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如鐵完整後續

2025-12-2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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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未落,「啪」的一聲響起,清俊的臉上已印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謝家滿門忠烈,為家盡孝,為民請命,為國盡忠,是我們謝家的祖訓。無論是上陣殺敵,還是懸壺濟世,抑或是矜孤恤貧、救世濟民,一樣光宗耀祖!

「就算謝家只剩我一介孤女,我也不會埋沒我們謝家門楣!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樣,君子皮囊小人嘴臉,心裡頭只有男女私情!別侮辱我們謝家了!

「是你不配為我夫君。」

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讓他面紅耳赤,啞口無聲。

良久,他軟了態度,上前拉了我的衣袖,低聲哀求。

「你還懷著我的骨肉,你又能到哪去?留在我身邊,我會一碗水端平地愛你和宓宓的。

「和離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作為和離婦,又生育過了孩兒,你還能找到好人家嗎?」

我面無表情地拿出一沓和離書。

「這你不用管,你就管簽字吧。」

他的手捏成拳頭,憤然離去。

「你休想!休想離開我!」

沒關係。

就算他不簽,我也有辦法拿到合法的和離書。

11

我的病越發地怪異。

一般孕婦四五個月才顯懷,我不僅時時痛癢莫名,肚子也日益顯懷。

四處打聽。

大名鼎鼎的神醫陳仲景,最近旅宿在京郊秋霞寺。

待陳仲景診斷完畢。

我只覺三魂七魄都被打散了,人僵了半邊,已經到了瀕死的狀態。

把知夏遣到馬車上,我只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大殿,仿佛踏在雲端上。

正好撞見沈宓前來拜佛。

直到此時,我並不憎恨她,也無意傷害她。

哪怕鍾無昕為了她,不惜佛口蛇心地加害我。

那也是鍾無昕的錯。

可她偏偏追上來,微抬下巴,眼睛瞄向我隆起的腹部,笑意盈盈。

「姐姐,你可知腹中的孩兒,我與鍾郎可期待了許久。

「你吃的肉桂、人參、靈芝、官燕,都是我囑咐鍾郎送你的呢。

「好好保胎,我會視他為己出的。」

一時間我被她激得胸中氣血翻湧,嘲諷道:

「你爹乃一代名臣,家風嚴正,世人皆贊有鄒魯遺風。沈小姐本人更是柳絮才高風華絕代,如果你爹得知,你多年甘為他人外室,該作何想?

「還以假死的名義苟活世上。若我是你,不如買塊豆腐,直接撞死算了。」

聞言,她氣得麵皮漲紅,說不出話來。

眼見鍾無昕那頎長的身影從殿角轉出,她猛地朝我衝撞過來,我剛一閃身,只聽「噗通」一聲,她整個人都摔進了寺廟的湖裡。

等到鍾無昕衝過來救起她時,她一口咬定是我推的。

鍾無昕額頭青筋都起來了,氣得攥緊拳頭,目光陰鬱。

「謝眉,你何以善妒如此?不是鬧和離,就是加害宓宓!

