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暑假,借住在高冷學長家。
半夜借他的平板給網戀對象發語音。
點開後卻放不出聲。
我調大音量後,臥室門突然打開,學長左耳掛著藍牙耳機,淡淡提醒:
「下次夾著嗓子說話前,記得斷開我的耳機。」
1
借住到江予家其實是個意外。
我們兩家是世交,爸媽假期不在家,將我託付給江予照顧。
住進他家後,我才發現,人前風光霽月的江予學長,背地裡其實是另一副面孔。
比如他並沒有多努力,就可以做到年級第一。
好幾個深夜,我去客廳喝水,發現江予的電腦還開著,裡面傳來鍵盤敲擊聲,應該在打遊戲。
通常次日,他會 11 點起,鬆鬆垮垮倚在門口,丟給我一百塊,下樓買早飯。
剩下的零錢就是我的跑腿費。
偶爾,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
但他從來沒讓我買過煙。
我們一直平安無事地相處了兩周,互不打擾成了固定的模式。
直到某天,我手機掉水裡,當場報廢。
我可憐兮兮地向江予藉手機,他從臥室拿出一個平板給我,「用完放桌子上。」
欣喜若狂地道了謝,我登錄了微信。
之所以這樣著急,是因為我有個網戀對象。
A 大興趣小組群里認識的,還沒見過面。
因為聊得來,幾乎每晚都會聯絡。
晚上 12 點,江予的臥室門已經關了。
我躡手躡腳地跑到客廳沙發,找了網絡信號最強的角落,清清嗓子,給他發了一串語音。
為確保聲音甜美,還特意點開聽一遍。
只是無論我怎麼點,都聽不到聲音,無奈之下,我連按幾下音量鍵。
還是沒動靜。
我傻了,難道我把江予的平板搞壞了?
突然,砰!
臥室門被人踹開。
江予穿著一件松垮的白襯衣,頭頂碎毛略顯凌亂。
他倚在門框上,摘掉左耳的藍牙耳機扔向我,表情極其不爽,
「下次夾著嗓子說話前,記得斷開我的耳機。」
我愣怔一秒鐘,突然小臉爆紅無比。
我在微信里喊人家「哥哥」的事,被江予知道了。
他揉了揉頭髮,慵懶走出,站在我身前,突然彎腰靠近。
驟然放大的帥臉嚇得我往後一躲。
江予勾唇,「喊人哥哥?你們小孩,都是這麼處對象的?」
我眼神躲閃,怯生生回了句「不要你管」。
江予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尾輕輕一挑,重複我的話,「不要我管?」
「是!」
「哦。」江予直起腰,摁亮手機螢幕,「那讓你媽管。」
「別!」我撲過去,拽住江予的手腕,「別讓我媽知道。」
他們要是知道我剛上大一,就急著處對象,一定饒不了我。
江予不為所動,居高臨下地笑看我,「我管,還是你媽管,自己選。」
「你……管。」
他坐進鬆軟的沙發上,懶散地倚著靠枕,審視我。
「說說看,怎麼在一起的。」
「學長,小組群里認識的。」
我簡直羞恥到死。
江予調笑道:「大一歲就叫哥哥?我這樣的你喊什麼?」
「學……學長?」
江予奪過我手裡的水,喝了一口,「簡詩語,你小時候,我還給你換過尿不濕。」
「三歲纏著我給你買糖吃。」
「現在,喊別人哥哥,喊我學長。」他挑眉,「你覺得自己做的對嗎?」
我有種被家長訓話的感覺,忙不迭點頭,「我錯了,接受指正。」
「該叫什麼?」
「江予哥哥……」
「行,回去吧。」
「平板……」我滿眼渴望地看著放在一旁的平板。
江予:「沒電了。」
他睜眼說瞎話,明明還有 99% 的電。
看到他又打開我媽的通訊錄,我鬱悶地回到自己的臥室,快馬加鞭找人修好了手機。
網戀對象給我發了好幾條消息,約我今天去圖書館。
馬上要面基了,我好激動。
江予正好有事出門,我換上了一條露鎖骨的白色連衣裙,化上淡妝,高高興興到達了圖書館。
一個高個男生拎著兩杯奶茶站在門前,一身休閒服,清雋文雅。
這是我們學校的學習部部長,唐奕。
在女生中人氣很高。
我遲疑一番,走過去,「唐奕學長?」
他聞言看到我,臉上露出溫柔的笑,「詩語,終於見到你了。」
天吶,竟然真的是他!
