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那年,娘親生下一顆龍蛋。
去寢宮看望時,我親眼看見有人調換了龍蛋。
我沒有聲張,將兩顆蛋偷偷換了回來。
百年後,一個天才劍修殺進龍宮,語氣冰冷。
「我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
1
從斜月三星洞出來時,我便看到爹娘守在洞門前。
愁眉不展地看著我,氣氛無比詭異。
我擰眉問道:
「你們不去天界接玲瓏,在這幹什麼呢?」
玲瓏是我妹妹,剛破殼不過三百年,前些日子去天帝那求學了。
她喜歡玩我的拂塵,所以我特意取了獬豸的毛,加上玲瓏最愛的月光紗煉化成一柄拂塵,當作她的生辰禮。
可今日我沒有看到可愛的玲瓏,反倒看到了舉止怪異的爹娘。
「少年不識愁滋味,問君能有幾多愁。」爹最近迷上了話本子,開口就是掉書袋。
懶得糾正他,我腦子裡飛快復盤這幾日的事情。
爹娘閉關後,我便暫代龍族族長一職,管理三界的江河湖海,以及全部水族。
最近歌舞昇平,就連向來看不起我們的鳳族都甘心求和,贊我龍族才是仙族第一神族。
就連天帝都要給我們家幾分薄面,到底還有什麼事值得爹娘這麼愁?
「爹娘,到底發生什麼了?」我皺眉走過去,「難道是玲瓏在天界被人欺負了。」
玲瓏性子溫軟,那幫混小子指不定怎麼對她。
「唉。」娘也嘆了口氣,眼中晦暗不明,「若真是這麼簡單倒還好了。」
「難道是魔尊打回來了?」我問道。
「魔尊被離火上神封印多年,怎麼會打回來。」爹爹說道。
他拽了拽龍鬚,哭喪著臉。
「琳琅,你說萬一,我是說萬一,玲瓏不是咱們家的孩子,該怎麼辦啊!」
我一臉無語。
「少看點畫本子吧!」
爹捂臉啜泣:「我是認真的。」
「怎麼會。」我皺眉道,「玲瓏可是咱們看著長大的。」
聞言,娘親面色糾結地說道:「是啊,從生下玲瓏到她破殼,都在咱們眼皮子下面,怎麼可能不是咱們家的。」
看著抱頭痛哭的爹娘,我嘆了口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2
從爹娘的講述中,我才拼湊出事情原委。
半個月前,一位剛飛升的女劍修沖?ù?進龍宮大肆破壞,逼出了當時正閉關的爹娘。
看到被毀了一半的龍宮,爹爹當場就紅溫了,毫不留情地打傷了她。
那劍修重傷之下竟現出原形——一條龍,爹爹見是同族不免心生憐惜,打算免了她的罪,打發出去就算了。
「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弄壞東西怎麼能不賠錢呢。」身為龍族的少族長,我當場就對不知龍間疾苦的爹進行審判。
「我覺得也是,可你知道嗎,那龍竟有五個爪子,毫無疑問和咱們一家血緣十分親近。」娘說道。
那龍女重新化成人形,眼眶通紅但仍倔強道:
「原來這就是我爹娘,見到親生女兒便非打即罵,反而是對水玲瓏這個假千金,這個魔族的女兒千嬌百寵。」
我心中警鈴大作,皺眉道:「玲瓏怎麼會跟魔族有關係?」
三百年前的神魔大戰,以天界慘勝畫上句號,不少人的摯友,親朋都死在那場戰役中。
從那以後天帝就下令,只要有人和魔族有染,一律要上誅仙台被打到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這條法令不可謂不毒,但失去至親的仙人卻一致贊同,包括龍族。
一想到有人想害我妹妹遭此劫難,一股無名怒火瞬間衝上心頭。
我猛地起身,語氣冰冷:「妖女竟敢妖言惑眾,我現在就去殺了她。」
娘親急忙把我拉回來:「她絕不是胡言亂語。」
我猛地回頭,狐疑道:
「娘親,你怎麼反倒幫她說話。」
「本來我和你爹也是不信的,但她拿出了當年我生你妹妹時,掉落的護心鱗片。」
爹也附和道:
「當時你剛開靈智,可能不記得。你娘生你妹妹時難產,就用了一塊護心鱗。
你妹那片,是你娘後給她的。至於原來的那片,不知道什麼時候遺失了。」
爹娘的話突然讓我回到那個雨夜。
當年仙魔大戰時,娘在打敗噬心魔後就身受重傷,偏偏那時胎動了,娘親搭上半條命才生下妹妹。
為了給娘療傷,爹爹倉促帶著娘閉關。
偌大的龍宮裡,只有我和妹妹,還有一群蝦兵蟹將。
那天晚上電閃雷鳴,我一個人不敢睡覺,就偷偷跑去找妹妹。
守門的宮女不知為何睡著了,那顆泛著金光的龍蛋就這麼安靜地躺在鏤空的木質搖籃里。
許是血脈相連,看到那顆蛋的第一眼我便覺得親近。
本想爬上搖籃和妹妹一起睡覺,奈何我那時還是個剛化形的稚童,短胳膊短腿的半天都爬不上去,最後我又困又累,乾脆滾到搖籃下面睡覺了。
還是一道雷聲驚醒了我,隱約中我透過床底的縫隙,看到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陌生得很,一進門就直勾勾地朝著妹妹走了過來,懷中還抱著一顆散發著金光的龍蛋。
我本想爬出去問她是幹什麼的,卻在翻身時,仰面看到她將懷中的龍蛋放下,又將我妹妹抱了起來,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
許是做賊心虛,她來去匆匆竟然沒發現蜷縮在床底的我。
等她走後,我才探頭探腦地爬出搖籃,搖籃里的那顆龍蛋仍舊散發著金光,可我卻再也感受不到那份血脈相連的微妙感。
妹妹被調包了!
