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低沉,將怒氣藏得很深。
「嗒——」一聲,屋裡的燈全亮了,我一時間無處可躲。
「你就穿成這樣?」
倪霜玄的目光幽深,步步緊逼。
壞了,只顧著跑,忘了把衣服換回來了。
「哥,哥……」
我提著裙子退到牆角,退無可退,垂下頭。
長發遮住我的臉。
倪霜玄的手冰涼,他抬起我的下巴。
「呵。」
他笑得意味不明,摸上我的唇角。
「我的弟弟,讓野狗啃了。」
!
我深感不妙,連忙抱住他的胳膊:「是意外,意外……我、我易感期到了,不小心就,哥哥你先給我打針好不好,嗚嗚我要難受死了哥……」
其實離開那個充滿 Omega 信息素的環境後,我已經好了許多。
但不妨礙我現在裝可憐擠出幾滴淚,試圖讓我哥心軟。
倪霜玄就吃這套,他閉了閉眼,一把抱起我回了房間。
他見不得我哭。
抑制易感期的藥劑冰涼,倪霜玄撩開我的裙子。
這針打得又狠又重。
我合理懷疑他是故意的。
一針下去,身體里的燥熱很快消散。
但我知道這事還沒完。
「哥,這次能不能輕輕地罰……」
我去拽他的衣角。
「雨白。」倪霜玄繼續給我的唇角和舌尖上藥,他語氣好似平淡:「以後我不會再罰你,你乖一點,好嗎?」
13
非軍院的 Alpha 易感期可以選擇休假。
我是信工院的小趴菜。
不休白不休。
我乖乖在家躺了幾天,每天給辛苦工作的哥哥姐姐準備晚飯。
早、午飯不做。
起不來。
倪雪青這幾天格外忙,難得休息一次,我給她捏肩捶背。
「姐,你天天加班,是不是要升正隊長了?」
「沒,就是忙著太子殿下選夫的事。陛下著急催,太子那天隨口說了句有喜歡的人,卻又不說是誰,陛下就讓護衛隊暗中去找。」
倪雪青眼下青黑:「狗仔的活真不是人乾的,我查了幾天,總算髮現了一點線索。」
我一頓,若無其事地問:「誰啊?」
「一個在酒館跟殿下約會的女孩子,身份正在查。殿下從沒去過那種場合,應該就是她了。」
要命了。
我火速溜回房間,給程閣發好友申請。
申請備註:【會長哥哥 QAQ,你千萬不要讓別人查到人家和你見過,人家怕怕。】
程閣通過好友申請,回了個好。
這次程閣沒再刪好友,我正打算主動刪。
忽覺不對。
!!!
切錯號了……
我用的是大號……
帶學號、帶班級、帶姓名的大號……
我死了。
被自己蠢死的。
嗚嗚嗚嗚我要去看腦科。
14
「哥,我能不能轉校?」
腦科檢查結果良好,我心中仍是悲痛。
倪霜玄皺眉:「有人欺負你了?」
「那沒有……」
「原因?」
我說不出口。
算了,還是老老實實去上學吧。
程閣這個時候該去軍部實習了,學生會長已經換人,以後在學校應該是見不到面的。
「阿白,你真沒事?」
「健康得很,只是易感期。」
杜音欲言又止,最後拍拍我的肩膀:「沒事兒,咱以後換個人喜歡。」
我扯扯嘴角,不去想那天徒手碎玻璃後杜音都腦補了什麼。
「對了,阿白,我前兩天搶選修課的時候幫你一起搶了。學分最高的一門,二十學分呢,一次性修滿畢業要求,多省事。」
我手一抖。
心裡湧起不祥的預感:「學分最高的課,那不是軍……」
「軍事學院的野外實戰啊,我一下子就搶到了,牛吧。」
