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這三個字一出,段淮頌瞬間變覺得像是有一道驚雷朝著他轟然劈下,震得他耳畔翁鳴聲不斷作響。
「你……有男朋友了?」
像是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劇烈,聞蔓再次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她的男朋友也並非拿不出手,頓了頓,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才又看向段淮頌,
「對了,這次我們回來就是為了籌辦婚禮,但之後,我們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如果你要來參加的話,非常歡迎。」
她的話音才剛剛落下,一道聲音便由遠及近叫著她的名字,她抬頭去看,果然就看到了楚行之。
「蔓蔓,你去個洗手間怎麼去這麼久?我在外面等你等得花都快謝了……」話說到一半,楚行之終於注意到了一旁的段淮頌,眸光里閃過幾分詫異,「蔓蔓,這是?」
「他是段氏集團的總裁段淮頌,就是是我給你說過的,資助我上學的段家人。」聞蔓沒有裝作與他互不相識,大大方方給兩人做起了自我介紹,頓了頓,又轉頭看向段淮頌,「他叫楚行之,是我的男朋友。」
簡簡單單的一句介紹,卻刺痛了段淮頌兩次,他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從聞蔓口中聽到自己,只是作為曾經資助過她的段家人的身份,
而那個楚行之,更是將他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打破了。
在楚行之出現之前,他還能安慰自己,或許聞蔓口中的男友只是因為和他賭氣才隨便找的藉口,但楚行之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無論是從聞蔓下意識靠近楚行之的舉動,還是從她介紹時將他放在於更為尊敬,而把楚行之放在更親近的位置上的舉動,都能看得出來,就算他們不是男女朋友,也絕對關係匪淺。
「段總,久仰大名。」聽到段淮頌的名字,楚行之微眯了眯眼,他嘴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笑意卻不達眼底。
從前他只聽聞蔓提起過,她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小鎮,父母重男輕女,甚至來不及等她初中畢業就要將她帶走嫁人。
幸好那時遇到了段家夫婦,他們將她解救於水火,還一路資助著她上了大學。
那時他不曾想過這個資助過聞蔓的段家就是段氏集團的段家,所以也不曾把那個傻兮兮無怨無悔照顧了因為意外癱瘓的段氏集團繼承人多年,最後卻被用過即丟,再也沒有出現過的那個貧困生聯繫在一起。
他看著段淮頌眼中的驚詫與痛苦,不過轉瞬就猜出了此刻段淮頌的心中所想。
半晌,見段淮頌還沒有反應,他就忽然笑了笑,朝段淮頌伸出了手。
「說起來,還要感謝割總割愛。」
這聲道謝卻是真心的,畢竟,如果不是段淮頌和段家不懂珍惜,以那時為了逃出原生家庭寒窗苦讀十餘載的聞蔓,就願意為了照顧段淮頌,就毫不猶豫選擇了放棄唾手可得的事業去照顧段淮頌來看,
哪怕那時的段淮頌只隨口說一句我會娶你,或許這一切都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兩人之間的氛圍霎時間變得劍拔弩張,聞蔓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隨意打了個招呼,就帶著楚行之先行離開了。
直到帶著人走遠後,聞蔓才有些怪異的看了楚行之一眼,「你今天很奇怪。」
他故作不解,打著哈哈問道:「奇怪?哪裡奇怪?你看錯了吧。」
行李箱的滑輪滾在地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聞蔓稍一細想,就猜到了這個怪異感從何而來,頓是有些好笑。
「你跟他吃什麼醋?」見她是真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這下子,楚行之就更不滿意了。
「他和他的家人那麼對你,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怪他們嗎?」
第十六章
聞蔓是真的不怪。
畢竟再怎麼說,若是沒有段家,也就不會有今日的聞蔓,或許早在初中的時候,她就真的被父母拉了回去,就因為對方給了一筆他們無法拒絕的彩禮,而被迫嫁給一個沒有感情,甚至沒有見過面的老男人。
是段家救了她一命,當初做的那些不過就是報恩而已。
她也的確對段淮頌動過心,當初段母說想要她做兒媳婦的時候,她也並非沒有過歡喜,包括後來聽到段淮頌那番只把她當做妹妹的話,她也確確實實的痛苦過。
可那一切,早就在段淮頌劃清與她的關係時,被她一同埋葬在了過去。
「我只是把他們當做恩人而已。」
兩人邊走邊說,沒有注意到還有一個身影一直跟在了他們的身後,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然後在聽到這一句後,徹底僵在了原地。
只是恩人而已。
段淮頌忽然就想起了三年前,朋友為了慶祝他恢復健康籌辦了一場宴會,宴會上,他們說起聞蔓這麼多年以來對她的照顧,
