節,烈日當空。
高考最後一門結束後我走出考場,隔著徐慕寒瞧見了在等待的人群里的裴寂。
他站在斑駁的樹影里,穿了一身紫黑色的運動裝。白色鴨舌帽壓住了他一頭栗色的短髮。見我看過去,他沖我勾唇一笑,含情的眼睛微眯。
這是我第一次見裴寂穿休閒的衣服,比以往多了些不羈和活力。
裴寂這人可真奇怪,明知道我對他不懷好意,卻仍舊鍥而不捨地接近我。
我忽略他的目光,朝徐慕寒走去。
「哥哥。」
「嗯,媽媽讓我來接你們兩個去餐廳,她已經訂好位置了。準備給你們兩個好好慶祝一番。」
「珍珍還沒有出來,也不知道她考得怎麼樣了?」
我笑著看向徐慕寒:「有哥哥幫慕珍複習,肯定會考上的。」
聽到「複習」二字,徐慕寒臉上閃過不自然。
他乾乾地嗯了一聲。
餘光一瞥,裴寂仍在樹蔭里含笑看著我。
我只好隨口胡謅了個藉口說要先行回家,避開徐慕寒的視線,閃身進了學校大門附近圍牆的小巷子裡。
片刻後裴寂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裴總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裴寂從兜里掏出來一個禮品盒,打開,是一款白金的手錶。錶盤上鑲嵌了一圈碎鑽,確實很漂亮,剛好在我的審美上。
「畢業快樂,安安。」
裴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學徐父叫我安安。
我沒動,並不覺得裴寂會閒得慌來這裡就為了送我一個手錶。
果不其然,裴寂見我沒動,淺笑著說:「安安,你收下禮物,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我接過禮盒問。
其實我大概也能猜出來。
「江康那老頭子快撐不住了。」
我佯裝喜形於色地點點頭。
「裴總果然能力出眾。」
他試探性地問我。
「聽說你哥哥已經開始重新接手公司了,難道安安你真的就甘心將公司拱手讓人?」
「裴總說笑了,公司本來就是哥哥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取代哥哥的位置。」
聰明如裴寂,早早就察覺到了我對徐慕寒的敵意。就拿我允諾幫助裴寂拿到徐家公司其他的股份,卻並不索要什麼回報來說。無利不起早,這樣做對我沒有什麼好處。而我偏偏什麼也不要,這太奇怪了。裴寂有些看不透我,這也是他為什麼對我產生好奇的原因。
但在其他人眼裡,我只不過是來自家公司學習順便玩鬧的千金小姐,未來的繼承人只會是徐慕寒。
所以,江康集中對付的也是這父子倆。當初他設計車禍殘害徐父時,徐慕寒本該也是在車裡的。只不過臨時下了車,這才逃過一劫。
晚上,我換了衣服,到達了餐廳。
推開包間的門,徐父四人正歡快和諧地聊著天。見我進來,說笑聲一下小了下去。
徐母先招呼著我坐下:「安安快來,就等你了。」
我坐在了徐慕珍左側的椅子上。飯桌上,徐慕珍開心地聊起考試時的趣事。
然而真正的重頭戲是在吃完飯之後,徐母安排的蛋糕被服務員送了上來。蛋糕很有氣派,漂亮得不像話。
徐慕珍驚喜地哇了一聲:「好漂亮啊!媽媽,我太喜歡了!」
「喜歡就好。」
與此同時,徐母以及徐父、徐慕寒三人拿出來了他們準備好的生日禮物。
徐母送的是兩條一模一樣的高定禮服,白色裙邊很漂亮。徐父送的是用白金製成、鑲有鑽石和紅寶石的兩支鋼筆,雖不一樣,卻可以一眼看出是一個系列的。徐慕寒送的是兩雙顏色不同的高跟鞋,水晶鞋面閃閃發亮。
這些我都不喜歡。
在他們的心裡,徐慕珍是他們的小公主。
那我呢?我算什麼?
我眯眼看向蛋糕上用奶油寫出的字:祝珍珍安安,生日快樂!
