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皇帝想廢了我的後位,給他的白月光讓路。
好消息,皇帝秋狩時,為救弟弟葬身虎口,變成了只有我能聽見的一縷遊魂。
他冷眼看著我殺了他的白月光,看著我燒毀帝後畫像,看著我扶持太子登基。
直到他的好弟弟為我拉上床帳,他終於忍不了了……
1.
裴照雪駕崩了。
消息傳到宮中時,我強裝出悲痛,屏退了所有宮人。
沒辦法,嘴角的笑我壓都壓不住啊。
我親生的太子裴言亦是一臉喜氣洋洋。
真是個好孩子,和娘親一條心的。
原因無他,裴照雪去京郊獵場秋狩前,先同我大吵了一架。
因為江浸月的小貓忽然死了。
哦,江浸月是他最寵愛的貴妃。
她跪在裴照雪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求皇上為她做主。
那貓是吃壞了東西死的,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江浸月卻堅稱是因為小貓撓了言兒一下,才被我記恨。
我最厭惡她這般作態。
分明皇帝的心已經偏得不成樣子,我這個皇后也不過形同虛設,但她就是要將自己裝得楚楚可憐。
裴照雪真是個蠢貨,連這樣明顯的心機都發現不了。
他斥責我無半點皇后的威儀,陰險善妒,心腸歹毒。
我望著他的眼睛,險些忘了,五年前,他還拉著我的手情意綿綿。
那時候他說,昭娘,朕此生只愛你一個。
裴照雪越說越激動,想要命人剝去我的皇后服制。
裴言擋在了我身前。
「父皇才是真正的刻薄寡恩!」
這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同我果真連心。
換來的卻是裴照雪的變本加厲。
他呵斥我教子無方,命我和言兒一同禁足,連秋狩都不得隨行。
臨行前,他告訴我,廢后的旨意已經寫好,只等著蓋玉璽了。
我止不住地哭,跪在地上求他,仰望他鋒利的下頜線。
他的心冰冷得像石頭。
從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先帝逐鹿天下時,我謝昭還在閨中待嫁,父兄都手握重兵。
那時裴照雪姿態放得極低,對我溫柔小意,待我愛上了他,就變了一幅面孔。
我的父兄為他所用,都死在沙場上,如今我無依無靠,對他再沒有利用價值了。
所以他要廢后,讓我為他的白月光讓路。
可我怎麼能甘心?
原本我已經預備好毒酒,秘密聯絡了我父親的舊部,想要將狗皇帝和他的白月光一起送上西天的。
此事風險極大,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但我必須要搏一搏,因為廢后事小,但太子之位,我必須為兒子保住,不管他的父皇是死是活。
誰能想到老天果真開眼。
正在喜不自勝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好一對心腸狠毒的母子!朕死了,你們就這麼高興?」
我嚇得一哆嗦,望向身後——
空無一人。
可這分明就是裴照雪的聲音。
2.
「臣弟罪該萬死,請皇嫂節哀!」
裴雲湛護送皇兄的屍骨回京前,我暗暗揣度,他會怎麼對待我和裴言?
殺了言兒自己登基?或者為堵悠悠眾人之口,將言兒立作傀儡皇帝?
往深處想,裴照雪的死,究竟是不是意外?
我惴惴不安,驚出一身冷汗。
我只知道,這個弟弟同裴照雪一母同胞,他極其愛重。
但我從未見過他,因為同裴照雪成婚的這幾年,裴雲湛一直鎮守在邊關。
最近終於大敗匈奴,將他們驅逐出天山之外,才回京覲見皇兄。
這樣的人,我料定他有不輸裴照雪的野心。
然而,他乖順地跪在我下首。
「臣弟魯莽,害死了兄長,請皇嫂責罰。」
他雙手將自己的佩劍舉過頭頂,上身僅著素衣。
如果此時殺了他,言兒尚且年幼,能坐穩皇位嗎?
我試探著,將劍舉起來。
「住手!」
裴照雪的聲音又在我耳邊想起。
頗有幾分聲嘶力竭之意。
我心中冷笑一聲。
我已經親眼見過了裴照雪的屍體,他再也不能跳起來折辱我,也不可能廢除我的後位。
如今的他不過是一縷殘魂而已,況且只有我能聽見他的聲音。
無論他是什麼,都對我無關緊要。
就在身邊的侍從都以為我要將劍刺進裴雲湛胸中時,我將手中的劍扔掉。
「皇弟快快請起,如今天下無主,言兒獨木難支,本宮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臉上未著脂粉,還掛著一滴未乾的淚。
裴雲湛被扶起來,我才發覺,他竟長得比兄長還高,我只堪堪同他的下頜齊平。
「皇嫂無需憂慮,臣弟定然盡心竭力扶持太子登基。」
他字字懇切,半點不隱瞞,同我講起他的部署。
國君駕崩,正是最易生變的時候,他已命人秘密監視各藩王的動向,牢牢守住了京城門。
文武百官及其親眷,如今都已在宮中等候。
從方方面面,杜絕藩王謀權篡位的可能。
我的心中稍稍安定下來,下一秒,禮部尚書便來覲見。
他手中赫然托著一身龍袍。
可那分明是成人的尺寸,而太子不過五歲小兒,如何能穿得。
「國不可一日無君,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臣已命人為湛王裁製了龍袍。」
禮部尚書不正眼看我,急著向裴雲湛獻媚。
我屏住呼吸,連雙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宮人將頭低低地垂下去,不敢直視裴雲湛的表情,仿佛已經認定了他就是未來的國君。
只有裴照雪的殘魂還在我耳邊叫囂。
「好好好!皇位傳給我的親弟弟,總好過給那個孽種。」
我心寒到了極點。
什麼樣的父親,會這樣唾棄自己親生的孩子。
因為厭惡我,連帶著這樣憎恨言兒。
若是他向裴雲湛表露過對我的厭惡,只怕我和言兒都沒有活路了。
3.