「如今段哥完全恢復了,蔓蔓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終於等到曙光了。」
「段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娶她啊?」
聽到這句話,他但臉色卻突然冷了下來,「別胡說,我只是把她當妹妹而已。」
如今再想想,他說出那句話後沒多久,聞蔓就推門走了進來,想來,也是聽到了那句話的。
當時的他只覺得癱瘓那幾年的時光襯得他太過落魄,也太過狼狽,
他覺得他該是耀眼的天之驕子,是被所有人所仰望的存在,是不該存在任何污點的。
所以他極力迴避著癱瘓的那段時間,也故意疏離和那段時間密不可分的聞蔓。
他自大的想著,只要他記得那份恩情,給她足夠的錢,給她足夠的尊容,聞蔓就該感恩戴德的接受。
那時的他隨口說出一句話,從來沒有想過那句話落在她的耳中會有多麼扎心,
直到此刻,她聽到了如此雷同的另一句。
我只是把他們當恩人而已。
這怎麼不算一報還一報呢?
他苦笑著低頭,從風衣口袋裡摸出一個方形絲絨禮盒,隨著啪嗒一聲輕響,盒子裡的東西也完全顯露了出來。
是一枚鑽戒,中間鑲嵌著一顆5克拉的粉鑽旁邊還用碎鑽拼湊出了兩個字母,
「X&S」
他小心翼翼的將鑽戒取了出來,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那點點凸起,
段淮頌和聞蔓。
那是他自從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後,就專門請人定做的求婚戒指。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到聞蔓,所以時時刻刻將它帶在了身上,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夠親手將它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他終於等到了重逢,這枚戒指,卻連拿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
聞蔓和楚行之的結婚請柬是在三天後送到段氏集團的,送到時,恰好譚瀚舟幾人也在。
助理拿著請柬上樓時,推門進去時,就只看見了譚瀚舟幾人,先是愣了會才把請柬遞了過去,請他們代為轉交。
看著那張紅色的請柬,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打開看了一眼。
還在心底勸了自己一句,
「沒關係,只是一張請柬而已,又不是什麼機密文件。」
但拆開看見裡面的那個名字時,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聞蔓?
是他們想的那個聞蔓嗎?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傳來,「都圍在這幹嘛呢?」
第十七章
段淮頌一出來就看見幾人都圍在辦公桌旁交頭接耳,頓時皺起了眉,
突然在背後響起的聲音將幾人都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將東西往身後一藏,訕訕笑著,「沒什麼沒什麼……」
話音還未落下,譚瀚舟便感覺手中一空,
回頭去看的時候,果不其然就看見手中請柬已經不見了蹤影,再一看,段淮頌手中多出來的那抹紅色,可不就是他們一直藏著的請柬?
還不等他們阻止,段淮頌就已經翻開了請柬,看到了上面的兩個名字,
聞蔓,楚行之。
再一看請柬上的結婚日期,十月二十一日。
他抿了抿唇,沒說話,可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打了個顫,感覺周身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明顯心情不佳了起來。
「那個……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見他這樣,其他人也不敢多待,紛紛找了藉口先一步離開,走到最後,就只剩下了譚瀚舟一個人,
下一秒,他就看見段淮頌手中又多出了一個小盒子。
這不是譚瀚舟都一次看到這個戒指盒,這三年里他時不時就能看見段淮頌拿出來摩挲,像是在懷念某個人一樣。
而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蔓蔓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看著那張請柬,總覺得有些奇怪。
沉默了許久之後,段淮頌苦笑一聲,才悶著聲音回了一句,「三天前,我在機場見到了她。」
聞言,譚瀚舟卻瞪大了眼。
三天前見到,三天後就送來了請柬,這要撇清關係的態度屬實太過明顯,頓了頓,他才又開口問道,「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怎麼會……」
話還沒有說完,段淮頌就先一步搖了搖頭,「她說,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結婚。」
這話一出,譚瀚舟就也沉默了。
他幾次欲言又止,到了最後,卻又全都化作一聲嘆息。
他還能說些什麼呢?總歸是當初的段淮頌自己傷了聞蔓的心。
只是再提起時,多少還是會有些遺憾。
畢竟那時,他們所有人都以為聞蔓會和段淮頌在一起,那時候他們也都能看得出來,聞蔓是喜歡段淮頌的。
若是不喜歡,她又怎麼可能能夠忍受那時脾氣差到了極致的段淮頌?
