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婆婆滿意地點點頭:
「你聽到的那個聲音是邪祟,和邪祟做交易,是要家破人亡的。
「我這道黃符,封住了你的靈識,從此以後,你就無法和那些髒東西溝通了。」
黃婆婆的話還沒說完,我就開始發高燒,昏昏沉沉的。
我娘抱著我回了我的屋子裡睡覺。
夜裡的時候,鬼拍門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那聲音再說什麼話,我全都聽不清了。
只覺得一陣陣吱吱聲在耳朵里響起,我頭疼欲裂,直到最終昏厥。
高燒持續了三天,才堪堪消退,可我娘還是不讓我出屋子。
我娘說:
「你的高燒剛好,村子裡最近鬧疫病,你還是別出去了。
「要是感染了疫病,可就不好了,乖!聽娘的話。」
連續幾天,都是我娘一個人出去,可她卻什麼事也沒有。
我開始對疫病的事情將信將疑,甚至還偷偷地想要跑出去。
到了院牆的時候,我從籬笆里能看到隔壁人家放著的水桶。
那一桶竟然全是血水,裡面還有不少內臟的碎片。
我躲在籬笆邊,隔壁的叔叔走出來的時候,不停地咯血。
鮮血從指縫伸出來,看起來極為嚇人。
他連走路的樣子都變了,像極了一具行屍走肉,甚至摔倒的時候,還在台階上蹭破了皮。
叔叔皮下的血肉,冒著血泡,仿佛被什麼消融了一樣。
我趕忙跑回自己的房間。
晚上的時候,我沒有等到我娘回來。
村子裡開始傳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就像是厲鬼索命一樣。
我躲在ŧü₎自己的被子裡,可那些聲音撕心裂肺般,總能在腦海里出現。
直到深夜的時候,我才等到我娘。
我問娘:
「娘,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我娘點點頭:
「村子裡長生祭,不少人捨不得長輩升仙,告別呢。」
我不敢多問,可那聲音撕心裂肺,怎麼也不像是告別吧。
我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夢之中,我感覺到了有人的手在摸我的臉。
那雙手讓我非常熟悉,我原本的頭疼也因為那雙手的撫摸,而消減了許多。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問我娘:
「昨晚,是你守了我一晚嗎?」
我娘卻說:
「我睡了一宿,沒在你房間。」
我扭過頭去照鏡子,鏡子裡的我,臉上是一個漆黑的手印。
04
我娘趕忙找來了黃婆婆。
她看著我臉上的黑手印,神情嚴肅:
「這叫鬼摸臉,是你身上的邪祟不肯放過你。
「有了這個印記,就能給邪祟引路,它隨時都能找到你。」
我娘趕忙求黃婆婆來救我。
黃婆婆不緊不慢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許多黃符。
這些黃符被一起燒了,混上了鍋底灰和不知名的草,讓我吞下。
我喝下去不久,就覺得腹痛難忍,整個人都縮在床上不能動彈。
腸子裡仿佛有著什麼東西在橫衝直撞,擰著勁兒地疼。
半個時辰後,我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往嗓子眼裡沖。
我從床上彈出身子,哇地一下吐了出來。
那團膿血之中,竟然有許多的蟲子,赤紅色,仿佛血管一樣。
仔細去看,蟲子還分很多種類,都是拇指大小的蜈蚣、蠍子和蜘蛛。
黃婆婆看了看地上吃得滾圓的蟲子,滿意地點點頭:
「蠱已經將那些邪祟的印跡都吃掉了,你們可以放心了。」
那一地的小蟲子,開始窸窸窣窣地向著黃婆婆的袖口裡面鑽去。
其中幾隻蟲子竟然還回頭了,仿佛那不是蟲子的臉,而是人臉一樣,帶著詭異的笑容。
黃婆婆剛推門打算離開,村子裡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一個人性的生物全身都是火焰,向著村子裡的各家各戶胡亂地衝撞過去。
村子裡的籬笆牆還有草垛都被火焰點燃。
奇怪的是,那個全身火焰的東西,竟然沒有發出痛苦的號叫。
村子裡的人也沒有人出來救火。
倒是有幾個運氣不好的人,剛出門就撞倒了火焰人。
剛剛撞上,大火就熊熊燃燒起來。
被撞的人痛苦地號叫,很快,整個人就被燒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了。
這麼厲害的火焰,竟然無法快速地燒光其中的人性生物。
很快,就沒有人再出門,黃婆婆也鎖死了我家的房門。
足足一個時辰,那個燃著火焰的人性生物才發出悽厲的聲音:
「你們……你們都要死……
「你們是逃不出去的……
「哈哈哈哈!」Ťùₔ
他發出獰笑以後,徹底地變成了一團灰燼,連火焰也開始熄滅。
黃婆婆這才打開我家的房門準備離開。
村子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卻沒有人感到悲傷。
甚至不少人都覺得這是祥瑞,代表村子裡以後的日子要紅紅火火了。
我娘被村子裡的人叫出去,等回來的時候,她手裡捧著一大坨黃金。
我娘看黃金的眼神欣喜若狂,等她轉過頭的時候,眼神卻讓我覺得無比的陰森恐怖。
第二天,我家門口就多了一口大水缸。
我娘也不再炒菜,而是開始燉菜,一大鍋一大鍋地燉湯。
她說這是村子裡的習俗,見了火,就要吃三個月的湯菜,消火避災。
我盛了一碗湯,的確美味,甚至比我娘之前做的所有菜都要美味。
我娘看我喝了一碗,她又趕忙給我盛湯,一碗接一碗。
我也鬼使神差地喝了七八碗。
等到第九碗的時候,我忽然頭疼欲裂。
滋啦滋啦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響個不停,我捂著頭說不喝了。
我娘放下手裡的湯碗,意猶未盡地看了看我。
05
接下來的日子裡,村子裡出現燃燒之人的情況越來越多。