我欲哭無淚。
「你猜為什麼你能一下子搶到。」
因為根本沒幾個人選啊。
15
軍院開設的野外實戰,本是為了培養復合人才。
但因為最終考核的要求太過嚴苛,掛科率 100%,漸漸的無人敢選。
上輩子我早有耳聞,拽著杜音報了別的課。
這一世完全忘了這事。
杜音去學校論壇搜了搜,蔫了。
「期末考核直接跟軍院畢業生一起考?這這這,這麼粗暴,合理嗎?」
……
好在平時上課的內容倒是沒那麼變態,只是一些軍事技能訓練。
每周五上課,教官是退役軍官或學長。
今天是射擊課,我暗自祈禱不要遇到程閣。
上輩子沒聽說他去代課,應該遇不到的。
怎麼可能那麼巧呢。
哈哈。
「我是你們的教官,程閣。」
「……」
祈禱無效。
「在座的各位可以不會射擊,但必須會驗槍,任何時候,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慣用手握槍,食指搭在扳機護圈外沿,拇指……」
好久沒見程閣穿軍裝的樣子了。
冷峻決絕,禁慾克制。
我忽地想起前世他穿著制服讓我含槍的情景,腰不由自主發軟發顫。
基礎理論講授完,就是實踐。
以前我被程閣摁著練了不少,槍法其實還算湊合。
程教官挨個糾正動作,很快便輪到了我。
「姿勢不錯,學過?」
程閣語氣淡淡,一本正經。
我心中警鈴大作。
程閣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我不敢繼續了,我會的那點東西全是他教我的,再多動一點就要露餡了。
見我猶豫,程閣輕笑一聲,貼近到我身後,他握住我的手,舉起槍。
扣下扳機。
「砰——」
十環。
因為後坐力,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靠入他懷裡。
程閣歪頭,嘴唇擦過我的耳尖:「投懷送抱?學妹,這又是誰教你的?」
16
程閣慣會倒打一耙。
我耳根通紅,沒想到他會直接挑明,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
程閣退後一步,笑得無辜:「抱歉,忘了學妹膽小,嚇到你了。」
啊啊啊,煩人。
學妹什麼學妹。
奇奇怪怪的惡趣味。
程閣肯定那天晚上親的時候就知道我是男的了。
我自知說不過他,索性裝了一節課啞巴,下課時間一到便——
沒跑成。
程閣勾著我的領口,彎腰:「你每次一見我就躲,我是哪欺負你了?」
這一世……還沒有,婚後就有了。
我拍開他的手。
「AO 有別,不要拉拉扯扯的,我和你不熟。」
「不熟……可我這個 Omega 的初吻都被你拿走了,你不對我負責便罷了,還說與我不熟。」
這話讓我心裡一陣發虛。
程閣太強勢,我總是忘記他是個 Omega。
Omega 們好像確實都很在乎這個,前世我們的初吻程閣硬是要留在新婚夜。
這一次卻因為我那天意識不清……
我抿抿唇,有些愧疚:「那你想怎麼樣?」
反正結婚肯定是不行的。
17
「你再親我一口,我們扯平。」
如此厚顏無恥的話,也就程閣能說得認真無比。
我就多餘反思!
「開個玩笑。
「下周五放學我去接你,有驚喜給你。」
驚喜?!
