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凶你。」
「小許畢竟是我的員工,你打她,我沒辦法交代。」
「而且,小孩子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這說不清楚。」
「重點是小許做事謹慎,不可能這麼莽撞的。」
「我知道你當媽的著急,但你先別急,孩子不是在醫院了嗎?」
陳錦靠近我一步,許榲就緊貼著他,朝我來一步。
「老婆,我剛才就是太激動了,你別這麼看著我。」
「肅肅呢?肅肅怎麼樣了?他好點了嗎?」
許是見我不回應,他看向了在我懷裡只露出一隻眼睛的女兒。
「麥麥,告訴爸爸,弟弟怎麼樣了?」
女兒搖頭,不敢再看他。
陳錦雖然急切,但也只能無奈地坐在一邊。
這短短兩分鐘而已,走廊上,就仿佛是發生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5
下午四點,醫生通知可以進去看孩子了。
我抱起女兒,把陳錦攔在了外面,冷冽的語氣從我口中傳出來。
「讓肅肅過敏的人是她,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總之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就當是你最後一次為這個家負責,讓她走。」
說完,我就把病房的門關上了。
接著,門外就響起了許榲的哭聲和陳錦的怪罪聲。
半小時左右,陳錦開門進來了。
「我通知部門,已經把她開除了。」
「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外人接觸我們的孩子。」
「我和她也絕對不會再有任何聯繫。」
「這件事,的確是我唐突了。」
他說得誠懇,甚至還紅了眼。
接著,便抬手心疼地摸著兒子的手背。
「對不起,肅肅,是爸爸沒保護好你。」
兒子心裡不知何時積了怨,不論陳錦說什麼,他都不肯抬眼看他。
女兒也是,只敢躲在我身邊,偷偷地看著這個曾經最護著他的父親。
對於這個爸爸,兩個孩子一瞬間好像失去了全部的熱情。
事實上,我真的無法想像。
把兒女單獨留在教室的那兩分鐘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會讓他們突然對自己的父親這麼排斥。
我永遠無法猜到。
而我,也永遠無法原諒當時的自己。
6
晚上,趁我媽在喂孩子們吃飯時。
我騰出時間,終於能躲在樓梯間歇上幾分鐘。
但也就是這僅僅幾分鐘,就讓我看到了男人的多面性。
下午還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說,不會再和許榲有聯繫的男人。
此刻卻躲在高我一層的樓梯間,把痛哭的女孩狠狠地抱在懷裡。
「榲榲,好了,別哭了。」
「她畢竟是我結髮十年的妻子,二選一的情況下,我只能開除你了。」
「反正我也心疼你每天都在公司受氣,還不如做我的金絲雀,每天什麼都不用干,光哄我開心,伺候我就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永遠都比不上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了?」許榲嬌俏,說出來的話,也極其的讓人心疼,腿間發軟。
瞬間,陳錦就投降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她怎麼可能比得過你呢,不過是給我生了兩個孩子而已。」
「我對她只有感激和愧疚之情,再多就是親情。」
「但你不一樣,你是我的心頭好,我最在乎你了。」
接著,兩人就急躁地啃在了一起。
陳錦現在公司做得蠻大,好面子,而且事業能成功也離不開他疼愛妻子的人設。
所以,和外室撕扯纏綿的事後,往往都會選擇在沒有攝像頭或者犄角旮旯里。
包括他之前選的酒店也都是層層挑選,才找了幾家私密性比較高的地方。
可現在,短短几聲閃光燈的聲音,瞬間就嚇軟了樓上的男女。
「誰?誰在偷拍?」
陳錦從樓梯口冒出頭,結果正對上我的手機。
畫面里,他嘴角的口紅仿佛比閃光燈還亮眼。
「凌霄?你怎麼在這?」
陳錦連忙擦拭,可不僅嘴角蹭上了口紅。
就連潔白的襯衫領子都留下了擦不掉的紅色痕跡。
我說:「拍都拍了,你擦有什麼用?」
「還不如下來,跟我好好商討一下財產分割情況。」
「有了這幾張照片,像夫妻財產平分這樣的話術,應該不會出現在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中。」
「對吧?陳先生?」
7
身邊朋友聽說我決定和陳錦離婚。
全都罵我腦子被水泡了。
還當著的面勸我說:
「陳錦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認識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他跟異性有過曖昧。」
「也是大傢伙里最負責、最能扛事的。」
「每次不管是認識了多年的朋友,還是短短見過幾面的合作方,但凡有困難,他總能想辦法解決。」
「為人處事向來讓人落不下話柄。」
「最重要的是,陳錦長得帥,身板筆直,看著就有精神。」
「所以,到底是為了什麼?你一定要跟陳錦離婚?」
幾個打扮時髦的朋友紛紛望向我,眼神里滿是不解。
我抿了口茶,緩緩開口。
「他出軌了。」
頓時,幾人面面相覷。
「不,不可能吧。」
「就算......」
「那也......」
剩下的話,她們相視一眼,沒再多說。
我知道,她們是想勸我忍一忍。
畢竟我和陳錦這段十四年的感情實在是難得。
我當然知道難得。