我急忙想去找爹娘,可又擔心他們被打擾後走火入魔,便衝出去不停搖晃宮女,但怎麼都搖不醒。
我只好小聲叫來海馬靈寵,抱著假蛋騎在它背上跟上那個偷蛋賊。
那女人到了一處空地上,和一個蒙面男人小聲說些什麼。
遠遠地,我就感受到一股強大到恐怖的力量,不敢繼續往前,只能遠遠瞧著。
隱約中,能聽到他們說些調換,魔尊,臣服之類的字眼。
後來女人神情激動地反駁男人,兩人就此動起手來。
攻擊的餘波砸在蛋上,妹妹直接起飛,直勾勾地朝我衝來。
就在那時,我眼疾手快地調換了妹妹,駕駛海馬沖回我的寢宮。
宮女醒來看見妹妹消失時直接嚇出原形,最後還是在我的被窩裡找了睡得香甜的我和妹妹。
爹爹聽說這件事後,生氣地訓斥我不該帶著妹妹亂跑。
我極力解釋說有偷蛋賊,可爹爹卻反倒說我撒謊,還說龍宮防備嚴密,怎麼會有賊人進來。
於是又罰我抄了一百遍道德經。
後來,我越想越覺得爹爹說得有道理,久而久之,也就把那場換蛋事故當成我的一場夢了。
等娘親出關時,這事都過去二十年了,也沒人再提。
至此,這件事就徹底被我拋之腦後。
3
可現在,有人拿著娘親掉落的護心鱗來認爹娘。
不管當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夢,憑著血脈相連的感覺,我都能確認玲瓏才是我真正的妹妹。
可惜那玄之又玄的血脈,爹娘卻從來都感覺不到。
饒是我現在說出來,也沒有用。
「那劍修現在在哪?」我沉聲問道。
「她身受重傷,我們就把她放在龍泉里養傷了。」越說到後面,爹的聲音就越小。
「哈?那龍泉可是療傷聖地,也是咱們一家的專屬,你就這麼把她放進去了?」
我瞪大眼睛問道。
「沒辦法啊,若她真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怎麼能放任她自生自滅。」
爹娘臉上滿是愧疚之色。
我擺了擺手,嘆了口氣:
「算了,我們明日去找那個劍修,帶到西王母那邊,用三生鏡一照就行。」
娘親露出抹笑容:「是啊,三生鏡可知曉她的前世今生,一照自然就明白了。」
我正色道:「但這件事絕不能讓玲瓏知道。」
天帝一生只收一個徒弟,玲瓏正和其他競爭對手爭搶這個位置,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爆出來這件事,對玲瓏造成的影響不可謂不小。
爹娘連連稱是。
最後爹又抹了把眼淚,苦兮兮道:
「琳琅,要是那劍修真是你妹妹,你會同她好好相處嗎?」
我甩了甩拂塵:
「她不可能是我妹妹,即便是真的那也得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會如何表現了。」
看著爹娘鬆了口氣的樣子,我冷不丁地說道:
「不過若是她撒謊,我定要將她碎屍萬段,讓眾仙都知道,龍族絕不是可任人愚弄欺辱的。」
本以為今晚能安然度過,可是意外卻發生了。
蚌妖急匆匆地趕來,大呼道:
「少族長,小姐出事了!」
蚌妖是玲瓏的婢女,通過她我才知道,方才有一群修士驟然對玲瓏痛下殺手,玲瓏不敵只好派蚌妖回來通風報信。
衝到玄天池時,我便看到一片刀光劍影,身處攻擊中心的玲瓏,被迫靠著一片護心鱗苦苦支撐。
「住手。」我揮出拂塵,霎時間便擊倒一群修士。
眼眶通紅的玲瓏看到我後,宛如看到救星一般,立馬就衝到我懷裡,帶著哭腔道:
「姐姐,你終於來了,他們都欺負我。」
我摸了摸玲瓏的頭,好在有護心鱗保護,她除了髮髻歪了些,身上毫髮無傷。
時間緊促,蚌妖也說得顛三倒四,我詢問道:「怎麼突然打起來了?」
玲瓏指向前方,咬牙切齒道:
「那女人搶走了龍骨劍,我想搶回來,就被她的一眾朋友圍攻了。」
我挑眉望去,只見一紅衣女子正艱難地站起來,手中拄著龍骨劍。
龍骨劍算是我的本命劍。
擔心玲瓏在仙界出事,我特意送給她護身。