心裡小鹿亂撞,一時間我羞怯地不敢看他。
好幸運。
他遞給我奶茶,「女生很喜歡的紅豆布丁,半糖的。」
我雙手去接,「謝謝學長。」
「今晚有電影,要去看嗎?」
「要——」要字還沒說完,我就看到圖書館落地窗內,江予一身白襯衣,懶洋洋坐在椅子裡,翹著二郎腿看我。
目光對視,他無聲張嘴:過來。
完了,偷偷約會被抓包了。
傻子才過去!
我一把抓住唐奕,「學……學長,我……突然不想看書了,我們能不能現在就去看電影?」
唐奕一愣,笑容如陽光般耀眼,「好,都聽你的。」
話落,唐奕手機響了。
我看見江予拿起電話說了什麼,然後唐奕掛掉電話,對我說:
「今天學生會主席在附近,你不是一直想進文藝部嗎,我帶你見見他。」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我……不想……」
唐奕對著玻璃內招了招手,拉住我,「走,詩語。」
就這樣,我束手束腳地坐在了江予面前,頭幾乎埋進桌子下面。
江予似笑非笑地打量我幾眼,問唐奕:「新女朋友?」
唐奕笑容微微一頓,「還在追,比較害羞。」
江予意味深長地打量我著我,慢吞吞重複:「哦……害羞啊,那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我嗆了一口水,劇烈咳嗽。
唐奕不解,一邊給我順氣一邊問:「你剛才不說要回家給孩子做飯嗎?」
江予淡淡挑我一眼:「孩子沒良心跑了,家裡沒人。」
我恨不能馬上找地縫鑽進去。
我哪敢跟他吃飯啊。
站起來怯生生地說:「兩位學長,我……突然有點不舒服,」
江予也站起來,「那算了,各回各家。」
唐奕一臉蒙圈,「好……」
約會被江予搞砸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收到唐奕發給我「好好休息」的簡訊,越想越委屈生氣。
「喂——」江予拖長聲音,在後面喊我,「走那麼快乾什麼?」
我討厭他,又怕他給我媽打電話,只好低著頭回去,「幹嗎?」
「你的網戀對象就是唐奕?」
「啊,你有意見?」
「不許。」
我像個炸毛的獅子,「你憑什麼管我?」
江予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冷冷笑開,「我江予家裡,不許早戀。」
「我不小了!」
江予從兜里突然掏出一盒東西塞給我,「見過嗎?」
我盯著陌生的東西發愣,突然臉爆紅,「你……你不要臉!」
江予接住扔回自己懷裡的那盒東西,「唐奕讓我幫他帶的。」
他低頭,靠我很近,清淡的洗衣液味混雜著煙草味,將我包裹。
「小白痴,我們這個年紀的男生想要的,你遠遠給不了,所以乖乖做人,暑假結束趕緊滾蛋。」
這真是我最難堪的一天,少女的心思被他不留情面地剖出,暴露在陽光下。
「是人總會長大!你怎麼知道我給不了?」
「是嗎?」江予盯著我,眼神幽深,「我帶你去個地方?」
2
我心裡憋著一口氣,答應下來。
晚上 11 點,漣水街從街頭熱鬧到街尾。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這裡是成年人的歡樂場,從不敢踏足。
他把我帶進一家 bar。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我有些手足無措,亦步亦趨跟在江予後面。
音樂聲震耳欲聾,炫彩的燈光刺破黑暗,刺激著人們的視網膜。
江予輕車熟路地敲敲吧檯,「一杯野格。」
說完看了我一眼,「能不能喝酒?」
我點點頭。
江予詫異挑眉,回頭對服務生說:「加一杯莫吉托。」
沒想到江予還約了朋友,他們見到我,一頓起鬨。
「江少爺,什麼人啊?」
他隨意落座,「家裡小孩,別打主意。」
「喲,江少爺護食啊。」
他們招呼我,「來妹妹,坐你江予哥哥旁邊,千萬別跟丟。」
江予身邊就窄窄的一個小座。
我繞開眾人擠進去。
江予也不挪地方,害得我拚命縮成一個壓縮餅乾,腰板挺得直直的。
他把莫吉托推到我面前,「就在這兒,別瞎跑,酒不離手,記住了?」
眾人聽後又一陣鬨笑,「江少爺,真是你家小孩啊?不知道的以為你變了口味。」
「口味?」我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
旁邊的紅毛男生吹了個口哨:「小妹妹,要告訴家長啊?叫聲哥哥,江予的料,全給你。」
我有一瞬間的心動。
如果有了江予的把柄,他就不會管著我了。
江予一點反應也沒有,靜靜喝酒,手機螢幕亮著,我不小心掃了一眼,跟人聊天呢。
旁邊的紅毛男生注意力依舊在我身上,叮叮噹噹的酒杯碰撞引起我的注意。
他敲著酒杯,晶亮的酒液在繽紛燈光下折射出誘人的光彩。
「妹妹,哥請你喝酒。喝完我告訴你江予前女友是誰。」
這句話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伸手拿酒,突然,骨節分明的大手橫空出現,搶在我之前捏住酒杯。
砰!
