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我的竹馬。
一直以來,他對我好得太超過。
甚⾄連拒絕告⽩後,還能繼續面不改⾊地關⼼我。
於是我⼼存僥倖,一遍遍地表白。
⼜被一遍遍地拒絕。
但我沒那麼傻,知道事不過三。
而這次,剛好是第三次。
1
電話接通了。
話筒里傳來他溫柔的嗓⾳:
「喂?」
我趴在酒吧桌子上,對著手機嘟囔:「承宇……喜歡你……」
對面頓了一下。
「你又喝酒了?」
「嗯……來接我……」
「地址發我,等著。」
顧承宇來得很快。
被他找到時,我正慢吞吞地喝光最後⼀口酒。
他抽出酒瓶,沉默地環過我的腰,將我提起來。
我順勢把臉埋進他頸窩,蹭了蹭。
他身體僵住,卻沒有阻⽌。
腰間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緊。
我就知道。
他向來不會拒絕,把我慣成現在這樣予取予求的性子。
可我真正想要的,他又不給了。
計程車里,我依舊靠著他。
顧承宇的肩膀很寬,靠著很舒服,⾝上也總是有種乾淨的味道。
「為什麼……」
「嗯?」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垂眼看我:
「阿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對你好不是很正常嗎?」
最好的朋友。
總是用這套說辭來糊弄我。
⼼中泛起一陣酸澀。
僅僅是朋友,就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也因為僅僅是朋友,所以只能⽌步於此。
可我太貪心了,還想要更多。
2
車不知何時停下來。
顧承宇半抱半扶地把我帶進樓道。
樓道里沒有開燈。
也許是黑暗給了我被拒絕的底氣,⼜或是酒精作祟。
我趁他轉⾝開鎖時,扯了扯他的衣角。
「承宇。」
他停下來,回頭看我。
我湊近幾步,額頭抵住他下巴,鼻間瞬間充盈著他的氣息。
「我喜歡你。」我努力捋直舌頭,「顧承宇,我喜歡你。」
「不是朋友那種喜歡,是看見你就高興,看不見你就想的那種喜歡。我老是忍不住想靠近你,想碰碰你。」
「你對我好,我就特別沒出息,覺得這輩子就是你了,別人都不行。反正……我就是特別喜歡你。」
說完這一長串,我才敢喘氣。
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他的表情。
顧承宇僵在原地。
黑暗中,只能聽到我自己的心跳,一聲大過一聲。
過了很久,他才啞聲道:「阿喻,你醉了。」
「啪嗒」一聲,樓道被點亮。
顧承宇看著我,眼神晦暗不明。
在我看來,更多的是為難。
我就知道,又完了。
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身打開門。
「進來吧,喝點水好好睡一覺。」
我沒動。
3
在我的生活里,「事不過三」是個鐵律。
第一次失敗,是意外。
第二次失敗,得堅持。
第三次往往是個分水嶺。
成功了,結果總是好的。
如果還是不行,那就是沒緣分,強求不來。
現在,顧承宇拒絕了我三次。
我該認了。
他對我所有的好,都只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
是我自己昏了頭,總想看看是不是藏著別的可能。
可惜什麼都沒有。
他見我僵在門口不動,走過來拉我。
我下意識躲開,後退幾步:
「我很清醒,我不想只做你最好的朋友。」
「顧承宇,我看見你就喜歡,忍不住。」
他臉色沉了些:
「阿喻,我說過,我不喜歡男人。」
「我知道。」
我當然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才更覺得沒意思。
既然他不能如我所願,我也不能如他所願,那不如就算了。
我不想再說話,腳步虛浮地往樓下走。
還沒走出兩步,一雙大手突然從身後環過來,後背重重撞上他胸膛,痛得我悶哼一聲。
「別鬧。」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耳畔,「阿喻,你喝醉了,需要休息。」
我掙了一下,沒掙開。
「鬆手!」
「不松。」
身體瞬間懸空,他強硬地將我抱回屋裡。
我一路掙扎無果,最後被他放到床上。
他蹲下身,為我脫了鞋。
緊接著,又伸手來解我的外套。
指尖帶著灼人的溫度,我下意識捂住領口:
「我自己來……」
顧承宇沒有理會,握住我的手腕拉到一邊,利落地脫掉外套後,把我往被子裡一塞。
動作全程都有些急切,但算不上粗魯。
他垂下眼:「乖一點,阿喻。」
「睡一覺,醒了就好了。」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我忽然有點想笑。
怎麼可能好?
