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滿不滿完整後續

7

三年前，我陪顧承宣參加一個學術會議。

一個學校教授正在演講，他的太太正抱著個白白胖胖的奶糰子，沒辦法拍照。

只好請顧承宣幫忙照看下。

我就看著他小心翼翼抱著不過一歲的孩子，動作僵硬。

嬰孩的眼睛又圓又亮，一動不動地盯著顧承宣，甚是可愛。

教授太太笑道：「現在還不會說話呢。」

顧承宣低聲「嗯」了一句，我看著他唇角彎出一道不易察覺的弧度。

就在他準備把孩子還回去時，孩子奶聲奶氣的沖他喊了聲爸爸。

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即笑聲一片。

顧承宣也彎起唇角，那一瞬我看見顧承宣眼底的鋒芒一點點散去。

我知道顧承宣一直希望有個孩子。

現在他快如願了，真該替他高興不是嗎？

我想笑，嘴角勾起，眼淚卻先一步滑落到嘴邊。

真的很苦啊。

我垂下眼，心底輕嘆。

終於在腦海最深處，喚醒了塵封已久的系統。

【五年前，你說送我回去，還算數嗎？】

【當然，請問宿主是準備離開了嗎？】

【是。】

【已啟動程序，宿主將在一個月後離開本世界。】

8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

客廳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從床簾的縫隙透了進來。

家裡靜得出奇。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小滿蜷離我很遠，一直用背對著我。

手機震動了下，螢幕亮起。

是顧承宣的消息。

【今晚有些忙，你早點休息。】

【雲玥身體不舒服，她想要小滿陪著，我明天來把它帶走。你喜歡貓，後面再養一隻吧。】

自動投喂機「滴」地一響，它立刻跑過去，弓著背，大快朵頤。

哪怕從我面前跑過，也沒再給我一個眼神。

我有些恍惚，垂下眼，打下一行字。

【不用了。】

既然要走了，沒必要再養一隻。

我抬頭看著它，直到現在小滿都沒給我一個眼神。

我神色恍然：「恭喜你，終於可以去喜歡的人身邊了。」

起身上樓，我去收拾了小滿的東西。

樓上的一個房間是特意為它騰出來的，裡面的每一個玩具、毛球，還有數不清的貓抓板，都是我精挑細選買回來的。

小滿喜歡小老鼠，我就選了十幾個不同顏色的小老鼠給他玩。

現在，我一點一點將那些東西裝進紙箱。

收拾到後半夜，顧承宣還是沒有回來。

房間終於從滿滿當當變得空空蕩蕩。

我站在門口，心也跟著空了。

9

門鎖轉動的聲音打破了房間的死寂。

我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坐起來。

窗外已天色大亮，我昨晚竟然直接在沙發上睡著了。

顧承宣推門進來，看到我時，神色一頓。

「怎麼在這裡睡？」他聲音低沉，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觸及一片冰涼後，俊美的眉宇皺了皺：「怎麼這麼冷？」

我沒有答。

「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他目光落在我纏著紗布的傷口。

我搖搖頭，把手從他手心抽回，「沒事。」

顧承宣唇線緊繃，沒再說什麼。

他鬆了松領帶，嘆了口氣，「小滿在家挺危險的，雲玥身體不好，我準備帶著貓去陪陪她。」

我的呼吸一滯。

身體不好？

明明是懷孕，又何必還非要找個藉口來騙我嗎？

心裡傳來密密麻麻的疼，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身體不好？是她懷像不好嗎？」

顧承宣身形一僵，他看向我：「你都知道了？」

即便被點穿，他神色依舊淡然，解釋道：「阿姝你別誤會，孩子不是我的，她丈夫離世。她一個人回國，我...」

這時他的電話響起，看到電話來人，他眉眼都軟了下來。

顧承宣看了我一眼，走遠幾步，接起電話。

「嗯，別怕，我馬上回來。」聲音溫柔得我都不敢信，這個人是顧承宣。

我清楚地聽到他說：「小滿正在吃東西，我一會帶帶它回來陪你，你先安心休息。」

即使孩子不是你顧承宣的，你都還是這麼關心她。

我抿緊唇，看向正在舔毛的小滿。

養了五年啊，臨到頭，還是捨不得。

我蹲下與小滿平視，擔心血腥味嚇到它，我特意伸出沒有受傷的手。

心裡不停告訴自己，只要它過來，不管顧承宣說什麼，自己都不會放手。

我輕聲喚道：「小滿，過來。」

聽到有人叫它的名字，小滿懶懶抬頭，見是我，它先是一愣，隨後真的邁步走了過來。

我心裡狂喜，可就見它徑直走過我，朝身後的顧承宣跑過去。

電話那頭正傳來雲玥溫柔的聲音。

「小滿。」

原來顧承宣不知什麼時候開了視頻通話。

小滿耳朵一下豎了起來，迫切地扒著顧承宣的腿。

他彎腰抱起它，小滿就這樣對著手機那頭的女人喵喵叫，顧承宣也溫柔地看著手機里的她。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

無論是小滿，還是顧承宣都不曾屬於過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顧承宣，小滿的東西昨晚已經收拾好了，都在門口。」

