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上,領導讓我去給懷孕的合作方代表敬酒。
「我已經換成果汁了,去吧。」
端著她遞給我的酒杯正要走過去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彈幕。
【她根本就沒換!杯子裡依然是高度數的白酒!】
【你那領導自己結婚多年不育,最見不得別人懷孕。】
【再加上這次合作,你這個實習生冒頭太快,被高層留意到了。】
【所以你那領導才會借刀殺人,一石二鳥!】
我看得目眥欲裂。
而後,裝作腳一崴,連人帶酒杯摔了下去……
1
杯子從我指間脫落。
清脆的碎裂聲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喧鬧的宴會廳里激起了一圈漣漪。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離得近的幾桌人齊齊望過來。
全場譁然。
離我最近的王總監第一個沖了過來。
她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驚慌和關切,語氣里的惡毒卻讓我不寒而慄。
「羅靜你怎麼回事!這麼重要的場合,走路都走不穩嗎?」
「還好沒潑到張總身上,不然這責任你擔得起嗎!」
三言兩語,她就試圖將整件事定性為我的魯莽和失職。
多麼高明的手段,既撇清了自己,又當著所有高層和客戶的面,給我這個實習生釘上了「不專業」的標籤。
我沒有立刻爬起來,而是順勢癱軟在地上,任由玻璃碎片硌著我的膝蓋。
我抬起頭,用手撐著地面,臉色想必已經白得像一張紙,眼中蓄滿驚懼和後怕,聲音也帶上了哭腔,抖得不成樣子。
「王總監,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我大口喘著氣,一隻手撫上自己的小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所有看到的人都心頭一緊。
「這個好像不是果汁,剛剛那股酒精味一下子衝到鼻子裡,我頭突然就有點暈,腿就軟了……」
我故意把「酒精」兩個字咬得極重,確保周圍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話音剛落,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合作方張總的秘書臉色猛地一變。
他幾乎是立刻推開椅子走了過來,繞過王總監,俯身想要扶我。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的手停在半空,沒有直接碰我,但那份關切是實實在在的。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地面那攤狼藉上,鼻翼微動,隨即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也是,整個項目組誰不知道我懷孕了。
一個孕婦,在公司的慶功宴上,因為一杯疑似高度數的烈酒而摔倒。
這事要是傳出去,無論起因如何,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公司高層,臉上都掛不住。
王總監臉上的肌肉僵住了,那份偽裝出來的關切出現了裂痕。
她強行解釋道:
「怎麼可能會是酒精呢?我給小羅倒的明明是果汁啊,大家都可以作證的。」
她一邊說,一邊向周圍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此刻,大家聞著空氣里那不容錯辨的白酒味,再看看我蒼白的臉,誰也不敢輕易開口附和她。
場面一時間有些凝滯,像一部卡了殼的電影。
就在這時,那熟悉的半透明文字框又一次在我眼前跳動起來。
【她在撒謊!】
【快看她的手提包!為了做得天衣無縫,她事先準備了一瓶新的果汁,就放在包里,準備等下拿出來當成她給你倒過果汁的「證據」!】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撞出胸膛。
原來後招在這裡。
如果我沒有看到彈幕,只是單純地指責她換了酒,她只要拿出那瓶新果汁,就能反過來誣告我血口噴人,用心險惡。
好一招倒打一耙。
2
我壓下心頭的翻湧,順著張總秘書的力道,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目光卻直直地射向王總監那個放在座位上的精緻皮包。
「總監,」我的聲音依舊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虛弱,卻足夠清晰。
「您再仔細看看?我記得您剛才給我倒完,順手就把那個果汁瓶放回您的包里了。」
「要不……您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到底是我聞錯了,還是哪裡搞錯了?」
我這番話說得極其「懇切」,像一個真的在為自己失誤尋找合理解釋的實習生。
王總監的臉,在一瞬間徹底失去了血色。
如果我沒有這麼問,她只需要在事後澄清的時候證明自己有一瓶果汁。
畢竟以我的身份,若不是當面對峙,絕沒有辦法讓她拿出那瓶果汁。
周圍的空氣仿佛被抽乾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她的手提包上。
那視線有探究,有懷疑,有審視,像無數根細小的針,扎在她的身上。
「王總監,」公司的一位副總終於發話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既然小羅這麼說了,你就把包打開讓大家看看吧。」
「咱們有一說一,把事情弄清楚,免得傷了同事間的和氣,也讓客戶看笑話。」
這位副總一向以公正嚴明著稱,他開了口,王總監便再沒有任何退路。
