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思明拖拽著上了救護車。
周圍家長們一片譁然:
「鬧半天不是著急上班,是著急打麻將?沒見過這樣的媽。」
也有家長反駁:
「那爹呢?這爹平時顯然啥也不管當甩手掌柜,看孩子多累啊!我要天天看,我也要得抑鬱症!」
「說到底還是自私,不負責任!累不是理由,誰家帶孩子不累啊!怕累生的時候想啥了,生出來了就得對孩子負責,對班裡其他同學負責!」
救護車開走後,騷亂暫時平息,一些孩子們在驚魂未定中被其他老師帶進園區。
也有相當一部分家長帶孩子回家準備觀望一下再說。
王春華臉色鐵青地走到我面前,眼神陰沉得能滴出墨來:
「林怡寧,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她咬牙切齒地說:
「報警!叫救護車!還在大門口鬧得人盡皆知!」
她指著那些正紛紛領著孩子、表示要請假回家觀察的家長,聲音尖銳:「你看看!這麼多家長都要把孩子接走,今天的出勤率怎麼辦?這個月的考核怎麼辦?馬上年底了,我們要爭精神文明示範園,現在怎麼辦?就算這些我不追究,明年的招生呢?本來孩子就越來越少,如果影響招生,全園幾十個職工的飯碗都可能不保!這些損失,你賠得起嗎?」
她不說話,我都快把她忘了,可她偏要過來刷存在感。
我平靜地看著她,默默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然後當著她的面,按下錄音停止鍵。
她驚恐地看著我:
「你還錄音了?你瘋了,你憑什麼錄音,你想幹什麼!」
我使足力氣一巴掌狠狠扇過去:
「就憑我是個人,而你是畜生!」
12
說完,我轉身就走!
任憑她在背後發瘋一樣地喊著:
「林怡寧,你敢打我,你被開除了,我告訴你,你以後都別想在幼師圈子裡混!!」
我恍若未聞,一路走回家。
進了家門,我直接癱倒在沙發上。
如擂鼓般的心跳好半天才慢慢平復。
老媽繫著圍裙,拿著鍋鏟從廚房跑出來:
「怎麼了這是?怎麼這個點兒回來了?媽正給你做山楂凍呢,現在熬上晚上就能吃。」
老爸也放下茶杯一臉關切:
「怎麼上班時間回家了?出什麼事了閨女?」
我眼眶一熱,張開兩隻胳膊,一邊一個摟住爸媽。
再也控制不住,淚流滿面。
上一世,我家破人亡。
能重來一次,實在太好了。
穩定心情後,我衝進書房,熟練地將剛才錄下的,王春華那些「注意影響」、「影響招生」、「經濟損失你賠」等言論,全部截出。
直接上傳到了一個活躍的本地育兒論壇和社交媒體平台。
正是流感高發季節,無數因孩子生病而愁眉不展的家長。
好像在帖子裡找到出口。
帖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無數網友在評論區留言:
「聽完錄音我特麼血壓飆升!家長明知孩子得的是甲流,傳染性強,還硬往幼兒園送?這是生怕別家孩子不被傳染嗎?這種家長不是蠢而是壞,自己省事卻讓全班孩子冒風險。建議直接曝光家長姓名,讓大家看看到底誰在『投毒』!」
「園長居然逼老師妥協,怕影響招生和出勤率?這操作我熟啊!某些幼兒園把出勤率當績效考核,鼓勵孩子帶病上學!就是她們這種敗類把幼兒園變成『病毒交易所』!」
「有意思,幼兒園收禮 6 塊巧克力能開除老師,但縱容傳染病傳播反而輕描淡寫?招生時卡工資流水、住房面積,健康安全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金色童年幼兒園是吧,避大雷了!!」
「我的天,這個林老師簡直是英雄,一個人對抗整個幼兒園的潛規則和變態家長,太難得了,我要把孩子送去她的班級!」
……
13
帖子迅速在網絡上傳播、發酵。
網友們憤怒地聲討張鳳娟夫婦,說他們自私狠毒。
抨擊王春華的冷漠失職,也為我的遭遇和挺身而出打抱不平。
一時間很多專家都站出來評論,認為這是很值得探討的社會問題。
比如衛健部門下發的名單明顯滯後,導致幼兒園很被動,有些家長道德低下缺少約束。
從疾控管理層面應當更及時並且強制落實傳染病複課證明制度。
幼兒園考核必須取消出勤率綁定,遇到孩子生病,鼓勵居家照顧,保障健康孩子的權益。
如果雙職工家庭,用人單位是否應當落實育兒假。
社區能否設立生病兒童臨時託管點……
這些話題被熱烈討論。
我也因此成了網絡名人,一夜之間漲粉無數。
當天晚上,幼兒園的家長群里,那位在疾控中心工作的家長發言了:【各位家長,我剛得到消息,今天送到醫院的那個孩子情況確實非常危重,確診是甲流合併急性病毒性腦膜炎,醫生說幸好送醫非常及時,再晚上幾個小時,後果不堪設想,現在孩子還在搶救,但很有希望。請大家務必提高警惕,孩子有任何不適,千萬不要隱瞞!另外,非常感謝林怡寧老師,遇到這樣的好老師真的是孩子和家長的幸運!】
這條消息一出,群里那些曾在前世冷漠指責我的家長,紛紛冒泡。
「我也覺得林老師特別好,我家孩子愛出汗,帶去的備用衣物,老師每天都給換,從來不嫌麻煩,感謝林老師!」
「林老師還特別有責任心,我家寶寶回家跟我說,每天運動出了汗,老師都會帶他玩吹呼呼的遊戲,後來我才知道,每次寶寶出汗,老師都會用吹風機把頭髮吹乾,避免寶寶感冒,能遇到這麼細心的老師真是太難得了!」
