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如鐵完整後續

2025-12-2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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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鍾無昕三年,他寵我如命。

他許諾永不納妾,他說此生絕不負我。

所有人都羨慕我的好命。

直到我有喜時,才發現他早有外室。

原來,他愛我護我,皆因發現我是純陰命格,紫車河可入藥治病。

一旦治好心上人的心疾,他便娶她為平妻。

只是,我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並非如此。

我喝下墮胎藥,拿著一紙和離書,離開京城。

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他,卻一夜白頭,瘋魔了。

1

我診斷出身孕時。

鍾無昕比當年中了探花還要高興。

他紅了眼眶,高興壞了,失態地抱起我,原地轉了幾圈。

「阿眉,你不知道我有多盼望這個孩兒!」

他喜極而泣,袖著手來來回回地踱步,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若是兒子,就取名鍾思謐,若是女兒,就喚鍾念謐,如何?」

為了這個翹首以待的胎孩,他又大興土木,擴建新園。

買下隔壁府邸,與侯府老宅二合一而建,與現有的侯爺府相連,竟占了大半條街。

琉璃瓦、漢白玉、泰山石、金絲楠木等名貴材料,流水一般從全國各地運進來。

最令人咋舌的是,他花費無數銀兩和心血,從江南運來了上萬株綠萼梅。

直教園子成綠萼梅海。

正所謂「綠萼更勝,紅梅差俗」,一株綠萼梅價值百金,遠路水運而來,花費更是不計其數。

那陣仗,跟貴妃要來府里省親一樣,侯府上百年家底都要燒掉大半。

看他如此鄭重其事大費周章,我不免又喜又憂:「夫君,就怕奢靡太過,惹人口舌。」

他寵溺地應聲,溫柔地看向我尚未顯懷的腹部:「阿眉,為夫這些年拚命掙下軍功,還不是為了咱們的孩子顯耀些?我看誰敢置喙!」

他愛慘了我,也愛慘了我腹中的胎兒。

越南肉桂,長白人參,泰山靈芝,上品官燕,不要錢地往我房裡送。

怕打擾我的休息,主動搬出我的清桂院,日夜宿在書房裡。

叮囑太醫每日給我把脈,每日不管公務多忙,都要不厭其煩地過問我的脈象、飲食、作息。

連我的陪嫁丫鬟知夏都忍不住打趣:「世子爺待世子妃簡直是如珠如寶,看世子妃就像看眼珠子,那眼珠子還有兩顆,獨為我們世子妃就那樣寶貝。」

人人皆說,鍾無昕愛妻如命。

哪怕謝家已經沒落如斯,他也不離不棄,堅持娶我過門。

哪怕成親三年我未懷子嗣,他不納通房、不納妾室,甘成旁人口中的「異人」,也要堅守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好友洪侍郎打趣要送他幾個揚州瘦馬,被他嚴詞拒絕。

皇上聽聞後逗他,要賞他十幾位貌美歌姬,他嚇得頭都磕破了,皇上戲謔他家裡「倒了葡萄架」。

我知,他愛我。

我知,自己嫁得一位世間難得的好郎君。

三年婚姻,每一天的空氣都是蜜,一點一點漫上來,淹沒了我。

直到,我發現他在梅花巷裡嬌養了外室。

整整七年。

我倆尚未成親時,他們便悄然出入成雙了四年。

2

其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可是,深陷在愛中的人,即使心存疑惑,也會替他自圓其說。

比如每每有人艷羨侯府梅林,鍾無昕的嘴角總是噙著溫柔的笑:「內人愛梅,自然不能辜負她的雅意。」

明明他是知道的,我鍾愛桂子,不是梅花。

我的清桂院裡,種滿了老桂。

每年金秋,我都會帶著一眾侍女采桂花,釀桂花蜜,做桂花糕,與鍾無昕閒坐桂花樹下,把酒賞桂。

面對我的疑惑,他笑道:「阿眉名諱諧『梅』,待孩子出生時,又是梅花盛開,得趣得緊呢!」

「可我並不喜梅花……」我還想追問,他卻倏然換了其他話題。

比如我們相處時,偶見隨扈支支吾吾,稟告誰又病了。

每每他聽後,總會臉色大變,尋了一個理由,急匆匆地出府而去。

他的聲音在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嚨發顫。

他驚懼得失了儀態。

可鍾無昕是出了名的淡定君子,人稱「當代謝安」。

奉命剿匪時,敵人已經衝到城門,他仍然處變不驚地下棋。

印象中他少見的驚惶失措,還是在我得了風寒時,他整夜整夜地守著我,眼眶熬得通紅。

又比如這一次。

我帶著知夏穿過正在修繕的新園時,聽到幾個男僕酒後閒談。

「等園子修好後,世子爺總算要把沈小姐迎娶進來了。

「那沈小姐真真可憐,本與世子爺情投意合,怎奈是個病秧子,又遭家道中落,沒名沒分地跟了世子爺七年,如今卻只能做個妾室。

「要不是……世子爺根本就不會娶謝家小姐!

