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以前在馬戲團學的演技提了上來:
「你明知道我睡在了女傭房間,明知道我忍著和她們相處的噁心和不快,可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
在可怕的沉默中度秒如年。
下一秒,如毒蛇般冰涼的唇突然覆了上來:「對不起寶寶,我錯了,跟我回去吧,求你了。」
這冰涼的軟肉從我唇上碾過,那一刻我瞬間宕機。
媽的,這可是老娘的初吻啊!
彈幕立刻發來含媽量極高的問候。
08
【臥槽!難道這一巴掌把 boss 給打爽了?】
【我記得這個 boss 製作組開發了二十年!並且為了豐富人物,將他的隱藏關鍵詞設計成了陰濕美人和病嬌。】
【怪不得男主人側顏和刀削斧劈一樣這麼有衝擊力,就連和這個人機萌妹互動的時候都好好磕!】
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什麼人機萌妹!那純粹是我被嚇傻了好嗎!
因為爹媽離異後都不想要我,所以從小在無情的社會中學會了逗樂賣乖和裝瘋賣傻。
可我沒想到。
今天的我要靠假裝別人的妻子才能活下去。
我被 boss 打橫抱起,他每往上踩一腳樓梯,我就離女主人的神秘臥室更近一步。
怎麼辦。
到時候我和他妻子面面相覷,他一定會殺了冒牌的我吧。
「咔噠。」
鎖芯轉動。
那間禁忌的、從未有人進去過的房間,就這麼輕易地在我眼前打開。
我緊張到快要暈厥過去。
第一眼,我看見了小時候被爸媽丟掉的毛絨玩具。
第二眼,是我熟悉的童年時用過的閩南風格家具。
第三眼,我鼓足勇氣看了看書桌和床,確定所有角落空無一人。
剛鬆了口氣,卻看見了又寬又大的陽台。
這不得不令我聯想到了陽台下變成化肥的短髮妹子。
他沒有把我放下來。
卻像打量什麼稀世珍寶似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從我五官上碾過。
緊貼他鼻息的我不得不將頭側向一邊,才能求得一絲涼爽的空氣。
彈幕畫風突變——
【不是,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有點曖昧呢??】
【啊?難道她不是玩家,她真正的身份是 NPC?是他的官方妻子小艾?】
【我了個驚天大逆瓜!我居然在恐怖本里磕到真 CP 了??】
我心臟猛烈跳動,就在我決定推開他的瞬間,我肩膀猛地一沉,耳邊傳來他聲若蚊蚋的囈語:「林小北,我終於等到你了。」
他的腦袋緊緊依偎著我,像一個累癱了的牛馬,在昏睡前一秒找到了柔軟的草棚。
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他只是靜靜地把頭埋在我的肩膀,好似一個坐末班地鐵回家累癱的牛馬,頭一歪倒在了同樣累癱的我身上。
等等?
林小北?這是我的名字啊!他怎麼會知道?
難道我這具身體也叫這個名字?
睏倦和疑惑相繼爬上了我的眼睛,我靠著他,在迷迷糊糊中睡著了。
等我再睜眼,天色竟已大亮了。
我從床上翻起來,疑惑地看著自己新換好的絲綢睡衣。
誰給我換的衣服?
不是恐怖副本嗎?
為什麼一個晚上無事發生?
09
當我被無數困惑繞得頭腦發脹時,一陣風從陽台灌進來,紗幔被緩緩捲起,露出了背後滿滿一牆的照片!
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凝固!
我震驚無比地站在密密麻麻的照片前,每一張都是我!
牆上的照片像放映機,迅速晃過了我十五年的人生!
是五歲被離異後的父母相互推脫後無家可歸的我。
是六歲在馬戲團為了討口飯而摔斷腿扮小丑逗人開心的我。
是十歲在學校里因為給不起餐費而餓到吃別人剩飯的我。
是十二歲……
我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直至我恢復平靜,才看見了藏在最角落的照片——幼年的我和一個俊美少年的合照。
少年優越鋒利的骨相,與副本中的 boss 幾乎一樣!