紅牛在野格中撞出激烈的泡沫。
江予動作自然熟練地拿到嘴邊,一口乾,將空杯子推回那人面前,目光沉靜:
「喝完了,告訴她。」
在這種淡淡的壓迫感之下,紅毛立刻結巴了,「予……予哥,我胡謅的……」
江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一笑,「野格炸彈不錯,我十倍請回來。」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野格炸彈。
一口上頭的烈酒。
紅毛臉色都變了,訕笑起身:「那個……我還有事,改天……改天……」
想起剛才,我一陣後怕。
我酒量一直很淺,只跟關係好的幾個姐妹喝過。
今晚硬著頭皮跟江予來這裡,已經開始後悔了。
「害怕了?」江予奪下旁邊人手裡剛點燃的煙,按滅在煙灰缸里,「害怕就回去。以後離唐奕遠遠的。」
「這跟唐奕有什麼關係?」
江予倚在靠背上,似乎醉了,眼尾的線條略微柔和,輕輕閉著眼,
「白痴,替你擋酒的事,他做不來。」
今夜他有些煩躁,喊我「白痴」的時候,有著淡淡的倦意,仿佛在嫌棄我不爭氣。
突然,他手機振動了下,螢幕亮了。
江予吐了口氣,解開最上面的一粒紐扣,起身,「陸鳴滄,幫我個忙,給她送回家。」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從黑暗中坐起,最先露出的是手錶,我不認識牌子,但看起來價格不菲。
他的著裝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一件簡單挺括的灰色大衣,清貴溫柔。
他簡單給了我個眼神,撿起車鑰匙,「地址給我。」
我有些蒙圈,江予要去哪兒啊?
一眨眼,江予消失不見。
我急忙起身,對陸鳴滄說了句「麻煩了」,跟著他走出門。
酒吧的后街停了一排車。
清冷的夜風迎面吹來,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些,我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一輛黑色邁巴赫面前,頓時嚇一激靈。
他是個有錢人!
陸鳴滄打開后座車門,示意我上車。
我有些忐忑,在心裡嘀咕坐後面會不會不太好……
上車後才發現,簡約高奢的車內,只有副駕駛的位置換成了卡通靠枕,零食亂七八糟鋪在一旁的收納箱裡。
我憋了半天,實在想不明白這樣清貴溫柔的年輕人,怎麼有了女兒……
車裡氣氛有些尷尬,我側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突然有人給陸鳴滄打了電話。
他想都沒想就接了車載藍牙。
對面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喂,姓陸的,趕緊來接我。」
聲音帶了醉意。
陸鳴滄立刻問:「在哪?」
女孩報了個地址,瞬間掛斷電話。
不知為什麼,車速快了點。
我意識到自己好像給陸鳴滄添麻煩了,開口搭話:「陸大哥,你要去接……」
「嗯,祖宗。」陸鳴滄語氣溫和,絲毫看不出急切的樣子。
「我知道那個地方,離江予學長家不遠,你把我放在小區門口,我自己進去就好。」
陸鳴滄有些遲疑。
「沒事的,時間還早,小區人很多。」
陸鳴滄猶豫片刻,由衷開口:「謝謝。」
我在江予小區門前下車,看邁巴赫平緩地駛入夜色,吐了口氣,準備回家。
突然,一拍腦門,記起鑰匙還在江予身上。
我回不去。
只能垂頭喪氣地坐在小區門口,雙眼無神地穿過馬路,看向街對面的巷子。
漸漸地,我支棱起身子,目光聚焦,眯起眼。
那巷子裡的人……
好像是江予。
還有另外一個……女生?
