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還有愛人在旁。
一桌之隔,沈夢親昵地喂裴硯吃菜,幫他擦嘴,他沒有拒絕,照單全收。
看上去怎麼不是一對璧人呢?
只是裴硯的動作略顯機械,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有些滑稽。
「笑什麼呢?念念。」
裴羨在耳機里問我。
我倆最近一直掛著電話,比發信息方便、真切。
哪怕彼此不說話,聽到那頭他均勻的呼吸,就暖暖的,很安心。
「沒什麼,看了個人形笑話。」
裴羨嘆氣,「真想馬上飛回你的身邊,天天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永遠都不再分開。」
裴羨現在的身體受過車禍重創,還需要在醫院做一段時間的治療。
可我等不及了,悄悄在著手準備簽證的事,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心裡揣著小九九,嘴上又在和裴羨聊天,三心二意的後果就是撞到人了,盤子裡的湯汁撒了對方大半身白 T。
剛想說對不起,一聲熟悉的低嗤從頭頂落下。
「阮念安,食堂那麼多人,偏往我身上撞,就這麼巧是吧?」
我冷冷抬眸,裴硯似笑非笑地覷著我。
「在和男朋友聊天,分神了。」
「衣服多少錢?我賠。」
氣壓驟降。
裴硯眼底的笑意徹底消散。
「念念,出什麼事了?」
裴羨急切地詢問。
我壓了壓聲音,「小事。」
然後點開掃一掃問裴硯:「2000 夠了吧?」
他歪頭一笑,抬腳踹翻了旁邊的桌子。
巨大的迴響將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過來。
「阮念安,老子差你那點錢?」
沈夢咬著嘴唇,想說什麼,被裴硯攬過肩膀拽走了。
「是裴硯?」
裴羨一如既往地敏銳。
我挑挑揀揀跟他說了一些和裴硯的事。
即使隱瞞了受磋磨的部分,他的語氣還是透出深深自責。
「念念,抱歉,以後換我守護你。」
微風拂面,夾帶著些許秋日的寒涼,吹進眼睛裡酸酸的。
但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難受,笑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燦爛。
13
再見到裴硯,是被老師通知去領校際辯論賽的報名表。
上次那場校內友誼賽,就是為這場大賽儲備選手的。
看著表格上寫的初賽時間,我搖了搖頭。
「對不起,老師,我參加不了。」
那天我要去簽證面談。
老師面露愁容,將報名表塞回我手裡想勸我。
門口一陣喧鬧打斷了她。
裴硯牽著沈夢,被眾人簇擁著走進來。
「哎呀,那次是有人出言不遜,害我發揮失常,你們等著看,這次的最佳辯手非我莫屬。」
沈夢挑釁地勾了勾唇,搖動裴硯的手,「對吧,哥?」
四目相對,裴硯涼薄的眼底罕見地多了分熾熱。
大概偏愛就是這麼沒道理的東西。
可是,有什麼了不起呢?
我也有。
斂眸離開,接到媽媽的電話。
「小安,你和裴硯到底怎麼了?退婚的事,想好了嗎?」
「給我,我來!」
爸爸的聲音壓著怒火。
「閨女,你總算開竅了,爸爸支持!」
「老裴頭說什麼你愛慘了裴硯,現在退了遲早得後悔,我呸!」
「裴硯那小子不願意退婚,可做的都是混帳事兒,要不是你死心塌地,我早和他們撕破臉了,他哪比得上阿羨對你……」
「瞎說什麼呢?」
「實話嘛。」
「……」
那時候為了攢厭惡值,丟盡了臉,連累爸媽跟著我一同吞苦水、遭人白眼。
他們不理解我在堅持什麼,但仍然相信我、幫助我。
我吸了吸鼻子:
「對不起,爸、媽。」
「以前我沒得選,以後不會了。」
「請轉告裴叔叔,婚退定了,絕不後悔。」
「……嗯!!!」
「爸這就斥他去,他家有個項目需要我點頭呢,不批了!哈哈哈……」
想著把準備出國的事說了,身後卻傳來一聲涼颼颼的冷哼。
「阮念安,你的骨氣撐得到幾時?」
「沒記錯的話,一個星期到極限吧?」
裴硯雙手插兜,眉宇鬆弛。
是的,我過去無數次想放棄。
