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鬼完整後續

「改天吧，我先回家了。」

「你，你有什麼事記得和我說。」

「嗯。」

陸九這悶葫蘆，要是和我說才怪了。

我決定用不光彩的行為：跟蹤。

自行車太礙事了，我把它丟在了學校門口，悄悄地跟在陸九身後。

陸九家住得真隱蔽，七拐八拐的，我竟然跟丟了。

「就知道你不死心。」

我猛地回頭，陸九就站在我身後。

我站在陰影里，陸九站在光里，他閃爍的眼睛好像看得清我心裡的想法。

「跟著我，別再走丟了。」

「好。」

陸九帶著我回了家裡。

「媽，我帶同學來家裡寫作業。」

「小九，同學來了，你帶她出去吃點好吃的，給，拿著錢，快去。」

我躲在陸九身後，悄悄地打量著這個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女人，她比照片上還要動人。

「媽，我……」

陸九還想說些什麼，被陸九媽媽推出了門外。

「他又來了是嗎？」

陸九對著緊閉的大門自言自語。

「他是誰？」

「一個快要死的人，我遲早會殺了他。」

陸九不愛講話，性格也悶，除了我，他身邊沒有任何人，但是他從來不與別人吵架爭執。

能讓陸九說出這種話的人，一定對陸九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能和我說說嗎？」

陸九坐在路邊，用小石子在地上畫畫。

「他是我繼父，是個惡魔，不順心的時候就在我和媽媽身上發泄，我上學經常不在家，他就背著我逼我媽媽去做那種買賣，錢全讓他拿去賭了。

「我媽得了病，我開始拚命找地方賺錢，給她買藥，我給我媽的錢，他全拿走了。

「我恨我媽眼瞎，找了這樣的男人，我又恨自己無能為力。」

陸九把手裡的石子丟出去，地上有了模糊的草圖。

那是一個男人的臉。

「為什麼不報警？」

「他說他出來以後就把我和我媽都殺了，我無所謂，但是我媽不能死。」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陸九。

我怕陸九真的殺了繼父，走上犯罪道路。

我開始迷茫，三年後的陸九讓我幫幫他，我到底該怎樣幫他。

要是直接給陸九錢的話，陸九是斷然不會接受的。

我讓我爸找了好的醫院，給陸九的媽媽治病。

陸九還是繼續在畫室工作，錢都用來給媽媽買藥和吃飯用。

我總是在桌子上發獃，想以前的陸九是如何一個人熬過這段日子的。

「嘶，不長眼啊？」

陸九低著頭進教室的時候，和人撞上了，一個白色的盒子落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

陸九正要彎腰撿地上的盒子，盒子先一步被人撿起來了。

「在外面亂搞染上病了？」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就說嘛，謠言怎麼會空穴來風呢，原來是真的啊。」

「胡志，把東西還給我。」

陸九開始惱怒，伸手去搶藥，胡志把藥扔了出去，陸九一個拳頭揮到了胡志臉上。

胡志不甘示弱地和陸九扭打起來。

我推開圍觀的人群，把丟在地上被人踩扁的藥盒子撿了起來。

「陸九，別打了。」

我過去拉陸九，被人絆了一跤摔在地上，鼻血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陸九。」我哭著喊陸九的名字，陸九不再打架，蹲下來掏出紙巾擦我臉上的血。

我的頭像被人踢來踢去的皮球，天旋地轉。

陸九扶著我的頭往上仰，他眼角那滴眼淚被他忍了回去。

事是胡志先找的，挨打的是陸九。

可是胡志背景硬，學校沒有開除他。

只是給胡志和陸九一起記了大過。

09

陸九把桌子搬到了教室最後一排，因為他同桌當著班主任范老師的面，說陸九噁心。

我拖著我的桌子和陸九並排坐在最後一排。

范老師氣得說我放肆。

「噁心的人不是陸九，是你們。」

我嘶吼著說出這句話。

范老師拿我沒辦法，但是他拿陸九有辦法。

他單獨找到了陸九，告訴陸九他的行為惡劣，已經影響到了同學，為了減少不良影響，校方決定開除他。

辦公室的門鎖著，我躲在辦公室門口偷聽，范老師說了很多，陸九隻說了一句話。

「老師，學校天台的風大不大？我想去看看。」

范老師氣得一巴掌拍向桌子。

陸九沒有去天台，陸九去了廣播室。

在上級領導來學校審查的那天，陸九在廣播室大聲朗誦魯迅的話：「世界上許多人該死，但卻不死，許多人不該死，偏偏死了。」

廣播室的門被鎖得死死的，我站在門外面不停地拍打著門，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面無表情的陸九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掠過了我和來抓人的范老師，往教室里走。

