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舊歡(含番外)完整全文

2024-12-1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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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身青樓,樣貌卻與公主生得十分相似。

也因此被紋上同樣的蓮花,代替公主去敵國和親。

為了羞辱我,老皇帝將我賜給斷了雙腿的九皇子陸斐沖喜。

傳言陸斐是他最厭惡的兒子,自從在戰場上斷了雙腿,便再也站不起來,命不久矣。

新婚之夜,一個戴面具的人掀開喜帕,我望著他肩寬腿長的身材,驚喜道:

「謠言,果然是謠言,夫君真是身體康健。」

誰知他一側身,身後穿著喜服的少年坐在輪椅上,淡笑道:

「公主喜歡這樣的男人,看來為夫要讓你失望了。」

原來我認錯了人,他才是陸斐。

我立刻收回手,客套道:「那倒也沒有啦……」

陸斐笑得人畜無害:「沒關係,公主只管說實話,我脾氣很好,不會介意的。」

他笑起來很漂亮,眼波里搖晃的燭光像是碎星。

我被美色所惑,脫口而出:「好吧,我的確是更喜歡健壯的。」

(運籌帷幄皇子 X 妖嬈笨蛋美人)

1

輪椅被推過來,陸斐嘆了口氣:「真可惜,我的身子這樣,怕是要委屈公主了。」

「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陪著他唉聲嘆氣,末了又自我安慰道,「算了,嫁都嫁了,湊合過吧,還能和離咋的?」

那戴銀色面具的男子大概是陸斐的下屬,聽完這話,扶著陸斐坐在我身邊,還順帶著瞪了我一眼。

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他向我拔出腰間的一節佩劍。

我馬上取下頭上尖銳的金簪。

陸斐坐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終於微笑著擺擺手:「罷了,阿七,你下去吧。」

「殿下——」

陸斐仍然笑得春風和煦,阿七卻莫名神色一凜,抱拳跪下:「是。」

等房間裡就剩下我們兩個,他伸手一拽,將層層疊疊的床幔放下,低聲道:

「大婚禮節繁瑣,公主也累了一日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聽他這麼說,我頓時精神一振:「你要與我洞房了嗎?」

在冒名頂替公主來和親前,我在樓里都是被當花魁培養的。

琴棋書畫都是表象,我學的最多的,就是怎麼伺候男人。

這副身子也養得精緻,胸脯鼓鼓,腰肢纖纖,紅唇藕臂,一雙貓兒眼泛著水光。

鴇母曾告訴我:「盈枝,你是天生的尤物,只要解了衣裳,就不可能有哪個男人不喜歡你。」

沒想到,我剛扯開一點衣襟,就被陸斐一手按住:「不必。」

我抬起頭,懷疑地望向他:「……你不是男人?」

「……」

陸斐哽了一下,目光幽邃:「公主也知道,我身有殘缺,怕是不能洞房。」

「沒關係!」十分有職業素養的我大手一揮,善解人意道,「可以我來。」

然後陸斐就伸出手來,剝了我身上那件刺繡精緻的大紅嫁衣。

我時刻謹記鴇母的吩咐,做作地擰了擰身子:「夫君……」

溫言軟語,勾起憐愛。

陸斐又拆了我頭上繁複的釵環,我沒用一點力氣地推他的手:「哎呀,不可以嘛。」

欲迎還拒,閨房之樂。

等他從幔帳上解下一節絲帶,將我兩隻手腕綁在一起時,我內心已然充滿期待。

借用周圍,增加趣味。

誰知陸斐反手一拉被子,將我胸口那朵精美的蓮花遮得嚴嚴實實,然後挨著我躺了下來:

「既然公主不老實,那就這樣睡吧。」



我不敢置信,然而溫香軟玉在側,陸斐竟然真的就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但我充滿期待的心被一盆冷水澆下,一點睡意都沒有,只好躺在他身邊,企圖用回憶過去的方式逼自己入睡。

我自幼長在青樓,據說我娘也是青樓出身,被一個聲稱要娶她回家的大官欺騙之後,才不幸懷了我。

生完我沒多久,她就過世了。

鴇母瞧我長得粉雕玉琢,是個可塑之才,便將我一直養在樓里。

她教我讀書識字、琴棋書畫、女工廚藝、閨閣技巧,誓要將我培養成十項全能的花魁之首。

然而,就在我即將及笄的前一個月,忽然有人出面,用萬兩黃金的價格贖了我,帶進宮裡。

我這才知道,邊疆大敗,鎮國將軍戰死,晉國的少年將軍連下七城,使得楚國本就不富裕的國土更是雪上加霜。

眼看他們還要再打,皇上趕緊提出和親,又捨不得自己唯一的女兒,便打算讓長得相似的我頂替她嫁過來。

那天我跪在皇宮裡,公主坐在高座上,目光冰冷地望著我。

神情似仇恨,又似不甘。

「青樓花魁……這樣上不得台面的賤人,也配和本宮用一樣的臉?」

2

鴇母教過我:

「盈枝,像你這樣的身份呀,所謂骨氣,不過是為了將價格再抬高些。臉皮尊嚴什麼的,早早便要丟遠些。」

我垂下眼,順從道:「是,奴身份卑賤,公主金枝玉葉,怎能相提並論?」

公主走過來,手裡匕首的刀尖在我臉上划來划去。

我心驚膽戰地望著她,直到皇上開口:「好了,元嘉,你若是劃花了她的臉,誰替你去和親?」

她冷哼一聲,丟了匕首,吩咐道:

「給她胸口紋上蓮花——不許用麻沸散,讓這賤人好好地疼一疼。」

元嘉公主身上天生帶著蓮花,是祥瑞之兆,皇上因此格外疼愛她。

我被幾個宮人剝了衣裳按在石板上,一天一夜才紋出差不多的效果。

到最後,我已經疼得發不出聲音。

平心而論,公主她屬實有些恩將仇報。

畢竟如果沒有我,要嫁到晉國來和親的人,就是她了。

和我一同出發的宮人里,有兩個是楚國皇庭的暗衛,據說是為了監視我,順便從晉國帶一些情報回去。

是的。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我會被老皇帝納入後宮。

連我自己都是這麼想的,還有些遺憾。

畢竟老皇帝再老當益壯,也比不上年輕男人鮮嫩可口。

沒想到,最後卻嫁給了陸斐,用來沖喜。

他們意在羞辱,然而我又不是真公主,並沒有感到羞辱。

天還沒亮時陸斐就醒了,一聽到動靜,我立刻睜眼,柔柔道:

「夫君既然醒了,便將這絲帶解開吧。」

陸斐起了身,撐著手臂靠在床頭,笑著望向我:「哦,為何?」

「夫君替妾身解開,妾身才好服侍夫君穿衣洗漱啊。」

陸斐搖了搖頭:「不可,公主金枝玉葉,怎能做這樣服侍人的事情?還是繼續綁著吧。」

我終於急了:「陸斐,你趕緊解開,我他娘的要出恭!」

然後陸斐就大笑著替我解了絲帶。

我要下床,又被他伸手攬回來,兜頭裹下一件披風:「公主別忘了穿好衣裳。」

門外有丫鬟引著我去,等我解決完畢回來,陸斐已經穿戴整齊,正坐在桌前用早膳。

戴面具的阿七站在他身邊,低頭悄聲說著些什麼。

昨夜燭光昏暗,此刻,我才將陸斐看得真切。

一雙清和澹靜的眼嵌在眉下,鼻樑高挺,膚色玉白,眼尾綴著的淚痣平添幾分欲色,神色卻疏離又涼薄。

這麼好看的人,卻斷了腿,又活不長,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紅顏薄命吧。

我立在門口,一時看得出了神,他便抬眼瞧過來:

「公主既然好了,便過來用膳吧,等下還要進宮拜見父皇。」

3

入宮後,老皇帝還未下朝,便讓我和陸斐先在殿外候著。

瞅著太陽越來越大,我便將陸斐的輪椅推到了旁邊陰涼處。

這時,面前走過來三個人。

為首的兩個與陸斐長得有幾分相似,只是一個看起來陰沉許多,另一個又囂張許多。

囂張的那個一見陸斐就笑起來:

「二哥,看來這沖喜一事頗有成效,九哥原本命不久矣,今日一瞧臉色倒好了許多。」

二皇子則看都沒看陸斐,只是望向我:

「只可惜……苦了元嘉公主,九弟身子殘缺,公主多擔待些。」

另一個頓時笑得更大聲了。

作為一名理論知識豐富的准花魁,我立刻就理解了他話里的暗示。

側頭望去,陸斐坐在輪椅上,下頜線條緊繃,神情淡漠無波。

但我也聽說過,他從前也是鮮衣怒馬的飛揚少年,一朝斷了雙腿,便就此滾落塵泥。

雙腿殘疾,命不久矣,不得父親寵愛,被兄弟嘲笑,好不容易娶了公主,結果還是我這個青樓花魁冒充的。

真是好慘。

「啊呀——」

想到這裡,我矯揉造作地尖叫一聲,然後軟軟地往陸斐懷裡倒去。

他準確無誤地接住我,垂眼望過來,眼中的情緒被濃密的睫毛遮去大半。

二皇子嚇了一跳,後退半步,問我:「公主怎麼了?」

我害羞地低下頭:「無事,只是九殿下昨夜神勇非常,我今日實在是腿軟,站不穩了。」

陸斐:「……」

我在他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抬眼向另外兩位皇子望去,滿意地瞧見他們難看的臉色。

正要說話,老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忽然出現,板著臉:

「皇上已經下朝,召九皇子與皇妃書房覲見。」

說完這句話,他耷拉的眼睛才看到陸斐懷裡的我,臉皮抖了抖:「九皇妃,還請勞駕。」

陸斐的確挺不受寵的,這一路過去,那太監連輪椅都不肯幫忙推一下,還得我親自動手。

御書房裡,老皇帝看到陸斐,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朕瞧著你成親後,氣色倒是好了許多。既然已經成家,另立了王府,便將心思收收,好生將養著吧。」

老皇帝真是張口就來。

外面日頭毒,方才一路過來,陸斐被曬得臉都紅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氣色好了許多」?