可就在這個時候,段淮頌卻像是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聞蔓喜歡的人本來就是他,她本來就該是他的才對。
誰知他這話一出,從前都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的譚瀚舟卻愣了愣,半晌才眼神複雜地看向他,問道:「你這又是何必?」
當初不懂得珍惜,如今聞蔓都已經要和別人結婚了,在去糾結放不放手又有什麼意義呢?
「沒有什麼何必不何必,我喜歡她,就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譚瀚舟也被她這話嚇了一跳,還想再勸,「可她都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你不願意又能怎麼辦呢?
後半句話到底還是被他咽了回去,可段淮頌卻像是看出了他的未盡之語,卻仍然不甚在意,反而還笑了笑,「那又如何,我能讓她愛上我一次,就能讓她愛上我第二次。」
見勸不動,譚瀚舟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到底沒有再說些什麼。
「算了,隨你吧。」
但他知道,段淮頌大概不會成功。
或許他還不曾發現,聞蔓是個認定了死理就不會回頭的人,一如當初她決定去照顧癱瘓的段淮頌,不論被他怎麼打罵驅趕,她都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也如同後來他痊癒,當她發現自己被排斥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悄悄計劃著離開,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他們所有人的世界裡。
或許總有些人,要等撞了南牆,才會知道已經失去的人或者物,是哪怕後悔,也再找不回來的了。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後,段淮頌將戒指從戒指盒裡拿了出來,他看著戒指上的那個代表聞蔓的那個字母,輕輕撫摸著,低聲呢喃,
「蔓蔓,我絕對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第十八章
另一邊,聞蔓還對這一切毫無所知。
回國舉辦婚禮其實是楚父的提議,楚父雖然如今已經定居國外,但楚家的老人都還在國內,想著楚老爺子和楚老夫人也許久沒見孫兒了,再加上他們的朋友也都在國內,最後就還是將婚禮的地址定在了國內。
籌辦婚禮事件很麻煩很耗費時間的事情,婚期定得急,這段時間他們需要處理的事情也很多,每天東奔西走,跑得她焦頭爛額,根本沒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情,直接將段淮頌這個人都拋在了腦後,
可她沒想到,她忘記了段淮頌,段淮頌卻沒有忘記她,甚至還直接找到了她的面前。
再一次被堵在衛生間門口的時候,聞蔓只覺得有些心累,
她不過就是這一次獨自出門沒有和楚行之一起,就被他找到了空子,看來以後再京市的這段時間,若非必要,不能再獨自出行了。
「有什麼事嗎?」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聞蔓先開了口。
段淮頌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她,像是再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那樣的目光太過赤裸,以至於她沒忍住皺了皺眉,
正要開口的時候,就見他抬起了手,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聞蔓就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無比眼熟的房間裡。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下意識要拿自己的手機時卻摸了個空,還不等她細想,敲門的聲音就適時響起,她沉默著沒有應聲,不過門外的人似乎也沒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就徑直開了門。
見到是段淮頌的那一刻,她心裡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蔓蔓,要不要吃點東西?」