4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推開臥室門,發現顧承宇正在廚房裡煮著什麼。
他聽到動靜,偏頭看過來,嘴角彎起淺淡的弧度:
「醒了?頭疼不疼?」
「醒酒湯馬上就好,喝了會舒服點。」
我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他頓了一下,似乎想再勸。
但我沒給他機會。
「承宇,我之後會搬去學校宿舍住。」
「這邊的合租你不用擔心,我幫你留意新的室友,等找到人了再搬。」
他的動作頓住,嘴角那點笑意慢慢消失,最後抿成條平直的線。
「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
他沉默地看著我,眉頭微微擰起。
我沒耐心耗下去,剛要轉身,又被叫住。
「阿喻,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可以改。」他喉結滾動,「除了……」
「不是你的錯。」
「顧承宇,你什麼都沒做錯,你很好。」
只是他的好,不是我想要的那種。
「我去學校了。」
說完,我沒再管他,背著包離開。
5
一整天,我都刻意避開所有和顧承宇的碰面。
下課看到他走過來,我轉身拐進另一條路。
食堂里,他端著餐盤在我對面坐下,我幾口吃完,說約了人先走。
他抬眼看向我,嘴唇動了動,最後什麼也沒說。
晚上,我在自習室耗到熄燈才離開。
慢吞吞回到出租屋,鑰匙剛插進鎖孔,門就從裡面被拉開了。
客廳沒開主燈,只有沙發旁一盞落地燈昏黃地亮著。
勾勒出他有些落寞的輪廓。
「回來了?」
我應了一聲,徑直往自己房間走。
「阿喻。」
我腳步停住。
「晚上吃的什麼?」
「食堂。」
「明天早上豆漿買甜的還是原味的?」
「都行。」
「明天下午……」
「我明天要值班,很晚回。」
我打斷他,聲音沒什麼起伏,「沒事的話,我先去洗澡了。」
他沒再說話。
之後的幾天,我起得更早,睡得更晚。
早上出門時,他的房門緊閉。
晚上回來,他總坐在沙發上,偶爾會抬頭,說一句「回來了」。
我「嗯」一聲。
他不再問別的。
空氣一天比一天沉默。
直到這晚,聯繫好的同學終於給了准信。
顧承宇依舊坐在那片昏黃的光暈里。
我推開門,走到他面前停下。
他似乎有些意外,抬眼看著我,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
我也笑起來,語氣不由自主帶上些輕快:
「承宇,新室友找到了,下周一就能搬過來。」
他的笑瞬間僵住。
6
我沒在意這些細節,而是繼續說:
「導員那邊也給搞定了,這樣,你也不用每天幫我買早餐,還能多睡會。」
「那個同學看起來挺好說話的,你不用擔心合不來什麼的,而且……」
我說得正興起,突然意識到顧承宇好像不太對勁。
此刻,他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沉。
沉默地盯著我,看得我哪哪都不自在。
「而且……他一看就是個直男,不存在我這種情況。」
飛速地說完,我拔腿就要溜。
「阿喻。」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啞得厲害,「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十五年。
從小學我死纏爛打地要和他做朋友,到如今約定好考上同一所大學。
整整十五年。
「不記得了。」我含糊地說。
說完,根本不敢看他的反應,頭也不回地鑽進房間。
其實這幾天,我同樣過得渾渾噩噩。
有時候也會思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絕情。
但轉念一想,我什麼都沒對他做,只是選擇離開。
我實在沒辦法一邊看著他,一邊只做所謂最好的朋友。
他給不了我想要的,我也沒辦法退回原位。
分開是對彼此都好的結局。
我嘆了口氣,匆匆沖完澡上床。
7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
半夢半醒間,總有一種強烈的被注視的感覺,幾乎要凝成實質。
我掙扎著睜開雙眼,然後就對上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渾身猛地一顫,我瞬間被嚇清醒。
大腦空白了幾秒,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顧、顧承宇?你幹嘛呢……大半夜不睡覺跑我這來……」
「睡不著。」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絲毫沒有被發現的心虛。
而是微微俯身,盯著我:
「沈喻。」
「為什麼你能睡著?」
我覺得莫名其妙:「明天有早八,不睡覺幹嘛?」
他的呼吸陡然加重。
雙臂撐在我兩側,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籠罩下來,將我整個圈在他與床的空隙中。
我愣愣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
一半隱在陰影里,看不出情緒。
「沈喻,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是可以隨手就丟開的東西嗎?」
「你說不要就不要,說搬走就搬走。十五年,你就這麼輕易能放下?」
「憑什麼你能睡得著?」
「你是不是覺得……我根本無關緊要?」
我被他一連串的發問弄得啞口無言。
剛醒過來的腦子亂成漿糊。
該說的,我明明早就說清楚了。
我別開視線:「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然後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想讓他起身。
下一秒,手腕被緊緊攥住。
他順勢壓得更低,滾燙的體溫透過睡衣傳遞過來。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他聲音啞得厲害,「你的喜歡就是這樣,說不要……就能立刻不要?」
8
我先是愣住,隨即一股火氣混雜著委屈躥上來。
我想反駁,說不是的。
明明我那麼喜歡他啊,喜歡到眼裡只看得到他一個人。
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重複這些,就像是在乞求他的愛。
既沒有意義,又讓人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