理所當然，陸九被開除了。

陸九被全校通告開除的那天，我把舉報信送到了教育局。

「陸九，等等我。」

陸九背著書包站在路邊等我。

「陸九，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被開除的。」

陸九第一次對著我笑，在他的頭髮長長一點點以後，他又去把頭髮剃了。

他臉上掛著彩，笑的時候牽動傷口，眼淚都快出來了。

儘管這樣，他還是對著我努力微笑，他說：「謝謝你，江清。」

陸九心裡有好多苦，他笑得很勉強。

陸九光禿禿的腦袋在太陽底下泛著光。

我不合時宜地笑了出來。

「走吧，吃肯德基去，這次我請你。」

陸九笑得越來越痛苦。

「你在學校好好學習，想我了就去畫室看我。」

陸九輕輕地抱了我。

我抱著他的腰哭個不停。

舉報信成功地讓學校老師和領導換了一批。

學校讓陸九回來上學，陸九沒再回來。

陸九為了不讓媽媽擔心，沒把這事告訴他媽媽。

那天放學，我在學校走廊見到了陸九的媽媽。

只是一個背影，很眼熟的背影。

我回到教室里，教室里只有胡志一個人在。

「剛剛那個人找誰？她和你說了什麼？」

「不知道。」

胡志說完就走了。

胡志在撒謊，我親眼看到陸九的媽媽進了教室又出去。

我飛快地放下書包，跑到教室外面找陸九媽媽的影子。

陸九的媽媽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心裡隱隱地感覺到不安，我在路邊電話亭給陸九打電話。

陸九遲遲未接。

陸九自己有個小靈通。

可他從來不會不接我電話。

我急得出了一頭汗。

「去學校後山的防空洞，快去。」

是陸九的聲音，是變成鬼的陸九。

「陸九？陸九你在哪？」

我飛快地往防空洞跑。

用來放舊課桌的防空洞，被人上了鎖。

我來不及多想，用石頭狠狠地砸那把鎖。

一下又一下，我的手被磨出了血，鎖終於被砸開。

「陸九，是你嗎陸九？你在哪？」

走了很久，我聽到了一點聲音，是陸九媽媽在喊陸九。

防空洞裡空氣稀疏，我越來越喘不上氣。

我恍然大悟。

胡志告訴陸九的媽媽，陸九去了防空洞裡面，陸九媽媽才會來這。

防空洞的門是上鎖的，人待在裡面，很快就會缺氧死掉。

我頭皮發麻，要是這扇門我沒有砸開，今晚陸九的媽媽就會死在這裡。

「阿姨，是我，我是陸九的同學。」

遠處射過來微弱的手電筒燈光。

「阿姨。」

我跑過去攙扶陸九媽媽：「阿姨，咱們出去吧。」

陸九媽媽輕輕咳嗽，「你知道陸九去哪了嗎？」

「阿姨，陸九不在這裡，我們先出去。」

出了防空洞，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陸九媽媽接到一個電話，我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麼？我兒子在醫院？」

陸九媽媽站不穩，險些跌倒。

10

我打車帶著陸九媽媽去了醫院，醫院裡，陸九靜靜地躺在床上。

門口坐著一個男人，他身材高大，只有眼角掛了彩。

陸九的媽媽見到男人，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折磨我還不夠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兒子？他做錯了什麼？」

陸九媽媽很快被男人制服。

「長本事了啊蕭圓，連我都敢打？他也是我兒子，我找他要點錢怎麼了？他竟然逼我和你離婚，況且是他先動的手。」

男人掐著蕭圓的脖子，蕭圓的臉憋得通紅。

我把男人推開，把陸九媽媽護在身後。

「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男人笑了，臉上的疤變得瘮人，「老子打兒子，警察管得著嗎？」

「你這是家暴，是要坐牢的。」

「你再說一遍。」

「你們幹嗎？這是醫院，有事出去說。」

男人舔舔牙齒，走了出去。

蕭圓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我的胸膛里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燒得我喉嚨冒火。