見她醒來,他也不曾問起她剛剛沒有回應的事情,反而笑得一臉溫柔,將手中的飯菜在一旁的桌上放好,「我想著這個時間你應該也醒了,這麼久沒吃東西,應該也餓了,我就拿了些吃的過來。」
聞蔓又看了段淮頌幾眼,倒是沒有想到,他居然也會做這些,
感受到確實有些餓了,她也沒有一直跟他糾纏,乾脆地接過了碗筷吃了起來。
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麼配合,段淮頌見她真的一言不發的開始吃了起來還愣了愣,隨即便又笑了起來,「看來蔓蔓適應得很快,不枉我特意將去搜集你以前用過的那些東西,把房間裝扮成了你從前在時的布置。」
聽到這話,聞蔓愣了愣。
她四下打量起周圍的裝潢擺設,就愕然發現,這間房間就是三年前她住過的那間房間。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她的胸膛中翻湧,沉默了片刻後,她才看向段淮頌,問道,
「為什麼?」
為什麼要做這些,為什麼要把她帶來這裡,又為什麼要費心思把房間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他仍舊坐在不遠不近的位置,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曾落下,
聽到她的問題,他下意識抿了抿唇,半晌,他從懷裡拿出了那個從不離身的戒指盒。
「因為我喜歡你,蔓蔓,我做不到就這樣看著你離開我。」他取出戒指推到她的面前,聲音很輕很淡,卻帶著她無法忽視的情意,
「蔓蔓,不要嫁給他好不好?在我最狼狽的那段時間裡,只有你一直義無反顧陪伴著我,鼓勵著我走出來,我曾經以為我可以不在乎你,直到你離開,我才發現,我不能沒有你,所以蔓蔓,別離開我,別不要我……」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面上已經帶上了幾分忐忑與不安。
聞蔓也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見到這幅表情的段淮頌,可聽著他說的話,她卻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喜歡?這叫什麼遲來的喜歡?
在聞蔓的認知里,喜歡一個人是隱藏不住的,哪怕當時沒有發覺自己的情意,潛意識也會下意識去維護她,保護她。
第十九章
正如當初她喜歡段淮頌的時候,她聽到段淮頌因為車禍癱瘓而一蹶不振,就義無反顧的去到了他的身邊,哪怕那時的他脾氣暴躁陰晴不定,對她非打即罵,她也從沒有想過退縮。
也如同後來楚行之對她,是即便她一再拒絕退縮,他也仍舊一如既往,堅持不懈,直到最後用真情打動了她。
可聞蔓和段淮頌相處時,從來沒有體會到過那種感覺。
哪怕是在他快要痊癒的後期,他對她的態度從最初的惡劣逐漸變為平緩,但也僅僅只是平和了一些而已。
「那宋小姐呢?」聞蔓垂眸斂去自己眸中的情緒,聲音平靜,
他並沒有因為她的態度而傷心,聽到這句話,眼中的驚喜卻更加明顯了些,「蔓蔓,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喜歡宋皎皎。」
「自從我知道是他自己摔下樓梯,給自己下毒陷害你之後,我就讓她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從此以後京市都不會再有宋家的蹤影。」
「我也知道,從前的事情是我辜負了你,但那時我只是太過執著於她曾經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拋棄我,再怎麼說她也是我的初戀,我風光無限二十餘年,不論是學業亦或是公司的合作,我鮮少會有做錯選擇的時候。」
「可偏偏,她算一個。我總想向她證明,當年的事情是她做錯了,亦或者是抹去她拋棄過我的污點,證明我沒有選錯人,可是蔓蔓,直到你離開,我才發現我錯了,我可以不在意那些事情,我可以只要你,蔓蔓,我知道從前是我傷了你的心,我可如今已經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滿眼哀戚與祈求,盼望著她哪怕能點點頭,至少不要拒絕。
可聞蔓看著他,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聽見她說,「段淮頌,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他總是脾氣很壞,喜歡對朋友親家人發脾氣,他的爸爸就遞給了他一塊木板和一些釘子,告訴他以後生氣了,就在木板上釘一棵釘子。」