一片寂靜中,裴雲湛撿起地上的佩劍。
他緩緩挑起禮部尚書手中那件龍袍,冷笑一聲。
下一秒,他的劍送進禮部尚書胸膛,血噴濺出來。
侍奉的宮女何時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嚇得當即尖叫出聲。
裴雲湛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陛下剛剛駕崩,便有人生了發生反心。日後誰再對皇后、太子不敬,便如他今日一般。」
我的手忽然不抖了,氣定神閒地露出一個反派微笑。
很好,裴雲湛對我同裴照雪相看兩厭這件事半點不知情。
「蠢貨!十足的蠢貨!」
裴照雪在我耳邊咒罵這個弟弟。
我端起茶盞,氣定神閒喝了一口。
可惜啊,陛下。
你生前沒有告訴他的事,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我假模假樣舉著帕子,擦拭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
「國不可一日無君,明日太子便登基,如此方可安定民心。」
裴雲湛轉過身,漫不經心擦拭自己的佩劍。
裴照雪已是天下難得的好顏色,他這個弟弟姿容更甚,帶著三分殺氣,更讓人移不開眼睛。
「言兒如今尚且年幼,只怕有人不服。」
我握著言兒的小手,叫他拜見這個從未見過的皇叔。
以後,這便是他的依仗了。
裴雲湛望著他的眼神慈愛。
「皇兄為我而死,我在他咽氣前已經立誓,會竭力輔佐太子。皇嫂母儀天下,亦可陪伴教導。」
這是願意讓我垂簾聽政的意思?
我耳邊的裴照雪已經開始咆哮了。
他越是憤怒,我嘴角的笑越發壓不住了呢。
「陛下後宮中的妃嬪,現下如何安置?」
我再一次試探。
他知不知道,他皇兄最愛的江浸月,就在後宮眾人之中呢?
裴雲湛朗聲應我。
「按照祖制,除皇后外,一應遷居別宮。但後宮中的事,自然全憑皇嫂做主。」
我牽了牽唇。
很好,他一點都不知道。
「不要!」
裴照雪已經接近崩潰,只可惜,他的好弟弟一點都聽不見。
日子真是好過起來了。
「陛下!陛下!」
江浸月已經得到消息,失魂落魄跑到勤政殿中,恨不能撲在裴照雪身上哭,被裴雲湛擋住。
我耳邊裴照雪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
「是誰如此無禮?」
裴雲湛呵斥一聲。
江浸月臉色煞白,望著棺槨中的裴照雪。
下一秒,她的手指指向我,撲過來想要撕扯我的衣裳。
「是你是不是,你嫉恨陛下垂憐我,便害死了陛下!你這個毒婦!」
她提到「害死」二字時,裴雲湛的身形不著痕跡地晃了晃。
我躲閃不及,臉被她的簪子劃傷,節節後退時,被裴雲湛扶住。
「失心瘋了嗎?擾得陛下不得清凈,拖下去!」
早已習慣江浸月作威作福的太監們還在遲疑,裴雲湛近身的侍衛卻不手軟,利落地堵住江浸月的嘴,押著她走開。
我似笑非笑同她對視,用口型無聲嘲弄——
「你也有今天!」
裴照雪在我耳邊高聲咆哮,罵自己的弟弟是蠢貨,叫囂總有一日要殺了我。
吵得我有些頭疼。
但如今他已經不足為懼了,甚至他越憤怒,我越高興。
「陛下放心吧,我會好好替你照顧她的。」
裴照雪走後,我對著空氣,氣定神閒飲茶。
「你能聽見朕的聲音?」
裴照雪怔愣片刻,回應了我。
「很快就聽不見了,裴雲湛已經請了高僧來為陛下超度,你可要好好祈禱自己不要變成孤魂野鬼啊。」
我神秘兮兮地笑起來。
4.
言兒登基的前一日,江浸月來求見我。
新帝登基後,除我以外的所有後宮妃嬪,都要遷居行宮。
我安排的殺手會在那時,割斷江浸月馬車的韁繩,將她推下山崖。
當做我們恩怨的了結。
我從來不是以德報怨的好女人,她和裴照雪百般折辱我時,早該想到有這一日的。
但我到底還是低估了裴照雪對她的愛。
江浸月手中有廢后的詔書。
上面的每一筆,都是裴照雪所書,只差一個玉璽蓋印。
這是裴照雪對江浸月的承諾。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