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覆在心底問自己,這是你想要的婚姻嗎?你想兒子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我不同意。」
聞言,代理律師的眉頭蹙了蹙,「沈念女士,周先生給出的條件對你很不錯,請你考慮清楚。」
「或許從私人的角度來說,你會建議我接受這份協議。」我拿著包,站起身,「但請你轉告周嶼,他必須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我頓了頓,繼續道:「至於他和林薇惡意轉移的共同財產,我一分都不會放棄。」
果然,幾天後,我的律師接到法院通知。
周嶼以「財產保全嚴重影響公司正常經營,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為由提出異議,要求解除凍結。
我和律師不得已頻繁往返於法院,提交補充證據。
而周嶼的代理律師顯然精於此道,每一個程序細節都被拿來反覆拉扯。
而另一邊,林薇的反撲也開始了。
8
這天,我接到了兒子班主任的電話,說軒軒在幼兒園和林朵朵起了爭執,手臂被咬傷了。
等我匆忙趕到時,看到的是兒子胳膊上清晰的牙印和眼眶中委屈的淚水。
至於林薇和林朵朵,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耀武揚威地看著我。
眼見這一幕,我心都碎了,連忙蹲下,「怎麼回事?」
老師連忙過來解釋,說是軒軒想要玩朵朵的橡皮泥,朵朵不肯,軒軒生氣,然後兩個人吵了起來。
「我沒有!」軒軒哭著說,「是林朵朵,她說我沒有爸爸,我才生氣的!」
而一旁的林朵朵則縮在林薇懷裡,說軒軒騙人,自己根本沒說那種話。
林薇則假裝驚訝道:「軒軒,小孩子撒謊可不好哦。」
我沒搭理林薇,而是把兒子摟在懷裡,輕聲哄著他。
林薇還在一旁補充:「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軒軒媽媽,不會往心裡去吧。」
我摸著兒子的頭髮,做了幾個深呼吸,緩解內心的怒氣。
林薇大約是以為我,語氣裡帶上了幾分得意,「朵朵也受了驚嚇,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帶她回家了。」
我抬頭看向林薇:「你到底知不知道,教唆孩子傷人,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這……」林薇一窒,「沈念,你什麼意思!」
緊接著,她眼珠一轉:「你不要汙衊我!」
眼見事態要升級,老師連忙出來打圓場。
我冷笑一聲,當著老師和林薇的面,拍下了兒子手臂受傷的照片。
然後,直接撥通了律師的電話,並按下了免提鍵。
「王律您好,我的兒子周軒在幼兒園被同班同學咬傷,手臂上有清晰的傷痕。同時,對方孩子還說了『沒有爸爸』的話,涉及了人身攻擊,對我兒子造成了嚴重的心理損害,您看我該如何處理此事?」
我的聲音在辦公室走廊迴蕩著,林薇的眼神瞬間變了。
她想插話,卻被我一個眼神制止了。
電話那頭,律師的聲音傳來:「明白了,沈女士。從法律角度來說,這已超出普通孩童打鬧範疇。請您立即帶周軒去正規醫院驗傷,留存醫療記錄。請轉告對方家長,作為監護人,她需要為其女兒的侵權行為承擔全部法律責任,包括但不限於醫療費、營養費以及相應的精神損害賠償。最後,鑒於此事發生在幼兒園,園方負有監管不力的責任,您有權要求他們對此事進行嚴肅調查並給出處理方案。」
面對臉色難看的林薇和神情緊張的班主任,我複述道:「朵朵媽媽,你聽到了嗎?你需要為朵朵的行為承擔法律責任。另外,園方監管不力,我會請律師致函。」
「不是的,就是小孩子鬧著玩,哪有你說的那樣……」林薇有點語無倫次了。
我不再看她,目光轉向班主任,語氣平和但帶著壓力:「李老師,我希望園方能立即調取事發區域的監控錄像,查明到底是我的兒子在撒謊,還是對方在推卸責任。如果查明是林朵朵主動挑釁、咬人並言語攻擊,我希望園方能按照校規,對涉及霸凌的學生做出公正處理。」
「調監控,對,調監控!」班主任立刻應到。
監控錄像很快被調出。
畫面里,孩子們做手工時,林朵朵先是指著周軒說了什麼,周軒生氣地上前理論,緊接著林朵朵便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
放大畫面後可以看到,林朵朵的口型與「你沒有爸爸」高度吻合。
我抱著已經停止哭泣的兒子,冷笑道:
「驗傷報告和律師函我會一併送達,至於是否要繼續追責,要看我的心情,也看你們的態度。」
我看了林朵朵一眼,這個剛剛還在狡辯的女孩看到我的眼神,「哇」地一聲哭了。
林薇的臉也一陣紅一陣白,摟緊了女兒說不出話。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在這裡待了,牽著兒子起身。
班主任不停說著抱歉,一臉賠笑地送我出門。
臨走前,我湊在林薇耳邊,輕聲說:
「朵朵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母親?我真替她感到悲哀。」
9
我和律師加班加點,將所有證據整理好。
連帶著林朵朵傷害軒軒的那段監控,一起遞交了法院和幼兒園園方。
就連律師都對我說:「沈女士,你是我見過執行力最強的當事人之一。」
當知道自己可能因為不當言論承擔法律責任後,之前那幾個傳播謠言的家長紛紛噤聲,還有人私下找我道歉。
