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戒完整後續

丈夫死在了另一個女人的床上。

我接到這個電話時，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

直到對面清清楚楚地說明白了丈夫的名字、年齡，我才趕過去替丈夫收屍。

周圍人都哭著大罵他負心人，只有我平靜地替他蓋上毯子。

變成魂魄的丈夫在一旁問我：「你怎麼一點都不生氣？」

1

我趕到賓館時，小小的房間已經擠滿了人。

丈夫的小女朋友正瑟瑟發抖地接受著警察的詢問。

警察問她：「死者死之前有什麼異常？」

女生細白的手指攥緊了披在身上的浴巾，不安地回答：「沒什麼異常，就是喝了兩瓶酒。」

警察見我過來，又照常對我詢問：「您是死者妻子，請問死者出門前有什麼異常嗎？」

我看了下躺在床上男人光裸的身體，確認了是我的丈夫周明。

我開口：「沒有，今晚八點我讓他去幫忙買醬油，他說路上堵車，可能回來晚一點。」

如今醬油就在床旁邊的桌子上放著。

警察臉上的表情慾言又止，最後盤問了一圈。

很快得出了結論：「周明本來就有先天性心臟病，喝了酒後劇烈運動，一時激動導致的猝死。」

他說完後，看了看周明的小女朋友，又看了看我：「是查房阿姨報的警，她聽見屋內有尖叫聲，女孩原本想隱瞞，沒隱瞞過去，我們來的時候只有女孩和周明，這誰也怨恨不了。」

他似乎是害怕我太生氣會做出什麼過激舉動，半邊身體擋著身後的女生。

但是我只是平靜地回答：「知道了。」

2

接著我一個個打電話告訴七大姑八大姨，周明去世的消息。

小小的旅館裡很快擠滿了人，來的每一個親戚都恨鐵不成鋼，大罵周明：「怎麼就這麼死了呢？你這個負心漢。」

「怎麼死不好，偏偏死在女人床上。」

「好不容易熬出頭了，當上了大學老師，怎麼死得這麼窩囊。」

我平靜地看著一切，周明的小女朋友見狀想走，我開口：「你是周明輔導的那個學生吧，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女生支支吾吾地一言不發，和之前來見我的模樣判若兩人。

不少親戚看到了她，有些激動的直接上前：「就是你對吧，什麼都不做，偏偏要做小三，我打死你！」

警察攔不住這麼多親戚，一個個巴掌都扇在女生臉上，我沒理會，身邊傳來周明焦急的聲音。

「你們別打她，要打打我，我們是真愛，不怪她。」

「我和綰盈已經在一起十幾年了，我對她真的沒有感情了。」

也是此時我才意識到周明的魂魄一直在屋內。

他著急地護在女生身前，看著親戚對著女生拳打腳踢。

他說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連忙轉到我面前。

「綰盈啊，你不是從小能看見鬼嗎？是我對不起你，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出軌，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你別生氣，你幫幫我，別讓親戚打念念了。」

「你幫我我就告訴你我一直藏起來的銀行卡在哪，兒子不是想報興趣班嗎？」

我扭頭看向他，他以為我答應了，欣喜若狂。

但是下一秒我又把頭偏了過去。

他飄在空中不停地追問我：「綰盈，你到底能不能看見我？你能看見我就回答我一句。」

「你應該不是騙人的吧。」

3

我沒有回答周明的話，就看著他著急地團團轉。

周明的父母是最後趕來的，他們一來就抱著周明開始哭。

「我的兒子啊，怎麼就這麼走了啊，你留下我們怎麼辦。」

「你讓婉瑩怎麼辦。」

哭聲悽厲，不少人都落下了眼淚，也是這時大家意識到一條人命活生生地沒了。

那個女生此時也爬著過來。

「你們要怎麼怨恨我都可以，但是讓明哥先入土為安吧，都是我的錯。」

「以後你們想怎麼對我都行。」

她說著放聲哭了起來，惹得周明又連忙飄到她身邊安慰他。

滿屋子的人瞬間哭了起來，能掉眼淚的不能掉眼淚的現在都要擠出兩滴眼淚。

但是我此時恨不得放首好運來，我實在擠不出眼淚，所以我垂下頭輕輕為周明蓋上了毯子。

也是此時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站在我身旁開口問我：「綰盈，我死了你怎麼一點都不傷心？」