想起上一次過生日,徐母也是安排了一個特別大的蛋糕,還邀請了許多闊太太和小姐辦了一個生日宴。
最後美其名曰是為了彰顯姐妹和諧,我當時居然忍住了沒有發火,只不過告訴徐母,我不喜歡有這麼多人。
畢竟那是我那十七年的時光里,父母為我過的第一個生日。在養父母那種環境中,有飯吃就不錯了,生日蛋糕這種東西,是我遙不可及的奢望。
記得林老師給原主買第一份蛋糕時,原主嘗著柔軟香甜的蛋糕沒忍住泣不成聲。
可如今居然被安排與最討厭的人一起過,成為徐母向外界彰顯徐家和睦的工具。
當年的蛋糕我一口沒動,只是看著就反胃。
沒想到今年倒是沒有那麼多人了,徐母竟然還是安排了和徐慕珍一起過。
難道以徐家的財力,不能另辦一個生日宴嗎?
當然不是,只是徐母覺得我同徐慕珍的生日是同一天,一起辦不僅熱鬧些,還能讓外人看出我同徐慕珍的姐妹情。
我冷眼看著徐家人關掉燈,點燃蠟燭,在搖晃的燭光里唱著生日歌。徐慕珍笑得一臉幸福。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退一步海闊天空。哦不,應該是忍一步得寸進尺。
看著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情形,我忍不住嘲諷地笑出了聲。
生日歌被我的笑聲打斷,幾人不解地看向我。徐慕珍臉上幸福的笑容還沒有收下去,她睜著無辜的眼睛看向我,像只純潔的小鹿。
我笑著:「媽媽,你還沒有問我喜不喜歡呢?」
徐母愣了神,徐慕寒聞言皺起眉頭。
包間裡安靜了一會兒。
「我討厭和別人一起過我的生日。」
徐母總算反應了過來:「安安!珍珍怎麼是別人呢?她是你的妹妹啊!」
妹妹?
怎麼,徐慕珍難不成是從你肚子鑽出來的私生女嗎?我可沒有福氣有這麼一個妹妹。
「媽媽,慕珍的父母從來沒有為我過過一次生日,對於他們來說,我有剩飯吃就不錯了。我只是想要父母陪我過一次屬於我的生日而已,為什麼就是不行呢?」
我看向徐母的眼裡全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失望,徐母驚詫地瞪著眼睛啞口無言。
這時徐父終於發話了,他嘆了口氣。
「念安啊,我知道你心底有怨氣,但人各有命啊。或許那些苦難都是你成長道路上的幫助呢?你現在也回來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放屁!
我猩紅著眼直直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我活該被人抱錯,活該被人當成畜生用,活該我差點被那對夫妻賣了被人強姦嗎!」
「您是不是忘了。」
「我本可以幸福的生活,衣食無憂,有疼愛我的家人。可我,我替她遭受了那麼多,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得到。你告訴我,我憑什麼原諒,憑什麼讓它過去?」
幾個人一臉震驚,徐慕珍又害怕又委屈,眼睛裡含著淚水。
「你怎麼都不告訴我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們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只要你們想查,又怎麼會不知道。」
「可笑的是你們連查都不想查。」
就這樣吧。
你們給了我希望,又親手打碎,把我扔進更深的深淵。
原來真的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我終於不會再懷有任何的期望了。
不再看他們,我起身衝出了令我感到窒息的包間。
打了車回徐家別墅,我坐在車裡,蕭蕭的晚風拂過我的面。
我凝望著夜晚的城市,高架橋上車水馬龍,城市裡仍燈火輝煌。
六月的天,我卻感到刺骨的寒。
這萬家燈火,竟無半點屬於我。
9.