來不及等我細想。
我眼前消失了一晚上的彈幕竟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
【好奇怪啊!為什麼直播畫面昨晚是黑的!】
【怎麼回事,難道監控被誰屏蔽了嗎?】
【很正常的啊,副本需要靠數據傳送的嘛,有時候數據卡頓信號不好,畫面就消失了嘛。】
此時的我才回過神來。
正因為有人切斷了直播畫面和彈幕,所以我才能睡得這麼踏實。
10
也許是沉浸在童年回憶里太久了,等我走出臥室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我打開門。
發現門口的餐車上放著我最愛吃的紅燒秋刀魚。
更小一些的時候,我的媽媽還愛我的時候,她就經常做這兩個菜給我吃。
也是在後來沒媽的日子裡,讓我瘋狂想念的兩個菜。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把被高溫烤得焦香的秋刀魚緩緩送入嘴裡。
那一刻,油脂香和緊實的魚肉裹著紅燒醬汁在口腔里爆開,食物的香氣瞬間勾起了幼時最美好的回憶。
伴著大顆大顆的眼淚,我吃完了這盤秋刀魚。
彈幕卻已經在尖叫了!
【我靠!小萌新是來副本度假的嗎!】
【她的同伴去買菜的時候被一條街的詭異追殺,她竟然在這裡悠閒地吃烤秋刀魚?】
【你們沒聽說嗎?據說這個 boss 喜歡圈養獵物,等獵物放鬆了再一點點殺掉。】
彈幕說得我心驚肉跳。
闖入 boss 家裡的詭異也越來越多,恰好我一抬頭,樓下驚叫逃命的倖存者看見了我。
倖存者立刻朝我跑了過來!
原本沒看見我的詭異,立刻轉頭朝我這個方向狂奔!
副本生存規則第一條就是,只要你跑得比別人快,你就能從詭異的嘴裡活下來!
彈幕開始幸災樂禍:
【她昨天只是運氣好才苟活了一晚。】
【但今天可就行不通了哦,這些詭異們可沒什麼智商,都是見玩家就撕的怪物。】
我嚇得腿軟,玩命地逃竄,卻一頭撞在了撲過來的詭異身上!
詭異張開血盆大口,躲在一旁的倖存者對我露出劫後餘生的笑意。
可下一秒。
那詭異噗通一聲就朝我跪下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小的眼拙!您都換上了睡衣,我竟還沒認出來您是 boss 找了十幾年的童年玩伴……」
可來不及了。
他的嘴巴被突然出現的男主人徒手撐開,緊接著就像掰火龍果似的,瞬間一分為二。
不愧是 boss,哪怕只是人類的身軀,卻能讓無數詭異一看見他,就嚇得四處逃竄。
震驚、恐懼,還有不解。
從別的副本中湧入的玩家和最後幾個倖存者看到了這一幕,表情瞬間凝固。
彈幕終於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靠?剛才 Boss 在保護她?】
【這萌新作弊了?不對!這分明是 Bos 在護妻啊!】
天花板的水晶燈突然黑了。
彈幕開始抱怨起來:
【怎麼回事啊?怎麼又看不見了!】
【啊!正看得來勁呢居然黑了!】
【為啥啊,剩下的不能看了嗎?給錢也不能看了嗎?】
我心裡划過一絲奇怪的預感。
總覺得他好像認識我很久了?
下一秒。
boss 在玩家們一片吱哇慘叫的逃殺中直直向我走來:「好久不見,我是林小陽。」
我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中審視著他的臉。
直到和記憶中美麗詭譎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我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原來你真的存在過!」
「你不是我幻想出來的!」
11
2010 年。
我剛數完生日蛋糕上的 5 根蠟燭,爸爸媽媽就停止了爭吵。
他們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很久……
「送她去馬戲團好了。」
「年紀小,長大了想告我們也對我們沒印象,而且還能立刻換一筆錢。」
媽媽有點為難,像怎麼也挑不對她心愛的裙子:「先不說童工犯法,主要是她也太小了,連話都說不利索,去了馬戲團會被打死的。」
「行啊。」爸爸拿起電話:「那送你媽那去,也許你小情人心善,根本不介意你有個孩子。」
倆人噼里啪啦一陣摔東西後,我瑟瑟發抖地看著林小陽:「小陽,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眼裡粹滿了不解:「為什麼不要你?你那麼好。」
林小陽是我的幻想朋友。
一次餓肚子餓到出現幻覺時看見的詭譎少年。
因為他說自己沒有名字,還說自己是一個遊戲里的殘次品,隨時都會消失。