對著不喜歡的人做不喜歡的事,還不一定能達到效果,真的很崩潰。
但想到裴羨生死未定,想到成功後的幸福,就又覥著臉回去求裴硯原諒。
最長的一次緩衝也沒超過周天的。
「阮念安,別想著唬我,要不是我和他被調了包,你根本不可能認識他。」
「所以這娃娃親,就該是我裴硯的。」
貌似有理。
但沒有如果。
「那你等著吧。」
不想再聽他廢話,我掏出耳機要戴上,他卻掐住了我的手腕。
「這次辯論賽,夢夢……」
我掄起肩上的包打掉他的手。
「比賽靠的是實力,沈夢的對手不是只有我一個。」
「這麼怕她輸,你單獨給她辦一個得了。」
說完沒給他反駁的機會,轉身沒入人群。
14
簽證拿得很順利。
還有兩天,我就能見到裴羨了。
雀躍難掩,腳步變得輕快。
走著走著,不受控地踮起腳尖,跳起舞來。
甩手、起小跳、旋轉、落……
夜間的校園人不多,我盡情地自娛自樂,沉醉在喜悅里。
突然,一道陰影覆下,遮住了路燈。
我睜眼抬頭,裴硯慘白的臉龐映入眼帘。
下意識後退,我的表情即刻冷卻。
「不用這麼防著我吧?」
他沒有生氣,勉強擠出一絲笑。
「今天怎麼沒來比賽?」
我就沒報名。
但不妨礙我刷到了沈夢質疑評委作假,大鬧賽場的帖子。
「不是正好,免得你覺得是我擋了你妹的冠軍路。」
「可惜啊,她連市場上的爛白菜都不如。」
轉身要走,突如其來的擁抱桎梏住我。
熱息灌入後脖頸,帶著濕熱,裴硯的語氣輕輕顫動:
「阮念安,你贏了,回來吧。」
眼下出現一座獎盃。
最佳辯手。
看得出來,粘得人做工細緻,但仔細看,那道裂縫清晰地蜿蜒在杯身上。
就像我和裴硯之間的橫亘。
「裴硯,我不是為了逼你跟我低頭,我是真的不喜歡你。」
「不,你只是在怪我。你忘了我們剛認識那陣,你救過我好多次,為我受過很多傷。」
「那你沒發現裴羨出事後,我就沒管過你了嗎?」
幾滴溫涼的液體砸在我的手背,裴羨好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我錯了好不好?說你喜歡我吧,阮念安,你……怎麼會不喜歡我?」
掙扎兩下掙不動,我沒了耐心。
「裴硯,這幾年我的順從蒙蔽了你,連記憶都給篡改了嗎?」
「最開始鬧著不退娃娃親的,是你啊!」
環在我肩頭的胳膊一僵,隨後抱得更緊。
裴羨出事不久,裴父裴母帶著裴硯找到我爸媽,說兩家人的關係在那,婚約沒必要解除。
他說他覺得我可愛,配當他媳婦。
可我想到他第一天來時害裴羨挨打的那些話,知道他有意報復,果斷地拒絕了他。
「是啊,你不願意,可後來又主動親近我,不管我怎麼對你,你都死心塌地待在我身邊,還不能證明你喜歡我嗎?」
「想知道為什麼嗎?」
裴硯瘋狂搖腦袋:「不,不要說,我不想知道,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因為我接近你能收穫你的厭惡。」
「不要說,別說!」
「我要攢夠你對我的討厭救我真正喜歡的人。」
「我要救裴羨!」
「求你別說!」
裴硯鬆了手,身體漸漸沉下去。
「不是的,阮念安,你是喜歡我的,你看我對沈夢好,就經常吃沈夢的醋,搶她的東西,欺負她,不是嗎?」
「不是!」
「是她和我爭。」
「但我發現每當那種時候,你的厭惡值就會上漲。」
「所以我儘可能給她製造機會。」
他注視著我的眼睛,笑得特別難堪。
「裴硯,知道為什麼我總用下跪來討好你嗎?」
「因為你的厭惡值會翻倍。」
他眼裡含著淚,嘴角扯出諷刺的笑:
「那回來接著攢好不好?」
「只要你回……」
裴硯伸手來拉我,但有人先他一步攬了我的腰,摟住我與他拉遠距離。
「不好!」
男人的聲音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熄滅了裴硯眼底那點微光。
13
「你怎麼回來了?」
我激動地又哭又笑。
「怪不得給你打電話都沒人接,發信息敷衍的幾個字,就是為了回來?」
我在腦子裡 call 出系統:
【你早就知道了?】
系統:【嘻嘻,呵呵,科科。】
【宿主,他要給你驚喜,你要給他驚喜,我不偏不倚的,都沒說。】
我:【……你是秤啊。】
眼尾划過一抹粗糲的觸感,裴羨恢復溫柔:
「念念,我太想見你了。」
「再不回來,我會瘋。」
我緊張地捧起他的臉左右查看。
「你偷偷跑回來的?」
又抬起他的手左看右看,摸他的胸、腹、背。
「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行不行啊!」
再想往下,手被大掌握住,十指緊扣。
「念念,你學壞了。」
臉噌地緋紅。
是摸到了不得了的硬體。
1、2、3、4……嚯,高低得有 8 塊腹肌。
「累了念念。」
裴羨把頭靠在我的頸窩。
「帶你休息去。」
「等一下!」
裴硯從驚恐中回過神,目光痛苦地看我,眼裡泛著光。
「他叫你……念念?」
「你說過不喜歡被叫念念的?」
「對啊。」
我攤了攤手,「不喜歡被你叫。」
「這是他的專屬。」
裴硯的肩膀顫抖起來,發出的是笑聲,但我知道他在哭。
「護身符是給他求的?」
「不,那就是他的,是我倆一起去求了,把自己的交給對方保管。」
裴硯不服道:「那我算什麼?」
「裴硯,你有什麼好委屈的?」
「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否則,我怎麼可能積得夠你的厭惡值?」
裴硯張開嘴,跪走兩步想牽我的手,被我輕輕避開。
摟緊裴羨的胳膊,側頭依偎著他,朝反方向走去。
「他好像有話對你說。」
「可我只想聽你說。」
「好,我說,我愛你。」
「巧了,我也愛你。」
系統:【……單身統的命也是命。】
睡覺前,系統說他最近在研究古早偶像劇:
【宿主,人類男性主義有種愛情觀叫欺負你就是喜歡你,那裴硯應該很喜歡你才對嚯。】
記憶里竟留存著與裴硯初見時他羞赧欣喜的樣子。
什麼時候變的呢?
算了,關我屁事。
我往裴羨的懷裡鑽了鑽,聞著淡淡的清香閉上眼。
我:【統子,少看那種癲公 XP,喜歡你只會想對你好,怎麼捨得欺負你?】
【把欺負當喜歡的,都是神經病!】
【實在找不到三觀正的劇,就多磕磕我和裴羨,狗糧管飽哦~】
系統:【警告警告,糖分爆表,甜死機嘟嘟嘟——】
番外(裴硯)
阮念安那句「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出口時, 裴硯知道自己該否定。
不是, 不是!
可他腦中卻浮現出阮念安跪在裴家門口的平靜神態。
那次是因為沈夢剛到裴家,她跟裴硯告狀, 說阮念安看不起她。
他沒管沈夢用墨水潑髒了阮念安的裙子, 只是一味想讓她屈服於⾃己。
爸媽來說情他也不聽, 他要從阮念安的嘴⾥得到⼀句求饒。
可偏偏得不到。
還有那次, 沈夢說阮念安在冰場上絆倒了她。
阮念安甚至懶得辯解。
他讓跪, 她便直挺挺跪了, 承認是她的錯。
路過的同學指指點點, 鄙夷的眼神刺得他都難受。
但阮念安好像不在乎。
她究竟在乎什麼, 他想知道。
於是⼀步步侵略, 一步步欺壓。
外界傳的謠言很多。
阮念安是他的舔狗,阮念安吃他的飛醋,阮念安對他言聽計從,但只有他⾃己知道, 她從來沒有對他服過軟, 沒有對他說過喜歡, 沒有與他親密過。
對,親密。
是阮念安的錯,她不肯和他親密。
他才想⽤壓製得到臣服。
她說他不喜歡她,才給了她機會得到厭惡值。
那些記錄在她牆上的柱狀圖是厭惡值?
裴硯笑了, 笑⾃己的可悲可恨。
他怎麼不喜歡她了?他第⼀眼就喜歡上她了。
只是自己可憐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在沒得到回應就淪為了恨。
「哥, 哥, 你怎麼了?」
沈夢哭哭啼啼地找到他。
「主任說我破壞比賽,有辱校風, 要處分我,怎麼辦啊哥?」
裴硯甩開她的⼿, 起身想走,眼前出現串串彈幕:
【什麼情況,男主你怎麼能凶妹寶呢?她只有你⼀個哥哥了!】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男主只是不⽢心,他愛妹寶而不自知。】
【⻣門永存,男主別發癲改劇情啊, 好好的甜寵整什麼追妻火葬場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