在徐慕珍和我同時收到 S 大的錄取通知書的一星期之後,我收到了徐父出車禍的通知。
徐母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就被嚇昏了過去,徐慕珍神色惶遽,哭泣著同我扶起徐母。片刻之後,徐母悠悠轉醒,著急忙慌地就要去醫院看徐父。
於是三人一同乘坐徐家車匆匆趕到了醫院。
搶救室外,徐慕寒先我們一步得到消息,在我們之前趕到。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眉頭緊鎖,渾身都籠罩著傷痛。
徐慕珍急慌慌地喚他:「哥哥!爸爸怎麼樣了?」
徐慕寒聞聲抬起頭,死寂的眼神在看清徐慕珍之後,終於有了情緒。
他嗓音沙啞,疲憊地說:「珍珍,你們來了啊。」
「你爸爸他怎麼樣了,慕寒,你告訴我啊!」
「媽媽,你先冷靜一下。」
我穩住徐母。
徐慕珍憂心忡忡地往徐慕寒身旁靠近,徐慕寒沉默良久,才慢慢開口。
「情況不是太好,醫生說,就算能救回來的話,也會有癱瘓的可能。」
「癱瘓!!!」
徐母身體一軟,再次癱倒在我身上。我扶著她坐在了椅子上,徐母流著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哭喊道:「如果你爸爸癱瘓了,以後可怎麼辦啊?」
我摟住她,低聲安慰。
「媽媽,不會的。爸爸吉人自有天相,會好好活下來的。」
他會好好活著的,並且親眼見證他所珍視的一切毀滅在他最愛的孩子手上。
一個多小時後,昏迷不醒的徐父從手術室里被推了出來,轉入重症監護室。
徐母隔著玻璃,淚眼婆娑地看著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各種儀器半死不活的徐父。
醫生說,徐父傷到了脊柱,導致神經受損。
即使醒過來,也大機率是癱瘓了。
徐父一出事,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落到了徐慕寒頭上。
在徐慕寒的努力下以及裴寂的暗中相助下,徐慕寒成功找到了江康買兇殺人的證據,將江康送進了監獄。
而他手上的股份,也按照約定,三分之一的股份轉到了裴寂的手上。
五天後,徐父醒了過來,從重症監護室里轉了出來。只是仍然說不出完整的話,語句斷斷續續的,多少能聽懂一些意思。
徐母看見醒了的徐父,眼淚就沒有停過。
之後幾天,徐慕珍也日日來病房探望。徐慕寒忙得飛起,只是偶爾來一次。
徐母逼婚的那天,我和徐慕寒都在場。徐母流著淚,神色哀戚。
她哭著拉著徐慕珍的雙手。
「珍珍,慕寒和安安的事情你爸爸都不擔心,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婚事。記得你小時候,你爸爸他做夢都想看見你穿婚紗幸福的樣子。他現在這個樣子,萬一哪天突然不在了,那會成為他一生的遺憾的!」
「珍珍,我也同你宋伯母說好了。她十分希望你成為她的兒媳,婚禮的日子都已經選好了。如果能看見你結婚,你爸爸他就算是哪天突然不在了,他死也算瞑目了」
「我不想讓你爸爸他帶著遺憾離開。」
徐慕珍紅著眼睛,在徐母期許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徐母頓時如釋重負,拉著徐慕珍忍不住又哭泣了起來。
我餘光瞥見徐慕寒幾度想開口,卻又閉上了嘴。當徐慕珍點頭後,他緊握著的拳頭也鬆開了,眼底是萬念俱灰的絕望。
自從徐慕珍答應結婚之後,徐母開始操持起徐慕珍來。徐慕珍以及徐慕寒忙得慌,醫院只有我常來了。
安排的護工將熬好的清粥遞給我,我面無表情地接過,一勺一勺地喂給徐父。徐父嘴唇顫抖著,時不時會有湯汁從他的嘴巴里漏出來。我拿起一旁的半濕的毛巾,給他一點一點地擦乾淨。
話雖不能說了,但眼睛仍可以傳出來情感。徐父望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欣慰,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我一邊喂著他一邊低語道。
「爸爸,我記得上次,你告訴我,人各有命,要認命。」
「那麼現在,這是不是也是你的命呢?」
我低低地笑出了聲來。
徐父愣了一下,轉瞬間反應了過來。他勃然大怒,眼底漸漸湧上憤怒與震驚。
徐父瞪著我,目眥盡裂。
「爸爸,這就是命啊,你要認命!」
徐父氣壞了,拚命地想動一動他的身體爬起來。可他掙扎了許久,卻是絲毫未動,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
更令他驚恐的是,他說不出話了。
護工垂眼面無表情地站在床尾,對徐父掙扎的聲音置若罔聞。
我笑著笑著,抬手一摸才發現我早已淚流滿面。
再沒有興趣陪在徐父身邊,我起身出了醫院,乘車回到了別墅里。
徐母還沒有回來,大概還在操心徐慕珍的婚事。
客廳的牆上,掛著徐家一家人的全家福。
我沉默地看了一會擺在客廳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五個人都笑容燦爛。