說完，我沒在看轉身上樓。

顧承宣轉頭只看到她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他皺了皺眉，心裡隱隱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10

收拾一晚上，我也累了。

我躺在床上，不多時，聽到門鎖扣緊的聲音。

顧承宣帶著小滿走了。

家裡終於徹底冷清下來。

走了也好，畢竟後面我也不在了。

陷入睡夢前，我數著日子，還有二十九天。

那天后，我再沒見過顧承宣。

起初還會給我發消息，說最近實驗室忙，後來索性連消息也不發。

我是在半個月後再見顧承宣。

A 城一連下了好多天的雨，終於等到個艷陽天。

我決定去出去逛逛。

不知不覺，我走到附近的一家網紅文創店。

在穿過來之前，我最喜歡打卡這種漂亮的小店鋪。

琳琅滿目的飾品多得能挑花眼。

透過店中的鏡子，我看到裡面暮氣沉沉的自己，恍如隔世。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連自己的愛好都丟掉的。

剛穿過來那會兒，我們都還窮，為了學費和生活費，被生活的瑣碎榨乾了活力。

後來顧承宣博士畢業留校，我嫁給了他，生活似乎好了一點。

可自從那次流產，我身體再也沒有好起來過。

我沒有再工作，慢慢的我喜歡拿著相機走街串巷。

拍了好看的花、雲、夕陽，所有的照片都會發給他。

但顧承宣從不回我。

直到我忍不住抱怨，他才淡淡回一個字：「忙。」

顧承宣總在忙。

忙到我們沒一起看過一場電影，沒吃過一頓街邊的小吃，他也從未陪我逛過這種小店。

那天是個例外。

我軟磨硬泡了好久，他才答應我。

可他全程心不在焉。

直到我挑中一個漂亮的發箍，試著問：「好看嗎？」

本以為他會表情淡淡的點頭。

可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太稚氣，全是碎鑽，小滿吃到怎麼辦？」

我愣了幾秒，低下頭。

「放在我們房間，小滿碰不到。」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最終我還是沒買。

11

從那之後，我沒再跟顧承宣逛過街，自己也鮮少出門。

即便出門，也只是去買些小滿或者顧承宣需要的東西。

「女士是喜歡這兩款發箍嗎？」店員笑著走過來，語氣柔軟，「這款是偏氣質型的，這款是偏可愛。您氣質好，要不試試這款氣質型的？」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見到顧承宣，還有他身邊的雲玥。

雲玥挽著他的手臂，半依偎在他懷裡，眉眼彎彎地走進了這家店。

他們隔著過道，停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承宣，我要這個嘛。」

雲玥從貨架上拿起一個滿是碎鑽的發箍，戴到自己頭上。

她俏皮地湊到顧承宣面前，眼裡閃著光，「好看嗎？」

顧承宣低頭看她，嘴角微微揚起，「好看。」

他甚至伸手，輕輕替她撥了撥碎發，幫她把發箍的位置調整好。

燈光灑在他們身上，真是般配啊。

「顧老師，真的是您啊！」

門口走進來兩個打扮青春的女學生，見到顧承宣眼睛一亮。

顧承宣點了點頭。

「沒想到顧老師也會來這種店啊？」

其中一個女孩偷偷打量著雲玥，笑著問，「這位是師娘嗎？好漂亮啊。」

「不是...」我看到顧承宣張了張口。

可話還沒出口，就被雲玥一把接了過去。

「你們是承宣的學生吧？也是出來買東西的嗎？」她笑著，語氣自然得體。

「對啊，師娘。」

兩個女孩嬉笑著回應。

挽著他的手臂更緊了些，雲玥笑著與她們攀談。

而顧承宣只是寵溺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

現在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發現心中竟沒有一絲難受，只覺得無趣。

我抬手，越過店員推薦的發箍，選擇了自己喜歡的，鑲滿五顏六色亮片鑽石的發箍。

見我戴上後，店員睜大眼睛，沒想到自己竟然看走眼了，「女士你似乎更適合這個發箍呢，真漂亮啊。」

聽到店員的誇讚，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笑了笑。

這一刻我仿佛看到當年為顧承宣妥協的自己。

喜歡嗎？我送你的。

12

那天見過顧承宣後，再沒見過他。

就在我以為離開前都不會再見他時，顧承宣回來了。

只是他這次後面跟著雲玥。

「只是暫住幾天。」顧承宣抬手：「雲玥身體不好，她不願意住院。我們這裡離醫院更近。」

「阿姝真是不好意思。」雲玥聲音柔軟，手卻加倍的摟住顧承宣的臂彎，看向我時眼裡滿是得意，「我把小滿也帶回來了，你最近應該很想它吧。」

我靜靜看著她的表演沒有說話。

雲玥被我看得有些心虛，她忙拉了拉顧承宣，「承宣，阿姝好像不高興我過來，是不是太麻煩你們了？」

「阿姝性格溫和，她是不會介意的。」顧承宣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溫和？

溫和到可以包容顧承宣將近一個月不回家，溫和到可以心平氣和的見著他的白月光跟我住進同一個房子，還是溫和到無論他做什麼，我都不會離開？

好在我已經不覺得有什麼難受。

既然顧承宣希望她搬進來，那我的離開正好合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