而法院那邊,在經過幾輪聽證和證據交換後,也終於做出了裁定:
駁回周嶼的異議申請,維持原有的財產保全措施。
從律師手中接過那份蓋著法院紅印的裁定書時,我緊繃了數日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放鬆。
薄薄的幾張紙,在我心中重如千斤。
它不僅意味著我成功鎖住了財產。
更意味著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我獲得了勝利。
而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周嶼暫停了國外的工作,像個瘋子一樣沖回家。
但迎接他的,只有空蕩蕩的房子。
他大約是氣極了,又聯繫不上我,只能反覆給我打電話。
我整理好手頭的東西後,接通了周嶼的視頻電話。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周嶼憔悴的臉。
「沈念,你瘋了!」他的眼底多了幾道血絲,「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鬧成這樣子,讓我把臉往哪放?」
我揉了揉眉心,「你也知道做這種事情丟臉啊,那你一開始為什麼要做呢?你喜歡當聖人,我當然要替你公之於眾,讓大家都敬佩你的偉大了。」
「你!……」周嶼的話卡在喉嚨里,「你現在在哪?!軒軒呢?」
我恥笑一聲,「這與你無關。」
我沒告訴周嶼,早在我公開他和林薇齷齪事的第二天,我就搬出了家。
他得知這件事後必然大怒,我肯定不會傻傻地呆在家裡迎接他。
電話那頭的周嶼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
「下午合伙人給我打電話,說這件事傳開了,現有的幾個項目可能會受到影響,貸款額度也要重新評估。」
他目光懇求,言辭灼灼,「沈念,就算你不肯原諒我,你也不考慮一下公司嗎?你知道我為公司投入了多少心血嗎?」
我默默地看著周嶼。
家長群里那麼多人,還有幾位家長和周嶼的公司有業務往來。
我在公開這件事的時候,就早就想到了這個必然的結果。
於是,我對周嶼說:「是你私自轉移我們的婚內共同財產在先,沒有資格怪我毀了你的事業。你給林薇買房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公司?」
說著,我把一份文件發了過去。
裡面是周嶼轉移婚內財產的證據——
一個月前,周嶼以林薇的名義,在城西的某個高檔小區內購入了一套公寓。
首付出自我和周嶼的共同帳戶,月供則由林薇自己在還。
當然了,這筆錢基本也都出自周嶼。
雖然部分材料由於來源原因不能直接作為證據,但我提起訴訟離婚後,就有權利向法院申請調查令,進一步調取周嶼的銀行流水、房產信息,甚至是酒店入住記錄等信息。
屆時,證據確鑿,周嶼將無法抵賴。
周嶼在職場叱吒多年,自然明白這一點。
因此,看到這些材料,他徹底慌了。
他顫抖著雙手,整張臉緊緊貼在螢幕上:「老婆,求你不要!是林薇勾引的我,她說希望我能給朵朵一份完整的父愛!」
周嶼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無措,「我、我只是覺得,林朵朵那孩子嘴甜,也需要我……我現在就終止和林薇的一切往來,追回所有錢!」
「軒軒難道不需要你嗎?」我打斷周嶼,「你一直在推卸責任、撇清自己,你根本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周嶼似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像個孩子似的微微垂下腦袋,睫毛髮顫。
半晌後,他才緩緩抬起頭,聲音顫抖:
「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我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你和軒軒。」
我不禁冷笑,「石頭砸到自己的腳才會疼,可是一切都晚了。」
沒錯,在他背起林朵朵,笑著聽她叫「周爸爸」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經涼了。
相比於周嶼對家庭的愧疚,我更願意相信,他是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影響了事業發展,也擊碎了他多年來在外人面前經營出來的完美形象。
看著面前痛哭流涕的周嶼,我不再說話,而是默默掛掉了電話。
而後聯繫律師,起訴離婚。
10
官司比我想的難打,但好在兩個月後,事情最終還是塵埃落定了。
法院判決我和周嶼離婚,並支持了我絕大部分的訴求:
兒子的撫養權歸我,現有住房歸我,周嶼轉移給林薇的財物,包括八十萬的購房首付,也都一併依法追回。
我沒有置周嶼於死地。
他畢竟是軒軒的爸爸,即便我們分開了,他也有撫養軒軒的義務。
直到判決書下來的當天,周嶼還在試圖挽回我和兒子。
他一次次打來電話,聲音沙啞地求我原諒;
他時常來接兒子,還給他帶最喜歡的積木;
甚至通過他的母親,我的前婆婆,傳達自己的意願。
他說自己整晚整晚地睡不著。
甚至只要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是運動會那天我和兒子看他的眼神。