「幸好她有孕,沈小姐的病也有望了。」

……

我絞著帕子,痴呆了半晌,連話也說不上來。

知夏嚇得臉色煞白,攙扶著我,怕我動了胎氣,低聲勸慰。

「世子妃別聽那閒雜人等亂嚼舌根,誰人不知世子爺愛你護你,斷不會做出這等污糟事來。

「再者,那沈小姐早已辭世,怎會是世子爺的外室?」

鍾無昕與太子太保獨女沈宓的舊事,我早有聽聞。

沈宓自幼有心疾,體弱多病,生得極美,我見猶憐。

偏才華橫溢,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惹得年少的鐘無昕情根深種。

彼時侯府老夫人尚在人世,憂心沈宓是個福薄之人,子嗣困難,無論鍾無昕如何鬧死鬧活,始終不肯鬆口答應這門親事。

後來太子太保直言犯上,全家被判流放珠崖,沈宓不幸客死他鄉。

這樁風月往事這才煙消雲散。

是呀,跟死去的人有什麼好計較的。

本來我也能像過去那樣,強忍著心底酸楚,自我安慰一番也就過去了。

但是這一次,過不去了。

走到廊前,赫然發現那幾個人,是鍾無昕的心腹隨扈。

空穴不會無故來風。

連隨扈都敢在背後隨意傳謠主君主母,極不正常。

驀然,我想到了什麼,心臟重重地抽搐了一下。

沈宓往日的最愛,就是綠萼梅。

她愛它的清絕高雅,愛它的「不肯雷同自一家」,愛它似她。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這一切,斷然不是巧合。

三月的冷風凍雨,滴答,滴答,雨水打在綢傘上,像刀子插進我的心,痛得我幾乎站立不穩。

一炷香的路程,卻讓我感覺像一生那樣漫長。

漫長得好像大夢一場。

3

四月春光漸次明媚,打在臉上,有點疼。

我帶了知夏和幾名僕從,把馬車停在梅花巷口。

馬夫是我謝府舊人,不慎撞上地上的一隻破碗,下車後他一腳踢開。

看著巷子角落四分五裂的碎片。

我想,有些東西破了,及時踢開也好。

不遠處,三進清雅小院的門口,立著兩道人影。

一位披著寶藍衣袍,似庭前玉樹的男子。

正是往日愛我入骨的夫君鍾無昕。

一位是楚楚的綠衣少女,一張臉上既有青山隱霧的朦朧,又帶花瓣含露的嬌態。

想必便是傳言去世卻一直活在世上的沈宓。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一回事。

傷害打擊似有刀刃相絞於胸腔,抽筋剝皮般痛不可言。

疼痛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但到底忍住一個字都沒有發出聲來。

只見沈宓眼角噙了水光:「鍾郎,我不願為妾。」

鍾無昕柔聲安撫,賭誓發願:「謝眉並無大錯,不好休妻。待她腹中孩兒誕生,我向聖上請旨,自不會負你。」

自不會負你。

一如當年的絕不負我。

呵,男人的誓言,和狗叫沒什麼兩樣。

鍾無昕很自然地伸手替她壓壓鬢角,一番話說得她眉開眼笑。

「乖,為了風風光光迎你進門,我擴建侯府,移植你最愛的綠萼梅,這排場可比當年迎娶世子妃浩大氣派多了。」

原來。

所謂為兒擴建新園,所謂為妻移梅。

只是借妻兒的名義,行納妾的僭越排場。

原來。

彼「謐」乃此「宓」,「鍾思宓、鍾念宓」,他希望我們孩子的名字,都刻上他對心上人的愛意。

不知他去世的老母親得知這一切,會不會掀了棺材板。

走出巷口,鍾無昕才發現馬車裡的我。

神色一頓,淡淡的笑意僵在臉上,他顰眉道:「阿眉,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回府再說。」