剛認識那會兒,兩人都是情竇初開。
超過三個小時不聯繫,就焦慮到全身發癢。
超過半天不見面,都能躲在宿舍里哭。
一到周末,我們就恨不得黏在對方身上。
但一離開,又哭得比誰都狠。
這難捨難分的大學時光,歷經相思之苦,總算熬過去了。
後來畢業,我懷了孕。
年僅二十四歲,我就成了人妻,事業停滯,未來堪憂。
但陳錦發誓,兩眼熱淚:「老婆,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結果他這十年的打拚,真的讓我過上了好日子。
幫我完成了我的夢想,也買了巨大的豪宅。
當然,這十年里,我們大學裡的黏膩,依舊存在。
斷聯不能超過三小時。
六小時之內必須要見面。
每周末也要固定地呆在一起,就算什麼都不幹。
可是啊,這樣的日子,也就持續到了一個月前。
我們的規矩,因為許榲的出現全都被打亂了。
這一個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適應下來的,就是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缺席的電話,見不到的愛人,沒聽到的密語。
我也時常一直在想。
這一個月,我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我似乎是忘了。
直到我過生日那天。
十四年,他的第一次缺席。
突然讓我瞬間崩潰。
那個晚上,我坐在粉色人形的蛋糕面前。
哭了整整六個小時。
別墅內外都是我的哭聲。
像極了一個等不到丈夫的怨婦。
從委屈的大哭到隱忍的落淚。
整整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
內心難安、惶恐、擔憂。
早上七點,我看到了窗邊灑下來的陽光。
輕飄飄地落在我的指尖。
又一瞬間,我仿若重生了一般。
那個要離婚的決定,便落實了。
陳錦永遠不會知道,那六個小時我有多崩潰。
但他一定會知道,這個婚,我離定了。
8
這十年我和陳錦積攢的財務不少。
他名下的公司就有十幾家,每年純盈利至少百萬。
除了公司,他也酷愛投資。
房產、影視、餐廳。
他總愛和圈子裡的人分一杯羹。
而他,眼光獨到,也總能帶領大家,賺的盆滿缽滿,所以,大家對他大多敬仰、奉承。
除了這些,西郊的三棟聯排別墅,南郊的獨棟豪宅,隔壁省正在開發的旅遊度假村。
也都在他的名下。
我呢,近朱者赤,原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現在也從藝術家走向了生意場。
展覽館一家接著一家,從本市,開到了最具有藝術氣息的巴黎。
也逐漸從只愛顏料的畫家,變成了沾染銅臭氣的女企業家。
名氣不比他低,手裡的財產也不比他少。
說不感謝他是假的,如果沒有他的培養,或許我還是一個只知道拿畫筆的寫生丫頭。
所以,我現在願意讓他選擇。
「所有財產,給我百分之七十。」
「或者,放出他出軌的證據,我們上法院。」
陳錦沒遲疑。
直接給了我百分之九十五的夫妻共同財產。
而他,只有一個請求——
讓我給他一個機會。
他也說了,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給就給了。
最終如何選擇。
那自然是我自己的事情。
10
離婚冷靜期三十天。
按照他的請求,我們暫不分居。
這個家裡,以前是怎麼生活的,現在還依然照舊。
而這樣的平靜幸福,只存在三十天。
待期限一到,我們拿了離婚證。
那將不復以往。
他跟我承諾,一定會抓住這最後一次機會。
在這三十天之內,撫平許榲出現後帶來的所有創傷。
也試圖把許榲的痕跡抹掉。
他也知道是痕跡。
剖腹產的疤痕都尚且恢復不了原狀。
這一個許榲,摧毀了我們這個家。
憑什麼就能說當做沒出現,就能當做沒出現呢?
可他偏偏覺得自己一定能。
為此,我懶得再和他辯解。
11
第一天,他早早地做好了早飯。
並殷勤地去給孩子們穿衣服、梳辮子。
可是,被傷到的又豈止我一個。
女兒麥麥坐在梳妝桌前,側身躲過了陳錦的觸碰。
並禮貌梳理的喊了聲:「爸爸。」
「我可以自己梳頭。」
然後又去掉了陳錦為她挑選的粉色小花,轉而戴上了黃色的小狗發卡。
陳錦悻悻離開,去了肅肅房間。
「肅肅,爸爸給你榨了果汁,快起床哦。」
可當他把被子一掀,原本最愛睡懶覺的兒子,此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著他轉身,就和正在餐桌上陪著我喝牛奶的兒子對視上了。
陳錦一句話沒說,仿佛是認定了自己已經成為了這個家裡最討厭的人,這個事實。
上班前,陳錦情緒略微緊張。
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絲絨錦盒。
「老婆對不起。」
「我知道這個東西拿出來的有些晚了。」
「但還是祝你三十五歲生日快樂。」
我低頭看了一眼,是一枚戒指。
他每年都會送我一枚戒指。
價格並不昂貴,頂多也就三五萬。
但他說,送戒指,代表每年都向我求一次婚。
讓我永遠能感受到熱戀時的悸動。
可這次,這枚戒指,我不會收了。
我推了推那個酒紅色方盒,搖搖頭,斬釘截鐵道。
「陳錦,你認清現實吧。」
「我們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你不是知道嗎?我這個人一旦做了決定,就不可能再回頭。」
「當初我能義無反顧地嫁給你,今天就能義無反顧地離開你。」
「所以,還是那句話,嫁給你,我不後悔,和你離婚,我也不會後悔。」
「好聚好散。」
說完,我轉身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