程閣的驚喜向來都是我驚他喜。
我目光懷疑,卻對上了程閣那雙含著細碎笑意的眉眼。
上輩子就是被這溫柔的假象騙了,這人明明玩得比誰都變態。
吃一塹,長一智。
我意志堅定,絕不受騙。
「不需要,我不去。」
……
射擊課上完,今天就沒課了。
我乾脆提早回家。
意外地,哥哥姐姐居然都在。
且疑似在書房吵架。
「倪霜玄!你就非要踏出這一步嗎?你讓雨白怎麼辦?」
我進屋的動作一頓。
男人聲音平靜:「爸媽走前託付我照顧雨白到成年,他已經長大了不是嗎?」
「你別裝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他落選以後你就……你是他哥!」
「可我不想,早就不想。」
我猛地推開門。
倪雪青將手中的幾張紙倒扣在桌上,很快擠出一個笑,語氣自然:「雨白,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我直直地衝過去,我都不知道我的速度可以那麼快。
我搶過那些紙,翻過來。
【解除監護關係申請書】
【戶口遷出申請書】
「申請人……倪霜玄……」
18
我大腦嗡嗡響。
巨大的恐慌一下子將我淹沒。
為什麼會這樣……上輩子沒有這件事。
我咽了口口水,嗓子艱澀:「哥……為什麼?」
倪霜玄沉默。
「你說話啊,哥。」
倪霜玄依舊沉默。
我從沒見過倪霜玄這樣,父母去世時我三歲,倪霜玄高中,姐姐那時由皇家統一培養,很少回家。
我被倪霜玄一手帶大,從未想過倪霜玄會從我的人生中消失。
「你不要我了嗎?」
我幾乎要落下淚來,也確實落下淚來。
倪霜玄用指尖擦去我的淚,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我愈發傷心,哭得更厲害,腦子裡拚命回想著與上一世的不同。
被罰站、晚上去酒館鬼混被抓、不好好上學……
「哥,對不起,我聽話……我以後會乖的,你怎麼罰我都行,你別不要我。」
「雨白,只是解除關係……」
「我不,我不!你是我哥,你永遠是我哥,我不許你不要我!」
倪霜玄如雕塑一般,他像是在無人處經歷了一場摧毀,只是面上半分未顯。
他望著指尖的淚珠。
良久,很輕地應了句好。
他見不得我哭。
19
我親自盯著倪霜玄把申請撤銷。
上學前又放心不下去找倪雪青,期期艾艾:「姐姐,我以後也聽你的話——」
「我的傻弟弟誒。」倪雪青柔聲打斷,「我是你親姐,倪霜玄是你哥,無論你聽不聽話,我們都永遠是一家人。
「安心去上學吧,這事已經過去了。」
……
「阿白,你眼皮怎麼腫得跟桃子似的?」
「蚊子叮的。」我嗓音沙啞。
昨天哭太狠了。
「叮得挺對稱哈。」
杜音安慰:「咳,你也別太傷心,你不是早就不喜歡程學長了嗎?他和人約會就約唄,和咱有什麼關係,你看開一點,喜歡你的 Omega 多了去了,不值得為了他哭。」
「什麼約會?」
「呃,原來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為……」
杜音尬笑:「聽說啊,都是聽說,就是顧荔,顧樊他妹,她喜歡程學長,但是因為不是 Alpha,沒能報名大選。」
「昨晚上貌似是兩兄妹吵了一架,不知道怎的,顧荔就直接跑陛下跟前,說自己和太子約會什麼什麼的……都是傳言,當不得真。」
「哦。」
和我又沒有關係,他愛跟誰約會,跟誰約……
我才不在乎。
20
幾天後,我在學校大會上見到了顧荔。
她是新任學生會會長。
黑長直發及腰,紅唇黑裙,氣質絕佳。
「誒,顧學姐和太子到底是不是一對?大家都在傳。」
「有可能,聽說選夫儀式好像暫停了。嘖,要我說搞這選夫就離譜。」
「皇室舊俗嘛,單身的 Alpha 儲君就選妻,Omega 就選夫,AO 配對,自願報名,又不是強買強賣,看對眼才結婚。如果儲君中途有了喜歡的人,就終止大選唄。」
「……」
今天又是周五,大會結束要去上選修課。