傷心？為什麼要傷心。

就像他說的，我們相伴十幾年，沒感情的不止他一個人，我對他也早早沒了感情。

其實早在半個月前，周明的小女朋友就來找過我。

她囂張地看著我：「你就是周明老婆嗎？你有我年輕貌美嗎？你配不上他。」

「你們快點離婚吧。」

年輕的女生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袋一熱就來質問我。

我對她說：「你能說服周明和我和平離婚，我立刻離。」

最後我不知道她怎麼解決的，只是她再也沒來找過我，再次見面就是在這個賓館。

周明的屍體還躺在床上。

所有人亂了陣腳，我在一片嘈雜中開口：「先送周明去火化吧，後事還是要辦的。」

公婆已經哭得不能自已，拍著我的手說：「綰盈，幸好有你。」

我聯繫了殯儀館的人員，等所有人都到了後，我才想起來沒有兒子還在家裡。

他還不知道自己爸爸發生了這樣的醜事。

我垂下頭，點開了沈東行的對話框，一行字刪刪減減，最後是那邊先發來一行字：「綰盈，怎麼了？」

我這才把已經打好的文字發了出去：「你能送我兒子來殯儀館嗎？他爸爸出了點事。」

那邊回得很快：「等我。」

4

周明飄在我身邊，一字不落地看完了我和沈東行的對話框。

他暴怒地質問我：「你們什麼時候聯繫上的？」

「你們不是早就互刪了好友嗎？怎麼又加上了？」

「你要不要臉。」

沈東行是我初戀，那時年紀小，一個小誤會誰都不願意低頭，最後的結果是不歡而散。

年紀大一點，家裡催著我相親，我和周明就是相親認識的。

雙方家境合適，他性格沒有什麼大問題，相處了不到半年就敲定了結婚。

結婚前一個月，沈東行還給我發消息：「談戀愛時吹毛求疵，一個小問題要糾結半天，怎麼結婚這麼大的事反倒不糾結？」

這條消息我沒回，但是周明看到了。

他生氣地問我是誰，我一五一十地坦白，他依舊介意。我當著他的面把沈東行刪了。

我以為不會和他再有什麼交集。

直到兒子一歲時，我發現周明出軌，在朋友圈尋求離婚律師。

他彈來好友申請，驗證消息是：「我這個離婚律師挺好的，我和前妻打官司就是這個，我推給你。」

那次離婚沒有離成，因為周明出軌證據不夠，他們一家又拿兒子威脅我。

所有人都勸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終我咽了下去。

也是那次，我和沈東行又加了好友。

這幾年都沒有聊天，直到上個月，他發給了我一張照片。

女生挽著周明的手，兩人舉止親密，正在逛街。

他問我：「離婚吧。」

吃了上次的虧，我不著急，就等著找到更多證據，但是沒想到證據沒找到，周明竟然死了。

沈東行來得很快，兒子牽著他的手，仰頭問我：「媽媽，爸爸怎麼了？」

我接過兒子的手，周明在我身旁著急地說：「說我出車禍吧，起碼讓我留一個父親的形象在兒子眼裡。」

「綰盈，我知道你能看見我，你幫我想個藉口。」

但是我並沒有給周明想任何藉口，我把事實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兒子：「你爸爸他出軌了，情緒一時激動導致猝死。」

他今年五歲，懵懵懂懂：「那我是不是沒有爸爸了？」

接著他拽了拽沈東行的手：「那我能讓沈叔叔當我爸爸嗎？」

他這句話說完，沈東行攥著兒子的手緊緊看著我，周明徹底傻了眼，他不理解自己的兒子為什麼對自己去世絲毫不傷心，反而著急地認別人做父親。

5

他不知道原因我知道。

自從那年他出軌後，每次回家他對待兒子只有責罵和批評，像是上級辱罵不聽話的下級。

運動會、家長會但凡需要父母出面的場合，他都只有一句話：「去找你媽去。」

他的失責讓兒子屢次懷疑自己，是我一點點的引導兒子才沒有一直困在自責里。

我下班時間晚，以前兒子都是在學校等我下班去接他，自從沈東行和我聯繫上後，我才知道他調到這邊當老師。

兒子在學校等我時，他就陪著兒子玩，因此兩人也漸漸親近了起來。

周明飄在半空怒喊：「周耀！」

他說完抬起手臂，狠狠地往兒子臉上扇去，以前這種事情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

兒子哭著找我，因為這件事我和周明吵過一次又一次的架。

我的心條件反射地提了起來。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直直地穿了過去，我懸著的心驟然落地。

對啊，他已經死了，威脅不到我們了。

沈東行的目光太熱切，我從他手裡接過兒子，摸摸他的腦袋說：「瞎說什麼呢？」

「沈老師怎麼可能當你爸爸，人家有女兒的。」

沈東行聽見我的話，目光暗淡了下去，周明反倒是突然笑了出來，圍在我身邊壓抑不住自己的興奮。

「婉瑩，你就是放不下我，我知道。」

「要是有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對你們母子。」

他自己自娛自樂，我牽著兒子走進了殯儀館。

剛進門，公婆就抱著我開始哭，他們攥著我的手問：「阿明走了，你怎麼辦啊，婉瑩，我的孫子還這麼小，怎麼辦啊？」

我拍拍他們的背，說：「我會一直照顧耀耀長大。」

他們聽見我的回答，一口接一個：「好姑娘，好姑娘。」

但是兩年前我和周明鬧離婚，我要帶走周耀時他們完全不是這副嘴臉。

他們說：「兒子死也不會跟你，你別想著照顧兒子。」

如今周明死了，他們害怕我跑了，我如願照顧兒子就突然變成他們口中值得稱讚的好姑娘了。

哦，我明白了，只有當丈夫去世，妻子做的那些分內事才會被人看見、被人稱讚。

那他真是死得應該。

6

公婆哭得不能自已，因此周明的葬禮是我一手操辦的。

來的每一個人沒有不誇我能幹和明事理的，他們全然忘了當初是怎麼阻攔周明和我離婚的那副嘴臉。

周明站在一旁看了自己的全程葬禮，當他看到自己的棺材被土蓋住，自己的父母久久不肯離去時。

他也跪在了父母的身邊，哭著說：「為什麼是我啊，為什麼死的人是我啊，我還這麼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