在數十雙眼睛的注視下,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肩膀都塌了下去。
她挪到自己的座位旁,手指哆嗦著,好幾次都沒能捏住包的拉鏈。
最後,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猛地將拉鏈扯開。
她從那個不算大的包里,哆哆嗦嗦地拿出了一瓶東西。
的確是一瓶果汁。
但卻是一瓶包裝完好,連瓶蓋都未曾擰開過的,全新的果汁。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之前大家還只是懷疑,那麼這瓶未開封的果汁,就像一個響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王總監的臉上,也抽在了所有剛才還想為她辯解的人臉上。
真相不言而喻。
她根本沒有給我倒過什麼果汁。
她遞給我的,就是一杯純粹的、能讓孕婦喝出大問題的高度白酒。
場面一度尷尬到了極點。
王總監舉著那瓶果汁,手在半空中僵著,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紅,精彩得像個調色盤。
「我……我……」她張著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終,這場鬧劇以公司高層的介入草草收場。
為了不把事情鬧大,尤其是不想讓合作方看到公司內部如此不堪的爭鬥。
領導們選擇了最常見的處理方式。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王總監當眾向我道了歉,當然,說辭是「一時疏忽,拿錯了杯子」。
她被口頭嚴厲訓斥,據說這個季度的獎金也全被扣掉了。
但僅此而已。
沒有開除,甚至沒有降職。
她依舊是那個手握權力的總監。
慶功宴不歡而散。
我被特許提前回家休息,同事小優扶著我走出酒店,一路上還在為我不平。
「就扣點獎金?這也太便宜她了吧!這根本就是蓄意謀害!」
我搖了搖頭,讓她別再說了。
3
坐在回家的車上,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心裡卻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
這次,我靠著彈幕的預警和一點急智,僥倖躲過了一劫,還讓王總監吃了癟。
但她沒有傷筋動骨。
一個在職場上浸淫多年,能爬到總監位置的女人,絕不會因為這點挫折就善罷甘休。
今天我在眾人面前讓她顏面盡失,這筆帳,她只會更深地記在心裡。
經過這件事,她只會變得更加謹慎,手段也只會更加隱蔽和狠辣。
而我,不可能每一次都這麼好運。
我輕輕撫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那裡有一個正在悄然孕育的小生命。
我不知道這神奇的彈幕能陪伴我多久,更不知道它下一次會不會及時出現。
前路漫漫,我能依靠的,終究只有我自己。
往後的日子,我必須更加小心,步步為營。
慶功宴的風波像一塊石頭投入水中。
漣漪散去後,水面看似恢復了平靜,水下的暗流卻愈發洶湧。
周一回到公司,空氣里瀰漫著一種微妙的尷尬。
路過茶水間的同事們,交談聲會突兀地停頓一下,然後用一種混合著同情、好奇和幸災樂禍的眼神飛快地瞥我一眼。
我成了風暴的中心,一個活生生的職場八卦。
王總監的報復來得比我預想的更快,也更直接。
上午九點半,我被她叫進了辦公室。
她甚至懶得再偽裝那副虛偽的關切,臉上是公式化的冰冷。
「羅靜,經過上次的事,公司覺得你在核心項目組壓力可能太大了。」
她指尖輕點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給我下達判決。
「正好,公司檔案室積壓了三年的廢舊合同和文件需要整理歸檔。」
「這是一項很考驗耐心和細心的基礎工作,對新人來說是很好的鍛鍊。從今天起,你就負責這個吧。」
她把「鍛鍊」兩個字說得格外清晰,其中的輕蔑和惡意不加掩飾。
把我從萬眾矚目的核心項目組,一腳踢去看管故紙堆。
這不叫鍛鍊,這叫流放。
她要讓所有人都看到,得罪她的下場就是被徹底邊緣化。
在公司的角落裡慢慢腐爛,直到被人遺忘。
我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緒,聲音平靜地回答:「好的,王總監。」
檔案室在辦公樓最北邊的角落,終年不見陽光,空氣里飄浮著紙張塵封多年的霉味。
一人多高的鐵皮櫃將小小的空間擠得密不透風。
我的新「工位」,就是牆角一張掉漆的舊桌子。
我站在堆積如山的牛皮紙箱中間,一股無力感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就在這時,那熟悉的半透明文字框,毫無徵兆地在眼前跳了出來。
【別灰心!這堆檔案里有貓膩!其中一份三年前的作廢合同,記錄了王總監吃回扣的關鍵證據!】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隨即狂跳起來。
絕望的盡頭,竟然是希望。
我深吸一口氣,那股霉味似乎也不再那麼嗆人。
我看著眼前這些被遺棄的檔案,它們不再是我的牢籠,而是一座等待發掘的寶藏。
4
從那天起,我成了公司里最「安分守己」的員工。
白天,我戴著口罩和手套,慢條斯理地將文件一份份拆開,分類,錄入電腦。
我對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報以溫順又帶點膽怯的微笑。
看起來就像一個徹底認命、被打斷了脊樑的實習生。
可一到下班時間,當整棟辦公樓歸於沉寂,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我藉口加班,獨自一人鎖在檔案室里,通宵達旦地翻閱著那些發黃的紙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