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輸掉賭約,把我抵給他的死對頭當金絲雀。
走進房間前,一門之隔。
李燼跟朋友們的嘲諷聲清晰地傳出來:
「美人計?我看是醜人計差不多,蔣故識就是個五大三粗的蠢貨。」
「等他妹妹來了,你們看我怎麼玩死她!」
「我被她 PUA?呵呵,不存在的。」
推開門的瞬間,我揚起臉。
李燼深呼吸。
「P 是 protect 保護,U 是 understand 理解,A 是 accompany 陪伴……」
「對了,我剛才說到哪兒來著?」
1.
房間裡一陣沉默。
我緊張地站在原地,心跳如擂鼓,回想起我哥的話——
「理理,你去了之後千萬要小心,那個李燼他心狠手辣,變態至極,簡直不是人!」
「你千萬要保護好自己,等哥還上錢,立刻把你接回來!」
彼時,我哥坐在病床上,腳上打著石膏,鼻青臉腫,滿眼的淚花。
越想越膽戰心驚。
可問題來了。
眼前這麼多人,誰才是「李燼」?
視線逡巡了一圈。
角落裡的男人懶散地倚在沙發上,看起來氣度不凡。
應該是他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是、是李燼嗎?」
「你好,我是蔣故識的妹妹,蔣道理。」
又有幾分討好地笑了笑:「不愧是小李總,確實很有氣場。」
身後有人嗤笑出聲。
「老陸,她以為你是李燼。」
居然不是?
我大驚失色,又對著說話的人連連道歉。
——這人戴著金邊眼鏡,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難道他才是李燼?
我再次賠笑:
「對不起小李總,是我有眼無珠,認錯人了。」
結果那人笑得更大聲了。
腕上忽然多出一股力道,天旋地轉間,我不知跌坐在誰的懷裡。
男人的大腿肌肉結實有力,熱氣蓬勃,又極具力量感。
再抬頭,對上一雙陰沉的黑眸。
他的臉上布滿不悅之色,語氣寒冷:
「果然跟你那個窩囊的哥一樣,張嘴就不討人喜歡。」
「金主都能認錯,想死是吧?」
2.
其實,我哥並不像李燼說的那麼不堪。
他是個很好的哥哥。
從白手起家到現在,一直都很寵我。
只是投資的運氣差了點,所以才會把自己全部身家都輸給李燼。
那天,我哥跪在地上求了李燼很久,求李燼放我們家一馬,頭都磕破了。
可這位頑劣的二世祖毫不留情——
「還不上錢,那就用人來抵。」
我哥驚恐萬狀,捂著屁股,支支吾吾地說自己是個直男,需要時間做一下心理建設。
李燼臉黑了。
一腳踹在我哥腿上。
「蔣故識,你他媽腦子有屎吧,想什麼呢?」
這一踹,我哥的腿就斷了。
李燼不僅沒賠錢。
還藉此羞辱我哥,讓他第二天就去公司入職,當保安還錢。
可我哥的腿連路都走不了,怎麼上班呢?
這分明是在強人所難。
一天不到崗,利息就翻倍地加。
我哥快崩潰了。
我不能看著他死。
無奈之下,我只能出此下策。
如今一見面才知道,我哥說的不假。
李燼空有其表,脾氣暴躁。
這種小肚雞腸的人,往後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才是。
3.
我跟李燼回了家。
一路無話。
我始終覺得他是在因為剛才的事生氣。
小心地伸出手,拽了拽李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認錯……」
「別碰我!」
他一臉厭惡地抽回衣角。
我:……
看得出來,李燼真的很討厭我了。
管家陳叔很快迎了上來。
「少爺,這位是?」
李燼咬著煙,斜睨了我一眼。
「金絲雀,懂不?」
見到陳叔困惑的表情,他不耐煩地解釋:
「老東西真土,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就是那種,別人拿來抵債送的玩物,這次明白了吧?」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陳叔臉色一變。
湊近李燼小聲提醒:
「少爺,這種合同無效的,有違公序良俗和人身自由……」
「況且這個女人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你就不怕她和她哥有什麼陰謀嗎?」
兩個人的密謀如同身處無人之境。
我連忙擺手,誠懇地解釋:
「我和我哥真的沒有任何陰謀!我們都是誠心還錢的。」
李燼眯了眯眼。
「陳叔,雖然我不認同你說她長得好看那句,但你提醒我了。」
「把客臥收拾出來,讓她住進去。」
「我倒要看看,這個女人有什麼花樣。」
4.
