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家裡進來了大蟲子,我抓大蟲子的時候,踢到了一個很貴的瓶瓶,我就沒有家了。】
【我不好看,也不聰明,還掉毛。】
網友們紛紛出言安慰。
假如,小貓樓主真的是熳熳,那麼他的拘謹、敏感與懂事,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但不是他也沒關係。
任何一隻貓都值得被好好對待。
我打字安慰他——
【小貓樓主知不知道「橘子法則」?】
【就是說,假如你很愛吃橘子,但是其他人說橘子很酸很難吃,剝完橘子手上還黃黃的。可是,你並不會因為他的這句話就不愛吃橘子,你只會覺得他沒有眼光!】
【同樣,你是一個很好的小橘子,是不愛吃橘子的人沒有眼光!】
【貓在很小的時候,往往沒有選擇家的能力。但現在有了,你要相信,你喜歡的「她」一定是個能欣賞並很愛「小橘子」的人!你就是一個很好吃的小橘子!】
小貓樓主好像記住了我的 ID,他回復我:
【首先,我才不是小橘子!奶牛貓、小三花跟橘都叫我貓大王!】
【其次,雖然你這個人人不會保護隱私,但是你說得好對!】
【最後,我有名字了!】
【我叫熳熳,她起的。】
07.
確定小貓樓主就是熳熳的那一刻,我興奮得恨不得下樓跑兩圈!
但外面太冷了,我決定把熳熳喊起來,讓他在屋子裡跑兩圈給我看!
我闖進次臥的時候,熳熳已經準備好睡覺了。
我呼嚕了一把他的小貓頭,「起來吧你!」
熳熳抬頭望著我。
我立刻打開手機給他看,「這個是給你挑的新的貓砂盆,是粉色的!猛男都用粉色,你沒有意義吧?」
他沒吭聲,我繼續往下劃:「貓豆還是你愛吃的那個,是雞肉味兒哦!我記得你不愛吃魚!」
「還有凍干、貓條、罐罐!我都給你下單了!」
「以後,就住在這裡好不好?」
熳熳嗚咽地喵了一聲。
決定收養熳熳後,我打電話給鍾予,讓她帶著她家的貓來我家熱鬧一下。
古代養小貓是要給貓媽媽聘貓禮的。熳熳的媽媽,我無從尋找,但在他流浪的日子裡,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所以,我決定禮還給熳熳,但多準備一份給他的小夥伴們!
鍾予接到我電話的時候,有些詫異。
「你是說,你要養貓?」
我堅定地「嗯」了一聲。
在很久之前,我也養過一隻貓,跟熳熳一樣,是小狸花。
我帶他回家,卻沒能給他穩定的生活。
最窮的那一年,我坐在馬路牙子上啃麵包的時候,分給了路邊的小流浪一口。
第二天,他叼著一隻老鼠來找我。
一向最怕蛇蟲鼠蟻的我,居然沒彈射起來。
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對他說:「我是沒有人愛的人,你是沒有人要的貓。那我們兩個一起過吧?」
「以後,我們愛自己,愛彼此。」
貓兒朝我翻肚皮,我就當他同意了。
我給他取名叫叮噹響。
每次喊他名字的時候,叮噹響都很嫌棄。鍾予也覺得這個名字有點晦氣。
我抱著叮噹響反駁她:「誰說只能窮得叮噹響!你聽,金子碰撞的聲音也是叮噹響!我們也可以富得叮噹響!」
那時候的我,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十塊錢花。但好在有叮噹響的陪伴,乏味疲憊的生活里,還有個盼頭。
麻繩專挑細處斷。
跟叮噹響相依為命的第六個月,他得了尿閉。
在寵物醫學還不發達的十年前,尿閉足以致命。
而 4578.26 的醫藥費,也足以擊垮我。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奇蹟」。最後,錢花了,叮噹響也沒救回來。
我又變成了孤家寡人。
後來,我也只願意為流浪貓解決短暫的溫飽。
08.
「怎麼突然想養貓了?」
電話那頭,鍾予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她,是我在看到熳熳說自己「不好看,也不聰明,還掉毛」的時候,共情了小時候的自己——
我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天天吵架。
無論一開始因為什麼吵,最後總會波及我。
於是,我開始變得敏感,努力讓自己懂事。
我努力學習,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變成他們口中的「驕傲」。
我仍然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小縣城裡的肯德基剛剛開業。我跟父母提過一次想去吃,他們說那是垃圾食品。
然而有一天,他們吵了一架。我媽忽然說要帶我去吃肯德基,我特別高興。
坐在小圓凳子上,我學著周圍小孩的模樣點餐。
那時候,肯德基的價格讓小小的我咋舌。我沒捨得點貴的東西,只點了兩個最便宜的漢堡。一個給媽媽,一個給我自己。
媽媽把她的那一份留給了,說自己要去一下衛生間。
周圍的客人換了一批,我還沒等到她回來。
我慌了。
我開始想她為什麼要帶我來吃平時不讓我吃的東西?
為什麼去這麼久?
為什麼我們家裡總吵架?