可能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
我很快就把他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他說自己沒有名字。
於是我鄭重地向他伸出了手掌心:
「你好,我是林小北,媽媽說北邊的房間沒有太陽,要不你做我林小北的太陽,一直照著我,讓我一輩子都暖暖的好嗎?」
「不如,我就叫你林小陽,好嗎?」
少年沒有立刻同意這個名字。
可從那之後,我只要叫林小陽,他就會出現。
12
我當然還是被送去馬戲團了。
來接我的叔叔手臂力氣大得驚人,無論我怎麼掙扎,最後還是像一團棉花似的被塞進了滿是動物糞便的大車裡。
後來。
人類的所有基本需求都成了我完成任務的獎勵。
可若完不成任務,我就會被剝奪睡眠、食物、聲音和視力。
從此挨打、關小黑屋、餓肚子,還有怎麼都蹬不完的水缸幾乎就是我全部的童年了。
一次意外。
疲軟脫力的我從斷掉的鋼絲上摔了下來。
我斷了一隻腳,事後他們圍著我,眼神與那年爸爸媽媽看我時一模一樣:
「呸!還沒給老子掙錢就廢了!」
「不能表演太虧了,不如把另一隻腳弄斷賣給老吳好了!他說斷腿小乞丐比干馬戲團掙多了!」
這一次我抖得更厲害了。
我幾乎是本能地把瘸腿站直了,忍著痛東倒西歪,卻極致誇張地把小丑的招牌動作表演了一遍。
也許是我瘸腿演戲的樣子很好笑。
也許是我垂死掙扎的樣子很幽默。
我們馬戲團的老大終於點頭了:「這孩子的表演很有天賦,把腿治一治,留著吧。」
那年我八歲。
沒掙到錢,卻為自己掙了一條命。
馬戲團的人走後,因恐懼而脫力的我再一次見到了林小陽。
我累了,突然很想交代遺言:「小陽,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等我死了,你可不可以來地府接我?」
那是我第一次在這個幻想朋友的臉上看到如此駭人的表情。
嗜血瘋狂、毀天滅地。
他在很努力地對我笑:「」「你想要什麼?」
看著他滿是殺戮的眼睛,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問你,你想要什麼?」
我嘆了口氣,隨後想入非非:
「我想回家,我想要爸爸媽媽。」
「我想吃媽媽給我做的烤秋刀魚,還想要抱著毛絨玩偶躺在香香軟軟的床上睡覺。」
「我想,我想……」我越說越絕望,最後哭得接不上氣:「如果不行,那我想和你走,想去你那個世界,因為這裡太可怕了……」
八歲的孩子,還能想要什麼呢?
就算是想丟掉自己的爸爸媽媽,那也是世界上最奢侈的親人啊。
他蹲下來。
摸了摸我髒兮兮的腦袋:
「怎麼不可以。」
「現在我就把你的爸爸媽媽帶過來。」
13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的爸爸媽媽第二天就真的來馬戲團接我了。
他們滿心歡喜地接我回家,給我買了新衣服,還帶著我搬了新家,在嶄新的房間裡放滿了我最喜歡的毛絨娃娃。
我問他是怎麼做到的。
他只是扯了一個很自豪的笑:「錢,只要給你爸媽足夠的錢就行了。」
那一刻我清楚地明白過來。
林小陽不是幻想朋友。
他是真實存在的。
只是沒有人能看見他,除了我。
就在我覺得一切都要慢慢好起來的時候。
林小陽像蟬鳴一般,隨著秋季的來臨,慢慢退出了我的世界。
九歲。
爸爸媽媽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我又一次被拋棄了。
此後十年。
我再也沒有見過林小陽。
我又成了沒人要的孤魂野鬼。
14
【太好了!畫面又出現了!】
【嗚嗚嗚終於是我們能看的了嗎?】
【等等,boss 的頭頂居然出現了攻略進度條!】
【我去,是百分之 80!】
【這個萌新是什麼時候攻略他的啊?怎麼進度條一出現就要滿了?】
我疑惑地抬起頭,還是湛藍陰冷的眸子,卻不是我所熟悉的林小陽。
曾經幼態瘦弱的詭譎少年,已經變成了寬肩蜂腰的薄肌性感男人。
「我我我,我安全了?」他離我越來越近,我緊張得快要咬掉自己舌頭:「你你你真的不會殺我?」
他寵溺地再次將我打橫抱起。
身後亂飛的詭異自動給他讓出一條路來,直至臥室的門自動上鎖。
靠近床邊時我身子一沉,他整個人壓了上來。
「我們是好朋友,小時候我睡你的床,長大了你睡我的床,這很公平,對嗎?」
我臉色漲得通紅。
這,這對嗎?
好朋友會挨得這麼近,還疊著?
冰涼的唇碾過我的額頭後逐漸發燙,他一邊往下一邊哄著我:「小北,我們是好朋友對吧?可你第一眼卻沒認出我,是不是要補償我這十年的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