聽見不用跟李燼一起住。
我悄悄鬆了一口氣。
緊緊攥著的手指也無意識地放開。
卻不料,李燼將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他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接下來的幾天,李燼都沒有再出現過。
既沒有交代我做什麼事情,也沒吩咐給我什麼特別的安排。
我這個來還債的金絲雀倒成了白吃白喝的那一個。
我有些坐立難安。
怕李燼突然找茬,就自己找了些事情做。
今天幫劉姐打理園藝。
明天幫後廚的王姨打打下手。
就差讓陳叔把我寫在排班表上了。
幸運的是,我很快就融入了這裡,大家都很喜歡我。
哪怕是一開始懷疑我別有用心的陳叔。
也開始對我讚不絕口:
「蔣小姐長得漂亮,手腳也麻利?ū?,眼裡有活,一點都不矯情。」
劉姐拉住我的手不放:「我聽說你是學幼師的?你有男朋友嗎?沒有的話,我有個親戚在京大讀博士,是個高材生,你們很般配哩。」
——劉姐她們並不知道我的尷尬身份。
只當我和她們一樣,是來幹活拿工資的。
王姨把家鄉小吃拿到我房間來:
「蔣小姐,你一米七的身高卻只有一百斤,太瘦了!」
「這是我偷偷給你開的小灶,你放心,少爺絕對發現不了!」
我很感動。
剛來的那股焦慮一掃而空。
悄悄給哥哥發消息。
告訴他不要擔心。
在這裡,除了李燼,大家都對我很好很好。
5.
晚上。
劉姐的女兒纏著我講睡前故事。
李燼不在家的這幾天,她總跑來跟我睡。
小姑娘還把自己的小熊軟糖分給我大半包,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哈特軟軟。
和小姑娘頭挨著頭,趴在床上,一起看故事書。
夏夜,有些難耐的燥熱。
真絲弔帶睡裙掛在肩頭,隨著我用手圈圈點點,肩帶有些無意識地滑下。
領口隨著動作的起伏,也泄露出更深的光景。
忽然,聞到一股酒氣。
身旁傳來男人隱忍怒氣的質問。
「劉小草,你長本事了。」
「這是我的房間,是你自己滾,還是我把你扔出去?」
小姑娘嚇了一跳。
見到李燼就跟見到鬼一樣,童話書也忘了拿,尖叫逃走。
我也趕緊起身。
明明是對視,李燼卻先移開了視線。
「蔣道理,花園裡的鬱金香,是你讓換成西府海棠的?」
「啊?」
我沒聽懂。
只記得自己隨口跟劉姐誇過,海棠寓意吉利,開起來也漂亮。
「還有——」
「我從來不吃香菜,為什麼廚房裡會出現這種令人作嘔的食材。」
那是王姨給我煮小餛飩放進去的,並不是準備給李燼吃的。
我沒說。
李燼卻知道,這些變化都是因為我。
不滿快要從男人的眉眼間溢出來了。
「你才來幾天,就把這個家裡所有人都哄得暈頭轉向的,果然是心機深沉。」
李燼是個捲毛,生了一雙濕漉漉的下垂眼,右眼尾還有兩顆淺淺的淚痣。
生氣的時候,像炸毛的狗。
「我離開家整整四天,你連一條消息都沒發過……為什麼別人家的金絲雀不是這樣的。」
「難道你住進來就是為了給劉小草講睡前故事的嗎?」
6.
他的話讓我心裡一陣發虛。
我哥確實是把李燼的好友推給過我。
但是,這幾天忙裡忙外的,早忘到九霄雲外了。
「對不起,寶寶。」
我趕緊靠近。
手臂攀上他的那一刻,李燼的身體瞬間僵硬。
我趁勢追擊。
故意放軟嗓音,撒嬌安撫:
「是我錯啦,你才是我的債主,是我應該關心、討好的對象。」
然後,一副撒謊不打草稿的架勢:
「讓劉姐換花,是為了讓你回家有一個煥然一新的心情。」
「最近也一直在嘗試新菜色,想做給你試試看,香菜只是佐料而已。」
「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你雖然不在家,但我每天都盼著你回來。」
「……你真是這????麼想的?」
「嗯嗯。」
李燼的表情終於鬆動。
他垂下眸子。
卻像是被燙了一樣,飛速瞥開視線,從喉嚨間蹦出幾個字:
「好醜的睡裙,跟塊布似的,真沒品。」
我笑眯眯地:
「那我下次就穿寶寶喜歡的那種,好不好?」
???——李燼沒想到,我半點都沒反駁,全盤接受。
他的怒氣、挑刺,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激不起我半點怒火。
當著李燼的面,我打開手機橙色購物軟體。
裡面的「睡衣」各式各樣。
有布料更少的,款式更刺激的,從黑蕾絲到淺粉色,應有盡有。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什麼。
一抹薄紅漸漸從李燼的耳尖蔓延到脖頸。
他喉結滾動,抬起手。
「就、就銷量最高的那個吧。」
7.