「小男孩聽進去了,每次生氣的時候都會在木板上釘一顆釘子,直到許久之後,小男孩的爸爸把小男孩帶到了那塊木板前,讓小男孩把所有的釘子都拔出來,所有的釘子都被拔了出來,木板上卻也永遠都留下了釘子釘過的痕跡。」
「段淮頌,你和我之間就如同男孩和那塊木板,有些事情做過了就是做過了,不是你說忘掉就能忘掉的,那些痕跡會永遠留存,無法磨滅。」
故事說完,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段淮頌當然知道這些,他只是不願意就這樣放手而已,哪怕只有一丁點的希望,他也希望聞蔓能夠放下過去的一切,和他重新開始。
「能把我的手機還給我嗎?」許久之後,還是聞蔓率先打破了沉默,可一開口,就讓他直接慌了神。
他匆忙站起身來,開始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開始轉移話題,「既然你吃飽了,我就先走了,你要是嫌房間裡待著悶得慌的話,也可以下樓或者在院子裡走走,不會有人阻攔你。」
話音落下,他也收拾完了碗筷,便帶著碗筷匆匆離開了,背影中竟還瞧出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聞蔓沒有一直待在房間裡,如段淮頌所言,吃過了飯,她就在院子裡閒逛了起來,也試探除了自己的行動範圍。
試完後她也大概能猜出為什麼提到手機,段淮頌就落荒而逃了,因為他不敢還。
手機是他故意收起來的,怕的就是她醒來後會直接聯繫旁人來救她。
所以他給了她在別墅里最大的自由,卻又切斷了一切她能和外界聯繫的手段。
她坐在花房旁邊,遙遙望著被夕陽渲染成了一片橘色的天空,偶爾還會分一些視線給二樓書房的方向。
自從她出來後,段淮頌就一直待在了書房裡,沒有再出來過。
第二十章
聞蔓是真的想不明白,他這又是何必呢?他總不能困她一輩子,她遲早還是要走的,又何必總是做這些無用功?
段淮頌從不在意時間的長久,他會害怕,怕她終有一天還是要離開自己,就如同上一次小時一樣,所以如今每一個能和她相處的幾乎,他都不想放過。
聞蔓數到第三次日落的時候,段淮頌又回來了一趟,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大批蝴蝶蘭。
那時前兩天段淮頌問她有沒有什麼喜歡的下次回來帶給她的時候,她要求的。
其實京市的天氣並不適合養蝴蝶蘭,但只要用心,給夠需要的條件,養活養好也可以。
長時間的無所事事倒讓她多了很多時間來擺弄這些花。
她親手一株一株將那些蝴蝶蘭移栽進花房,仔仔細細的打理著那些花,段淮頌見她確實喜歡,這才鬆了一口氣。
「謝謝。」忙完所有的事情時候,她轉身看向一直等在花房門口的段淮頌,笑著道了聲謝,
他擺擺手,唇角的笑意幾乎快要壓制不住,
「你喜歡就好。」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會儘可能為你尋來。」
這句話,如果是從前還喜歡著段淮頌的聞蔓聽到,大抵會為此感動。
畢竟,沒有什麼比喜歡的人說會為儘可能尋來自己喜歡的東西更讓人感動了,
可如今的段淮頌不是從前的段淮頌,如今的聞蔓,也早就不是從前那個聞蔓了。
她對他所有的愛意,都傾覆在了他說只把她當作妹妹,為了宋皎皎大打出手,卻看都沒有看被推下樓梯的自己一眼的那天。
留在別墅里這段時間,每一天聞蔓都能發現別墅比前一天更像從前他們一起住的時候的樣子,她全都笑著接受,他不說出來,她便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每天她做著自己的事情,他下班回家後就帶著電腦與她同處一個空間,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她的旁邊,殷勤地給她夾菜。
甚至有天段淮頌因為要晚一點回來,怕她無聊,就把譚瀚舟給叫了過來陪著她。
譚瀚舟是到了別墅,見到了人之後才知道,段淮頌直接把聞蔓囚禁在了別墅里。
「我去,他瘋了吧!」
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句吐槽就脫口而出。
相比較於他的驚詫,被囚禁的本人聞蔓卻仍舊十分淡定的給面前剛剛移植過來的蝴蝶蘭澆著水。
聽到他的話,她微微挑了挑眉,「我以為你們一直都知道這個事。」
段淮頌很多事情都不會瞞著譚瀚舟他們這群兄弟們,不管是他車禍癱瘓,因此性情大變,或者他康復後,想要擺脫和她的關係,重新跟宋皎皎復合,
又或者是他重新想要和她在一起,這些事情段淮頌幾乎都沒有隱瞞過譚瀚舟他們。
她還以為,她被囚禁這件事,他們全都知道。
不過如今看他的反應,倒像是剛知道一樣。