他們靠得很近,江予鬆鬆垮垮倚在牆上,低頭……
接吻?
我揉揉眼睛,看不真切,過了好一會兒,女生離開了。
江予的影子落在暗處,久久沒動。
又過了十分鐘,我坐不住了,他不能睡著了吧?我還想回家呢。
晚上十一點的馬路空無一人,我穿行而過,在巷子口停下。
「江予哥哥?」
我試探性地喊著不遠處的黑影。
他仍然依著牆壁,看不清是醒著還是睡了。
猶豫幾秒鐘,我踏入巷子。
走近了,聞見了濃郁的野格味,還有一絲香水味……
果然,他們……
我咽了口唾沫,祈禱江予不要殺我滅口,伸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他襯衣下角,小聲說:
「江予哥哥,回家吧。」
巷陌隔絕了晚風,讓酒香在靜止的空氣中,擴散遊蕩。
星星憐憫地灑落半點,借著星光,我看見近在咫尺的江予眼睫低垂,呼吸綿長。
真睡著了啊……
我好奇地踮起腳尖,靠近打量。
然後,看見了他半睜開的清冷眼眸,和眼底若有似無的躁意。
我愣住了,來不及反應,在一片蟲鳴中,江予抬手扣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的嘴碰上他的唇。
我一顫,書包無力掉落在地,瞬間失去思考能力。
他認錯人了!!!
他親錯人了!!!
夜幕深長,香水分子發出無聲的叫囂動盪,拚命驅逐著不該出現的局外人。
我無力地拽住他的襯衣,因委屈紅了眼睛。
江予尚未察覺,輕輕咬過我的唇,聲音融入了醉意和夜的溫柔。
「吃糖了嗎……」
「好甜……」
3
此刻,我心中更難說是難過還是委屈。
他搞砸了我的約會,義正言辭地警告我,不許早戀。
可現在算什麼?
我狠狠踢了江予一腳,搶過鑰匙,沒骨氣地跑了。
回家後,我衝進房間,收拾好行李,想連夜搬走。
想起江予唯一的鑰匙在我手中,我走了,他就回不來了。
於是默默坐在沙發上等他。
牆上的指針指過了 12 點,我沒有等到江予,意外迷迷糊糊地挨著沙發,睡著了。
我夢見了那個漂亮的學姐,她勾著江予的脖子,對我說:
「小孩不配談戀愛,你江予哥哥是我的。」
我在嘈雜的鬧鐘聲中,一骨碌掉到地上。
揉著酸痛的脖子,慢吞吞爬起來。
環視四周,客廳里空空蕩蕩的,江予一晚上沒回來。
夜不歸宿,我唯一能想到的結果,就是他親錯了人,去給女朋友認錯了。
我猶豫很久,拿起手機想給江予打個電話,突然客廳的門被敲響。
我跑過去開門,發現江予站在門口,手裡拎著熱騰騰的油條豆漿。
還是昨天那身衣服,頭髮略微亂上一些,衣服上還有灰。
他擠進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換掉鞋,「吃早飯。」
江予淡定的反應完美地彰顯了我的愚蠢。
人家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我鼓起勇氣,說:「我要搬走了。」
江予這才注意到沙發前已經打包好的行李箱,停住腳,「搬哪去?」
「我給同學打了電話,她說可以收留我一陣兒。」
「男同學女同學?」
我默默瞪他一眼,「你跟我媽真像。」
江予將早餐倒進盤子裡,拉開椅子,「吃完再說。」
我確實餓了,豆漿撲鼻的香氣讓我的想法鬆動一些,慢吞吞坐下,塞了一口油條。
「為什麼想搬走?」江予把豆漿遞給我,往裡加了一袋糖。
我吞吞吐吐地說:「昨晚……在巷子裡……」
江予叼著油條,含糊不清地問:「昨晚怎麼了?」
我一口氣憋在喉嚨口,忍住噴涌而出的淚花,低著頭,「沒什麼,就是……想找閨蜜玩。」
是我自己湊上去的,他親錯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搞得我像個跳樑小丑。
一種本能的逆反心理作祟,我抬頭正視江予,「我,要,搞,對,象!」
江予咀嚼的動作一頓,神情有些複雜,「跟女的搞對象,你媽知道嗎?」
我:「?」
他真的好過分!