仿佛這個古老的喝湯習俗,根本不能讓燃燒的火焰熄滅。
前幾次出事,村子裡的人還裝裝樣子,嘴裡念叨著:
「紅紅火火,大吉大利。」
一些人臉上帶著極力裝出來的傷痛。
可後來,這些人乾脆連裝都不裝了,甚至天天盼著:
「總該有人著火了吧,金子還是多多益善好啊。」
我一個孩子根本不知道,對於村民來說,金子遠比一條人命重要。
很快,村子裡的活人就沒了至少五分之一,剩下的家家戶戶也都賺得盆滿缽滿。
只有村子裡的老村長著急:
「唉!人越來越少,別以後成了荒村了,這可咋辦啊。」
他不停地念叨這件事,拚命地想解決辦法。
村子裡還剩下的人被召集到一起開了幾次會。
直到一周後,村長才算是喜笑顏開,嘴裡也不再嘟囔這句話。
晚上的時候,我家的門被敲響。
只是這次並非是鬼拍門,只是一個輕輕的敲門聲,生怕驚醒了什麼人。
我剛下床穿上鞋子,房門就ẗũ̂ₐ被什麼人鎖上了。
我娘的屋子門發出了吱呀一聲,再悄悄地關上。
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我娘的房間開始傳來了某些莫名其妙的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痛苦,可又帶著某些愉悅的情緒。
清晨起來的時候,我娘的臉色都紅潤了許多。
我問娘:
「昨晚咋個了嗎,娘你叫了一夜。」
我媽潮紅著臉,啐我一口:
「小孩子,別什麼都聽。」
幾天以後,我去村裡的時候,同齡的幾個孩子也都說聽到了自家娘的房間出現了奇怪的聲音。
不少孩子都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但覺得好奇。
可房門關得死死的,窗戶上也糊上了報紙,根本不知道裡面啥情況。
還是比我們大一些的女孩紅著臉說:
「就是那事嘛……我娘也是……我聽得一晚上睡不著。」
我們趕忙圍上去:
「啥事兒嗎?快講講。」
女孩羞得講不出口,扭捏了半晌,才說:
「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那事兒嘛。」
我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十歲的孩子,雖然不懂,但是也略有耳聞了。
白天的對話,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晚上的時候,我沒睡,就趴在自己屋子的牆上,聽隔壁屋子的聲音。
可我的房門被鎖上以後,隔壁屋子卻傳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這次是男人的慘叫聲,那聲音極為悽厲,在隔壁屋子的我,都嚇得縮到了被窩裡。
接近著,我聽到了「嘎巴嘎巴」的聲音,就像是骨頭被脆生生地折斷了一樣。
男人的聲音也從慘叫變成了呻吟,就像只剩最後一口氣。
我在房間裡也聞到了一些淡淡的臭味。
可我被鎖在房間裡,什麼也做不了,也出不去。
我喊了幾聲,我娘根本沒理我。
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是一聲冷哼,其他的話,也都變成了「滋啦滋啦」的聲音。
我在被窩裡躲了一整晚。
天亮的時候,我的房門沒有被打開,窗子外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報紙糊上了。
我完全看不到光亮,外面卻人聲鼎沸,有什麼大事發生。
06
院子裡的人吵了三天,等到第四天,隔壁的王叔才將我從房間裡放出來。
他將我擋在身後:
「這還是個娃娃,你們要幹什麼?他娘做了啥,跟他有啥子關係?」
我在王叔的身後,看向院子裡。
我娘腦袋上套著一個黑口袋,只留下了嘴巴的地方能喘氣。
她被五花大綁,像極了待宰的母豬。
唯一的不同是,我娘的身上寫著一道道符咒。
身上還掛著一條黑繩子,上面有五張黃符。
村子裡的女人都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我娘。
村東頭的六嬸眯著眼:
「村子裡出了這種事兒,還死了人,咋也要給桂萍一個交代。
「我看啊,就是老規矩,浸豬籠吧。
「連那個小孽種一起。」
不少女人都紛紛點頭,只有王叔將我死死地護在身後:
「我都說了,這事兒和娃娃有啥關係啊!我不同意。」
在王叔的據理力爭下,這事兒也終於定下來了,我娘浸豬籠,我以後吃百家飯。
等到王叔讓開,我才看到村長就躺在我家院子裡。
他的脖子被什麼東西活生生地擰斷,骨頭都從皮肉裡面刺出來。
脖子上還有一雙血手印,看起來像是男人的大手。
村長的下半身也不幹凈,還帶著淡黃的痕跡,顯然是直接嚇到了失禁。
所有人都離開後,院子裡只剩下我和我娘。
我娘的嘴裡被纏著布條,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身上也纏繞了鎖鏈,我砍了兩斧頭,根本砍不開。
我伸手去摘我娘身上的黃符,卻被燙了一下,我立刻「媽呀」一聲。
最後,無可奈何的我,只能將家裡的一床被子拿出來,替我娘擋住身子。
我娘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浸透了黑色的頭罩。
她嘴裡支支吾吾地說著什麼,我根本聽不清。
回到屋子的時候,我猛地發現客廳里抽屜半開著。
裡面放著一個爺爺的老懷表,可能是因為不值錢,才沒被人拿走。
我打開老懷表的時候,裡面凋出來一張泛黃的紙。
紙張打開,就是黃符,和我娘身上的一模一樣的黃符。
我再去看我娘,發現我娘的肚子很大,就和爺爺去世之前一樣。
我幾乎要窒息,難不成,我娘也馬上要死了?
來不及思考,村長的葬禮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