譚瀚舟搖了搖頭,也驚訝於她的鎮定,下意識問道:「你不是快要結婚了嗎,怎麼這麼鎮定?」
「著急也沒有用。」
她撇了撇嘴,滿臉無所謂,聲音里又帶著點自嘲,「他已經收走了所有能聯繫外界的工具,我除了養養花打發時間,別的也做不了什麼。」
聽她這麼說,譚瀚舟也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譚瀚舟不能去給段淮頌提建議,讓他放了聞蔓,也不能向聞蔓保證,一定會送她離開。
他們這些跟著段淮頌的兄弟,家裡大多都有些產業是和段氏集團緊密相連著的,他們承擔不起段淮頌生氣的後果,也做不到為了聞蔓不顧家族。
好在聞蔓也沒想過要他們幫自己,她也相信,楚行之不會讓她等太久。
第二十一章
又過了兩天,就到了聞蔓的生日。
段淮頌特地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但他直到準備蛋糕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對她的了解實在太過於匱乏。
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蛋糕,無奈只能選擇了將所有的口味品種全都買了下來。
算起來,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正式的陪聞蔓過生日。
畢竟在他癱瘓之前,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根本注意不到家裡資助的貧困生的生日,後來她來到他的身邊,他卻又因為癱瘓而性情大變,滿心只有自己的狼狽被人窺見,處處拿她撒氣。
再後來,段淮頌在她的照顧與鼓勵下一點點好轉,他也終於學會了收起自己的刺,平和的對待自己的身邊人,
只可惜那時他的身邊人里不包括聞蔓。
他仍舊介意著自己狼狽的一面被她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看見,只是礙於恩情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的心意時,聞蔓早就已經收拾了行李,悄悄的離開了他的身邊。
但他安慰自己,沒關係的,就算現在她對她的了解還不夠多,但他們還有未來,他會自己一點一點,將她的所有生活習慣,興趣愛好全都融入進自己的生活。
剛回到家,段淮頌就邀功一般將所有禮物都擺到了她的面前,
「蔓蔓,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要是都沒有的話,我就再讓人去買。」
在段淮頌回來之前,聞蔓就已經做好了兩種心理準備,
不管他是假的愛她,忘記了她的生日也好,亦或是他是真的愛她,會大張旗鼓的籌辦,她都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可當聞蔓看到快要擺滿一整個客廳的蛋糕和禮物時,她還是沒忍住愣了愣,「你買這麼多幹什麼?」
段淮頌面色一滯,他張了張口,像是有些難以啟齒,支支吾吾了兩句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見他這幅模樣,聞蔓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在他們有限的那段相處時間裡,段淮頌的視線放在過她自己癱瘓的雙腿上,放在過曾經拋棄過他的宋皎皎身上,留下給她的目光就變得很少很少,
少到如今他想要來討好自己,估計對她的喜好都還不是很清楚。
她低頭輕笑了一聲,忽然就有些慶幸,還好她選擇的那個人不是段淮頌。
見她笑了,段淮頌還以為她是滿意自己的準備,也跟著笑了起來,
聞蔓也沒說什麼,從那堆禮物中隨便挑選了一個,「就這個吧。」
她選的是一條紫水晶的手鍊,在一眾禮物當中並不顯眼,其價值卻也十分昂貴。
瑩潤的淡淡紫色的水晶被她握在手掌中,將她的皮膚襯得更加白皙,她怔怔地看著那條手鍊,視線的餘光就落在了盒子裡的證書上。
這條手鍊價值將近千萬,在這一堆禮物當中還屬於低廉的那一類。
莫名的,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剛到A國的時候,手中的余錢少的可憐,幾乎是只能夠支撐著她吃幾頓飯,更別提住的地方。
那時候的她因為太過窘迫,只能一邊打著零工掙錢,一邊想著自己未來的出路。
若是那時候的自己有這麼一條手鍊,哪怕是折扣賣出,到手的錢也足夠她安穩的過上一段時間,是不是……她就不會因為囊中羞澀只能隨意找個地方休息,卻差點被捲入命案了?