東西到的那天,我給李燼發去消息:
【晚上早點回家,已經做好晚飯啦,我等你回來,親親~】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消息炮轟似的發過來:
【蔣道理,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居然知道主動發消息給我。】
【呵呵,不會是被我迷住了吧。】
【早點回家是什麼意思?你現在對我的占有欲也太強了吧?】
【既然你這麼努力的討好我,那我就給你個面子,今晚回去吃。】
【對了,上次那套睡衣到貨了嗎?】
【說話。】
【?】
【怎麼不回我了?釣我?】
【?????】
……
放下手機,我有些無奈地看著陳叔。
「李燼他……對之前的金絲雀也這樣嗎?」
陳叔很驚詫。
「怎麼會?我們少爺連戀愛都……」
察覺到失言,陳叔猛地收住。
「少爺他是個事業腦,平時不怎麼回家,忙起來連自己生日都記不住,雖然追求者很多,但從沒帶過女人回來,你是第一個。」
或許是我最近的努力表現讓陳叔放鬆了戒備。
這一聊,陳叔就發狠了忘情了,噼里啪啦地講起很多李燼小時候的事。
「其實我們少爺人挺好的,就是嘴硬,真的。」
「你別看他一口一個『老東西』的叫我,但他知道我愛看動漫,每年生日都送我手辦。」
「劉姐和王姨也有禮物,好像是什麼綠繃帶面霜……」
「而且我們少爺小小年紀就有經商之才,十歲那年仗著奶奶老年痴呆,過年騙了奶奶五次壓歲錢。」
「他還有個叫陳時儉的髮小,小時候少爺最喜歡在他家玩尋寶遊戲,結果把人家父母的離婚證給尋出來了……」
我:……
8.
晚上。
李燼回到家,客廳漆黑一片。
他有夜盲症,不喜歡太暗的環境,這讓他沒有安全感。
「蔣道理,你人呢?」
周圍靜悄悄。
李燼走進客廳,有些煩躁了。
「不是說好在家裡等……」
燈光全部亮起的一瞬間。
李燼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到地面鋪滿厄瓜多玫瑰,入目之處,是深深淺淺的藍紫色織成的花海。
「砰——」
與此同時,巨大的落地窗映出炸響在夜空的璀璨煙花。
金色煙花化作漫天星辰墜落。
光影倒轉在李燼錯愕的雙眸里。
他站在原地,仰起頭,貪戀地注視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我捧著蛋糕從陰影中走出。
「生日快樂,李燼。」
李燼注意到我,怔了一瞬,卻又快速調整好表情,故作冷肅。
「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
「我聽陳叔說了,你會記得所有人的生日,卻總是忘記自己的。」
「所以,我想給你補過一次。」
李燼冷哼。
「……多嘴的老東西。」
我笑盈盈地牽住他僵硬的手,走向餐廳——
桌上放著一碗長壽麵。
還有幾道李燼最愛吃的菜。
「這些,都是你親手準備的?」
看我點頭。
他眼睛亮晶晶的,也像是放了一場小小的煙花。
9.
飯後。
浴室門猛地被拉開。
蒸騰的熱氣中,李燼擦著一頭棕發往外走。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小麥色的手臂線條凌厲,青筋凸起。
水珠順著溝壑分明的腹肌滾落,隱沒於浴巾的深處。
李燼的身體很誘人。
感受到我的視線,他耳尖微紅,語氣卻依舊冷淡:
「你這樣看著我幹嘛?」
我走近。
摸了摸他腰側那道淺淺的疤痕。
「疼嗎?」
指腹下的肌膚驟然繃緊。
「小、小時候的事,早忘了。」
「怎麼弄的?」
他別過臉,不自然地垂下睫毛。
「被驢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