4

我是本朝三代忠烈的將門獨女,名為謝眉。

爹娘連生了六個兒子,才得了我這個女兒,寶貝得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裡怕碎。

自小我不愛舞刀弄槍,也不愛琴棋書畫,只沉迷算學,一副算盤子打得噼啪響,旁人都笑我們將門,以後要出一個財迷奸商。

士農工商,商人低賤,可我爹不以為然。

他撫著美髯,眼角的皺紋都笑深了:「當個富商也好,只要能做到利時及物、救世濟民,同樣光宗耀祖。」

我娘甚至把她的嫁妝產業,都交給我經營。

為我擇婚時,自是千挑萬選。

不僅是疼我,還因為我身上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這個秘密,直至我娘咽氣前一刻,她才告訴我。

我爹不喜文官彎彎繞繞,想把我許個英氣勃發的武將。

比如他看好的高仰止小將軍。

小時候高仰止常與我一起玩耍,我們一塊玩買賣過家家的玩意,一塊爬樹摘果子,一塊坐在牆頭上看天,一塊嚮往更遠的遠方。

擔憂沙場無眼,擔憂我的秘密被人利用,又擔憂我性子沉靜柔婉,恐被粗魯武將欺負了去,我娘不同意。

她鐵心要把我嫁給能過安穩日子的文官。

最後與侯府世子鍾無昕定了親。

京城最耀眼的明珠,文韜武略的天之驕子。

猶記得初見時,站在謝府桂花樹下的端方公子,俊秀出塵,光看一眼就讓人歡喜。

那會兒,他指天指地跟我爹娘發誓,此生永不納妾,絕不負我。

爹娘對他那些風流韻事的介意,便也風流雲散了。

誰知尚未大婚,謝府男丁盡數裹屍沙場,娘親憂鬱而終,昔日赫赫揚揚的謝家,一夕敗落。

所幸,鍾無昕待我極好,細心呵護,溫柔繾綣。

他用那雙妙筆生花的手,替我綰髮。

他用那雙橫刀立馬擊退敵寇的手,替我描眉。

我為他泡紅茶,血紅血紅的茶。他為我刻章,刻上他一生一世的承諾。

他會把頭深深埋在我的脖頸,一遍又一遍地呢喃:「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可以安居的家。」

他在札記里寫下對我滿滿的愛:【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恩愛種種浮在心頭,歷歷在目,不似作假。

無憂無慮長大的我,遭遇家門敗落的變故,後來又愛上一個人,仿佛封閉的山谷猛然敞開,清風無休止地刮進來,薔薇無休止地開放。

我一心一意地操持侯府家業,樁樁件件百無一漏,深得人心。

我盡力侍奉婆母,從未出錯。

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中了毒箭的他,把他從死神的邊緣拉了回來。

早知。

早知今日的結局,我寧可不要遇上他,不要愛上他。

5

藍的天,翠綠的葉,清桂院裡的空氣卻像凍住了一樣。

鍾無昕眼神晦暗,嘴唇破了皮。

白皙的脖頸上,隱約可見紅印點點。

仿佛昭示著他和沈宓的愛意纏綿。

「阿眉,我也不瞞你了。沈宓體弱多病,命途多舛,無怨無悔地跟了我這麼些年,我得給她一個名分。

「她這一生,頭頂的雨下得那麼大,我必須要撐把傘給她,我不能不理她。」

見我臉色不佳,他眉頭擰成兩把小劍,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她不爭不搶,品性高潔,不會影響你侯府主母的位子。」

他這些話說得輕巧,好像納妾跟喝水吃飯一樣稀疏平常。

我輕輕笑起來,眼睛裡卻是無邊的荒涼。

「當年,要不是你發誓永不納妾——」

要不是他的錚錚誓言。

打動了我,打動了我爹娘。

就算他是天邊月,是高山雪,我也未必會嫁與他。

他垂眸,聲音依舊溫和,我卻如墜寒潭。

「阿眉,我在放縱不羈的年紀,遇到了一個人,纖細明媚似陽光,叫我不敢忘,不能忘。」

我想問。

那我呢,我算什麼?

往日那些飽含深情的眸光對視,那些蜜裡調油的點點滴滴,都是假的嗎?

可我問不出口。

行為就是答案,所以不需要再問什麼。

他又道:「自古男人哪個不是妻妾成群,你看看謝侍郎、黃尚書、陳御史……我只不過納一個區區妾室而已。」

他握住我的手,想如往日那般把我擁入懷中,卻被我躲過了:「唉,阿眉,你一向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怎麼偏偏納妾這事如此不講道理。我就納她一個,以後永遠不會再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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