我正腹誹,他又將目光轉向我:「元嘉公主一路跋涉,往後又要替朕照料老九,可謂辛苦。」

我只好虛情假意地說不辛苦。

客套了幾句,老皇帝耐心用盡,讓我們走了。

我把陸斐推到宮門口,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轉頭看到陸斐望著我笑,生氣道:「你還好意思笑!我都快累死了!」

他挑挑眉,示意一旁等候的阿七頂替了我的位置,又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遞過來:

「是我不好,身有殘疾,不能行走,倒累著了公主。」

我聽他語氣有些黯然,想到方才老皇帝對他那副態度,氣一下就消了。

「罷了,這也不是你的錯。」我安慰他,「其實也不是特別累,我以前學跳舞可比這累多了。」

陸斐眯了眯眼睛:「哦?公主金枝玉葉,怎麼還要學跳舞?」

……哦對,我現在是元嘉公主。

在楚晉兩國,貴族女子可學琴棋書畫、甚至經史兵政,而跳舞與唱曲,一般是平民與賤籍女子才會學習。

我訕笑兩聲:「個人愛好,個人愛好。」

上了馬車,阿七幫陸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轉身出去駕車了。

陸斐懶懶地倚在軟墊上,含笑望著我。

日光盛極,從翻飛的車簾縫隙照進來,落進他澹靜沉和的眼睛裡。

黑的發,白的臉,有種極鮮明的好看。

我一連剝了兩個橘子吃,抬眼望過去,瞧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不由一愣:「你看我幹嗎?」

「公主吃東西時專注的模樣真是可愛。」他笑著說。

我疑心他在嘲笑我,但沒有證據。

將口中最後一瓣橘子咽下,我認真地問:「外面傳言都說夫君命不久矣,是真的嗎?」

4

陸斐直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公主真是耿直可愛。」他將手中的書閒閒翻過一頁。

「不過傳言也算屬實吧。從前我領兵出戰,雖說除那一戰外從無敗績,但到底也受了不少舊傷;後來又斷了雙腿,元氣大傷。太醫說若是不好好調養,定然是活不過弱冠之年的。」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冷靜,也很從容,聽不出半點對死亡的懼怕。

我下意識抬眼瞧去,他漂亮的眼睛裡波光瀲灩,像是粼粼的湖面。

青樓消息靈通,我自然聽過關於他受傷前的那些傳聞。

戰功赫赫,文武俱全,又正值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本該前途無限。

然而人生無常。

「陸斐。」我忽地有些難過,吸了吸鼻子道,「你還是好好調養著,別死,我不想守寡。」

阿七掀開車簾,頭探進來,冷冰冰道:「九皇妃慎言。」

我簡直懷疑他才是陸斐的真愛。

「阿七,不必介懷,公主也是關心我,我心裡很是感動。」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道,「停車。」

「殿下有何吩咐?」

陸斐微微抬起下巴:「你去旁邊的點心鋪子,買一包新出爐的栗子糕來。」

阿七回來得很快,他把東西遞進來,又坐回去駕車。

陸斐則將那包熱騰騰的栗子糕打開,推到我面前:「公主吃吧。」

我驚詫道:「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方才在宮中,公主一路推著我,個中辛苦自然不必多說。」

剛出爐的栗子糕熱乎乎的,帶著清甜的香氣,再輔以清茶,我吃得很快樂。

直到不經意地一抬頭,看到陸斐看向我的眼神。

糾結了一下,我還是掰下一塊遞過去:「你既然想吃,為何不讓阿七多買一包?」

陸斐沒接,只是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公主很喜歡栗子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東西,「還成吧,人餓了吃什麼都好吃。」

再說了,這不是他特意囑咐阿七買的嗎?

陸斐這個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我們回府後,沒過多久,宮裡的賞賜也到了。

老皇帝雖然擺明了很討厭陸斐,卻仍要在面子上客套一下,賞了不少首飾和衣料,還有一對玉如意。

我從錦盒裡取出一支精巧的純金雙蝶步搖,愛不釋手地摸了半天,然後插進髮髻里,問陸斐好不好看。

陸斐側頭支著下巴,抬眼打量我片刻,微笑道:

「公主花容月貌,自然戴什麼都好看。只是這步搖只金一色,略顯單薄,戴著未免艷俗了些。」

我只當沒聽見:「你懂什麼,我就喜歡俗的。」

青樓里的姐妹曾教過我,這世上,再好看的男人、再動聽的甜言蜜語都靠不住,唯有金銀是最實在的。

我深以為然,並記得很牢。

又從匣子裡挑了些金閃閃的首飾,我才轉而去看下一件。

宮裡來的小太監在一旁介紹:「這是十皇子給九皇子與公主的新婚賀禮。」

打開錦盒,卻見盒內深紅色錦緞鋪陳,上置一隻小兒臂粗的玉柱,一端略有異形。

我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目光微微一轉,就見捧著錦盒的小太監臉上一閃而逝的嘲笑。

「十皇子吩咐了,九皇子身有缺陷,公主又是金枝玉葉,有些事情上難免照顧不周,故令奴才們送來此物,以成全九皇子心頭遺憾。」

「既是十弟心意,那便收下吧。」

陸斐淡淡說完,阿七上去接了東西。

眼看著來送賞的宮人出去了,我忽地衝過去,把盒子從阿七手中扯過來,用力摔在地上。

盒子摔裂了,那玉卻在錦緞的包裹下完好無損。

阿七氣得瞪我,我也狠狠瞪回去:

「看什麼看,真以為人家那麼好心送禮物來祝福你啊?你們倆到底是不是男人,這東西沒見過嗎?」

「你!——」

「阿七,休得無禮。」陸斐的聲音沒什麼情緒,「向公主道歉。」

阿七馬上就給我跪下了:「是屬下失禮,還望公主恕罪。」

「十弟生母簡氏最得聖寵,如今在宮中居貴妃之位。他本人又與嫡出的二皇子交好,朝中無一人敢得罪他。」

陸斐說,「我知公主善良,又心性耿直,想要護著我。然而即便我知道這東西是什麼,當著宮中來人的面,也只能裝作不知道,畢竟我已是……將死之人。」

說出最後四個字時,他聲音裡帶著幾分澀然,聽得我很是難受,當即俯下身去,將那塊玉收拾起來,用錦緞包好。

「既然如此,那女人間的玩笑,便不幹朝堂與後宮什麼事了吧?」

陸斐問我:「公主這是何意?」

我笑眯眯地說:「十皇子送了這樣一份大禮,我十分感動,當然要給他回禮了。」

5

我讓阿七去外面尋了個能工巧匠回來,囑咐他將這塊玉雕成一支精巧的玉簪,並刻上與十皇子陸閔相符的屬相圖紋。

等這一切做完,那兩個跟著我從楚國來的暗衛也現身了。

「你與九皇子成親一月有餘,可有探到什麼重要信息?」

我無語道:「陸斐連路都走不成,他本就不得皇上歡心,如今更是權力架空,閒散得整日帶我逛街聽書,能有什麼重要信息傳遞給他,又被我探到?」

眼見那兩人臉上似有薄怒,我連忙倒打一耙:

「倒是你們,來時便說了武藝高強,這麼些天了,可有潛入皇宮內探查一二?」

他們愣住了。

我一拍桌子:「哼,要你們何用!」

「趙盈枝,你不過是煙花之地的卑賤之軀,莫非還真拿自己當元嘉公主了?」

喚作冷月的那個暗衛伸手就要掐我脖子,

「以半年為期,倘若你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那留著也沒有什麼用了。」

不是吧大姐?我可是頂替元嘉公主嫁過來的,要是真死了,你們怎麼交代啊?

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旁邊的寒星淡淡一笑:

「倘若元嘉公主不明不白死在了晉國,我朝便可名正言順出兵北上,為公主討一個公道。」

我看著他自信的樣子,深深地無語到了。

你們之前不和晉國繼續打,是因為不夠名正言順嗎?難道不是因為根本就打不過嗎?

「你……」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明顯,冷月眼睛一瞪,掐我脖子的手就要再用力。

然而這時,房門被推開,陸斐忽然搖著輪椅進來,眯著眼睛笑道:「公主——這是在做什麼?」

冷月有些慌亂地鬆開手,垂下頭去。

我看著陸斐含笑的眼睛,磕磕巴巴道:

「哦……我要做一個瓔珞項圈,冷月她……在幫我量頸圍。」

「……」陸斐默了一默,「用手量嗎?」

我忍著痛沖他點頭,並用力睜大自己水盈盈的貓兒眼,以求力證這番話的可信度。

陸斐讓冷月和寒星下去,自顧自搖著輪椅來到我身前,仰頭望著我。

我有些不自覺地扯了扯衣領,試圖擋住脖頸上的痕跡。

陸斐卻忽然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公主可知這是何物?」

他將東西遞到我面前,我垂眼一瞧,待看清了封面的圖與字後,燒得面紅耳熱。

卻強裝懵懂:「這是……什麼東西?」

「我方才在書房時,從昨夜未看完的兵書中發現了此物。」陸斐慢條斯理道,「阿七說,今日,只有公主進過我的書房。」

「是嗎?」我胡言亂語,「說不定是阿七放的呢,殿下該去問問阿七才對,我瞧他早對你……啊!」

我話沒說完,陸斐忽然扯住我的腰帶,拽得我跌坐在他腿上。

嚇得我驚呼一聲,慌裡慌張地去摸陸斐的腿:「陸斐,你沒事吧?」

太醫昨日來看診時,才說過他的腿需要細心看護著,我今日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只能慶幸自己身段輕盈,還不算太重。

他悶哼一聲,猛地按住了我的手,那張極好看的臉一寸寸湊近了我,呼吸間吐露的氣息溫熱:「公主知道嗎?」

我怔怔地望著他,心跳漏了一拍:「知道什麼?」

「平日裡公主喚我,都是直呼其名;只有心虛害怕時,才會如阿七一般稱呼我為殿下。」

他的唇停在我耳畔,「如公主所言,這是阿七放的,那公主心虛什麼?」

若有若無的觸感,連同他身上清冽的氣息一起繚繞過來。

我被驟然拉近的距離弄得停止思考,只好偏過臉去。

卻見他一貫慵懶從容的面容仿若霧氣瀰漫,卻有仿佛染血的鋒芒破開迷霧,直刺入我眼底。

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在他成為雙腿殘疾的無害皇子前,其實也是殺過人、染過血的。