我在店裡小聲啜泣。
那時候的我,連號啕大哭都覺得是給別人添亂。
後來,又過了一會兒,媽媽回來了。
她說她只是肚子不舒服,沒有不要我。
我緊緊抱著她,擦掉了眼淚。
她始終不知道,當年,在等她時,偶然間四處張望的一眼,我看見了躲在柱子後面的她。
儘管她最終選擇了我,可我清楚,她曾想過放棄我。
不被堅定選擇的滋味太難受。
我嘗過,所以我要大聲告訴熳熳:我,時耀月,堅定不移地選擇他!
09.
鍾予帶著她的小貓來福上門的時候,給熳熳準備了很豐厚的大禮包!
來福之前總來我家,他從前都像個小皇帝一樣,把我家當成他的領地。
但這一次,他說什麼都不肯從航空箱裡出來。鍾予軟的硬的都上了一遍,就連來福最愛的貓條,他都不出來吃。
鍾予有點著急了,怕來福是身體不舒服,我提議:「他不是會玩海龜湯嗎,你問問他!」
鍾予一拍腦門,蹲在航空箱前,問道:「你不出來,是因為姨姨家有什麼你不喜歡的東西嗎?」
這一回,一向很喜歡通過伸手觸碰的方式跟鍾予對話的來福,連海龜湯都不玩了。
我看向站在次臥門前的熳熳,再次提議:「要不讓我試試?」
鍾予點點頭,我對熳熳說:「這個小貓是媽媽好朋友的小貓,叫來福。他現在不願意從航空箱裡出來,寶寶能問問他是怎麼了嗎?」
熳熳靠過去,僅僅「喵」了一聲,來福就從航空箱裡出來了。
果然,還是小朋友之間的交流有效!
來福出來後,鍾予舒了一口氣。
一個歡快的聘貓儀式就這麼度過!
熳熳如同小王子一般,優雅地享受著他的下午茶,但來福胃口寥寥,估計是中午吃多了。
鍾予第二天還要早起上班,吃過晚飯後帶著來福先回她家了。
本著「狗富貴,勿相忘;貓富貴,也一樣」的原則,我帶熳熳一起下樓去喂他的小夥伴們。
小貓們吃得正歡,鍾予一個電話突然過來——
「耀月!你的貓叫什麼?熳熳?哪個熳啊?」
「『只願荊花常爛熳』的『熳』。」
她沉默了兩秒:「說人話。」
我趕緊道:「一個火字旁,一個奧特曼的『曼』。」
她發出一聲爆鳴!
「啊啊啊啊啊他就是那個小貓樓主!就是他,幫我找回了來福!」
「你知道不!我回來問來福, 他才敢跟我說, 就是熳熳揍得他!他一進門就聞見味兒了, 才不敢出來的!」
「時耀月, 你兒子打我兒子!」
我輕笑了一聲, 「也是我兒子, 把你兒子找回來的!」
鍾予尖叫出聲, 吵著要再去看一遍「小貓帖」。跟她掛斷電話後, 我看見熳熳正在品嘗小魚乾。
他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像不喜歡這樣食物,反而吃得很小心。
我一頓, 在小貓帖里問道——
【所以, 小貓樓主究竟喜不喜歡吃小魚乾?】
回家後, 我假裝去洗漱, 實則在衛生間裡刷新小貓帖。
很快,熳熳回復了我。
【喜歡的。】
【從前沒那個條件。】
【但是, 媽媽打獵很厲害!她讓我隨便吃!】
一瞬間,我幾乎要落淚。
所以, 熳熳並不是不喜歡小魚乾才給我。
而是把他最喜歡的留給了我。
我衝出衛生間抱著他親了一大口——
「親愛的熳熳寶貝, 以後『我們想吃就吃, 想睡就睡;生氣就盡情發火,傷心時放聲大哭』。」「這話,對你說, 也對我說。」
番外:
貓有三個名字:一個叫錢多多,一個叫貓,還有⼀個叫熳熳。
叫錢多多的時候,他們說——
「錢多多, 你是不是找打?」
「錢多多,都怪你!」
「錢多多, 你就不能學學別人家的小貓!」
「錢多多,你怎麼這麼麻煩!」
「錢多多, 你再這樣,我就不要你了!」
後來, 貓的名字從錢多多變成了「貓」。
叫貓的時候,我遇到了她。
她給奶⽜喂過藥,給⼩三花做過絕育,給橘掏過⽿朵。
但她對貓,話不多, 也不摸摸貓。
直到⼀個深夜,⻛呼呼地刮。但對咪來說是⼀碟⼩菜。
貓腳滑了幾步,三花就說我狡猾!
後來, 貓有了新的名字,叫熳熳。
有⼀天,家⾥進來一隻⻜蟲。
熳熳知道,她最怕蟲⼦,熳一個翻⾝起來就去抓⾍子了。
但是, 熳熳⼀不⼩⼼, ⼀個很好看的瓶瓶被碰倒, 裡面滑膩膩、亮閃閃的東西撒了一地。
熳熳害怕了。
上⼀次,也是這樣。
幾乎就在一瞬間,熳熳已經做好了離開這個家的準備。
然⽽, 她並沒有發⽕。
她衝過來,檢查我的腳掌:「有沒有受傷?」
我⼀怔。
熳熳知道,熳熳再也不會流浪了。
就像她擺在桌⼦上的那本書:養小動物是重新養一次自己。
熳熳被她養得很好。
她也把自己養得很好。
(完)