江予勾勾唇,「去吧,待幾天就回來。」
「你之前讓我滾蛋。」
「不用提前。」江予指指行李箱,「也不用都帶著。」
我就是個不會拒絕人的軟性子,最終背著一個小書包,離家出走了。
閨蜜對我的到來表示了熱烈歡迎。
剛見面,就八卦地問:「你見到網戀對象了嗎?」
「見到了,唐奕學長。」
「哇!你桃花運爆了耶!沒想到你喜歡斯文敗類款!」
我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敗……敗類?」
閨蜜捏著半袋酸奶,眨眨眼,「你不知道啊?」
她做賊心虛地趴在我耳朵上,生怕被家長聽見:「唐奕學長會那個……」
「那個是哪個?」
閨蜜小臉通紅,「就是你想的那個。」
我突然想起江予那天晚上扔給我的一盒東西,蒙住了。
閨蜜看我的樣子,咋咋呼呼:「不是吧!你不會不知道,就一頭栽進去了吧!」
原來江予沒騙我。
接下來,我完全沒了聊天的興致,心不在焉地跟閨蜜說著話,心裡卻有些愧疚。
「物以類聚,我覺得江予學長也是同一種人。」閨蜜正啃著綠茶味的冰淇淋。
突然聽見江予的名字,我下意識答道:「他不是。」
閨蜜止住話題,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又不能把我住在江予家的事抖出來,只好紅著耳根說:
「我……我有個姐妹,認識他。假期住在他家裡,很安全的。」
閨蜜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猜測:
「沒準是太過無趣了,江予學長不喜歡,不然男生主動起來,就沒女生什麼事了。住他家,等於羊入虎口。」
我還想反駁幾句,巷子裡那短暫輕柔的吻瞬間闖入腦海,提醒我,閨蜜說得對。
江予對喜歡的人,是不一樣的。
連語氣都不一樣。
「我睏了。」我沮喪地鑽進被窩,蓋好被子,念叨:「我大概這輩子都找不到男朋友了。」
沒被人追過,埋頭苦學,考上大學,認識的第一個學長,是斯文敗類。
寄宿的學長,還把我當他女朋友給親了,一句道歉都沒有。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我更慘的人了。
閨蜜也鑽進來,像個樹袋熊一樣抱著我,「好啦,我跟你好嘛,一起孤寡到老也蠻不錯的。」
在閨蜜家住了三天,唐奕學長突然給我發消息。
「詩語,上次欠你的電影還沒看,今天有空嗎?」
我拿著手機,糾結地走來走去。
想拒絕,但明明是我提出來的。
去吧,又擔心唐奕學長誤會。
閨蜜說:「你直接拒絕就好了呀。」
唐奕學長幫了我很多,我做不到,而且到現在為止,他並沒有對我做什麼不好的事,貿然拒絕會不會有點……反應過度?
閨蜜嘆了口氣,「你呀,就是太過於在意別人的想法,以後要吃虧的。」
我苦思冥想,心不在焉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想看看手機。
發現螢幕上是我和江予的對話框,聊天介面彈出我發送到消息:約嗎?
!
這是閨蜜前幾天發我的消息,我不小心給轉發了。
啊!