「公主害羞了嗎?」

陸斐輕輕地笑,

「七日前,我沐浴時,你輕衣薄紗地闖進來;三日前,就寢前,你提前在爐中點好情香;如今,又在我書中放入此物,盼的不就是這個?」

他微涼的指尖落在我頸側,宛如鋒銳刀劍的冷。

我後頸發麻,只好瑟瑟發抖地承認:「我承認……我只是好奇。」

「是嗎?」

我愣怔間,他卻微微一用力,尖銳的痛感傳來,頃刻間將我拖進回憶里。

那時我想從樓里逃出去,鴇母的人將我捉回來,反剪雙手,用浸了鹽水的粗麻繩勒住脖頸,又在我將要窒息時鬆開。

如此反覆十數次,我被瀕死的痛感折磨到麻木,卻不得不聽從她的命令,軟著嗓音求饒:

「是我錯了,是盈枝的錯,求您饒過我……」

「這樣就對了。」

鴇母捏著我的下巴,抬起來,滿意地看著我滿臉淚水楚楚可憐的樣子,

「盈枝,你記著,生在青樓,這就是你的命,人是不能違抗天命的。」

我張了張嘴,正要求饒,脖頸上那股刺痛,忽然被舒適的溫涼所取代。

睜開眼,才發現陸斐正在給我的脖子塗藥。

溫熱的淚水滴上他的手背,陸斐怔了怔,忽然嘆了口氣:

「傳聞元嘉公主飛揚跋扈,心性殘暴,你怎麼動不動就哭?」

我覺得十分委屈,揪過他寬大的衣袖抹眼淚:

「說了傳聞不可信。傳言還說你狼子野心,覬覦皇位呢,看你現在這副慘兮兮的樣子,我都怕你隨時走在你父皇前頭。」

他的手忽然在我頸側頓住。

我警覺地說:「你是不是想掐死我?」

「怎麼會呢?」陸斐溫柔道,「我只是覺得,公主實在是太會說話了。」

6

第二天,陸斐再來時,給我帶來了滿滿一匣的金首飾。

「知道公主喜歡,特命阿七從庫房裡找出來的,公主看看可合心意?」

我的目光簡直要黏在那堆金光閃閃的東西上,好半天才戀戀不捨地移開,看向陸斐,重重點頭:「合!」

陸斐又拿出藥膏來給我塗,並不經意問起:「只是量個瓔珞項圈的尺寸,怎會傷得這麼重?」

我胡亂扯了個謊:「冷月她一貫手勁兒大,能生提一頭牛的那種,平日裡經常為我表演雜耍。」

然後過了幾日,陸斐便喚來管家,命他將冷月與寒星打發去外院清理茅房,另給我安排了兩個貼身侍奉的下人。

一個叫檀雲,負責我的生活起居。

另一個叫阿九,負責我的人身安全。

我看了一眼阿九熟悉的五官:「你和阿七是什麼關係?」

阿九紅著臉,靦腆地笑:「阿七是屬下的哥哥。」

同為兄弟,一個見到我就冷臉,另一個竟然如此害羞。

我覺得好玩,多逗了阿九兩句,就見阿七抱著劍走進來,冷冷道:

「公主,殿下讓您去書房一趟。」

我甚感無趣,路過他時撇撇嘴,小聲道:「還沒你弟弟半分可愛。」

黃昏已至,我沿著長而曲折的迴廊一路走到書房門口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門口兩個鐵甲護衛板著臉,未關緊的門縫間隱約有血腥氣透出來。

我心裡隱約的不妙,在推開門看到冷月的那一刻達到巔峰。

她知道我並非元嘉公主,向來是看不起我的,見到我便眼角下撇,作出一副鄙夷不屑的姿態。

此刻卻仰面躺在地上,雙目圓睜,胸口破開一個血洞,看上去氣息全無。

我抖了抖,下意識抬眼去尋陸斐的身影。

他的輪椅與人一併隱在暗處,屋內只點著兩盞昏暗的燭火,光芒明明暗暗地跳動。

而他蒼白修長的手伸出來,一手握著一把滴血的長劍,另一手用布巾細細擦拭劍上的血跡。

接著輪椅骨碌碌滾過地面,他整個人來到光下,抬眼瞧著我,懶懶勾唇:「公主來了啊。」

我在轉頭就跑與跪下來將真相和盤托出中糾結了片刻,正要開口,就見他將那柄劍扔到了我面前。

我顫顫巍巍地撿起來:「你……你這是讓我自行了斷嗎?」

聞言,陸斐反而露出了驚詫的神情:「公主怎麼會這麼想?」

「那冷月……」

「哦,我喚公主來,便是為了她。」陸斐微微抬了抬下巴。

「她潛入我的書房,似乎想竊取什麼東西,被我發現,便用劍誅殺了她。聯想到前些日子,她打著為公主量頸圍的旗號,竟傷了公主金枝玉體,恐怕此人早已被陸閔收買。」

靜等死刑宣判的我愣住了:「啊?」

「陸閔雖知我命不久矣,心中卻仍覺不安,故而收買了冷月,試圖令她失手誅殺公主再嫁禍於我。未果後,又命冷月偷偷潛入書房,偷走我的信物,方便進行下一步構陷,好在被我及時發現,才免了大禍。」

