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事情並沒有像我想像中那樣,迅速迎來 MCN 公司的報復。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
李麗麗和她的經紀公司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我的麵館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甚至比以前更受歡迎。
許多市民感佩我的行為,真心實意地來店裡吃面。
沒有人再提無限續面的事,吃完一碗,都會主動付第二碗的錢。
王大爺也帶來了孤兒院的感謝信和收據,鄭重地貼在了牆上。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但我內心的不安,卻與日俱增。
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最是駭人。
我陷入了深深的焦慮。
這天晚上,我照例關店打烊,正準備離開,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老羅。
他沒有開直播,只是一個人,神情嚴肅地走了進來。
「秦老闆,我們能聊聊嗎?」
我給他倒了杯水。
「羅老師,您怎麼來了?」
他喝了口水,沉聲說。
「我來,是想提醒你,要小心。」
我心裡一緊。
「您是指李麗麗背後的經紀公司?」
老羅點點頭。
「沒錯。這家公司我調查了一下。沒想到比我想像的要複雜。我查到一些東西,他們不僅是做網紅孵化,背後還牽扯到很多灰色產業,甚至是一些非法的借貸業務。」
「李麗麗,只是他們推出來的一個斂財工具。現在這個工具廢了,他們損失慘重,肯定會報復。」
老羅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測。
「而且。」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凝重。
「我查到,他們公司的一個股東,外號叫龍哥,有案底。早年是混社會的,手下養了一幫人。」
我腦海里警鈴大作。
前世,那群打死我的地痞,會不會就是他的人?
老羅看著我發白的臉色,繼續說。
「我今天來,一是提醒你,二也是來道別的。我準備暫時離開這個城市,避避風頭。他們已經查到了我的住址,昨天晚上有人在我家門口潑油漆。」
我心頭一沉。
連千萬粉絲的打假博主都被逼得要跑路,我一個開麵館的,又能怎麼辦?
絕望的情緒,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難道重活一世,我還是要死在那群人渣手裡嗎?
不!
我絕不認命!
我看著老羅,突然想到了什麼。
「羅老師,你剛才說,他們牽扯到非法借貸?」
老羅點頭。
「對,這是我從一個線人那裡得到的消息,但沒有實質性證據。」
一個計劃,在我腦中迅速成形。
我需要一個引子。
一個能讓警察名正言順介入的引子。
我看著老羅,小聲地說。
「羅老師,我有一個辦法,也許,我們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但是,這個計劃需要您配合,而且,非常危險。」
老羅看著我眼中燃燒的火焰,沉默了片刻,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秦老闆,你說吧,怎麼做!我老羅打假這麼多年,還從沒怕過誰!」
8
我的計劃很簡單,也很冒險。
我要用自己當誘餌。
我讓老羅在他的千萬粉絲帳號上,發布一條新的視頻。
視頻內容,是對李麗麗背後的經紀公司的進一步指控。
重點提及他們涉嫌「非法集資」和「暴力催收」的問題。
我相信這些視頻一出一定會激怒經紀公司。
視頻的最後,老羅會宣布,他將在本周五晚上八點。
在我的麵館進行一場直播,公布他掌握的「關鍵證據」。
這當然是假的。
我們手上根本沒有所謂的關鍵證據。
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要逼經紀公司動手。
他們不知道我們是虛張聲勢。
在他們看來,一旦老羅在直播中公布證據,他們公司就會徹底完蛋。
所以,他們只剩下一個選擇。
就是在周五晚上八點之前,讓老羅和我,永遠閉嘴。
而我,已經提前聯繫了警方。
我沒有說我會被人襲擊,而是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報案。
我告訴警方,我接到了經紀公司的威脅電話,並且我的店門口有不明人士徘徊。
結合老羅的視頻,我表示非常擔心自己和老羅的人身安全,請求警方在周五晚上能夠出警保護。
警方受理了我的報案,並表示會高度重視。
接下來的三天,是漫長的煎熬。
我的麵館照常營業,但我能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店門口,總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遊蕩。
我猜那應該是經紀公司派來盯梢的。
我假裝沒有看見,依舊每天笑臉迎客,煮麵續面。
內心卻在倒數著時間。
周五晚上七點,我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提前關了店門。
老羅按照約定,來到了店裡。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但眼神依舊堅定。
「秦老闆,都準備好了?」
我點點頭,指了指後廚早已布置好的幾個隱蔽攝像頭。
「放心吧,羅老師。今天,我們請他們看一齣好戲。」
我們坐在店裡,靜靜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七點五十分。
店外的巷子裡,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來了!