我木木地走到病房門口，推門進去。

陸九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安靜得像具屍體。

我坐在床邊，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流。

吧嗒吧嗒地掉到陸九的手背上。

陸九的右手骨折了。

陸九這段時間都畫不了畫了。

為什麼是陸九，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要壓在陸九一個人身上。

陸九的眼皮微微顫抖，他的左手手指動了幾下，然後握住了我的手。

門外，蕭圓哭著撥通了 110。

陸九媽媽從始至終都不知道陸九在學校受的一切遭遇，在他眼裡他的兒子是很優秀的。

就如同陸九不願意把他被開除的事情告訴他媽媽一樣，他很愛他媽媽，他媽媽也很愛他。

我讓我爸找人給陸九把學籍轉到了一所公立學校。

陸九上學的那天，我送給了陸九一輛新的自行車。

他載著我去吃了肯德基，去遊樂場玩了海盜船，看了我最想看的那場電影。

商場有一面願望牆，我遞給陸九一張貼紙。

「喏，我們各自寫下各自的願望。不准偷看。」

「幼稚。」

陸九一邊嫌棄，一邊用左手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字。

我伸長脖子看他的貼紙，被他躲開了。

「你寫的什麼？」我迫不及待地問陸九。

「不是說了不准偷看嗎？」

陸九把貼紙遮了起來。

「那，你給我，我去把他們粘牆上。」陸九看透了我的小心思，極其配合地沒有戳破。

「給，你可不能偷看。」

我怎麼可能不偷看。

趁陸九不注意，我看了陸九的心愿貼

上面寫的是：「天空好像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

而我寫的是：「希望陸九平安順遂，天天開心。」

11

高考的那天，我和陸九在同一個考場。

我看著空白的答題卡，實在是難以下筆, 於是我索性對著陸九的後背發獃。

陸九留長了頭髮，頭頂還立著幾根呆毛。

陸九轉到新學校後, 我去看了他一次, 悄悄地往他飯卡里打了錢。

現在陸九終於不再像根棍子了。

我趴在桌子上竟然睡著了。

有一瞬間, 我聞到了煤氣泄漏的味道。

「臥槽, 誰家煤氣漏了？」

我從夢裡驚醒，人已經回到了家裡。

原來是我家煤氣漏了。

我趕緊關掉煤氣，打開窗戶通風。

家裡味道實在難聞，我跑到樓下呼吸新鮮空氣。

變成鬼的陸九已經不見了，我的車位上也空空如也。

我心裡空蕩蕩的，關於陸九的這場夢，我還想多做一會。

我坐在花壇上，眼淚噴涌而出。

不知道陸九現在怎麼樣了。

也不知道我當初寫在心愿貼上的願望實現沒有。

但是, 陸九的願望實現了。

天馬上就要下雨，我擦乾眼淚往家裡跑。

鄰居正在搬東西，搬家工人一趟又一趟往樓下跑。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我乖乖地站在樓道邊。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 我走到隔壁，探頭往裡看。

腦袋撞上了一堵肉牆。

「你好啊, 我叫陸九。」

剛擦乾的眼淚這下又忍不住了, 我撲到陸九懷裡, 淚如雨下。

12

「所以之前你是怎麼死的？」

我窩在陸九懷裡問他。

陸九摸著我的頭，眼神變得悠長，像是在回憶一個古老的故事。

「我媽死了，死在了防空洞。校方認為是我媽自己進去的，而防空洞的鎖是無意中被人鎖上的。胡志的爸爸和局長有關係, 賠了錢以後, 這事不了了之。我拿著錢請我繼父喝酒, 趁他喝醉把他推進了河裡, 警察發現的時候，他早死了，警察認為他是失足落水。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 報仇。我媽死的第二天, 胡志就出國了。那時候, 我在網上發了一個創業求助帖, 還真有個傻子給我轉了錢。」

我從陸九懷裡坐起來, 翻開手機，找到三年前的一個好友。

「這是你？」

「嗯。」

原來我一直有陸九的微信。

「那你後來怎麼成了青年企業家？」

「我媽走了以後，我那死了很久的親爹帶著錢回來了，我開始和他一起生活。三個月之前，胡志回國, 車禍是我故意製造的, 撞的就是胡志的車。車禍之前，我簽了心臟捐獻，給我爸, 他有心臟病。」

陸九抱著我開始吻我的脖子，我仰起頭咬他的耳朵。

「是不是我給你捐錢的那一刻你就愛上我了？」

「沒有。」

我用力咬他的耳廓。

陸九趕緊辯解：「但是現在愛上你也不遲。」

我寫在心愿貼上的願望也實現了。

陸九平安順遂，天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