「你有什麼資格嫉妒宓宓?她是我年少時的心之所屬、身之所依!」

「快和宓宓賠個不是!」

沈宓渾身濕透,蜷縮在他懷裡,淚盈於睫。

看起來可憐極了。

我撣了撣袖子,好像碰到了什麼髒東西。

「沈小姐,你以為我會與你在垃圾堆里搶男人?你錯了,他是我不要的。

「我倒是希望你倆長長久久。你倆就是瘸驢配破磨,天生一對。」

沈宓猶在垂淚,有一種嬌弱破碎的美感。

「鍾郎,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覬覦你為我刻的這枚玉章,一時失去了理智而已。」

她掏出一枚玉章。

頂部是她栩栩如生的小像,底部刻著她的名諱,側邊還有八個小字「愛重一生,惟願一心」。

鍾無昕是玉雕名家,他的玉章作品,千金難求。

聽聞後,鍾無昕神色乍變,放下濕漉漉的沈宓。

曾經的探花郎,不是傻子。

他眼底的光一點點地暗下去,聲音很輕,帶著一點點發顫。

「宓宓,你說世子妃為了這一塊玉章,推你入湖的嗎?」

沈宓感覺到了不對勁,來不及細細思量,只能點頭。

「噢,你親愛的鐘郎呀,愛誰都會為她刻章。」我慢條斯理地掏出另一枚玉章,不同的是,小像是我本人。

「這樣的玉章,我房裡還有很多,都可以開個商鋪了呢。」

說完,我握緊玉章,用力扔進湖裡。

「不過這玩意,我不稀罕了。誰愛稀罕就稀罕去吧。」

說完,我喊來知夏和馬夫,逕自離去。

鍾無昕倉皇地追了上來。

腳下被台階一絆,險些栽倒。

酸澀難忍,喉頭髮苦,只來得及說上一句:

「阿眉,對不起。我……我不該冤你。」

車轍聲轆轆響起,他還沒說完的話,都被淹沒在夕陽餘暉里。

12

鍾無昕在清桂院外站了好幾個晚上。

他得知我求診陳仲景,想過來問孩子的情況,又想安撫我的情緒。

沒人給他開門。

露水深重,他一襲單衣,站得兩眼通紅,似困獸。

他總覺得。

只要他放下身段,好好彌補,我就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想著既要又要。

只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

無需他同意,我便拿到了和離書。

聖旨到來的那一刻,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待聽到謝家為家鄉父老大興水利、建設學堂、收留孤兒,不吝錢財資助軍餉,災年開倉賑災扶助難民,由江州知府奏報,皇上親封我為「護國夫人」,並恩准我與侯府世子鍾無昕和離的請求時。

他臉色煞白,驚駭得站立不住。

聖旨已下,無可轉圜。

等宣旨的公公一走,他身形一晃,整個人摔倒在地。

暈了過去。

鍾無昕足足躺了五日五夜。

他面無血色,臉上的紅斑越發明顯,整個人虛弱得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碎一般。

「阿眉,如果我答應你,我不納沈宓了,你會留下來嗎?

「你不知道,聽到宣旨的那一刻,我一顆心都被剜出來了。

「這些天,我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我才知道,我最愛的人,是你……

「你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留在我身邊?」

你看,世人多奇怪。

得不到的念念不忘,得到的不甚珍惜。在一起時懷疑,失去時追悔莫及。終其一生,滿是遺憾。

鍾無昕便是這種人。

他不懂珍惜,我教他,從失去我開始。

見我扭頭死活不願看他,無論他說什麼我也不作聲,他知道覆水難收,長嘆一聲。

「我能求你一件事嗎?把孩子留給我,好嗎?」

我垂眸,聽到自己答應的聲音:「好。」

13

只要有心,徹查這件事其實很容易。

府里的太醫被帶來了,會測命局的高僧也被帶來了,肉桂、人參、靈芝、官燕這些補品全部擺在面前。

高僧面如金紙,不停地磕頭求饒,把地磚染上了血色。

太醫也同樣魂飛魄散,克制不住地顫抖。

他們的證詞,一致指向鍾無昕和沈宓。

得知我是純陰命格,紫河車可以入藥治病,可以治癒沈宓的心疾,鍾無昕特地登門向我爹求親。

為了讓紫河車藥效更佳,他們不惜在補品里添加秘藥,導致我的胎兒發育遠超常人,導致我胸腹腫脹,時時癢痛,心跳劇烈。

虎毒尚不吃子,鍾無昕為何如此。

我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陳仲景告知真相的那一刻,我的心是如何一塊一塊被撕碎的。

知夏端來黑乎乎的湯藥。

她眼尾殷紅,吸著鼻子:「小姐,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喝嗎?」

陳中景也曾這樣問我。

他道:「世子妃腹中的孩子已有四個月,都成人形了,貿然打胎,極有可能一屍兩命。」

我那時死死抿著嘴,堅定地點點頭。

可眼底的淚,到底還是掉下來了。

四個月了。

他有自己的心跳,長出了小手小腳,還會頑皮地蹬我的肚皮。

其實我不適合懷孕的。

可看到鍾無昕那麼渴望孩子,我不惜施展逆轉氣運之術,放棄了十年陽壽,才懷上這個孩子。

我比任何人更珍惜他的來之不易。

可是,我用十年陽壽換來的孩子,卻是另外一個女人的藥引子。

得知實情的那一刻,我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對我所有的溫柔和情義,都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

