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就喜歡他了。
後來也不知怎麼,兩人越走越近,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將本子拿出來,底下壓著許多封信。
那時候他爸爸生病,他在家裡照顧。
我也不知道抽什麼風,不好好打電話要寫信,他家在山區,每次取信都要走三十幾里的路去鎮上。
只要郵局給他電話,他便風雨無阻地去,堅持了一年一久。
「這些,我……我就不帶走了。」
他將本子又放回去,擱在桌上。
這些信以及當年的那份感情,若是再帶走,就成了麻煩。
「嗯。」
他沉默著收拾。
這些年他賺錢不容易,買下這個房子的時候,我女兒剛上幼兒園。
我們一點點將這個房子填滿,他抱著我和女兒,又是暢想未來又是承諾。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會在這個房子裡住到八十歲。
他如今,一點一點將自己的痕跡交給搬家師傅搬出去。
他離開時,我媽帶著女兒回來了。
她看到傅庭一就要衝上去狠狠甩他幾個耳光,礙於萱兒在場,只能作罷。
「萱兒,」傅庭一看到女兒眼中的冷漠與厭惡後,神情有些緊張,「爸爸可以抱抱你嗎?」
她搖搖頭,快步跑回了房間。
我生萱兒的時候難產,傅庭一在產房外哭軟了腿,他說,如果我和孩子出什麼事,他也不想活下去了。
他父母已經沒了,生命里只剩下了我。
這一切,我父母都看在眼裡。
生完孩子,我媽拉著我的手,欣慰地說:「你沒找錯人。」
我始終堅信這一點,我從沒有懷疑過傅庭一對我的愛。
誰又能想到,原來他和廖雲兮在我懷孕時就已經認識了。
她也喜歡寫信,她的信也被傅庭一珍藏在一個盒子裡,鎖在辦公室。
她的盒子被日日勤拂拭,纖塵不染,我的盒子落滿了灰塵。
傅庭一看著女兒的背影,身體僵硬,尷尬地收回手,又喊了一句:「媽,以後冉冉和萱兒要多麻煩您ŧùₖ和爸照顧了。」
我媽冷笑一聲,一個耳光甩上去:「我的女兒和孫女,需要你一個外人囑咐嗎?」
傅庭一低著頭,也不反駁,最後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我走進書房,打開那個盒子。
我以為我會拆開信一封封回憶,回憶當初我是如何愛他,而他又是如何愛我。
可當打開的那一剎,我發現自己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了。
我拿起盒子,直接走出去扔進了樓道的垃圾桶里。
一轉頭,卻看到傅庭一站在那裡看著我。
「我,」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並沒有那份耐心聽他繼續說下去,要走的時候,他卻將我拉住:「你上次還沒回答我,是什麼時候去找律師諮詢離婚的?」
我將他的手推開:「上個月十號。」
他皺眉:「為什麼是十號?」
他知道,那天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我輕笑:「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4
我直接越過他進了房間,也不知道他最後竟將盒子又撿了回去。
離婚後,我直接住回了爸媽家,他們幫我帶孩子,而我出去工作。
財產已經轉移過來,幾百萬資產不能支撐我和女兒的後半生。
好在,這幾年我雖然在家,但我是學音樂的,功底並沒有丟。
大學室友開的培訓班,偶爾會找我過去ŧū́ₘ幫忙。
她聽說我在找工作,開心極了,拉著我要我過去幫她的忙。
「好。」我感激地看著她,「不過這次,我可要長期上班。」
她一愣:「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大事,離婚而已。」
她瞪大了眼睛。
這些年,傅庭一無論在家裡如何,外人面前扮演的始終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人設。
肖琳遲疑著問了一句:「我能知道原因嗎?」
「他出軌了,而且出軌了很多年。」
她扶額苦笑:「信念崩塌,我以為至少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個好男人的。」
這個問題,我們沒有談論很久,我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
我本來就喜歡孩子,除了知道傅庭一出軌的那段時間,我的情緒都很穩定,也有足夠的耐心。
班裡的小孩子都挺喜歡我的,除了一個小男孩兒。
他似乎從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對我有著巨大的敵意。
我並不認識他,只是覺得眼睛有些熟悉,這種熟悉一感讓我有些不舒服。
直到那天下班,我才明白這份熟悉是源於什麼。
「小浩,有沒有想媽媽呀?」
男孩兒快步跑過去:「媽媽,今天怎麼是你來接我?」
我慢慢走過去,男孩兒媽媽正欲回答孩子的話,卻猛然看到了我,臉色煞白。
「這是你的……?」我微笑看著一臉驚恐的廖雲兮。
5
她一把將孩子拉到身後,語氣僵硬地解釋:「這,這是我弟弟。」
小浩聽到廖雲兮的話,失落地垂下眼睛,手緊緊攥著衣服。
「哦~」我點點頭:「你弟弟真可愛。」
我還未見過如此有攻擊性的廖雲兮,她總是清高的,柔弱的。
不過,我並沒有拆穿她。
一直到我離開很久,廖雲兮的身體才放鬆下來。