可如今,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圍攻玲瓏之人的手中。
4
龍骨劍是第一任龍王的本命劍,也是龍族的象徵,在老龍王死後就再也沒認過主。
卻在我出生時強行認我為主。
可惜我一心修道,無心龍王的位置,更不適合帶走龍骨劍,所以就乾脆把龍骨劍借給玲瓏防身。
畢竟她才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龍王。
「龍鋒,你在做什麼?」我問道。
龍骨劍化為人形,站在少女的身前,做出保護的姿態。
他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淺藍色的眼眸空靈又疏離,語氣冰冷:
「替天行道,水琳琅根本不配拿龍骨劍。」
我指節微微泛白,冷聲道:
「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龍骨劍一旁的女子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冷笑道: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少族長,只是說幾句真話就要捂住我們的嘴嗎。」
少女一身紅衣,眉宇間滿是凌厲,看向我的眼神卻極為複雜,似乎帶著一絲委屈?
「你,你怎麼說話的。」玲瓏一改方才的委屈,怒氣沖沖道,「我姐姐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你們怎麼敢這麼說她。」
紅衣少女怒斥道:「不用在我這做那副嬌小姐姿態,別的男人會憐惜你,我可不會。」
若非這是天帝腳下,我早一掌拍飛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了。
我語氣冰冷:「玲瓏維護我就是嬌小姐姿態,那她該怎麼做。」
紅衣少女嚴厲道:
「你不用扯別的話題,她該怎麼做是她自己的事情。」
修身養性這麼多年,我還是按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冷聲道:
「龍鋒,殺了她們,我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過。」
要是天帝怪罪下來,大不了我就擔著,實在不行還有師父撈我。
龍鋒僵了一瞬,挪動腳步卻是將少女擋得更嚴實了,說道:
「不能殺她,她是我的朋友。」
向來眼高於頂的劍靈居然和剛飛升的人當朋友。
到底是志同道合,還是暗通款曲呢。
我懶得挑破龍鋒的錯處,但玲瓏卻怒不可遏。
「你都甘心供那女人驅使了,身為劍靈,你這就是背主。」
玲瓏一直以為龍鋒認我為主,我就一定會成為龍宮的主人。
她年紀尚幼,還不知我一心向道,和龍鋒的契約更是已去了五成,無法強行約束龍鋒。
只當是我傷透了心才容忍他一再違逆我。
方才被我打倒在地的修士們捂著傷口站起來,為首的那個對我拱了拱手道:
「今日之事純屬誤會,還望上仙海涵,若是在此逗留恐怕會驚動天帝,改日我們定當賠罪。」
他們一擁而上無非是想以多欺少,此刻見我一揮手就將他們打倒在地,自是心生懼意,打算息事寧人了。
何況這件事本是他們不對。
若真鬧到天帝那,他們的處罰也絕對比我們重。
我打算先揭過此事,待日後再讓他們千倍償還。
「不行。」意料之外的,龍鋒居高臨下道,「除非她給易顏道歉。」
易顏就是紅衣女子。
5
我嚴重懷疑龍鋒腦子壞掉了。
我按住躁動的妹妹,用眼尾掃他。
「龍鋒,你讓我妹妹這個龍族公主給偷竊龍宮至寶的人道歉?」
易顏呵呵了一句,瞧著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