這曾經是原主最渴望的親情,在養父母那裡的日子是原主的童年陰影,而這陰影貫穿了原主的整個童年、少年。
哪怕直到現在,我已經取代了她的靈魂。在午夜偶爾夢回那段心酸的日子時,身體都會忍不住地顫慄。
那是光想到要踏足,就會讓她懼怕的地方。
她好不容易回了真正的家,卻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另一個噩夢。
也正是她的親生父母告訴她,她這一生,都不配擁有父母真心的疼愛。
毀了她人生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至親至愛。
我不再看那照片,徑直回了我的房間。
在我進去房間半個小時之後,我聽見樓下傳來徐慕寒壓抑的怒聲:「你為什麼非要嫁給他!明明我們已經……」
繼而是徐慕珍哽咽的哭聲,她哭著斷斷續續地說。
「可是這是爸爸最想看到的,我不能讓他帶著遺憾離開啊!哥哥!」
樓下的聲音時小時大,我卻清楚地聽到徐慕寒說的那句。
「與宋清角訂婚的本該是徐念安,珍珍,你要是不想我們可以不嫁的!」
我閉上眼睛,樓下兩人的吵鬧聲若有若無,很久都沒有消停。
他們大概沒想到今天我會回來得那麼早。
不嫁,說得多麼輕鬆。這婚徐慕珍可是比哥哥你想像中的要願意結呢。
徐慕珍這邊狀況百出,宋清角那邊也好不到哪裡去。
在國外的夏堇得知兩人要結婚的消息,第一時間打電話來質問我。
「徐念安,你不是說只要我待在國外,就什麼事都沒有嗎?你妹妹和清角都快要結婚了!」
「如果你不信我,那你大可以回來。只不過到時候出現什麼變故,我可就不能擔保了。」
夏堇氣憤地掛了電話,但後來終歸是沒有回國。
而宋清角也因為夏堇突如其來的冷淡,以及父母的施壓,答應了結婚。
我安排在公司的人告訴我,徐慕寒準備把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為嫁妝,轉贈給徐慕珍。
我冷漠地看著手中擬好的合同。
徐家公司的股份,是不可能拿給徐慕珍做嫁妝的。
婚禮正好定在七夕節,天不亮作為新娘的徐慕珍就起來開始打扮。
徐母宴請了界內大半的名人,婚禮現場定在市內最有名的酒店。我看著接踵而至的人群,高興得不得了。
人來得越多我越開心。
裴寂也很給面子地來了,作為貴賓,徐母安排我招待一下裴寂。
裴寂看著我笑問:「怎麼,你那個便宜妹妹結婚你就這麼開心?」
我點頭。
「妹妹結婚,我這個作為姐姐的自然高興。」
在裴寂面前,我也疲於在這方面做掩飾了。反正我說不討厭徐家兄妹,他也不會信的。
「而且,我還給他們包了一個特別大的禮物。相信我,他們看到了一定會感動到哭的。」
裴寂聽完,啞然失笑。
「還真是難得見你這樣。」
徐慕珍選擇的是西式的婚禮,徐父也從醫院被接了過來。自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去醫院看過徐父。現在的他瘦得更厲害了,穿著寬大的西服坐在輪椅上。
從醫院出來到現在,徐父看都沒看我一眼。但我還是上前打了招呼,沒想到徐父警告地看了我一眼後。索性眼不見為凈,不睜開眼看我了。
昔日徐氏老總淪落自此,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婚禮一般都是由女兒挽著父親入場,但因為徐父的身體不行,所以是由徐慕寒帶著徐慕珍走向宋清角。
在婚禮進行曲的伴奏中,徐慕珍挽著徐慕寒踩著紅毯緩步走了進來。酒店夢幻的燈光打在身著白色婚紗的徐慕珍身上,襯得她漂亮非凡。
而不遠處的宋清角身著西裝,長身玉立,劍眉星目。他臉上幾乎沒有笑意,嘴角上揚的弧度顯得勉強極了。
我莫名想起書中說,徐慕珍和宋清角是天生一對。
只可惜這一對璧人,白長了這麼好看的皮囊。一個自大不懂得尊重別人,隨意羞辱他人;一個理所當然的占有他人的父母,朝三暮四。
可惜了,這麼一對璧人被我拆散了。
我坐的位置靠前,眼見著徐慕寒把徐慕珍的手交給宋清角時,手抖得厲害。
倘若不是燈光掩飾,很多人就可以看見他已經紅了眼眶。
在把徐慕珍交給宋清角之後,徐慕寒一聲不吭地下了台。
為了防止尷尬,司儀示意工作人員播放新娘與新郎的戀愛過程視頻。
「尊敬的各位來賓,讓我們一起來觀看宋先生和徐小姐的成長視頻,並為這對新人送上最美好的祝福吧!」
話音剛落,大螢幕上就出現了影像。
只不過這視頻不是徐母和宋母精心準備的什麼戀愛過程視頻,而是我準備的「複習資料」。
除了醫院裡的那一段,還有在徐氏公司的辦公室里的。
嗯,就很勁爆。
一時間在場所有的人都鴉雀無聲,反應過來後現場一片譁然。
徐慕珍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下去,轉頭看見視頻。瞬間她臉上的血色盡褪,驚恐萬分地盯著視頻,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宋清角緊握著拳頭,死死地盯著大螢幕。視頻很清晰,連視頻中徐慕珍哼叫的聲音也可以清楚地聽見。
一時間,曖昧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會場!