陸斐不緊不慢地說完,抬眼瞧著我,微微一笑:「公主覺得,我這番推論可有些道理?」

——一派胡言。

我連連點頭:「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陸斐似乎對我的認可很是滿意,出聲喚來門外的鐵甲衛,讓他們將冷月的屍體拖出去燒了,再將地面的血跡清理乾淨。

我站在一旁,安靜如雞,不敢吱聲。

陸斐卻不肯放過我:「公主是否覺得,我手段太過殘忍?」

「怎會?」我乾巴巴道,「冷月既然已被十皇子收買,若不殺她,恐怕死的就是我與殿下。我如今已是殿下的妻子,榮辱一體,生死與共,孰輕孰重,我還分得清楚。」

其實我並不是被冷月的死嚇到的,從前在樓里時,那些被客人折磨而死的姑娘的慘狀,我也見過不少。

我只是忽然害怕。

倘若陸斐知道我並不是真正的元嘉公主,而是青樓微賤之身,他會怎麼做?

像殺冷月這樣果斷地殺了我嗎?

我正想著,就見陸斐從桌下取出一隻錦盒,打開來,露出裡面玉澤華貴的翡翠瓔珞。

他將那瓔珞取出來,沖我溫柔地笑:

「冷月既已生異心,想必那允諾的項圈是不會做好了。好在這些日子我為公主上藥,倒是目測了尺寸,命人定製了此物,公主不若試戴一下?」

陸斐叫我過去,我伸手欲接,他卻不肯:「公主低頭,我幫你。」

那隻瓔珞用的是上好的紫色春翡,綴以均勻南珠串成的流蘇,晶瑩雍容,且與我脖頸的尺寸完全貼合。

我俯下身,感受著陸斐輕柔的動作,心頭酸楚又溫熱。

他為我戴好瓔珞,臉頰退開一點,細細端詳我面容,片刻後,忽然吻了上來。

濕潤溫熱的觸感傳來。

他唇齒間還有薄荷清冽的香氣。

一股奇妙的甜漸漸從心底盪開,我整個人愣住,接著就聽到陸斐微帶歉意的聲音:

「抱歉,是我情難自禁,冒犯了公主。」

「不冒犯不冒犯。」

我回過神,趕緊闡明自己的需求:「其實,你還可以再冒犯一點。」

他看了我片刻,忽地勾了勾唇角,剎那間眼中如有光華綻開:「那還是不必了。」

7

在一個秋雨綿綿的夜晚,我抱著被子去敲陸斐的門,可憐巴巴地瞧著他:

「天氣漸涼,妾身身嬌體弱,夜裡又常為夢境所困,每每心有驚惶,便憶起夫君之……」

陸斐深吸一口氣:「說人話。」

「陸斐,我要和你一起睡。」

他定定地瞧著我,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縷翻滾上來的暗色,卻轉瞬即逝。

「公主上來吧。」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順理成章地與陸斐同床共枕。

他也會對我親一親、抱一抱,耳鬢廝磨,但卻從來不肯繼續往下進行。

有天夜裡,我實在忍得難受,翻身坐起來,就要去扯他衣襟。

他卻一把按住我的手,搖頭道:「我已是命不久矣,不願再耽誤公主。」

昏暗的燭光下,他躺在床上,墨發散亂,臉色蒼白,眼睛裡倒映著粼粼波光,看上去有種脆弱的美麗。

我忽然想起。

白日裡,我與陸斐在荷花池旁散步,他忽然找了個十分拙劣的藉口支開我。

等我偷偷溜回去,正好看見他從唇邊收起染血的布巾,怔怔瞧著滿池開得正好的荷花。

片刻後,陸斐輕輕嘆了口氣。

回過神,我心尖一痛。

「……公主怎麼又哭了?」陸斐伸手把我散亂的頭髮別到耳後,無奈道,「傳聞果然不屬實,公主這樣,怎麼能叫飛揚跋扈呢?」

隔著被淚水朦朧的視線,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懷抱,和貼著我耳畔微微急促的心跳。

「陸斐。」我止住眼淚,揪著他衣襟問,「你真的會死嗎?」

陸斐沒有答話,只是偏過頭去,輕聲說:「睡吧。」

從前在青樓里時,我有個還算要好的朋友,叫香紗。

她大我八歲,在我剛開始學琴棋書畫時,她已經在陪客人了。

那時候我還小,偶爾也會想娘親,香紗告訴我:「你娘是個大美人,所以才能伺候那樣的貴人。」

我懵懂地看著她,香紗的眼神很複雜。

像是憐憫,又像是哀婉。

「可是她生下你之後,我偷偷溜進去看過,她渾身發青發紫,從頭到腳沒有一塊好肉。」

再後來,香紗也死了。

她死時身上還穿著一條桃紅繡百合紋的褶裙,是前幾天新做的。

她本來與我約好,要穿著這條裙子去看花朝節的燈會。

那天點了她的黃老爺心緒不佳,香紗觸了他的霉頭,被兩條野狗撕扯至死。

最後黃老爺賠了鴇母一匣金子,香紗的屍身被草草一裹,扔進了亂葬崗。

我甚至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

而如今,這個離開我的人,又要換成陸斐了嗎?