第二天,我就聽說小浩不在這兒學鋼琴了。
「他媽媽今天一早來辦理的,連剩下的費用都沒要。」
我問同事:「他媽媽是叫廖雲兮嗎?」
同事點點頭:「是啊,不過好像離婚了,她前夫挺不是個東西的,投資欠了很多錢。有一次竟然把孩子偷偷帶走了,害得我差點吃官司。」
同事一前就是小浩的鋼琴老師,見小浩喊那個男人爸爸,她也沒有多想便把孩子交給了對方。
誰知,廖雲兮的父母聽說這件事,嚇得腿都軟了。
我的腦海中又回想起傅庭一的那句話:「雲兮清清白白跟了我,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我怎麼能辜負她?」
我忍不住笑,以後可有好戲看了。
回到家,女兒也回來了。
「爸爸今天去培訓班找我了。」萱兒抱著我的胳膊:「還說要帶我去吃好吃的。」
「吃了什麼好吃的?」
她搖搖頭:「他……被電話叫走了。」
我明白了她為什麼情緒低落,一定是知道了來電叫走傅庭一的人是廖雲兮。
「不過,我聽到她跟爸爸要錢,爸爸有點不開心。」
我將孩子抱緊:「以後他要是想帶你走的話,要跟媽媽打電話說一聲,好嗎?」
我已經對傅庭一沒有任何信任,現在網上的新聞那麼多,我想想都覺得脊背發涼。
「我知道,外公外婆也是這麼跟我說的。」Ţūₔ
我這才安心一些。
誰知幾天後,傅庭一找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眼下烏青十分明顯。
「有事嗎?」我急著去培訓班接萱兒。
他攔住我,卻不說話。
沒想到一場離婚,將我們都改變了這麼多。
他一前可不會像現在這樣窩囊。
「我下周要去雲南。」
我皺眉看著他,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離婚那天能趕回來嗎?」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一愣,有些失望:「能。」
「那就好。」
說完,我便要離開,他卻又將我攔住。
「你到底想幹嘛?」
他深呼吸一下,朗聲說:「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
「……?」
他解釋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去雲南,想去玉龍雪山,可是我一前太忙了,沒能陪你去,這次,我想彌補以前的遺憾。」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
我一前確實說過很多次,不是因為我沒去過雲南,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去。
可是,他總是有各種理由搪塞我。
「我們一起去吧,」他以為我沉默,是心動了,著急地說:「我也還沒去過。」
「你可真健忘。」我鄙夷地看著他:「需要我把你和廖雲兮在雲南酒店如何親熱的視頻找出來給你看看嗎?」
這是一個陌生號碼發給我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傅庭一,既然要離婚就瀟洒一點,別想著兩頭都拿好處,你沒這個本事,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說完,我一把將他推開,走進車裡。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到了我們領離婚證的日子。
廖雲兮依舊跟著過來。
這大概是我們相愛一後,第一次這麼久沒見面。
傅庭一從我進到大廳,目光就一直落在我身上。
「你,你還好嗎?」
我點頭:「很好啊。」
「萱兒呢?她還好嗎?爸媽還好嗎?」
我有些不耐煩:「你爸媽另有其人。」
廖雲兮冷冷地看著我:「庭一,人家拿了你這麼多錢,當然開心了,只有你還像個傻子似的,擔心他們呢。」
「你夠了,能不能別張口閉口就是錢?」
廖雲兮漲紅了臉,小跑著出去了。
很快就到了我們,工作人員依舊問:「考慮清楚了?確定要離婚?」
「是。」
「……」
我看向沉默的傅庭一,他轉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不說話。
他慢慢轉頭,看向我的手,戒指換了款式。
舊的那個,我已經賣了。
如今這個,是我買給自己的。
良久,傅庭一才點頭:「確定,確定離婚。」
我們出去時,廖雲兮迎上來,一把搶過傅庭一的離婚證:「給我看看。」
傅庭一冷著臉:「這有什麼好看的?」
「我沒見過嘛。」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反應過來,臉色有些不好:「岳冉姐,既然撫養費是一次性付清的,就請你以後不要再讓你的女兒給我未婚夫打電話了,可以嗎?」
這是我後面附加的條件,一百萬買斷,萱兒以後的任何開銷與他無關。
我看向傅庭一,他低著頭不敢說話。
萱兒是不可能給他打電話的,大約是他見萱兒被廖雲兮發現了,便謊稱是女兒纏著要見他。
我慢慢走到廖雲兮身前,揶揄道:「你弟弟現在去哪個培訓班了?」
她臉色血色盡失,瞪大了眼睛。
傅庭一微微皺眉:「什么弟弟?」
見廖雲兮不回答,又問了一遍。
「就,就是,」她一邊看我,一邊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弟弟啊,我跟你說過的,我有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