我爹說得對。

文官的心思總是彎彎繞繞,嫁得文官難覓幸福。

我當初就該聽他的。

打開窗,初夏的風帶著熱浪撲進來。

真奇怪,我竟然覺得冷。

「一會兒把這些人、藥材和孩子、這封信,都一起打包,送給鍾無昕。這是我送他的最後一份禮物。自此,死生不復相見。無論我清醒與否,把那碗紅茶給我灌下,立刻帶我離京。」囑咐完知夏,我一仰脖子,把又苦又澀的湯藥一飲而盡, 一滴不留。

我答應他把孩子留下,這不算食言。

一種切骨的疼痛翻湧上來。

鈍鈍的, 好似軟刀子割肉,模模糊糊地疼。

身下一股熱流奔涌而出。

我只覺自己似被泡在冰水裡,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五臟六腑漸冷漸寒, 似有朔風砭骨,刺得我支離破碎。

無盡的黑暗漫上來, 我聽見鍾無昕撕心裂肺的聲音, 也聽見知夏和陳管家阻止他闖入的聲音。

……

14

夏風吹起,帶來薔薇混合麥穗、青草的味道。

我醒來時,已是七天後,正躺在刻有謝家家徽的寬敞馬車上。

馬車自京城駛出, 往江州疾馳而去。

知夏和陳管家正陪在我身邊。

聽說, 我喝完墮胎藥後,陷入了昏迷。

血水倒了一桶又一桶,好像河水一樣沒有盡頭。

偏生鍾無昕瘋魔一樣,誰也攔不住, 直往房裡沖。

他說他只知紫河車可治心疾。

他說他不可能在補品上動手腳,畢竟那也是他的親骨肉。

後來他好像悟到了, 直奔梅花巷。

也不知道他和沈宓吵了什麼,結果她真的心疾突發, 再也沒有搶救過來。

及至看到已經成形的胎兒時, 又看到我留給他的那封信。

他一夜白頭, 徹底瘋了。

整日整夜地坐在椅子上, 拿著雕刻針,心無旁騖地刻著玉章。

嘴裡念叨:「阿眉,你想要什麼樣的玉章?為夫給你刻。」

他寵溺地應聲,溫柔地看向我尚未顯懷的腹部:「阿眉,為夫這些年拚命掙下軍功,還不是為了咱們的孩子顯耀些?我看誰敢置喙!」

「我馬」他好像一點點地被光陰叼走了,身體散發出蒼老的味道。

知夏和陳管家也沒管他。

按照囑咐, 直接將尚在昏迷的我帶走了。

我笑了笑, 鍾無昕是真的瘋了。

我在信中告訴了他兩件事。

一是他的箭毒壓制不住了,很快他便會形如瘋子。

二是我的確是純陰命格,但是我的紫河車,無法治療任何疾病, 所謂的高僧不過是半桶水的江湖騙子。

我沒有告訴他, 我真正的秘密。

我的血可以治病。

他天天喝的紅茶,就是我的血呀。

他身上的毒, 本來再過月余就要痊癒了。

我還可以逆轉氣運,讓不可能變成可能。

侯府的產業,謝家的產業, 就是這樣蒸蒸日上的啊。

此時的我, 坐在馬車上抬首,見鳥雀振翅,高高地掠過一望無際的碧空, 躍入雲層消失不見。

身後, 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高仰止騎著高頭大馬追來:「謝小姐,我……還可以護送你一程嗎?」

我搖搖頭。

我爹還說過。

我不是弱女子,我一個人也可以做成了不起的事。

馬蹄聲漸漸遠去。

我的腦海里, 出現了高山、大海、荒漠、森林、河谷,還有雄鷹身上巨大的羽翼,這便是我要飛向的更遠的遠方。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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