我開始四處打聽,試圖找一位神醫回來,替陸斐治病。

都城中的大夫被我一位一位地請回來,然而診脈的結果都說,陸斐從前習武時本就身有暗傷,後來斷了雙腿,經脈逆行,引動了經年沉疴。

縱使已經重新接上骨頭,用盡好藥養著,所剩壽命也不過只有半年。

大夫走後,我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裡,努力思考著下一步該去哪兒找人。

陸斐反倒很淡定,甚至有閒心逗弄我:

「成婚那日,公主說喜歡身強力壯的男子,我這樣的只能湊合著過。若我真的死了,離開前就為公主安排合你口味的良人,如何?」

我氣得咬牙,故意道:「好啊,我看阿七就不錯,等你死了我就改嫁給他。」

一旁的阿七馬上跪了下來:「屬下微賤之軀,萬萬配不上公主金枝玉體,還望公主收回此言。」

「……那你就陪著九皇子一起去吧!」

我又生氣又難過,咬著嘴唇,轉身就要走,結果剛邁了一步,就被陸斐抓住手腕,一把扯進他懷裡。

他從身後抱著我,下巴抵在我肩頭,輕輕嘆了口氣:「是我不好,不該惹公主生氣。」

我心裡難受得要命,越忍眼淚反而掉得越洶湧:

「陸斐,我已經被楚國送來和親,是你的妻子,難道你以為你死了,我還能安然無恙地改嫁嗎?」

「公主……」

「別叫我公主!」我轉過頭,憤怒道,「難道我沒有名字嗎?我小字盈枝,你明明知道,卻還是一口一個公主地叫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斐沒有回答,他一言不發地湊過來,用力吻住我。

這個吻與從前的溫柔克制截然相反,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和孤注一擲的狠絕。

我卻並不覺得冒犯,反倒從那絲絲縷縷的刺痛中,捉住了幾分單薄的安定。

「盈枝。」他放柔了嗓音哄我,「是我的錯,不生氣了好不好?」

我真是好哄,聽他這麼叫我,一下子就生不起氣來,但又想趁機跟他談談條件,於是故意板著臉:

「那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

「今晚與我洞房。」

我話音剛落,陸斐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跪在一旁的阿七忽然起身,嗖地飛走了。

「……」

我愣愣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陸斐倒是很淡定:「不必擔心,阿七害羞了。」

8

陸斐沒有回答我,我全當他默許了,當天晚上就拎了一壺酒,去敲他的門。

這也是我在青樓里學到的,那些姐姐告訴我,初經人事,難免緊張,為免疼痛,可以飲酒把自己灌到半醉。

我倒不是害怕,主要是擔心陸斐會害怕。

從前在樓里時,鴇母傳授過我太多經驗,那些大街小巷流傳的畫冊,幾乎都被我看完了,卻從未親自體驗過。

何況陸斐雖然斷了腿,卻實在長得好看,那天晚上我穿著薄紗闖進去,看見他……他……

記起那天夜裡所見,我耳根發燙,那股燥熱一路從心底燒到指尖。

陸斐喝了兩杯酒,支著下巴坐在我對面的軟榻上,笑笑地叫我:「盈枝。」

這一聲被酒意浸染,帶著些微的沙啞與低沉,一下就把我心頭那些蠢蠢欲動的念頭,撩撥得越發旺盛。

我眨眨眼睛,把最後一口酒灌下去,搖搖晃晃走到他面前。

陸斐仰頭看著我。

「夫君前兩日與我觀賞風景,感嘆深秋寒涼,滿池枯荷蕭瑟。」我嬌嬌軟軟地說,「如今我有一朵蓮花,常開不敗,夫君可願與我共賞?」

這種半文半白的說話方式是鴇母教我的。

她說,男人一般喜歡有才學的女子,又不希望她們太有才學,最好那零星的幾點才學,都能用在他們身上。

陸斐果然與眾不同,他壓根兒不吃這套。

只是無奈地瞧著我:「說人話。」

我扯開衣襟,把那朵紋得十分精美的蓮花展現在他面前:「陸斐,我給你看個寶貝。」

他的目光落過來,頃刻變得幽深。

然後我們就順理成章地滾到了一起。

我雖然已經醉得暈暈乎乎,但還是記著陸斐的腿,生怕加重了他的傷,十分小心。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深深地看著我:「盈枝。」

我抽空應聲:「嗯?」

「你真的不會後悔嗎?」陸斐凝視著我的眼睛,有熠熠的光芒在他眼底躍動,「有些事一旦發生,就不能回頭了。」

都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在說這種話?

我徹底失去耐心,低頭在他肩上用力留下牙印,恨恨道:「要麼努力,要麼閉嘴。」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天氣越發冷了。

我鼻尖卻都是細密的汗珠。

最後,陸斐抬起身,親了親我的眼睛,歉疚道:「是我不好。」

我盯著他那張染了薄紅的好看的臉,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那天在十皇子和二皇子面前的話,倒也不算我說謊。

有些事情,發生過一次之後,後面就順理成章許多了。

某個早晨,陸斐起床去書房處理事務,我睡了個回籠覺,再起來已經臨近中午。

檀雲捧了新做的水紅襖裙來給我穿。

我系好小衣,跳下床,對著銅鏡里的倒影打量片刻,轉頭問她:「我的腰是不是又細了?」

「是,殿下特意吩咐奴婢,皇子妃如今辛苦操勞,要多吃些好東西補一補。所以奴婢讓小廚房做了滋補的桂圓鴿子湯……」

「不用,腰細了好看。」

我沖她擺擺手,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傳授一些經驗:

「女子容色,最為要緊,倘若你不夠好看,再愛你的男子遲早也會變心。所以保持身材,維繫容貌,都是必不可少的……」

檀雲聽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嗎?」

我正要點頭,身後忽然傳來陸斐的聲音:「當然是假的。」

轉過頭,我看到陸斐坐在輪椅上,唇角輕勾,眼睛裡卻沒什麼笑意。

檀雲和阿七很識趣地退了下去。

我走到陸斐面前,問他:「你的事情這麼快就處理完了嗎?」

他卻沒有回答,反而扯著我坐在他腿上,目光沉沉地望著我:

「盈枝覺得,我是因為你的容貌才喜歡你的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如果我容顏盡毀,你還會喜歡我嗎?」

陸斐說得毫不猶豫:「當然,你是我的妻子。」

我心頭卻愈發酸澀。

「那,倘若我不是公主,也沒法被送過來和親,成為你的妻子,你還會喜歡我嗎?」

這話一問出口,不等陸斐回答,我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鬧,咬著嘴唇道:「罷了,你不必回答我。」

我偏過頭去,不想自己這副樣子被陸斐看到。

他卻輕輕嘆了口氣,掰過我的臉,認真地瞧著我:

​‍‍‍​‍‍‍​‍‍‍‍​​​​‍‍​‍​​‍​‍‍​​‍​​​​‍‍‍​‍​​‍‍‍​‍‍‍​‍‍‍‍​​​​‍‍​‍​​‍​‍‍​​‍​​​‍​‍‍‍‍‍​​‍‍​​‍‍​‍‍‍​​​‍​​‍‍​​‍‍​​‍‍‍​​​​‍‍‍​​​​​‍‍‍​‍‍​​‍‍‍‍​​​​‍‍‍​​​​​​‍‍​‍‍‍​‍‍‍‍​‍​​​‍‍‍​​​​‍‍‍​‍​‍​​‍‍​​​‍​​‍‍​​‍​​​‍‍‍​‍‍​‍‍​​‍‍​​‍‍‍​​‍​​‍‍​‍‍‍‍​‍‍​‍‍​‍​‍​‍​‍‍‍​‍‍‍‍​​​​‍‍​‍​​‍​‍‍​​‍​​​​‍‍‍​‍​​​‍‍​‍​‍​​‍‍​​‍‍​​‍‍‍​​‍​​‍‍​‍​‍​​‍‍‍​​‍​​‍‍‍​​‍​​‍‍​​​​​​‍‍‍​​​​​‍‍​‍‍‍​​‍‍‍​​‍​​‍‍​​​​​‍​​​​​​​‍‍​​​‍‍​‍‍​‍​​​​‍‍​​​​‍​‍‍‍​‍​​​‍‍‍​​‍​​‍‍​‍‍‍‍​‍‍​‍‍‍‍​‍‍​‍‍​‍​​‍‍‍​‍‍​‍‍​​‍‍​​‍‍​‍​​‍​‍‍​‍‍‍​​‍‍​​​​‍​‍‍​‍‍​​​‍​​​‍‍​​‍‍‍​​‍​​‍‍​‍‍‍‍​‍‍​‍‍​‍​‍​‍​‍‍‍​‍‍‍‍​​​​‍‍​‍​​‍​‍‍​​‍​​​​‍‍‍​‍​​‍‍‍​‍‍‍​‍‍‍‍​​​​‍‍​‍​​‍​‍‍​​‍​​​‍​‍‍‍‍‍​​‍‍​‍​​​​‍‍​​​‍​​‍‍​​​​​​‍‍​​‍​​​‍‍​​‍‍​​‍‍​​‍​​​‍‍​​​‍​​‍‍​​​​​​‍‍​​‍​​​‍‍​​‍‍​​‍‍‍​​​​​‍‍​​​‍​​‍‍​​‍​「就算你不是公主,不能來和親,但如果我知道世界上有你的存在,也會想盡辦法與你成親。」

「傳聞中元嘉公主性子囂張跋扈,我對傳聞里的公主不感興趣,只知道如今活生生坐在我面前的你——我喜歡的、想要生死相依的,也是這個你。」

冬日陽光難得燦爛地照進來。

他一貫慵懶淡然的眼睛,像是澄澈的湖水。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是我從未聽過的說法。

鴇母說:「盈枝啊,你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你的美貌了。」

元嘉公主說:「如果不是這張與本宮相似的臉,你這種賤人,只配爛在男人床上。」

正因如此,即便我如今心悅陸斐,卻只顧一晌貪歡,從不敢想未來如何。

但此刻,陸斐卻捧起我的臉,吻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盈枝,你的身上,有很多遠比容貌更珍貴的東西。」

「那天晚上,我問過你,給過你反悔的機會……」

他伸出手,一層層解開我身上繁複的冬裙。

「但如今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許再回頭了。」

9

後來我整理好衣衫,推著陸斐出去,正巧看見檀雲在走廊拐角處站著,和阿七說話。

「你別聽公主胡說八道。」阿七說,「我喜歡你才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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