我手忙腳亂地找撤回鍵,結果按了刪除。
這一刻,世界都灰暗了。
我撲在沙發上,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
下一刻,江予的電話就打進來。
看著不斷跳動的鈴聲按鈕,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顫顫巍巍地摁下接通鍵,江予低沉好聽的聲音傳來:「去哪?」
我大腦處於宕機狀態,「不、不、不——」
「詩語,你下午去電影院穿我這身衣服吧?絕對能俘獲男神的芳心。」
閨蜜優哉游哉地推開門,拎著一條歐式淡黃色紗裙。
她的聲音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傳到江予那頭。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說:「我買票,待會兒時間地點發你。」
之後就掛斷了。
我對著電話里嘟嘟嘟的忙音,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好像捅大簍子了。
十分鐘後,閨蜜看著頭頂陰雲精神不振的我,出主意:
「你不是還沒答應唐奕學長嗎?改天啊。」
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跟唐奕學長編輯了一條簡訊:「學長,很抱歉,我——」
「叮!」螢幕彈出一條消息,唐奕學長發來一張截圖。
「下午 2 點,星空影院 A 館第一展廳,《初戀日記》。」
我:「……」
拒絕的話才編輯到一半,我再也沒有編輯下去的勇氣。
閨蜜在旁邊安慰:「江予學長還沒訂呢,時間錯開就好了。」
「叮!」
江予:「下午 2 點,星空影院 A 館第三展廳,《怦然心動》。」
我捂著額頭倒在沙發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閨蜜看好戲一樣樂得直拍大腿,「詩語,我掐指一算,你有桃花劫。」
「我還是不去了……我肚子痛……」
閨蜜眯眼勸我:
「你想清楚,萬一他們在電影院撞在一起,一聊天,發現你同時放了他們兩個人鴿子……」
「那我就同時得罪了他們兩個。」我乾巴巴地說出這個結論。
說完,我咬著嘴唇,苦大仇深地掏出手機,打開影院的 APP。
閨蜜好奇地湊過來,問:「你幹什麼呢?」
「將功折罪。」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午夜驚魂?你沒事吧?」
「只有這一場了,我來請,他們總不至於說什麼了吧……」我滿心絕望,看不到光。
閨蜜貼著我坐下,安慰道:「你跟唐奕學長,還沒確認關係吧?」
「沒有。」
如果不算被江予抓包的那兩聲「哥哥」,大概……連曖昧都算不上……
「那你跟江予,也沒確認關係吧?」
哪跟哪啊?
如果不算那個烏龍的吻,我們壓根不熟。
閨蜜滿意點頭:「那麼,好心的學妹請兩位尊敬的學長看個午夜驚魂,有問題嗎?」
我兩眼發直,也跟著點頭:「聽起來一點毛病都沒有。」
閨蜜打了個響指:「沖!」
4
下午 2 點,我穿著閨蜜選好的裙子,出現在星空影院門口。
取完票,我忐忑地左顧右盼,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頭,是滿滿一大桶爆米花。
唐奕學長穿了件白色襯衣,金色的眼睛隨意架在鼻樑上,笑容溫柔:「詩語,今天很漂亮。」
我小臉一紅,「謝謝學長!」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進去吧。」唐奕接過我的小挎包,要往裡走。
我開口叫住他:「學長……那個……」
「喂——」一道清冷的聲音緩慢從左邊傳來,「簡詩雨,你約了別人?」
我一抖,飛快地退了一步,拉開和唐奕學長的距離,「江予學長,你也來啦……」
江予兩手空空蕩蕩,襯衣隨意地挽到袖口,陽光穿過樹梢,在他不規則的黑髮上灑下斑駁的亮金。
他瞥了我手中的爆米花,抬眼看向唐奕,「你約她了?」
唐奕推推眼鏡,慢條斯理地承認:「是,在追她。」
我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閨蜜出門前讓我背的詞現在說出來就像狡辯。
江予看穿我了。
我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感覺空氣中有一道閃電在激烈交鋒。
江予嗤笑一聲,「不好意思,她家裡人不讓。」