還好她的運氣不錯,又或許是因為倒霉到了極點便會觸底反彈,讓她在最艱難的那段時間遇到了此生最重要的那個人。
楚行之就是她在兼職的時候遇到的,或許是因為難得碰到一個國人,再加上他鄉遇故知的喜悅,讓他在點單之餘沒忍住多聊了幾句。
她本著為顧客服務的態度接了幾句話,那時也沒想到,就這幾句話就讓她接上了自己的未來。
第二十二章
「蔓蔓,生日快樂。」
段淮頌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回,她扯了扯嘴角,垂眸斂去自己眼中所有的情緒,輕聲道了聲謝,「謝謝。」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份蛋糕遞到了她的面前,再抬頭就看到了段淮頌滿含笑意的臉,
「蔓蔓,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這一次終究還是準備得太倉促了點,等明年我一定為你辦一個更合適、更盛大的生日宴會,怎麼樣?」
聞蔓沒有說話,她吃了一口蛋糕,昂貴的奶油入口十分順滑,甜而不膩,她吃在口中卻覺得有些沒滋沒味。
她下意識攥了攥手中的手鍊,紫水晶碰撞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其實這些禮物她都不喜歡,她真正想要的是能夠離開這裡,回到楚行之的身邊。
要是楚行之在就好了。
她有點想他了,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查到在哪裡,是不是還在焦急的找著她?
等回了家她一定乖乖待在家裡,不管去哪兒都要將他綁在自己身邊。
這大概是聞蔓遇到楚行之後,過的第一個毫無期待感的生日。
吃過蛋糕回到房間的時候,她看著梳妝桌上的星星擺設,心中又忍不住有些委屈。
她明明都已經跟他約定過了如果找不到對方時可以用什麼當做信號,都過去這麼幾天了,他怎麼還沒有來接她?
但才剛想完,聞蔓就又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楚家這幾年的重心到底還是放在了國外,要論起勢力,肯定是比不過一直在國內當龍頭的段氏集團。
她就再等等吧,但他要是拖過了婚期,等她回去後,一定要好好跟他算算帳。
聞蔓本以為段淮頌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將她囚禁在這裡,試圖磨到她態度軟化,卻沒想到,他的目的根本不止於此。
距離婚期只剩下最後一個星期的時候,她突然被蒙上雙眼,被段淮頌帶到了一個地方。
等取下遮住她視線的布條時,她才發現周圍全都是精心布置過的模樣。
數不清的白玫瑰拼湊成了愛心,再遠一些的地方則是用蝴蝶蘭拼成的「marry me」字樣。
而她的面前,段淮頌穿著修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就連每一根頭髮絲都是被精心打理過的模樣,也將他的上心體現的淋漓盡致。
周圍站著的則是譚瀚舟幾人,面上掛著的笑容十分僵硬,與她視線相交時,還總藏著幾分心虛。
和聞蔓一樣被圍住的還有段淮頌,他單膝下跪,抬頭看向她的眼中還帶著掩蓋不住的緊張,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開他的胸膛。
「蔓蔓,我愛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和你一起共度餘生?」
時間仿佛就在這一刻停止,段淮頌恨不得這個瞬間可以再拉長一點,就盼望著她的回答能夠快一點。
兩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糾纏,直到這片氛圍被突如其來的嘈雜聲打斷,
他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站起身正要詢問的時候,就看到了楚行之帶著一堆警察,衝破了傭人的圍堵,直接闖了進來。
「別動!警察。」
「蔓蔓!」
被囚禁了整整一周,聞蔓終於聽到了她一直等待的聲音,幾乎是實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就回頭看了過去,下意識就要轉身朝楚行之走去,手腕卻在這時突然被抓住,
「蔓蔓!能不能,別走……」
從看到楚行之的那一刻起,段淮頌就知道,自己偷來的這段時間終究是到了要結束的時候,可看到聞蔓毫不猶豫起身就要的時候,心臟還是免不了傳來了一陣疼痛的感覺。
略帶著幾分沙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她回頭看向緊握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骨節分明,上面帶著一根帶著一枚戒指。