我跟老羅對視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捲簾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踹響,發出「哐哐」的巨響。
「開門!姓秦的!給老子滾出來!」
是前世那個熟悉又兇狠的聲音。
我沒有動。
他們踹了幾腳,見裡面沒反應,便開始用撬棍撬門。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恐怖。
老羅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然而,就在這時巷子另一頭,突然亮起了刺眼的警燈,警笛聲大作!
「不許動!警察!」
十幾個警察衝出來將那群正準備破門而入的地痞流氓,堵了個正著!
我跟老羅還有那群地痞也傻眼了。
我原本是打算讓地痞流氓把我的店砸完後,才報警抓他們。
但警察們怎麼早早地蹲在這裡了?
地痞們的驚嚇更加厲害。
手裡的傢伙掉了一地,乖乖地抱頭蹲下。
一個領頭的警察走到我店門口,敲了敲門。
「你好,秦老闆。我們是市局刑偵隊的,接到群眾舉報,說這裡有黑惡勢力團伙準備實施犯罪行為。」
我打開門,一臉困惑。
「警察同志,我沒報警啊。」
領頭的警察笑了笑。
「不是你報的警。這次出警是我們領導的意思。」
領導?我不認識什麼領導啊?
這時候,王大爺穿著筆直的警服,背著手從警察身後走了出來。
「秦老闆,好久不見啊。」
9
我看著眼前這位身穿警服,氣度不凡的王大爺,大腦一時有些短路。
「王大爺,您……」
他臉上露出一個溫和又帶著幾分歉意的笑容。
「秦老闆,對不住,一直沒告訴你,我是市刑偵支隊的隊長。」
我愣在原地,消化著這個巨大的信息量。
原來,我每天給他續湯下麵,噓寒問暖的大爺,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刑偵警察。
「那家 MCN 公司,我們警方已經盯了很久了。」王大爺在我對面坐下,緩緩道來。
「他們老闆早年就是個混混,靠著暴力催收起家。後來網絡發達了,他就開了這家公司,包裝網紅,但骨子裡還是那一套,黃賭毒不沾,但專做非法的網絡借貸和殺豬盤, 坑害了不少年輕人。」
「我們一直想動他, 但這傢伙非常狡猾, 核心的犯罪證據都藏得很深, 帳目也做得天衣無縫。我們缺少一個能把他釘死的突破口。」
王警官的目光轉向我,帶著一絲讚許。
「我原本以為自己退休前都沒辦法解決這個團伙。」
他頓了頓, 提起那個信封。
「可能是好人有好報。你的善舉, 引來他們的針對,又恰巧被我碰到,於是從你讓我捐錢那一晚, 我就已經開始為今天的行動部署了。」
我恍然大悟。
原來,我以為是我和老羅的計劃引來了警察, 其實, 我們自己才是被納入警方計劃的一環。
我們是引蛇出洞的誘餌,而王大爺和他的同事們, 是早已埋伏好的獵人。
「放心吧,這次有了這些地痞流氓作為把柄, 我們很快就能撕破這家經濟公司背後的灰色產業。」
好了,我要去把壞人繩之於法了, 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 明天起床看新聞就行了。
10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捲簾門的縫隙,灑下溫暖的光斑。
我打開手機,鋪天蓋地的新聞證實了王警官的話。
那個盤踞在城市陰影中的犯罪團伙被一網打盡。
主犯「龍哥」等人悉數落網,罪名涉及組織黑惡勢力非法經營尋釁滋事等多項。
新聞畫面里,那六個被解救的孩子, 也已回到家人身邊,得到了妥善安置。
我深吸一口氣,拉開店門。
依舊是熟悉的煙火氣,但今天的空氣里,多了一絲雨過天晴的清新。
老顧客們陸續來了, 環衛工附近工地的工人們還有幾個孤身的老人。
他們沒有多問, 只是默默地點餐, 吃完後, 會心一笑,把錢放在桌上。
有個年輕小伙子吃完一碗,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老闆,還能續面嗎?」
我笑著點頭。
「當然, 只要吃得下,管飽。」
他卻擺擺手,從口袋裡又掏出十塊錢,認真地放在我手裡。
「不了,您的善意,我們不能當成理所當然。好人,就該有好報。」
我看著他, 心裡暖流涌動。
傍晚,王大爺脫下警服,又變回了那個樸素的老人, 坐在熟悉的位置上。
「來碗陽春麵,多加蔥花。」他笑著說。
陽光穿過玻璃門, 將放在王大爺面前的面染成金色。
這一次,我的麵館,我的人生。
都迎來了真正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