徐母呆住了,不敢相信視頻里的是她最疼愛的兒子和女兒。
不遠處的裴寂看向我,我沖他勾唇一笑,他眼底透出瞭然。
徐慕寒也看見了視頻,片刻後他衝上台,怒吼道。
「把視頻關掉!關掉!」
呆住的工作人員回過神來趕忙去關掉了視頻,然而早已為時已晚。
他護住了徐慕珍,卻沒有留意到徐母以及徐父硬生生地被氣暈了過去。
自此一鬧,徐家在圈子裡可謂顏面盡失。
10.
宋家當天就退了婚。
婚禮後台,宋母氣極了痛罵徐慕珍。
「我原以為你對我兒子一心一意,沒想到背地裡你居然是這樣的人。不僅暗地裡勾搭了自己哥哥,還想要嫁給我兒子。」
「簡直是,荒淫無恥!」
徐慕珍坐在沙發上,抱著頭痛哭流涕。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宋家人壓根沒再聽她的解釋,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而宋清角早在視頻被爆出來後,就離開了婚禮現場。
徐慕珍被徐慕寒摟在懷裡安慰,徐母悠悠轉醒時,剛好又看見這一幕。
氣得她氣都沒喘勻,就怒罵道。
「你們! 你們給我滾,滾出去! 」
我怕徐父身體受不了,在徐父暈倒之後我第一時間就派人把他送回了醫院。
徐母流著淚,恨聲質問徐慕珍。
「我自問我們對你不薄,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你要我們以後怎麼見人!」
我撫著徐母的背,為她順著氣。
眼見徐母這樣,我皺眉請求徐慕寒。
「哥哥,你帶著她先離開吧。這種時候,再把媽媽氣進醫院了怎麼辦。」
徐慕寒沉默了一會兒,把哭成淚人的徐慕珍帶離了徐母的視線。
徐母哭倒在我懷裡,哭著說道。
「安安,為什麼啊!他們,他們怎麼能幹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啊?怎麼對得起我和你爸爸啊?」
我無法回答她。
在小說里,作者對徐慕寒他們倆的感情的描寫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但是我始終想不通,十六年的兄妹情,是怎麼一朝成了愛情的。
宋清角果然去國外找了夏堇。
可夏堇等來的卻不是宋清角的擁抱,而是質問。
氣憤又惶恐的她打電話質問我:「徐念安,你騙我。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我乖乖地待在了國外,為什麼你還是要把事情告訴宋清角!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冷漠地回答她。
「夏堇,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
徐家公司的股份有些小跌,還不算太嚴重,但是這段時間徐慕珍一直在鬧自殺。
徐慕寒忙得焦頭爛額,而我一開始就是被徐父培養成徐慕寒的左右手的人,故而這段時間也一直幫襯著徐慕寒在處理公司的事務。
這日,徐慕寒正在開會,卻接到了徐慕珍的自殺電話。我在他一旁,聽見了徐慕珍哭哭啼啼的話語。
霎時間,他起身匆匆留下一句:
「今天的會議先到這。」
說完就匆匆跑了出去,留下了一臉懵逼的眾人。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起身向眾人微微頷首。
「諸位,實在不好意思。會議繼續,接下來的部分由我代為徐總介紹。」
會議結束後,我帶著劉秘書去了醫院。
徐父對徐慕寒很失望,但這失望卻不足以讓徐父放棄將股權轉讓給徐慕寒的決心。
示意身旁的劉秘書將協議取出來,我拿著徐父的手,給他蓋了指紋。
任憑徐父想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最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股權轉讓書蓋上他的指紋。徐父忍不住流下眼淚,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劉秘書將協議收好,我讓他和護工都出去,有些話我想單獨和徐父聊聊。
病床上徐父憤恨地看著我,或許此刻他才意識到,我這個女兒,才是真正的危險。
我面無表情地坐在床頭,心如止水。
語調平靜地告訴了他關於原主所經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