和她剛到別墅的時候,他送給她那枚是一對。
在她沉默的那段時間裡,兩邊的人都在緊張,害怕她不選擇自己的人除了段淮頌,還有楚行之。
他也怕,怕她最後還是會選擇那個占據了她整個春心萌動時期的男人。
但好在她只是停頓了片刻,就伸手一根一根掰開了他的手指,
「不好,段淮頌,我已經有自己的新生活了,你也該去過你自己的日子。」說到這裡,她又停頓了片刻,「段淮頌,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別總是被困在過去,你只會錯過更多的東西。」
第二十三章
聞蔓還是走了,走得毫不猶豫,又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她的離開,就連譚瀚舟幾人看到後都不由鬆了口氣。
他們都能猜到,如果聞蔓真的被留了下來的話,或許往後的每一天都會如同今日這樣,被迫的接受著段淮頌的愛意,卻得不到真正的快樂。
或許這就是真正的有緣無分吧,他們都愛過對方,只可惜卻從未同頻過。
在她最愛他的時候,他滿心滿眼都只有自己的尊嚴,甚至寧願將所有的視線都灌注於一個曾經拋棄過他的人,都不願意分出一些給他身邊真正值得在意的人。
可等到聞蔓離開了,他卻又後悔了,想要挽回了,但這世上沒有誰會一直等著誰。
一周後,婚禮如期舉行。
聞蔓沒有邀請自己的父母,所以婚禮上本該由聞父出席的場景,如今全都由楚父代替了。
她挽著楚父的手,蓬鬆的裙擺拖在地上,遠遠看去宛如一個真正的公主。
明明是楚家娶媳,楚父走在T台上時卻真的有了一種嫁女的傷感,他抹著淚警告楚行之,「臭小子,你以後要是敢欺負蔓蔓,我定饒不了你!」
楚行之眼中的幸福幾乎快要溢了出來,他從楚父手中接過聞蔓,像是在對楚父保證,又像是在對聞蔓發誓,
「我一定會保護好蔓蔓,再不讓蔓蔓受到任何傷害,會一輩子愛蔓蔓。」
太過直白的情話讓她不由耳尖通紅一片,她抿唇笑了笑,眼中愛意盡顯,「我相信你。」
司儀繼續走流程,臉上的笑容絲毫不加掩飾,「楚先生,你願意娶聞小姐為妻,不論貧窮還是富貴,健康還是疾病,一輩子不離不棄,真心不改嗎?」
「我願意。」
「聞小姐,你願意嫁給楚先生為妻,不論貧窮還是富貴,健康還是疾病,一輩子不離不棄,真心不改嗎?」
聞蔓回頭,悄悄握了握他牽住自己的手,唇角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願意。」
隨著掌聲迭起,聞蔓和楚行之交換的戒指,司儀接著開口,「接下來有請新郎新娘接吻!」
這其實還是聞蔓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她眼看著楚行之掀開頭紗,然後越靠越近,
灼熱的呼吸與她的互相交融,曖昧而又纏綿。
「傻瓜,閉眼。」
隨著一聲輕笑響起,她滿面羞紅的閉上眼睛,下一瞬,柔軟而又溫柔的觸感便從她的唇畔傳開。
舞台下,段淮頌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臟抽疼,仿佛有一萬根針在他心口不斷扎刺,偏偏他連喊疼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因為他自己的狂妄自大,才讓他錯過了他最該珍惜的人。
在一片歡呼聲中,唯有他一人落寞退場。
宴會廳內賓客雲集,宴會廳外,段淮頌獨自面對帶著抓捕令來尋他的警察。
「京市警局,段先生,現已證明你涉嫌非法拘禁他人,我們現在依法對你執行拘傳,請您配合。」
段淮頌沉默了片刻,又回頭看了眼宴會廳的方向。
他們倒是挑了個好日子。
他點點頭,沒有反抗,順從的跟著他們一同上了警車。
聞蔓再見到段淮頌的時候,是三個月後。
兩人度完了蜜月,又留在楚家老宅陪了楚老爺子和楚老夫人許久,直到A國的診所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兩人這才踏上了返程。
只是剛到機場,聞蔓就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他隨意坐在機場大廳外的階梯上,旁邊還有幾隻流浪小貓圍著他,喵喵叫著討要他手上的吃食。
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小貓,一抬頭便和聞蔓撞了個正著。
他一手拎起小貓,緩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這次離開,不回來了?」
她點點頭算作回答,他則低頭苦笑,
「那就再見吧,一路順風。」
段淮頌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隱入人群,往後他們不會回來,他也無法出國,
這一次再見,就是真的不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