「同感同感,我家孩子不愛吃飯,林老師每次都耐心地鼓勵他,給他加飯,孩子都胖了很多,真心感謝林老師!」
一時間,各種恭維和感謝的信息瞬間刷屏。
看著螢幕上這些讚美。
我的心卻一片冰涼,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我想起的是前世他們圍觀的冷漠,是那些刺耳的「不良教師」、「害人精」的罵聲。如果不是他們在不良輿論上添磚加瓦。
我父母也不會死。
我對他們失望透頂,於是我一言不發,只默默退出了群聊。
14
後續的處理結果比我想像的還要快。
在強大的輿論壓力和警方、教育局的介入下。
王春華因管理失職、試圖隱瞞疫情、嚴重違反傳染病防治相關規定,被記大過處分,立即免職,並取消其五年內擔任任何教育機構負責人的資格。
金色童年幼兒園因管理混亂,停業整頓,並被核實存在多項消防和衛生不合格之處,面臨巨額罰款和吊銷執照的風險。
至於張鳳娟,經鑑定水壺內布洛芬含量嚴重超過每天的使用上限。
很明顯,她想通過大量退燒藥來穩定李小帥的體溫,達到隱瞞病情的目的,情節極其惡劣,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已進入司法程序。
而李小帥,因為送醫及時,在經過全力搶救後,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意識尚未恢復。醫生說,腦膜炎可能會給他帶來嚴重後遺症,後續需要長期康復訓練。
雖然他的父母品行低劣,但孩子終究活了下來,這讓我沉重的心情得到了一絲慰藉。
事件平息後,我向區教育局遞交了辭職信。
我走的那天,幼兒園門口聚集了一群人。
有記者,有班級里的那些家長。
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抱著一束鮮花,表情複雜。
看到我出來,他們齊齊圍了上來:
「林老師……」
說話的是小美媽媽,上一世,她在網上罵我最凶:「殺她一個太輕了,應該讓她死全家!」
她紅著眼眶:
「林老師,你別走了,區教育局說了, 幼兒園很快會被接管,會複課的,我們還想讓你來當孩子的班主任,別人我們都不放心!」
其他家長也紛紛附和:
「對, 聽說你要辭職, 我們這些家長聯名給教育局寫了請願信, 求園方給你升職加薪,你能不能別走啊?我們覺得只有您才能真正把我們孩子的健康放在心上!」
我接過花, 微笑著搖了搖頭。
轉過身時,卻意外在人群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張鳳娟!
她死盯著我, 眼睛通紅,不是悔恨,而是徹骨的怨恨:
她猛地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水果刀, 瘋了一樣向我衝來!
上一世的情景再次在腦中閃現。
我下意識把手裡的十幾束花狠狠砸過去。
她愣怔躲避, 手裡的刀掉在地上。
身邊記者和家長一窩蜂地撲過去,把她死死壓在地上。
她瘋癲著破口大罵:
「都怪你!林怡寧,都怪你這個賤人!」
「你當時要是乖乖收下我兒子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都怪你在門口耽誤了那麼久, 我兒子才病得那麼重,他現在還在 ICU 沒出來,我老公也要跟我離婚,我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都是你害的, 你去死吧!去死!」
心臟砰砰亂跳,但我知道這一世, 她傷害不了我了。
我沒有任何猶豫, 拿出手機報警。
持刀意圖殺人, 眾目睽睽, 證據確鑿。
我相信餘生大半輩子, 她都會在監牢里度過了。
15
經過這件事,我成了幼教行業里炙手可熱的明星教師。
我捫心自問,我依然熱愛幼師這份事業,熱愛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只是我再也無法承受那份來自不負責任的家長和唯利是圖的管理層的沉重壓力與傷害。
於是,在眾多入職邀約中,我選擇了一家以管理規範、理念先進著稱的高端幼兒園。
在這裡, 安全與健康是真正的⾸位,園長和同事專業⽽富有同理⼼。我不⽤再擔⼼因為堅持原則⽽被問責,可以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真正關愛和教育孩子上。
我成為了園裡最受歡迎的⽼師, 家長們信任我,孩子們喜歡我。
我也憑藉網絡上積累的粉絲做起幼⼩銜接方面的⾃媒體博主。
上⼀世的噩夢終於離我遠去。
再次聽到王春華的消息, 是在⼀則社會新聞上。
王春華死了, 一位失獨⺟親在超市⾥⻅到王春華。
一眼認出她是網絡事件里那個罔顧孩⼦健康的幼兒園園長。
這位⺟親的女⼉就是因為在幼⼉園感染重症手⾜口去世的。
瞬間滔天恨意刺激了這位女性,她的精神分裂當場復發,直接衝到廚具區拿了把刀把王春華捅死了。
全⽹譁然, ⼀致認為王春華死有餘辜。
我的仇,終於報了。
我放下⼿機, 轉頭看向窗外, 陽光明媚的操場上,孩⼦們在歡快奔跑。老媽剛剛發來信息, 晚上做了我最愛吃的菜。
這一世,我的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