於是,我問他:「周嶼,你很擅長描述自己的委屈,可我和軒軒委屈的時候,你在哪?」
周嶼被我問得說不出話,只是一遍遍地道歉。
最後,我用對軒軒的探視權,換來了他不再上訴的承諾。
11
我並沒有在兒子面前刻意詆毀周嶼。
搬家時,我向兒子解釋了原因:「爸爸媽媽只是因為一些原因分開了,但我們對軒軒的愛不會改變。」
我帶著他去旅行,陪他看書,和他做一切他喜歡、且有益於他成長的事情,引導他成為一個善良、正直的人。
周嶼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提出想見兒子。
對此,我並沒有阻攔。
但每一次探視都必須經過我的同意,且要在我認為合適的場合下進行。
他每一次來看兒子時,眼神里都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有愧疚、有不甘,也有對曾經我們家庭的留戀。
可惜破鏡難重圓,有些傷害一旦造成了,就註定難以彌補。
……
至於林薇,在我上次表態後,園方立刻解除了林薇的職務,並派了專人與她談話。
林薇失去了職務,丟掉了名聲,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周嶼身上。
她仍抱著成為周太太的想法,沿用之前的那些辦法,一遍遍地騷擾周嶼。
遭到周嶼徹底拒絕後,林薇打算來個魚死網破。
她先是帶著林朵朵到周嶼家門口哭喊「周爸爸不要我了」,後又跑到周嶼公司大鬧了一場。
她舉著橫幅,說自己被周嶼騙了,大罵周嶼是個喜歡裝闊的出軌慫男。
圍觀人群眾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事情的真相很快就被添油加醋地傳了出去。
這件事讓周嶼的聲譽一落千丈,不少客戶知道後都對周嶼改變了印象,公司的業務大幅萎縮,風光不再。
最困難的時候,我看到他發了一條朋友圈:
【生活都是自己選的,我無權抱怨什麼。】
我笑了笑,只當作是一條再平常不過的牢騷般滑了過去。
……
而在經歷了所有的這一切後,林薇居然想裝作無事發生,繼續待在森林幼兒園。
她依舊每天打扮得體,到幼兒園門口接送女兒。
只是,再沒有人願意與她交流。
曾經和她交好的那些家長,現在都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
偶爾有不明就裡的新家長想和她搭話,也立刻會被知情者悄悄拉開。
隨後投來的,便是鄙夷或者憐憫的目光。
面對這一切,林薇卻意外地挺直了腰板。
她以為只要臉皮夠厚,就沒人敢當面對她做什麼。
相反,如果她選擇逃避, 才是更加落人口實。
可林薇想得太簡單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 被波及的不只有她, 還有她的女兒。
我和周嶼離婚後兩個月, 一次兒子放學時,我看到林朵朵想找一個同班同學玩, 卻被那孩子的母親迅速拉開, 還在耳邊低語了幾句。
那位母親帶著孩子離開後,只剩林朵朵一臉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一旁林薇的臉部肌肉僵硬地抽搐了下,而後迅速將女兒拉回身邊。
不難想像,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儘管林薇努力地安慰著女兒,但林朵朵始終啜泣個不停,甚至沒過多久就變成號啕大哭。
看到這一幕, 我不禁有些唏噓。
林薇一邊哄著女兒,一邊環顧四周。
這一看,她就看到了我。
目光交匯的瞬間,林薇臉色一變, 仿佛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
見我走近,林薇緊緊護住林朵朵,「沈念,你想幹什麼?」
我嘆了口氣, 有些憐憫地看著林朵朵。
「朵朵媽媽,我只是想給你一些建議。」
「什麼?」
「如果你還在乎你女兒的心理健康, 就帶她離開吧。」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提點林薇。
或許是和周嶼分開後, 逐漸放下了曾經的怨恨。
又或許是作為一個母親,看到哭泣的孩⼦總有不忍。
總之,我對林薇語重⼼⻓道:
「孩子內⼼的敏感程度遠超你的想像,朵朵⽩天在幼⼉園裡遭受的, 一定⽐現在難堪百倍。」
留下這句話後,我便離開了。
三天後,我聽其他家⻓說。
興許是不願讓⼥⼉接受如此殘酷的懲罰,林薇還是帶著林朵朵轉學走了。
或許,這對所有⼈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了。
12
又是一個周末, 陽光很好。
我帶著兒⼦在公園裡散步,聽他嘰嘰喳喳地說著學校⾥的趣事, 笑容明亮。
⾛到拐⻆時,我突然看到了周嶼。
他不再西裝革履,而是衣著普通, 甚至有些落魄。
聽說他的公司經營不善,瀕臨倒閉, 他自己還要每天親自出來跑業務賺錢。
此刻, 周嶼眼神複雜,靜靜地看著我們,卻沒有勇氣上前。
我和他對視⼀眼, 然後收回目光,牽著⼉子繼續向前。
陽光下, 路邊有兩棵並排⽣⻓的大樹。
⼉⼦指著它們, 好奇地問我:
「媽媽,為什麼這兩棵樹要分開站呀?」
「它們挨得近⼀點, 不是會更暖和嗎?」
我想了想,笑著對他說:
「因為它們⻓大了。
「分開站,才能讓陽光更好地照到自己身上。」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