「沒關係。」唐奕勾唇笑笑,「好感都是慢慢培養的。」
江予從兜里掏出兩張票,塞給我,「早點看完,跟我回家。」
「江予,你什麼意思?」
江予勾起唇角,
「啊……忘記跟你介紹了,我家孩子。想追她,先哄我啊,畢竟,好感都是慢慢培養的。」
唐奕一愣,半晌語氣輕柔地回答:「那就請江予學長高抬貴手,讓我和她看個電影。」
「不可能——」
眼看他們要打起來,我戰戰兢兢地舉起手,手裡夾著三張票,囁嚅道:
「你們別爭了,我……我請你倆看電影。」
空氣有短暫的靜止,隨後江予眯眼問:「看什麼?」
「午夜驚魂。」
「……」江予瞥了唐奕一眼,「敢不敢?」
「奉陪到底。」
我跟在兩個大佬後面,努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路過人工售票處,江予自然而然地走過去,跟服務員說了幾句話。
過會兒,我就看見他提著他腿一樣高的銀色包裝袋走來,扔給我。
嘩啦啦的清脆聲從裡面傳來。
我愕然抬頭,用詢問地目光看著他。
江予搶過我手裡的桶裝爆米花,「怕你不夠吃,換個大的。」
我意識到他剛才給了我一袋一年都吃不完的爆米花。
唐奕無趣地扯扯嘴角,轉而提醒我:「詩語,該進場了。」
我這輩子沒想過有一天,能和兩個男人坐在電影院,看恐怖片。
江漪和唐奕一左一右把我夾在中間,互不搭理。
我從來不看恐怖片,可 2 點只有三場電影,別無選擇。
我抓住爆米花,在高潮迭起的恐怖劇情中,越縮越小,最後幾乎將臉埋進爆米花袋子裡,不敢再看。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若有似無地嗤笑。
江予貼著我耳朵說:「害怕啊?早知道乖乖跟我看愛情片不就好了?」
我反唇相譏:「誰要跟你看愛情片。」
震耳欲聾的恐怖音效仿佛在我頭頂上炸響,我哆嗦一下,一把抓住扶手,暗自祈禱電影趕緊結束。
然而扶手並沒有想像中的冰冷堅硬。
我慢慢低頭,發現自己攥著江予的手。
正在這時,耳廓觸及到柔軟和溫熱。
唐奕學長不知什麼時候,伸過雙手替我捂住了耳朵。
三人奇怪的姿勢在黑暗中無聲僵持住,江予與唐奕對視,空氣中的電弧開始滋啦作響。
我發現自己抽不開手了,因為江予趁機將我的手包進他掌心,以一個舒服的姿勢揣進自己口袋。
做完這些後,他朝唐奕挑挑眉,似乎在說:「有本事一直替她捂著,別嫌累。」
整場電影持續了兩個半小時,我生怕唐奕學長累著,後半截努力表現得不害怕,他漸漸鬆了手。
可江予並沒有放開的意思,我在煎熬中,度過了兩個半小時。
一放謝幕,我就站起來,欣慰道:「我們回家吧。」
唐奕學長不知道看見了誰,突然說:「詩語,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改天見。」
我還沉浸在劇情里,對唐奕擺擺手。
江予拎著爆米花,問:「你回哪裡?」
「閨蜜家。」
我哪敢跟江予回去啊,萬一他要為我同時約兩個人的事找我算帳,就慘了。
江予點點頭,「走吧,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
「哦……你不害怕就好。」
經他提醒,恐怖片的劇情再次在腦海里翻湧。
我最終妥協,「謝謝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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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蜜的小區離得不遠,穿過一排密集的林蔭道,再步行十分鐘,就站到她家樓下。
往常她家的燈是整個小區最亮的。
然而此刻,我仰頭看著黑漆漆的玻璃窗,意識到,家裡沒人。
難道要搬回去?
「怎麼?沒鑰匙啊?」江予低頭在褲兜里翻找一陣兒,掏出一個跟他極其不搭的白色小狐狸掛件。
柔軟蓬鬆的尾巴搖來搖去,脖子上繫著一枚小小的鑰匙,精緻的黑眼珠兒滾圓鋥亮。
「給你的,今晚回去住。」
我認出,這個玩偶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家飾品店裡的。
江予竟然買來給我配了一副鑰匙。
閨蜜恰好發來消息:「寶貝,我奶奶生病了,今晚回不去,你在哪兒?我給你送鑰匙。」
這就意味著,即便我拿到了閨蜜家的鑰匙,也是一個人在家,這對於剛看完恐怖片的我來說,太殘忍了。
我對閨蜜說:「不用了,我去親戚家借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