這次的課程內容還是射擊。
教官不是程閣。
不必再藏著掖著,課堂成績我輕輕鬆鬆拿了個優,卻高興不起來。
「下課,解散。」
我與杜音告別,剛出射擊場,領口又被人勾住了。
「別煩我,約你的會去。」
程閣這幾天沒在學校,聞言難得愣住:「什麼約會?和你嗎?你要和我約會?可以啊。」
21
我鬧了個大紅臉,然後被程閣以驚喜的名義半哄半忽悠去了皇宮。
一路上的光景萬分熟悉,待到了那個住了兩年、哪都爬過的寢殿前時,我理智復甦,死活不肯再前進一步。
「什麼驚喜要進臥室?就在這兒說。」
程閣抱臂半靠在門上:「你確定?」
我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怕了你了。」
程閣輕嘆,伸手將我圈進懷裡,放低聲音:「你不是……我特地去學了精神力疏通療法,你難道不想重振雄風?」
我一頭霧水。
「什麼重振雄風?」
話音剛落,我想起了我的不舉人設。
「別害羞,精神力越強,治療效果越好,我的技術……會讓你滿意的。」
「……」
「……」
我羞憤欲死:「不用了,謝謝。」
22
「阿白,你最近是不是在躲著程學長?」
杜音不禁疑惑:「平時不說,每次上選修課,只要教官是他你就請假,都請好幾次了,你不要平時分了?」
那天我再三拒絕後,程閣很惋惜似的,明里暗裡勸我不要諱疾忌醫。
這事太丟人了,偏偏又無法解釋。
我隨口道:「反正期末考也過不了,平時分無所謂了。」
杜音樂觀:「我上次連續打了三個十環,你說我該不會是神槍手的料吧,說不定考核就過了呢。」
「嗯嗯,加油。」
我沒抱半點希望。
上一世這場考核程閣也參加了。
我依稀記得他說考核按難度依次分了五場,只有第一場有選修課學生參加。
畢業生會分兩個陣營,一方負責守護選修生,一方「擊殺」。
程閣的「擊殺」數遙遙領先,斷層第一。
選修生——
全軍覆沒。
全部掛科。
23
軍事學院開的選修課比其他學院結束得早些。
還沒到期末,我們這幾個選修生便被送到了一處演練小島。
「安全第一,每人帶好防護手環,手環檢測到致命危險會自動啟用保護裝置,啟用即淘汰,成績不合格。」
選修生的考核通過標準只有一個——活下去。
存活七天。
「這麼簡單,老子還想『殺』幾個人呢,只能躲躲藏藏多沒意思。」
選修生全校一共 37 人,又碰見那個直 A 癌,杜音直呼緣分。
這人叫蔣明泰,有同學寒暄道。
「兄弟,平時咋沒見過你?」
「嘖,你們課上學的那點玩意兒老子早會了,這考核老子他媽跟玩一樣。」
「牛啊泰哥,我體質是 A 級,咱倆結個伴兒。」
「安靜!」
畢業生隊伍正等待抽籤分成兩個陣營。
我望過去,程閣倏地側頭。
四目相對。
他朝我眨眨眼,無聲做口型:
「我,保護你。」
24
我收回目光,對此表示一言難盡。
隊伍很快分好,守護陣營率先行動,他們分成幾個小隊,各自帶上選修生出發。
裡面果然沒有程閣。
「07,08,出列。」
來人高大凌厲,劍眉星目,點了我和蔣明泰。
杜音本想和我一起,被那人掃了一眼,便老實縮回去了。
「跟緊我,服從命令。」
這人我還算眼熟,季蕭,程閣後來的副官。和顧家有世仇,是程閣扳倒顧老元帥的一把刀。
我的目標就是苟。
能苟多久算多久,季蕭讓臥倒就臥倒,讓呆著不動就不動。
第二天晚上,他找了處山洞,讓我和蔣明泰待在裡面,自己則在周圍布置了些痕跡,而後潛伏在暗處。
守株待兔。
不同陣營的畢業生可以互相「擊殺」,「殺」一人算一個擊殺數,也算排名依據。
「奶奶的,他又把老子當餌。」
蔣明泰按捺不住了,他這兩天憋屈得不行。
季蕭沉默寡言,每次開口都是下令,一切異議全部駁回。
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蔣明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